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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标题:我煮菜的锅,意外煮出了异世界之门?01-珈西亚王国 (第五话)

2023-03-24 20:12 作者:夜晚潜水族的木符  | 我要投稿

“欢迎屠龙者,般若阁下光临本府。”

在雨中,面带着柔和的笑容将第二批,第三批企图绑架的犯人们一顿暴打,再任由那些东倒西歪的人们留在街上淋雨之后。

“能从恶人的追捕中获得殿下的救助,我深表感激。”

期间,那些人好像是获得她能强化身体的讯息,使用了能阻碍施展魔法的卷轴出来。但魔法的妨碍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只要将魔力发出道具无法承受的临界点魔力就不会形成什么大碍。

魔法,照常使用。

恶人,照常施以铁拳。

而在般若成为最终的胜利者时——赶来阻止吉尔伯特部下的某方人员,在滂沱大雨的夜晚中,看到的是企图加害国家英雄的人反而被狂风般的她打得趴下,王国的守护者、骑士的哀嚎遍野,不可一世的贵族惨叫的光景。

获得这样的报告,那个彬彬有礼的青年自然觉得她有些讽刺的意思,没有同意。

“咳……怎么可能。据我所知,面对吉尔伯特一派的恶行,般若阁下是一派轻松地应付过去了。说不定还嫌我多事。”

“怎么会怎么会,没那种事哦。”

在风雨交加,雨下得比开始更加骤急的天气里,由一群戴着黑披风的骑士护送到这个青年的府邸上。为了掩人耳目,般若她们不是从正门,而出从右侧的小门进入府邸的范围内。

别于金碧辉煌的王宫,坐落河畔旁的这个府邸是清一色的白色。来的时候,般若从远方就看见里里外外提着灯到处巡逻的卫兵。虽然面积比其他的贵族府邸还宽敞,但建筑体的工程就没有贵族们普遍上所喜好的奢华。

被豆大的雨点打着,缓步走来的般若看向站在府邸正门前的青年。

“话说回来,我本来就有着要去府上拜访您的打算。”

虽然在冒险者公会时,般若已经听闻过国王是被操纵的傀儡的事。就算底下的贵族乱来,也不闻不问地过日子。这样的国王陛下沉迷于酒色,不理朝廷之事很久,就因为有这么一位王,王家的威信因此掉落了谷底。

委托公会调查消失的贵族当时,般若就对这个国家的当权者一事提问过。

而心直口快的冒险公会会长用一句话来总结国王,那就是——

无能。

而仅仅经过了短短的一日,觐见了国王的般若已经对这个评论深表认同。

总归一句话来说,如今掌权的是吉尔伯特公爵,就是仅在国王之下的大贵族兼宰相,这是全国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会长坦言说真的国王哪一天被做掉了、篡了位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至于她随口问起,能救平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权势人物的话,布郎尼会长迟疑了半响,表示有一位,但别抱有太多的期望。

那就是珈西亚王国的第三王子,亚尔维斯。这个国家里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他所有的兄弟已经在之间发生过的几次战役中丧命。

边回想起自己获得的情报,般若捡阶而上,来到金发蓝瞳的青年三尺公尺的距离外。

“那位大公曾经担任过王子殿下您的指导者很长一段时间,殿下想必比任何人还清楚公爵的可怕。我正是为此事找您。”

而站在般若眼前的青年——

正是珈西亚王国的第三王子,亚尔维斯.希森维尔.耶卢瓦尔。

虽然没有直接和吉尔伯特公爵对着干的魄力,但般若听说很多不利于人民的政治提议都被这位王子挡下了,积极为民谋福祉的王子称得上是自己如今的唯一救星。而会长叫般若别抱太多希望,是因为亚尔维斯虽是王太子,但王家的威严已经衰弱到了无法让人直视的地步,所以没什么实权。

所以,明白了这点的般若是带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才跟着这些骑士来到亚尔维斯的王子面前。

刮着风雨的昏暗夜空下,就算两旁的柱子点上了魔法灯,其光晕依然不足以完全照亮人们的脸庞,在脸部的轮廓留下黯淡的阴影。

“……请进来说话吧。毕竟玄关可不是谈正事的好地方。”

知道之后的对话不会轻松,王子果断的请她进入府邸。

“——对了,阁下刚才也淋了雨,要我让人去准备热水吗?”

“……”

亚尔维斯正在让仆人们为同样从风雨中会来的骑士准备擦身和热身的饮料的东西,斜视了过来,问了一句。

虽然理当感到全身冰冷的自己没有感觉,但反正这件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在这时候表现得太过仓促反而让对方觉得自己另有所图……般若稍作思考后,点头答应。

“有劳了。”

在女仆的带领下,般若来到了面积相当大非常的浴室。

这个空旷的地方除了以众多神明为主题雕刻的神像便无它物。而只是大型的浴间就似乎会摆放的神明雕像主要有三尊。

第一个是魁梧的火神,阿尔斯坦。

第二位是温文尔雅的水神,缪瑞斯。

两者以一男一女的形象,侍奉着中间最大尊的圣像的,是在这个大陆上拥有很强大信仰的女性神祗——司掌生命的女神,亚莲安。

已经解除衣衫的般若注视着中间的生命女神的圣像一会儿,然后才将目光放到水面化为明镜的浴池,折射着糜烂的白灯光。很快的,蒸气弥漫着整个空间,在某种魔法道具的作用下,浴室充满着散发不知名花朵的淡淡芬香的热雾,扑向她的身躯。

“啊……”

而踏进热水池里,下巴以下的身体部位都泡进水里的般若忽然松开扬起的嘴角,感叹了一声。虽然洗了热水澡,却连一滴汗液也不会出——失去了流汗后,痛快淋漓、心满意足的感觉,但在这时候能够沐浴无疑是一种心灵上的享受。

般若为自己无法感受到的寻常温度这件事而怅然,在池中仰头叹了口气。

简单的清理身体完毕后,虽然感受不到热水的温度是个遗憾,但身体已经被水分滋润过而有些莹红,精神上的疲劳也获得舒缓,不知该把目光摆在哪里才好的般若没有奢求更多,起身早早离开了水池。

般若没让女仆准备的替换衣物,而是穿着用魔法迅速烘干的冒险者用服装。

而在那之后。

她被女仆带到一间充满着英式气氛的室间前,然后走进里头。

除了两旁的书橱以及办公家具,中央摆放着一张茶几和四张木椅。戴着四方眼睛,外表稍显弱气的王子现在穿着一套蓝纹铠甲,但瘦弱的外表令人有种他反被铠甲穿着的感觉。坐在办公桌前,靠窗的椅子上的亚尔维斯在与她对上视线后放下手中的文书。

“虽然阁下可能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但容介绍我自己本人。”

在她身后的门被站在室内的一位老者关上后,亚尔维斯露出友善的笑容地说道。

“我是珈西亚王国的王太子,亚尔维斯.希森维尔.耶卢瓦尔……阿尔曼,请带这位般若阁下入座吧。”

“感谢。但您这副装备是要赶去哪里吗?来这里的途中,各位也显得非常的忙碌。”

“因为一些缘由,有许多事情要大幅度提前,所以改变前往前线的日期。”

身形纤弱的王子的言辞中并没有什么话中话,是在单纯的阐论。

而那个缘由很大可能是讨伐了火之古龙后,般若接触过几次的关键词——南方的莱文帝国新的新动作。

但确认不了现在的状况,自己只能一时之间保持沉默。

而名为阿尔曼的老者有了动作,微微地拉开茶几前的椅子,引领般若坐下。

般若之前在雨中的街道见过一面的阿尔曼,也不再是上次见过一副执事的打扮,而穿上了厚重的黑色铠甲和佩戴着武器,眼神凶神恶煞。散发着装备不是单纯用来做个样子的强悍魄力,是正经的实战派。

壁炉里燃烧着木柴所发出细微的声响中,阿尔曼则神色严肃地站在的王子身后待命。

“失礼了。”

般若才刚坐好。就在这个时候,刚才般若在浴室外见过的女仆就推着餐饮用的小推车进来了。

“殿下,般若大人,请用茶。还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尽情吩咐。”

“感谢。”

“辛苦了。”

亚尔维斯和自己齐声向女仆道谢。

面对没有任何架子的王子,女仆似乎早已经习惯,恭敬地回应“您客气了”后,轻轻地摆放白瓷碟子,微焦的奶油曲奇的香气在室内弥漫着。

而女仆脸上带着微笑,将沏好一壶红茶送上给席上的两人

看到离开办公桌,走到茶几前的王子没有立刻进行对话的意思。般若将这种气氛联想到公司重大企划进行到最后阶段,举行的会议……就像是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但谁也不肯率先开口,就怕有彼此的共识中出现预料外的状况。

她也按抑下急躁的心情,接下茶碟后把杯口凑近嘴边,细细啜饮,欣然闻着精美茶杯里色泽乌黑红艳的红茶所散发出来的香味。

缓缓冒起白色热气却出奇不烫嘴的饮料流进喉咙并直达心扉的感觉,不单单驱散了不安,还使警戒神经也一并松弛下来。

“来到这里异世界还可以这么高雅地品茶,真不错。不如把这个泡法记下来,回去了可以尝试一下……”

现在的般若没有自觉自己把心里话嘀咕出口,被高级红茶的功效摄去了心魂。

现在的自己大概是满脸的陶醉吧,所以等女仆出去后,亚尔维斯才微笑地开口询问。

“味道如何?”

而她也不知觉地带着幸福的微笑回应。

“嗯,味道香甜味醇,很不错……哎?”

回过神来的时候,般若才发觉自己差点被红茶给收买了。

这是多么罪恶的饮品!

“咔”一声砸下茶杯后。为了排除自己很好搞定的印象,般若端正坐姿,面向王子与老者的方向。

“以为我会轻易的原谅王国吗?胡乱地冤枉我之后就进行追捕……我还想问,殿下您如何处理这件事。”

“……是。这个过失全在我身上。引起了应受全大陆国家尊重的屠龙者竟然被宰相一派陷害,全都是王族监管不力所致。宰相一派的独断专行与王国国民的意志无关,我必须在此由衷地向阁下道歉。”

不过,没想到自己才刚开始发难,亚尔维斯王子顿时低下了头,主动将责任承担下来。

“对王国英雄多有冒犯,我再次向妳道歉。因为各种事端,要压制贵族中受到宰相派煽风点火的议论浪费了很多时间,所以应对手法谨慎再谨慎。变得在前去帮助阁下这点上,被拖延了不少时间。”

为了避免身怀异能的屠龙者将怒火燃烧到国家身上,王子毫不犹豫地为大体着想的举动让她感到吃惊。

说着,亚尔维斯苦笑、摇头。

像吉尔伯特那样的大贵族,即使是王家也不能疏忽大意。但阁下怀疑王家的态度并不足为奇。”

“……我明白了。殿下有自己的苦衷。所以,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王家了。”

考虑到在这种讲究社会阶级的世界里,贵为王子还放低姿态和民赔罪的话,已经是很给般若她面子了破天荒的大事。而且语气真挚,让人很难生气起来。

这么想后,般若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果断放弃让气氛继续紧绷的话题。

大概是因为看到般若没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王子身后那外貌剽悍的老者,他神色也好看了许多。

“感谢阁下的谅解。而王宫稍后也会做出重大的宣告,为阁下的屠龙者之名护航,以证视听……但是,恐怕阁下的目的不只是如此吧。”

说罢,坐在对面的亚尔维斯轻笑着。

 “想必那个就是向父王提过的请求。却又拒绝了吉尔伯特公爵的提案,所以来到我这里。请问我猜的有错吗?”

“……”

对方讲的全都是答案。

而基于这点,假如对方不是情报通,那么剩下来的选项不只会是黑暗星期五,而是诅咒禁曲的大合唱。

“猜测精准真是让人吃惊得没话说。殿下说得好像就在一旁看着的。”

“请不必警戒至此。我说了,自己没有对阁下任何的恶意。”

想要降低对方的警戒计划似乎失败了,王子立刻摊开手,吐露自己没有怀抱任何目的。

“所作的一切是为了弥补王家的过失……但说得再多,一度崩坏的信用不能简单地建立起来吧。”

他轻描淡写地介绍身后的老者,然后身体前倾,表示准备聆听她要说的话。

“我身后是信任得过的辅政官,阿尔曼.杜达。请不用顾虑他的存在,有什么话就请说,身为王族,我会郑重地聆听屠龙者的请求。”

终于进入主题了。

般若凝神望着王子,想探查对方真正的心意。

这块大陆奉行的传统,是自己所持有的手牌,终于发挥了作用。

而从这里开始,是一步都不能踏错的钢缆。

直到现在,般若的内心依然在怀疑着王子,因虽然已经有了公会的佐证。不过,假设王子他是表面功夫做得很好,连冒险者都能骗过得双面人的话,和吉尔伯特公爵有同流合污的嫌疑并不能简单地洗清。

“我想问殿下您一件事情。”

假如在这里不能看清对方的真面目,那么自己就只是将羊送给了另一只狼照顾的愚蠢牧人。

然后,般若打破那个窒息般的沉默。

“殿下对位于卡耶罗都市的西方,恩格村被宰相一派的贵族袭击了的事情——有何感想?”

般若面不改色,从怀中拿出了当初委托冒险者调查那两家贵族所得到的报告,放到了桌上。

“……有这种事?”

只见亚尔维斯皱着眉头拿起了那个报告,仔细阅读起来。

“而那个叫恩格村的地方……阿尔曼,请拿出最新的那张地图来。”

“是,殿下。”

听闻此事的王子脸色渐渐透露出惊讶的情感,叫唤身旁的阿尔曼取来王国地图以印证一些事物。而这时般若已经不动声色地发动了魔法。

辅政官神情肃穆地应道,然后原先的位置,走到书橱前,从第三个的柜子中取出了一卷颇有长度的黄纸。

【流变的金瞳】

“……”

低咏咒语,般若的眼睛出现了少许的金光,但还不到引起他们注意地地步。这个魔法自己使用过了几次,现在已经驾轻就熟了。【流变的金瞳】就像现成的热成像红外仪——只是带来的效果不同而已。

别说在人体中循环的血液、魔力、热量等,就连人体散发出来的微弱磁场都在这个魔法下无所遁形。效果和【探知】有些类似,但附加了“识破谎言”与“显现当时的场景”。后者是自己发出询问后,以此看到对方脑海中浮现的回忆画面的效果。

接下来,假如她看到了相应的画面以及魔法证实了王子确实有染指于龌龊的勾当——连国家最高权力的拥有者都是罪恶的同伴的话,那么这个王国里就再也没有可以能托付的人。

一旦事情变成这样的话,她就会立即离开这里,向恩格村的村民宣告病入膏肓的王国没有任何为他们平反的希望。

实实在在的,对方对这个事项实实在在的感到震惊——与愤怒。

“那个地方是六个月前刚在王国版图上记录下来的小村子……没想到又有一个不是被盗贼而是……可恶!为什么本应守护人民的一个个贵族都……他们要腐败到什么地步才甘愿!”

“殿下。”

“这确实是我们王室的失责,没想到要由屠龙者来向我们提出这份担忧——”

“亚尔维斯殿下,这不是您的错。殿下已经很努力了。”

左手扶着头额的亚尔维斯脸上露出沉痛的表情,而身旁的阿尔曼垂眉安慰着王子。

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个人。般若时刻注意魔法的变化。

——而结果是魔法证明了他们两人真的毫不知情,既他们的脑海中没有出现作恶的景象,身上也没有发出虚情假意地猫哭老鼠的味道。

为此松了口气,在般若确定自己没有后顾之忧时,重新将目光放到她身上的王子,嗓音传来。

“到现在得到这种通报,又是一个是我身为王族的无力体现。阁下,我对无辜的人民受害感到非常的哀痛,也自责不已。”

“我知道了。我会向村民传达殿下的关心。还有,我必须向王子坦诚一点。”

亚尔维斯抬起悲切的脸孔,困惑地注视自己。

而般若眨了眨睛眼,以此切断了魔法。

“刚刚,我对您使用了魔法。为了探测眼前的您是否有说谎,或是尝试隐瞒什么的话,我视线中的魔法就会出现相应的段和画面……现在的我,对于怀疑素来爱民的殿下而感到惭愧。对不起。”

“……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般若低下头的道歉与自白,引来了王子身后辅政官的严厉目光。

“恕我直言。般若大人是否知道在殿下不知情的情况下,向殿下的身躯使用效果不明的魔法是多么的无礼。情节严重到您的头颅当场被我斩落,也完全没有可以辩解的余地!”

 “请冷静下来,阿尔曼。我没感到任何的不适。”

看到阿尔曼将手放在剑柄上的反应,亚尔维斯抬起双手,抢先在般若发言之前进行调停。

“般若阁下,那么我问了,那个魔法还在使用着的状况吗?

而原本就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般若摇了摇头,表示已经魔法早解除了之后,接下来因王子的大方态度愣住,抬起头来。

“那么,只要保证不再未获得许可下向本人使用魔法,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殿下!”

“被宰相一派追捕这件事虽然阁下不打算追究了,但依然是我方的责任所在。所以,这点王国就与做出失礼之举的阁下互相扯平了——可以吗?”

亚尔维斯看向的是阿尔曼,向他征询意见。

而那位老者恢复平静,回应。

“……老臣遵循殿下的旨意。”

“般若阁下呢?请抬起头来吧。”

“……我坦白说吧,因为有了先前贵族的糟糕印象,我现在为您展现的宽荣感到有些受宠若惊。请问我能理解这是您一直来的作风吗?”

而感受到般若对自己的人格有些兴趣的问题,亚尔维斯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阁下所看到的就是真正的我。”

了结这桩事后,亚尔维斯似乎想重回正题。

“而我很好奇。阁下身为屠龙者把这件事带到国王面前——不惜做到的地步,那个村子与阁下有怎样的关联?”

“说是关联并不恰当。只不过是大约两个月前,我亲眼目睹驮思瓦伯爵和博格男爵,这两个贵族无故地袭击他们,所以接受村民的委托,向国家寻求庇护。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

对于般若的选择性发言,两人并没有太多的疑虑地接受。

亚尔维斯躺回木椅的背上,并且闭上眼睛,手指尖揉按着百会穴,看来为贵族惹出的祸端显得头痛。

“他们是吉尔伯特公爵那边的派系成员之一,宰相经常使唤他底下的边境贵族做出目无法纪的举动出来,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再度感谢阁下能告知此事。”

果然与那个色渣公爵有关……般若微微蹙眉,但想到事件即将在王子的帮助下后结束,眉头重新放松下来。

“殿下能以自己的名义,答应我保护恩格村的人们吗?”

事情终于进展到最后阶段了,从王子关心臣民的传闻看来。现在只等他承诺接手恩格村这个案子并保护村民,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般若欣慰地低下头,打算在王子的承诺之后向他表达感谢之辞。

但是——

“说起来惭愧。除了慰问幸存的村民,和做出补偿以外,恐怕我做不了什么了。”

听到亚尔维斯出乎意料的答复,宛如迎面被浇了一盘冷水的般若顿时抬起头来,愣上了几秒钟。

“为什么?”

刚才的那番话,让般若的对亚尔维斯人格的信赖产生龟裂。

“你是一国王子,要帮助恩格村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假如没有别的隐情的话,只能说是我看错人了。”

“妳!在殿下面前不许无礼,请坐下!”

连敬称都忘了的般若急得站了起来。

而阿尔曼在喝止的霎那间,动作迅速地立刻挡在王子面前。

然而亚尔维斯的语调始终不急不徐,用手指节敲了敲自己身上的蓝色胸甲,平淡地说明。

“如阁下所见,我会穿者铠甲是因为接下来要指挥一场与莱文帝国战争,那是攸关王国兴亡的总力战,忙碌到实在没人力与时间去顾及那个村子了。我自己不能有任何可能影响全局的轻率举动。”

“那不然等殿下打完战回来,再处理也不迟是不吗?”

——事情就不能像打水漂一样算了。

于是般若开始据理力争。

“而您不愿意这么做,能给我的合情合理的解释是?”

“那是一场关乎王国幸存的战役,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我会拜托足以信赖的人去做这件事。这是我的能力不足。”

对于语气带着歉意的王子,般若还是无法接受她的说辞,亚尔维斯深深叹息。

“我原本还想说假如吉尔伯特知道阁下心系那座村子的事实,并不会冒着与妳为敌的风险,继续为难一个小村子才是——但在反目成仇的情况下,已经不能这么说了。而如果我在这时候插手了,吉尔伯特会采取什么行动……阁下明白吧。所以让拥有中立立场的人来代为执行是一项最为妥当的方针。”

面对她迫切的要求,亚尔维斯委婉拒绝。

而般若微微蹙眉地,接下话。

“您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反而会让他们感到好奇,为什么殿下会在这时候传出与我联手的信号。就算吉尔伯特没行动,其中会出现为了报复我在王都做过的事的贵族知道了这件事,恩格村的人遭遇危险性反而更高。”

确实,如果想王子暗示那样的在这种局势下置之不理的话,村子反而会更加安全。而假如她和村民稍加以说明,他们说不定也会同意这个观点。

没错,般若与村民之间所做出的约定,其实内容并不是扑灭任何威胁到恩格村的可能性。

自己当然可以立刻将亚尔维斯答应保护村民的消息带回去,这个约定就算完成了。

——是的,一切本该如此。

但是,般若很难去认同这样的做法。即使一开始,自己做出最低限度的保证是除了是为她留下一个能够从事件抽身的后路,也是为了测试村民们的态度。在这期间,般若回过村子进一步地了解情况,对村子的情况有着更深入的了解。

首先,期望息事宁人的是老人家,就是当初布么大爷的期望。而年轻一辈普遍上是悲愤不已的,村子就这样分成两个群体。

但一致的,他们对般若没有恶意,也没有做出企图利用她的举动。确实地感受到这一点,般若决定在这件事上尽心竭力。

并不是出于对自己因来迟而导致村民牺牲更多的罪恶感,般若怀着的是同理心。当自己的亲人丧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幕后黑手会诧异,为什么自己派去的贵族消失不见了而找上门来——下一场灾难的阴影中瑟瑟发抖,忍气吞声下去?

她实在无法对此事视而不见,装聋作哑就回去。

“但亚尔维斯殿下您所提到的,替代您庇护恩格村的那个人能与吉尔伯特抗衡?真让人怀疑啊。”

明明希望就在眼前,王子却即将上凶多吉少的战场了?开什么完笑。

般若说下去。

“我明白以现在王室的权力与困境,殿下有更重要的东西等着去做。但恕我直言,这是由贵族引起的悲剧,我则代表着村民们向您提出诉求。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根本不会这么的大费周章来到您的面前。”

“……我知道。屠龙者会放弃愿望,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感到惊讶不已的同时,也感到不解。”

王子点头。

“如果阁下的愿望是成为一方领主、或者赏赐大笔的财富反而容易。理当由王室监督的贵族,保护的人民,这是不用使用阁下作为屠龙者获得的愿望来提出的要求,原本应该完成我无疑是失责了。”

亚尔维斯摇头。

“可悲的是,我对此真的无能为力,恐怕要让阁下失望了。不过,作为那些村民的补偿,我会让人帮助他们全村人搬迁到较安全的城镇上来。这是我的责任,所以般若阁下就提出别的愿望吧。”

“……”

般若认真听着王子的为难之语,哑然的听着自己之前没有想过的、王室会衰弱至此的事态。

“是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般若吐了口气。

“而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您会放任国家衰落到这个地步……难道看在以前公爵教育过你的恩情,就这样放任下去,容许他肆意妄为吗?”

边说着,她能够体会到不在此处村民的悲痛,内心渐渐的感到沉重起来。般若缓慢地用一只手撑桌重新坐下,另一手扶着额头,仿佛丧失动力般盯着亚尔维斯王子,嚅嗫着这句话。

但是,起码自己还没有放弃。

双方已经坐在在谈判桌前了,除非一方放弃继续会谈,不然在话没有说死的当儿主动放弃简直有够愚昧。

重新振作起来,般若决定彻底贯彻脸皮厚模式,向对方发起挑战。

这方有着一定的优势,但没有决定性的手牌在。既然如此,不要急着泄露自己没有的王牌,要放出饵食,等对方主动咬下才能形成对自己有利的倾向,慢慢的发掘出事先没有的价值。

当即,对于开始燃烧着熊熊的商务谈判之火、般若一句的挖苦,亚尔维斯露出苦涩的笑容。

“……从刚才开始,阁下知道的王宫秘辛还真多啊。”

 

——焦躁了、焦躁了。

 

这个时候,般若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

从刚才开始,自己就在佯装失望、无力,从而激发对方的主动。然后引诱对方的大意、轻易的发问,好让自己掌握主导权——这些步骤顺利的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

因此,一起寻找事件解决方案的时机就是现在。

“这是当然的,因为没有人愿意帮助一无所知的家伙。”

仿佛瞬间恢复了精神,般若立刻坐了起来。

现在的般若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的光彩。

她说话的时候,在这里稍作停顿,加强下一句的语气。

一改之前有些针锋相对的语调。

“虽然前面的言辞可能有些不恰当。但我是带着诚意与决心而来的,请务必理解这一点,殿下。”

“这……还真是刻薄的言辞,不过妳说我放任吉尔伯特胡来理由是不存在的,从来也不是。那位公爵有着偌大的功绩和权势,尽管出现对阁下来说属于铁证的证据,对于拥有特殊权力来说却不是不可动摇的。只要关键的‘局势’不在我这边,就无法将他定罪。以现在的王家是出不了手的。我这么说明白了吗,般若阁下?”

察觉到般若一改之前的交谈方式,开始积极地进行协商、使用引导话题等手段,使到亚尔维斯王子感到微微的诧异。

但是,当事人并没有注意到王子内心的惊疑。为了寻求让庇护村子一事能峰回路转的核心话题,般若只不过是在彻底贯彻自己在商务上的行动守则——比起原因,人们更想知道结果的处事方式,最少公事公办的自己认为是极为合理的态度。在与初次见面的他人合作前,不过分张扬自己的优点,而是慢慢的让对方判断自己的思维是否适合彼此,才是合作的基本。

在这时候,般若自认自己履行了商业界的优良准则,专业地与眼前的大人物进行协商。

般若没意识到,也正是因为她的个性,让亚尔维斯王子隐藏不住自己的惊讶,以微乎其微的动作差点连人带椅倒退,但是,王室的教育让止住了这份冲动。

此时此刻,亚尔维斯王子他产生了自己面对不是身怀绝技的冒险者。而是曾与他谈判降低商业税务,掌握了国家经济命脉的人物在向他威诱并施——没错,给他的正是自己与巨贾商谈的感觉。亚尔维斯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原来的面貌,正色说道。

“所以,是没有故意放任吉尔伯特这种事情的。我恨不得可以立刻手刃那祸国殃民的老师,但是……自己无能为力。”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也相信殿下您说的话。”

般若颔首附和。

能从对谈中获取王子的心里话,已经是成功的迹象,不过这还不够。自己想要的是排除对方心中次等的话题,般若想找出对于彼此都有价值的事物才是。

所以,她微微探出身子——虽然这个动作在物理上没有实际的意义,但能在对方心中留下一种自己很关注这件事的暗示。

“但我有个疑问。难道吉尔伯特胁国王以令百官?王室权利被架空了?”

“胁国王以令百官?”

亚尔维斯微微一顿,似乎对这个词语感到意外。

“真是新奇的比喻。可惜错了。如果我杀了一个约束并建立秩序的全国犯罪者的老大,那些犯罪组织反而会更加无法无天……同时,凭现在的局势看来,公爵一旦倒台了,王家会因没有办法控制罪犯横行与外国侵略的局面下,各种接踵而至的问题会使王室被贵族们挞伐。所以在建立起足以压下动荡的势力前,我轻举妄动的话——”

对于这样的话题,亚尔维斯王子毫无隐瞒地道出己方的忧虑,甚至比之间更为健谈。

他继续说着。

“不用说王家也会被公爵拉着陪葬吧,整个王国也会因此四分五裂。而且令人遗憾的是,想杀也杀不了他这个事实也存在着。”

听到这里,般若再次重复自己最初的意向。

“关于那公爵的所作所为我也听说过,但这里的要求不全是想为恩格村平反,而是保证他们永远不再受到贵族的伤害,回归安宁的生活而已。当然,假如殿下愿意将直接或者间接造成悲剧的,幕后犯人们一起缉拿归案是再好不过了。对此,我无异议。”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阁下要我将犯人绳之于法呢。”

很好!这可以算开始确认彼此的共识了。

为此感到振奋的般若十指合握,表达自己的感想。

“负责施行计划的犯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而恩格村的村民只表示想和平地生活下去,只要求还他们一个清白而已——而我本身也代表他们要求殿下能杜绝这类事再次发生,并不想多惹事端。莫非,这您做不到吗?”

“——般若大人,别继续放肆了。”

对于般若当面的批评。阿尔曼从旁插嘴,额头上的青筋剧烈跳动着,仿佛有爆裂的危机在。见状,般若判断趁他还没气到大喊“受死吧,无礼之徒!”之前,商场上那种时不时浑身带刺又酸溜溜、刺激性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吧。

毕竟场合不同,应对也要有所改变。

亚尔维斯一时之间保持沉默,大概在想自己要以怎么样的态度来回应屠龙者比较恰当,脸色没有任何的不快。

而从亚尔维斯并未在意她出言不逊的态度看来,般若承认了对方有值得尊敬的气量。

而如果让这位王子战死的话,一切便得重新来过。必须做些什么来阻止这种情况……

思索到这里,般若抬起眼眸问道。

“……殿下想我怎么做?”

“就等阁下这句话。”

王子眯上眼皮点了点头,貌似很高兴她会提出想要帮忙的要求,立刻起身。

“今天的会谈就到此为止。接下来,请给我时间准备——毕竟阁下的身分是冒险者,有点不好处理——”

“……咦?”

 

*********

松树上的积雪落下地面,发出松软的声响。

“般若阁下,近日可好?”

“……好得很啊。”

听到招呼声,原本低头行走了许久的少女——与伴随着身旁的二十余抬起头来。远处的一片荒田被稀疏的白雪覆盖,在走进这块雪白的松树林里,身在队伍最前头的她仰头盯着站在上坡稀稀疏疏覆盖着雪的草地上的亚尔维斯殿下本人。而看到他穿着和那天消失前是同样的一副蓝色铠甲的事实,比般若自己想象中还来得气人。

全身笼罩在斗篷下的她语音低沉回应向自己笑眯眯的王子。

“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被告知自己加入军事行动,在那天的黑夜里从另一扇隐蔽的小门溜出王都。然后,从那一天起开始长途跋涉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时隔进入了另一个季节的尾声的今天,总算看到了殿下啊。心情怎么会不好。”

在那天风雨声响彻天空的夜晚,忽然间充满干劲的王子说给他准备的时间后,般若还来不及了解这句话的意义的时候,王子本人就走出屋外,把呆在府邸待命的人马分成两批。

接下来,亚尔维斯立刻跟着自己的大部队在风雨中,从大门出发。

地上布着薄雪却感受不到寒风,吃苦耐劳了将近一百天,般若到了如今才秘密移动到一座森林与王子汇合。

确实地见到了面前王子之后,她也立刻解除“不明白的话,先无条件配合”的模式,发起牢骚。

就在这时候,般若被身旁的一名年轻的女骑士拉了拉她的袖子。

“般若阁下。殿下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轮不到我们来质问。”

“别期待我能一瞬间顿悟他想做什么。这一切雷厉风行的行动是他的计划,但连个解释都不给,是怎么样啊!”

这段日子里,她连王子身边的骑士部下都认识了不少。但自己对状况还是一头雾水的事实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是为了不让宰相一派阻碍我们行动的方法。屠龙者阁下不理解殿下的苦心就算了,但别如此的失礼。”

般若再次把视线转回到王子身上,却发现他身旁多了一位没见过的老人。

“我能明白阁下的不满,但请让我介绍珈西亚王国的宫廷魔法师,也是负责编撰历史纪录以及诸事的大学士。霍米勒阁下。”

亚尔维斯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让她投以狐疑的眼神,却也没忘了礼节。

“……哦,您好。很荣幸能见到您。”

眼皮垂下,身穿蓝纹白色法袍的老魔法师点头回应自己。

看到般若“介绍了这个人又怎么样”的眼神,心情依旧良好的王子向森林的深处一指。

“我能明白般若阁下急着为国效力的心情。但阁下身为屠龙者还有一个重大的任务所在。”

“啊?”

般若的脸上一次次地充满不解。

“那就是为这块大陆历史留下一个确凿、无人可以反驳的记录,但因时间紧张。所以我就擅自把两件事凑在一起了,还请谅解。而我身旁霍米勒阁下就此为此而来……”

不理会自己的举动会被对面的阿尔曼投来带刺的目光,般若微微举起手来打断王子的话语。

“老实说吧,就算有了您的说明,我到现在为止还是很混乱呢。殿下是想我做什么?”

“……这样吗。那么请我跟来吧。就算今年的冬天没有以往的寒冷,但站在外头谈话究竟不好。”

王子的态度让她纳闷不已,但说的话确实没错。

现在已经是冬季的尾端。自己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的气温了,但听别人说春天快到来了的话,气温的寒冷度理所当然已经稍减吧。

貌似跟上去的话很快就能得到解答,停止发问的般若边叹口气,边脱下为了隐瞒身份行动的披风,跟随众人的脚步走进树林里。

雪地留下了人们一连串的脚印。而森林深处是一个破旧的教会,里面充满了人的气息,大约有两百多人的职业骑士和魔法师,但因为装不下所有人,无法进入里头者只能站在教堂外面观望。教堂的穹顶攘着一块完整的彩绘玻璃窗,在室内描绘出丰富且丽的彩光。

在骑士和魔法师的微微垂下头的敬礼目光中,亚尔维斯王子带领她进入了光线略显黯淡且挤满人的旧教堂。

“讨伐火之古龙的伟业肯定得记载入圣斯西耶诺大陆的历史里面。但因为吉尔伯特的污蔑,很多人开始怀疑般若阁下是否真的有讨伐古龙的力量。”

“王子殿下的意思是?”

“我说过了,霍米勒阁下虽然是我国的宫廷魔法师,但也是大学士,他说出的话就是代表这魔法大学的权威,有着不容有任何人怀疑的话语权。他会将今天在这座教堂里发生过的事如实记载进历史里面,而般若阁下要做的是——”

“……证明自己的魔法实力?”

“没错。”

经过让开道路的人群,般若跟在王子与他身后的阿尔曼后面,走到内堂,直至教堂的最里端,站在那名老魔法师的身前五公尺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不是在质疑有‘屠龙者’勋章的阁下妳的魔法实力,但我国的宫廷魔法师希望能在今天把真相宣告这块大陆的所有国家。可以吗?”

亚尔维斯简洁解释。而已经放弃理解的般若翻白眼,开口。

“随便。”

等到般若的回应后,亚尔维斯简短地解释向那位老魔法师示意可以开始了,而老魔法师恭谨地点头回礼后,从旁边的徒弟手中接过了笔与纸,转身看着手上空空如也的般若。

“老朽听闻阁下是以魔法力量打败了古龙。还望能拜见当时阁下使用的法杖。”

“法杖?我没用过那种东西哦。”

在般若如实回答之后,耳边传来了霍米勒所带来的年轻一辈魔法师徒弟的责难。

但名为霍米勒的老魔法师只淡淡表示。

“开始吧。展示阁下得意的魔法,而老朽会裁定您的能力。先声明,老朽只会记载真实,要是接下来阁下打马虎眼的话,老朽是不会向圣斯西耶诺大陆所有人证明阁下的名誉的。”

“……”

现在目的测试她的能耐吧?但这又和之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这下该怎么办呢——)

般若悄悄环顾人满为患的教堂内部。

自己已经放弃理解,所以把思维装换到该如何把事情做好。正所谓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要是自己在一大堆人的面前被贴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标签,想也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到哪里去。既然这样,般若认为给他们见识一下最高水平的魔术表演也无不可。

假如高规格的实力获得高规格的认同,自主权将随之而来才是,如此一来倒也方便了这边。

而对于“使用证明实力的魔法”含糊不清的指示,如果是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或许会捅些娄子出来,但现在的她已经今非昔比了。

(算了。就让你们,好好看着我的成长吧。)

作了短暂的思考后,按捺下心神的般若站在众人让开的空间,闭上了眼,双手直直的伸出手掌翻上。接着极为简短的魔咒从薄薄的粉唇低语而出。

“——‘水神的宣判’”

首先,在般若掌心中生成的水球的体积越来越大,然后王子等人看见般若将直径超过十米的水球逐渐升高,浮现在教堂的彩色玻璃的下方。

“噢噢,在短时间之内就可以生成这等体积的水球,对于魔法的掌控度,老朽确实比不上呐……殿下,般若大人确实是在老朽之上的魔法师……嚯!这是——”

在般若展示一部分的魔法之后,老魔法师首先是点头表示佩服时连对般若的称呼都从阁下转为大人,尤其恭敬了起来,但在向亚尔维斯报告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并且对水球接下来的变化而瞪大眼睛。

然而,般若并没有结束魔法的意思。只见她连续发动了对水球其余的元素魔法,“土神的擂台”、“风神的苍羽” 、“火神的烈座” 和“雷神的腾马”,然后用“整合者”为契进行最为精细的操作,连一纳米的误差都不被允许的综合魔法。

气势磅礴的打水球,现在在中央加入了从教堂地面浮起的碎石土块,然后原本土褐色的石土慢慢结成形状不规则的七色晶石。而“水火不相容”这项说辞在下瞬间被般若打破了,方才就在半空中摇摆不定的数团火焰突然以放射状冲向水球,准确无误地往被肉眼可见的小龙卷打开的旋涡中窜进水球中央,缠上晶石。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当中一位魔法师的呢喃此刻却被教堂里外的所有人听见了,也就因为这个呢喃才将他们的意识带回现实来。而把集中力提升到极限的般若已经有了新的动作。

她猛地合起掌,火焰的温度随即增幅。在高温的作用下把部分的晶石融化,而本人仿佛想进一步提炼它一般,通红的晶体开始被淡蓝火焰吞噬。在用“悦耳”来形容人们听到的溶化声之后,晶体化为了炽热滚烫的岩浆。

“这……又怎么做到的?”

照理来说,想让体积庞大的水球维持在三公尺以上的地方已经是异常困难的事情。那名魔法师却一而再地打破常理,让水中的寻常土壤重新构成、晶化。不但如此,她还使用与水相性最差的火焰溶化晶石,再进行淬炼。假如不仔细凝视到有薄薄的空气在间层的话,往后现场的人都会产生水真的能否用来灭火了的疑虑了吧。

全体抬起头仰望,失神地凝视着神话里才会出现的光景,出神入化的魔法。

魔法师游刃有余地发动着复数的高阶魔法,这样的综合魔法呈现出倾注而下的光芒。

般若每每看似随意的动作,都会为水体之物带来变化。

掺杂着半透明彩晶,从红转黄的电浆在水球的中央里息万变,放出衡稳流动的柔和声响。那个声音仿佛就像在告知他们,施术者有心的话,美丽的魔法就会立即引致人们于毁灭。

频频传来的赞叹声消失了,因到后来人们渐渐地感受到了那份浑壮观的所带来魄力而感到自身的渺小,肩脖开始畏缩下来,屏息凝望,被折射出迷人的蓝、黄色光辉笼罩,神秘的气氛在教堂里弥漫开来。

而那份肃静由魔法知识外行中的外行,亚尔维斯打破。

“霍米勒阁下。这是怎样的魔法?请直言不讳。”

亚尔维斯向背脊挺得僵直的宫廷魔法师询问。而那位从刚才说开始就不出话来的老者,过了很久才找回语言能力般迟钝地嚅动嘴巴回话。但旁布满鱼尾纹的眼睛视线依然死死盯着他头上的那如梦似幻之物。

手抖着书写工具都摔在地上,看着那个魔法的霍米勒忽然间抬起手来,摇晃着王子的肩膀。

“竟、竟然有这种事!老朽今天真是来对了,竟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登峰造极——所有魔法师理想的魔法!”

“请自重,霍米勒。你这样子也未免太过难堪了。”

阻止了旧识的怪异举动后,阿尔曼面色惊疑地看向老魔法师。不过,正是因自己与首席宫廷魔法师有深交,对于向来沉稳的友人失态,他心中怀有的惊讶才会更多于斥责。

“不,你们不懂。仔细听,魔力共鸣的声音,空气中无数破碎的魔力,居然被强制性的捕捉住,不做任何调整就制造这等无上强大的魔法——如果般若大人有那个意思,整座森林都会灰飞烟灭。”

闻言,人们雀跃的心情瞬间转化成恐惧,望向了施法者本人。

有人开始在内心祈祷着少女的魔法不会出任何的差错地平安结束。

“殿下。般若大人何止是远在老朽之上……这前所未有的魔法……老夫只能断定这是世上是无人出其右,连最高阶的魔法使用者‘大魔导师’都无法达到的巅峰领域啊。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的话……就是对般若大人太过于不敬的行为。”

连话都说不好的霍米勒呼吸困难似的,停止说话,抚着自己的胸口。

看到颇有威望且平时能言善辩的首席宫廷魔法师变得顿口拙腮,连身旁的阿尔曼也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感到吃惊的亚尔维斯转头来,将视线投向般若。亚尔维斯心里开始明白为什么除了自己,其他的人们会被震慑得说不出来。

这是因为比起没出过王都的自己,经历过风雨磨练的部下们从般若身上感受到了他们无法抵达的领域。

她只身就讨伐了火之古龙,然后用未知的魔法将尸骸搬运到王都的广场上。

然后眼前这艳丽夺目的魔法正展示了身为屠龙者所拥有的实力。众人们感到自己心脏正在剧烈跳动。

眼前的少女就是在所有人概念外的强大。名副其实就是传说中的——

屠龙者。

而绮丽的综合魔法在般若的意念下画上了句点。

人们上方的水球一并收缩,收束光芒。然后在微微刺耳的爆裂声中化成了白色的碎片,紧接着如花瓣般散落到教堂的各个角落。

一面感受到从铠甲上传来白片的微温,亚尔维斯的嘴角浮起了激昂的笑容,然后抽出细剑,微微垂下的剑尖向着结束了魔法的般若。

“般若阁下,请妳助我一臂之力。”

王子提高声量。

“加入我亚尔维斯.希森维尔.耶卢瓦尔的麾下,一起拯救王国于这次的危机,成为我的将士中的一员吧!”

众人也翘首企足,情绪激昂地等待见证最强的魔法师跪在细剑之下,向亚尔维斯王子显示忠诚的历史性一刻。

“我拒绝。”

现场气氛达到最高点的时候,忽然间因为当事人的一句秒答使热烈的气氛急速降温,场面尴尬。

王子和阿尔曼两人的表情也随即顿时冻结。

等时间过了将近十秒钟后,王子身旁的阿尔曼用已经张开了好一阵子的嘴巴发问。

“般若阁下……这是为什么?”

将对方的视线投回去,般若的脸色却是比阿尔曼还更为困惑。

“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我是第一次听到,即使拒绝也不是不可能吧。”

听到她这么说,阿尔曼半张开的嘴巴,终于发出声音。

“可是,阁下妳当初不是来……效忠殿下的吗?所以才拒绝吉尔伯特公爵的邀请,以宰相一派屠杀村人的恶行,来成为加入这方的大义名分?”

而看见亚尔维斯同意辅政官所言地点头,般若恍然大悟。

(原来王子等人从一开始把我当成足智多谋的有志人士了么?!坏事!)

终于意识到事情为什么会往奇怪方向迈去的缘由后,额头浮现细汗的般若急忙作出澄清。

“不不不,没有那种事……我可是来寻求帮助的哦。呃,准确来说是单纯的单方面受惠……说到底,我不明白为什么会造成这种误会出来。”

“我还记得阁下遭受了宰相一派的无理对待,甚至是追捕吗?在那个时候,阁下虽然进行反击了,却没有夺取他们当中任何一人的性命,而且留在王都里直到黑夜,让自己与宰相一派的矛盾继续升级。在这期间,我就在想阁下是否在向王国传达着善意。”

这一次,亚尔维斯没让阿尔曼代言,自己寻找答复。

“况且,当时的阁下不是问我‘该怎么做’吗?把这句话当作了愿意归属这方的暗示,我和阿尔曼便是以此为判断的。”

“呃,确实是您误会了。关于不杀那些贵族,我与他们的仇恨没有大到要他们死啊。而我先前说的‘该怎么做’是在寻求建议,没有归属的意思……啊。”

满脸疑惑的她说到一半时自己就已经导出了答案,话语也猛然戛然而止。仔细想想,这个世界赋予贵族的权益真是大到匪夷所思。按照这个大陆的律法别说是殴打,就连顶撞贵族一句都是会被送上绞刑架、无可辩解的死罪——更何况是在王都街道上揍了贵族以及骑士团一顿,这种能载入历史的惊天丑闻。

这还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后,般若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情。

这便能解释王子为什么会去猜想自己为什么不逃跑,而是悠然地在王都辗转——把送上门的人打得上瘾的举动被误解了。

这下理解这些人为什么把她当牛做马来使唤了。但般若总不能向王子表示自己是实在吞不下恶气,而把他国家源源不绝送上来的贵族打得非常高兴——把这种大实话说出来,导致了如今有苦难言的情况。

首先,她认为眼前的王子还没愚蠢到故意而为之,在认为自己加入这边的意愿还不明确时进行赌博般的征募仪式,简直是自取其辱。

而对于亚尔维斯与阿尔曼这位老者在话中最后面的疑问,她也不过当时就只是单纯好奇地问一句“该怎么做”而已,却被当时气氛带动,什么也没问地跟上了王子的第二支部队也是自己不好。

没想到王子会以为她有入伙的意思。虽然完全是无心之过,不过自己不但破坏了庄严的册封仪式,还是让对方丢失颜面的情形。眼前发生宛如在耍弄自己侍奉的主人的行为,这当然会让亚尔维斯王子的部下们怒火中烧了。

(现在来得及补救……不,太迟了,还不如寻找替代方案来改善状况。)

而看着眼神漂浮并笑容僵硬的般若,王子部下在内心里恨得咬牙,却没一个人开口责难让主子颜面扫地的人。

毕竟在见过超高阶魔法之后,他们的内心已经深深烙上了忌惮。在上级没有开口的情形下也迟迟不敢动手。

“让他们在外面等我吧。”

亚尔维斯简单地控制了事态。

等所有人,包括欲言又止的宫廷魔法师都在阿尔曼的带领下出去后。教堂里只留下般若和亚尔维斯,以及寥寥无几的心腹骑士,没人想说话的现场弥漫着莫名的沉默。般若在沉默片刻后,因为不知道如何收场,先道个歉准没错。

“亚尔维斯殿下。”

觉得自己非常的丢人现眼,般若神色尴尬地微微向王子垂下了脑袋。

“对于刚才的那件事,我承认是我的失误……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亚尔维斯摇了摇头。

“不能这么说。要抱歉的是我这方。是我误会了。看在彼此都很丢脸的情况下,这件事就不要提了。”

她还未说完,单手掩面的亚尔维斯边叹息边收剑入鞘,转身向着门口的动作有些僵硬。

“而且我在这期间也做了很多多余的事来……既然不想加入我的旗下,我也不强求了。不过,无论如何,妳提到的恩格村的一事我不会置之不理。等这场仗打完,我会尽力而为。要是日后有事,就来王都的府上找我吧。”

看似想安慰般若的亚尔维斯踏出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向出口迈去。

“那么,我们在此别过吧。般若阁下。”

即使被害在部下的面前出丑,让他的指挥力度出现动摇。依然会好声好气地向自己告别的贵族大概只有这位王子了吧。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般若清楚地有种如果再不说话,自己将错失机会的感觉。

般若想在王子离开前,判断出自己将错就错地加入对方阵营,还是任人离开才会是正确的抉择。

如果在这此分离,亚尔维斯王子在战场上送命的话,意味着舍弃不惜懵懂无知地随行三个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条人脉,而很多事情又要重新来过,这点让人无法接受。意识到这点,看着王子背影的般若顿时深深地皱眉头来。

但是,假如自己答应成为部下,随之而来的麻烦却也不少才对。

然而,事实是状况不允许自己用足够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般若为此深深懊恼,但没有停止思索。

虽然不愿意卷入国家级别的麻烦里面,但在这个关头好像变得不太可能了。

令人遗憾的是,除了送佛送到西以外再也没别的办法。

“等一下!”

在迅速地分析完后,她连忙发出的高分贝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叫住步伐只离教堂门口一步之遥的王子。她看见对方缓缓的转过半身,向自己投以疑问。

闭目缓缓呼了口气,然后重新目视王子,般若开口说道。

“……这样吧。我不成为部下,而是殿下的协力者如何?”

闻言,亚尔维斯好奇地面向自己。

“协力者……吗?”

对她的提议,亚尔维斯把手指放在嘴唇下思索提议的可行性。

“没错,以对等的立场建立互惠关系的协力者。”

“……”

王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使眼色让剩下几名腹心骑士出去。

“能详细说明吗?”

 般若没有多少时间来组织语言,但自己也不用这么做。这时候必须尽可能让对方感到自己的心意才是。

“我接下来的话没有恶意。但您看……因为当今国王的失责才会发生很多类似恩格村的惨剧。但要光是帮忙国王陛下收拾烂摊……咳,善后各种残局,已经焦头烂额的您去帮助一个村子也说不过去。而这个建议成为协力者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与诚意了。”

听到了她讲到自己父王的恶评,亚尔维斯微微皱眉。但般若没心思去在意。

 “就算是再能干的人,若不能遵照我的意思去执行命令就没有收到旗下的价值。所以,妳所说的‘协力’具体上是如何呢?”

面对亚尔维斯的提问,般若沉吟了一下,正式与珈西亚王国的王太子,亚尔维斯谈判。

“关于这个我已经有了主意。粗略来说,在平定外患来提升王室的评价,掌握实权的同时并削减公爵的力量……这样就没了以后会被贵族拐走充作奴隶的威胁。既然对王国人民来说是好事,殿下也不会吃亏的这两方面上,帮助殿下您。而我这里在待遇方面有几项条件——当然是以屠龙者的身分交涉的。”

“嗯。毕竟刚才提起的都不是小事,阁下也不可能让我方面受益吧。”

将一只手放到教堂的长椅背上,心想着对方终于要谈到报酬了吧。亚尔维斯露出富有余裕的微笑。

“说吧,阁下心仪的待遇是什么样的?虽然王国的国力比起全茂时期已经衰落许多,但国家研究魔法机构的使用许可,符合阁下身份的薪俸还是有保障的——”

“不,我们不谈那个也行。”

“啊?”

看着王子惊讶的表情,般若举起右手伸出食指,说道。

“第一个,我想要殿下保证之前我所提到的,恩格村的安全。”

“……我再次问了。为什么般若阁下会对一个村子的事如此热心呢?酬劳是什么?如果是凡常的村民,我想他们应该雇不起妳这等人物吧。”

果不其然,亚尔维斯会指出请求中所存在的疑点,并要求自己解释。

但般若也有自己的立场,要不要说出自己是作为被称为魔神的怪物召唤出来,像这种禁止事项中的禁止事项不能公布这点,简直明确得想都不用想。

“这件事有复杂的个中原委,我不能说。”

“我想听的是真相。”

“……无可奉告。”

对方的态度相当的坚决,但般若也是毅然地保持立场。

显然眼前的王子不至于像“英之链”或者布郎尼会长那么体贴,对于有猫腻的地方,不会被自己简单地糊弄过去。而与沉默的王子对峙着的般若过滤该说和不该说的话,般若浅浅一笑,揭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

“真的要说的话,这是我的一时之仁的举动。您看,以我的能力来说的话,的确可以庇护那个村子,即使以这个王国的首都那样大城镇为范围也有自信可以抵抗敌对者的入侵。”

对方点了点头,意示她说下去。

“但是,一个人能做的事究竟有限,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的方案就只有从国家方面着手。这才是长期保障的上上策。”

“原来如此,如果有如此周详的考虑的话,会来寻求我的帮助也说得过去了。我就接受阁下这副说辞吧。”

亚尔维斯点点头,等般若继续说下去。

即使亚尔维斯的语气让她不明觉利,但自己还是必须坚持立场。半真半假的把话语的包裹丢出去。

毕竟,要编出容易穿帮的大谎还不如一开始坚决不说,故作姿态反而更好。

悄悄松口气,闭上眼的般若,平淡地说明。

“我希望殿下,只要立刻派人守护恩格村人他们就好。我会通知恩格村的村民和守门的——”

“守门的?我相信阁下指的不是那里村民吧。难道说是第三方人士吗?”

对于她一时的口快,亚尔维斯敏锐地发出疑问

事情一顺利,就疏忽大意,看自己的坏习惯!般若在内心哀号了一下。

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手中材料不足,时间也不够,所以般若迟迟无法创造高等魔像。而维持现在的低等魔像运作相当麻烦,本想在殿下的士兵到来之前悄悄的撤掉的。

般若多少为王子身旁的部下们不在而感到庆幸。要是她在一大堆人的面前被逼问,说不定没受过相关训练的自己连死都不能说的东西也会招了出来。

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神态自若,她想挽回过失。

“这件事应该没有殿下想的第三方的存在。恩格村的通道入口那里有我布置的魔像。”

“魔像?阁下是说,那个古文明的产物居然被掌控……真是让人吃惊。”

王子抿嘴思索。那样子似乎在思考自己话语的真伪,般若接下话。

“没什么大不了。虽然我能创造魔像,但它们并没有手巧到能重建村子,还要定时补充魔力,除了御敌以外就没太多用处,非常的不便。所以,我会让殿下的士兵获得魔像通行的许可,好让他们也能帮忙那里的人们进行重建作业。”

“魔像的事我是明白了……但派兵这有些难度。前提也是要这场战争打完才行。”

总算搞懂了守门的意味着何物后,听到理直气壮的要求,亚尔维斯却面有难色。

虽然在谈判中为了避免被人认为没有诚意,所以有些事不得由自己说的会让他人来说。但能干的辅政官已经在外等待,不能转由他来代诉。而亚尔维斯又不想和王国的英雄打马虎眼。所以就坦诚相见这点来说,他已经是对般若手下留情的举动了。

“以现在的情形,如果我还要派出额外的兵力去重要性偏低的村庄的话,会有些为难。希望妳可以提出其他事项。”

“ 为难?”

听到这个词,般若想起当时村子的惨状与为此牺牲的人们,当即皱眉。

“请别忘记,恩格村原本因为王家的不力而惨遭贵族屠杀,我认为这是殿下必须背负的责任噢。”

而此时,般若的为人形象在亚尔维斯的脑子里逐渐成型了。

得理不饶人,办事疾风迅雷,却又小心谨慎。强势的少女,却拥有能看清周身的现实的杰出才能。

然而,谈判的经验稍嫌不足,成了她的短脚。

而亚尔维斯想的基本上正确。

自从般若成为冒险者时吃过了几次苦头后,培养出了积极进取的精神来。看到机会,就会紧紧抓着现有优势不放,努力不要被牵着鼻子走。毕竟,般若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和在政场上打滚多年的人正经交涉之后还可以占到甜头。

况且,在公司里面,自己原本就不负责谈判这块的作业。而就只有在菜市场与大妈讨价还价的平民百姓的自己来说,讨价还价在这情况是派不上用场的。

而且,假如不妥当处理的话,自己说不定就会陷入必须答应对方所有要求,拒绝的话又违反协定的糟糕处境。

所以,般若想现在就商议好之间的义务,避免她陷入不断被要求而不能拒绝的局面才行。

但是亚尔维斯依旧摇头。

“这里也有这里的情况。我想阁下也知道,现下我的将士已经作好赴战的准备。而他们负责的不只是与敌人战斗,比如代表我监督作战物资的转送,传令等都需要忠心的部下帮忙才得以完成。第二,如果要派做好战死觉悟的他们到安全的村庄里去,这是对他们的骑士精神所作的侮辱。我无法这么做。”

“……”

眼见这件事没有转折的余地,般若也看似勉为其难地同意把往恩格村派兵一事耽搁到这场战争之后。

(很好。只要眼前的这位王子活着,恩格村就会受到庇护——这样的承诺已经许下来。只要努力的慢慢结束话题,不让它泡汤就可以了。)

心底怀着喜悦之情,般若认为这无疑是一个很大的进展。

当初王子本来就想把事情交给地位较低的贵族来办,但就与吉尔伯特公爵作为对手的话,假如将来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贵族就算拼死保护恩格村的周全,几乎可以确定那人无论在兵力权势也无法抵抗宰相一派的所有贵族。

而自己成功诱导是一大喜讯。作为成果,已经让对方赞成将村子归依自己名义下,而不是其他的贵族。这只是第一点。

第二点就是,在本身已经和吉尔伯特翻脸,结下梁子的当下,为了杜绝后患,有必要把这个人从权利中枢拉下来——既然国王已经无可争辩的无可救药。所以,为了能确实将吉尔伯特公爵拉下马,自己想铲除这个国家的毒瘤,无论如何都需要借助王子的力量,别的贵族还没有那个正统的权利。

既然能达到比想象中更好、两全其美的结果,那么自己再努力一点也不算什么了。

“……好吧。第一个姑且搁置。那么我第二个要求。”

努力不让嘴角上扬,般若在表面上叹气。

“我个人不想参与政治角斗。虽说我会站在明面上支持殿下,遗憾的是政治方面的事情我毫无天分与兴趣可言,殿下必须自己处理重新掌握权力这件事。”

“王国法律列明魔法师不能介入政体,而那方面我不会让阁下烦心。反倒过来说,我这方能在这个时刻依然获得强利的协助者的鼎力相助,是最大受惠者。”

“殿下您言过于实了。虽然要耗时些,但对于我答应村民要做到的、也找到了相对能够一劳永逸的方案。我没有抱怨的理由。”

“……”

(又来了,她那个与外表、年龄不符合的思维方式……是我多虑的话就好了……)

只能说是习惯性的,般若在数字与责任本分及附带条件上加强确认到了有些吹毛求疵的地步,这样的谨慎做法甚至已经能说是偏执。也因此让感到那份不协调感的亚尔维斯顿时露出如同吞了黄莲一般的神情。

尤其是在乌龙事件过后,对自己的失误感到惭愧,却从来对“异常”没有自觉的般若直视着王子,毫不松懈地把谈话继续下去。

“得到殿下保证,那我就放心了。而最后一个则是,我参仗的话,我想战争被害——尤其是对人民的伤亡可以减到最低程度。当然,侵略其他国家并不在我的义务当中,我只会帮忙守卫王国的领土。我明白这个要求非常天真,但望请殿下尽力而为。”

当然,就算有“屠龙者”身分加持在身的般若,她也明白这些不是一介立场模糊的协力者能提出的要求。不过,看来珈西亚王国的三王子在上位者当中也是奇异的人物,随和的态度时常被贵族在背后揶揄说不像个王族。他不像其他贵族一样对身份地位异常的执着,而是纯粹地在以事论事。

要是在一般的特权阶级前面态度不恭顺的话,般若的行为早就让他们喊“来人,将她拖出去斩了!”不下十次了吧。而来自文明世界的般若会被比还没立下契约就态度傲慢的贵族气个半死,以她的脾气也早早走人了。

所以,在机缘下来,自现代社会的般若不知道自己和没什么架子的亚尔维斯的性格刚好契合,得以共事。

 “请殿下严格遵守这三项要求。还有,请容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场战事完结后,我有随时离开作为协力者身份的权利。”

“嗯,我知道了。我答应阁下以上的条件。”

般若所提起的要求,基本上都是和平主义者的亚尔维斯谨守的信条。而且国库空虚的王国一向来只有被他国侵略的份,对那种状态下的王国来说,要侵略他国根本是做梦。

而对于战争中不多伤人命这点——乍听下是少女极为天真的发言。但在刚才她显露出能让首席宫廷魔法师哑然的实力前,就相当的让人钦佩她在经历了强大魔法师所需的艰辛经练之后还保有的那份心慈吧。

而比起少女,自己这么一个在心底下打着算盘如何推人上战场的年长者就显得丑恶不堪了,亚尔维斯在心底下悄声叹气。

“那么,我们达成共识了吧?殿下。”

抬起头,般若伸出手来。

而亚尔维斯沉默俯视了几秒,将之握住后,毅然点头。

“就这么约定了。”

细节讨论的差不多后,没打算让外头的部下等太久,亚尔维斯接下来的动作和第一次见面一样的迅速。应该是在三个月将一切准备好了,会节外生枝的事项都被避开了吧。

而接下来的事只能祈祷一切会王子想的那般顺利了。

在他们前脚踏出门槛的同时,阿尔曼迎了上来,似乎疑惑为什么般若没有离开反而跟上来的意思。

“殿下,请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般若阁下加入我们了。现在时间紧迫,等下我才让你再去通告部下。”

“啊啊,是。”

出到教堂外面去的亚尔维斯,向站在门口等候的阿尔曼简约地解释最新事态,然后向等待许久的骑士与魔法师们下令。

“事不宜迟。部队立即前往南方国境,罗德兰。与当地驻军会合。”

“是!”

 

*********

 

这次她乘坐的是亚尔维斯王子专用的马车。

在这部似乎感受不到摇晃的马车,在外头两百多名骑士和魔法师部下的护拥下,快马加鞭地穿过了松林间,驶往南方。途中,亚尔维斯被其辅政官念了与来历不明的人同乘一车等等一大堆的话。

目睹这个过程的般若,心里开始为这位叫阿尔曼的老头从一名忠心耿耿的辅政官,添加上了担心个不停的糊涂老爸、蠢老头的属性。

但到了最后,他们依然是被放行就是了。

而般若觉得自己能与王子乘搭同一辆马车,纯粹是有屠龙者这一层身份在。然而要不是眼前是这位彬彬有礼的王子,换作其他贵族,想必自己还是必须在马背上颠簸行进。

“假如逮捕了吉尔伯特公爵,殿下想怎么处置。”

途中,般若发出疑问,觉得自己有必要从王子处获得答案。

毕竟啊,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

因为亚尔维斯事先要求她不要插手他与吉尔伯特公爵之间的对抗。所以,她必须向王子提问以确认在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定位,就是为了避免自已在不知觉中积怨。

亚尔维斯沉默了半响。

“吉尔伯特公爵曾经是我的老师……是足与被我称为恩师的指导者。”

接下来,仿佛等着她的回应般亚尔维斯沉默下来。而察觉到气氛的转变,般若识趣地转为安静的聆听者,不再发问。

“……那时候的老师——吉尔伯特还不像现在心狠手辣,坏事做尽。而是敢做敢为,勇于对抗强力贵族的人,那样的性格使他在贵族里也是被排挤的少数……就和我一样。但是,在他担任我老师的那段时间里,我真的学到了很多……不改变自己的性格,而是利用它去成为自己的作风,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学到即使没有王族风范,也能做好一名王子的工作……学到了很多。”

继续诉说着的亚尔维斯,语气变得低沉。

“那时的他是个好老师,但现在已经……不同了。掌权后自我膨胀,明明知道惹到屠龙者会招致连他都无法全身而退的后果,他却依然能视若无睹,这就是老师迷失了证据。”

连连发出叹息,然后想将这份无奈抛开似的决然地摇头。

“虽然每个人都是无法取代的存在,但不代表他能不付出代价,继续逍遥法外。即使是曾经的老师也是如此。关于这点我已经做好觉悟。”

亚尔维斯移开了视线,望窗外望去的他并没有给予般若明确的答案。而般若发觉,每次谈及自己老师的时候,蓝色的眼瞳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温和的王子都会情绪有些失控,透露出憎恨的情绪。

察觉到对方沉重的觉悟,般若就不再发言。

她将目光从王子身上移开,将撑着下巴的手臂放在另一边窗口扶手,凝望着延伸到远方逐渐融化的白色雪地,良久轻声开口。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奉劝殿下冒险者常挂在嘴巴的一句话‘不管是谁,一旦习惯于生命的失去,心就会变得麻木不堪的’。因此,许多冒险者为了避免自己落得失去人心的下场,才会遵从自我去行动。”

般若认为,这是她对于亚尔维斯王子的忠告,同时是对自己本身的谏言。

那之后,移动的途中两人再也没有开口。

之前的松树林似乎与目的地很近,花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到达了那里。

罗德兰是一座王国最南方的军事城堡,建立在地势险要的山丘上,似乎与整个山丘融为一体。灰色的帷幕墙雄伟厚实,立的外城墙高度目测最少有十米,墙围周围则被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围绕着。

“亚尔维斯殿下亲临,快打开城门。”

抵达目的后,随着队伍中的一位骑士呼喝声,过不了多久,由厚重的铁链发出“咯咋咯咋”声响,接着吊桥被放了下来。

面容刚毅,不但皮肤黝黑而且身材高大的军官立刻迎上前来,单膝跪下行礼。

“拜见亚尔维斯殿下。属下巴尔维已经在此恭候多时。”

“免礼。国难当头的如今,一切礼仪从简。”

现已经是夕阳低挂在西边上空的傍晚时分。王子和阶级较高的部下,顺带着般若在当地军官的带领下经过城堡的中庭,越过一堆窝在角落、愁眉苦脸的士兵。看着那样的士兵们,众人带着忧郁的心情地进入要塞里头,商议要事。

——

在他们交接指挥事宜的当儿,只有般若一人是无所事事的。

但她也没闲着,而是安静聆听他们的对话以掌握更多状况。然而,只能说自己所听到的情况实在不乐观吧。

古老的灰色城堡内部。要塞的墙面朴实无华,设计师想必不理会它是否会凹凸不平,单纯的把石材垒砌上去,为的就是保持坚实的特点,除此以外便不做任何他想,就连军官室也是没有任何华丽装饰。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觉得自己被放置在一旁无人的理会的般若向忙碌的王子发问。

“殿下,敌人很多吗?什么时候要进攻?”

而正在指示士兵往外头搬着一堆瓶装医疗物的阿尔曼出声提醒。

“般若大人,请注意您的身份。这不是您我可以过问的机密事项。”

就在阿尔曼打算继续说下去时,坐在室中央的亚尔维斯手微微一抬。

“不……我认为知道了也好,心里早点做好觉悟也有利于战斗。般若阁下,这次的敌人大约六万人,虽然我方的军心好不容易聚集起来,但还是差距颇大。所以我希望妳不要说出去,避免影响士气。”

“六万吗……”

虽然她很像要相信王子说的话语,但恐怕实际上的敌人更多。

般若抿着嘴,使用“探知”魔法将南方平原扫了一眼之后,发现在远处有一座敌军营地。平原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王国的敌人。兵种不一的列队次序分明,而当中和王子说的数量有多少差距,她也没那个闲情去算了。但有如此庞大的兵力的话,这座城当真撑不了多久就会沦陷了吧。

当地军官们交接事宜的时候,般若得知这方士兵总数为一万八千人左右。

其中效忠亚尔维斯王子的骑士和魔法师共是两百五十六人,预先抵达罗德兰的一千五百名佣兵是王子用自己的钱聘请来的。

其余是从罗德兰周边召而来的农民和义士。

有一点在此的军官们气愤的是,没有派兵过来的临近贵族只顾着强化他们的领地防御。当时般若身旁的军官还用只有她听见的声音咕哝说国王甚至对这场危机还浑然无知,所以甭想王都会派援兵过来。

国王陛下能无能成这个地步也真有够离谱的,般若不由得一阵眼角抽搐。

时间过得飞快。

周围的人们不断地处理繁忙的事务,没事情可做,而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般若听到传令兵报告说方才离开这里的王子貌似有事想要发表。亚尔维斯召集将士,让包括她,与所有罗德兰的士兵在南方城墙等候。

“这就去。”

般若点头,跨出步伐通过了被城堡厚重石壁彻成的走廊,走道了被夜空笼罩的外头。

暴露在完全没有污染过的夜空美景下,站在空地中央的般若不禁看得出神。

“啊,般若阁下来得正好。待会我有件事情要让妳去——”

而走出军官室的时候,站在不远处与军官商量着事情的亚尔维斯王子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响,而转头朝般若望去。

而这时候,般若不知什么时候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已经黑下来的夜晚天空的少女身姿映入了亚尔维斯王子的眼帘。那头顶上清澈又美得发寒的冬季星空,星光熠熠生辉。而仿佛正在憧憬星光的少女,让他不忍去打扰对方现有的宁静,但不能让等着自己的将士继续不安下去了。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亚尔维斯踏步向前。

“……阁下,等一下我要用妳的屠龙者名号来激励士兵,妳能否答应我这么做?”

“嗯?”

此时此刻,般若才发现亚尔维斯王子返回道路,朝自己走了过来。

将仰望星空的视线移到王子身上,她作出回应。

 “可以哟。只要是‘抵抗外敌’和‘恢复王家声誉’与这两件事有关,殿下大可利用我。毕竟,约定上就是如此,不是吗?”

“……”

“我觉得这点小事不用征求我的同意也没关系。但看见殿下有好好地覆行并重视我们之间的口头约定,我依然感激在心。”

对上这句话,亚尔维斯难掩住惊愕的心情,忽然间缄默,然后想要避开般若视线似的,把身体转向了侧面。

从般若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王子低声言语。

“这次被迫把阁下卷入这场战事,我发誓有朝一日会报答阁下的恩情。”

而此刻充斥在亚尔维斯这个人心中的是,身为一名拙劣的执政者的愧疚。虽然大多数贵族将领会以理所当然的态度接受任何强力人士的援助,但自己不能。

自己是将一位不久前才知道本身要挺身与帝国交战的人,而且性别是女性的孩子拉上了战争前线。亚尔维丝十分明白自己在这一点显得有多么的卑劣。以一个默默无闻的村子为条件提出来的时候,自己就以为堂堂一位屠龙者只是想借题发挥,评击为非作歹的吉尔伯特公爵——就像教堂中发生的大误会一样,就连阿尔曼也以为对方是利用贵族加害王国国民的事件加入这方的名分,然而……事情却不是如此。

对方的思维方式虽然有些诡异,但心灵无疑是纯粹的。

假如句句属实,这个少女是真的打从心底关心着一群与自己没有太大关联的人们,并且不惜忍受在他会错意的情况下,与骑士团进行三个月幸劳的军事行动。在平白无故地浪费了这段时间后,对方没有失控发飚让回想起那时候的情况的亚尔维斯感激,甚至说,当时发发牢骚就算的胸怀,还更加让他和辅政官感到不可思议。

连首席宫廷魔法师都对即将这个人投身于惨烈的战场表达了强烈的遗憾,但是身为王子的自己还是不能道歉。对方在答应成为协力者的时候,就是以自己的意识决定要战斗下去,表达任何的歉意就只会让对方以为自己被认为是一无是处的存在,让她应有的这份荣誉蒙羞而已。

这位屠龙者狠年轻,路能走得远。如果给以亚尔维斯一个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不会让这位少女参与这场没有胜利希望的战争。

想着,亚尔维斯带着身后护卫的骑士转身沿着南面的外墙阶梯,脚踏在略微湿润的黝黑石梯上,登上高耸的要塞城墙。

这是用大量篝火所照亮的融雪之夜。

威风凛凛,亚尔维斯来到了城墙上以后,站在简易的演说台上,静静环视了排列凌乱的士兵。

视线从站在骑士团与魔法师当中的般若一扫而过,然后停在了坐在地上的农兵们。

他们依偎着发放出去的简陋武器,他们满是灰尘的脸上是恍惚、是无助。这时候直接送他们上战场的话,敌方只要一位有猛士,就算连杀数十人,他们也未必能还手吧。

即使当地的军官极力隐瞒了敌人的数量,但想必很多人已经知道这是一场近乎绝望的战争吧。加上未经训练的农民思乡愁绪浓厚,士气才会如此低迷……这么想着,亚尔维斯缓缓张开口。

“士兵……不,应该称呼你们为勇士。

在子夜时分,城墙上绽出火星的篝火旁。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气凝丹田,发出了与柔弱的外表相异的嘹亮声响。

“身在此地的勇士们,请站起身抬起头吧。”

南方城堡的一角——也就只是少数的骑士与雇来的佣兵那一角罢了,随着王子的话语,受到良好训练地齐身列队立正,脚底传出凛然肃穆的应答。

但神情漠然的农兵们不是,他们仰望着王子,过了半时才想到这是命令而慌慌张张地、想站起身的时候——

亚尔维斯再次质问了他们。

“我问你们。聚集在罗德兰,是为了什么?”

尚未完全站起来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有些人面露出坚定的神色,代表他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有些还沉思其中。但绝大部分被勒令充兵的农民脸上出现的是迷惘和怯弱。

仿佛看见了每个人的表情,亚尔维斯王子在接下来的语气极为缓和平静,声音却传到所有人的耳里。

“理由不为别的,我们是为了与敌人战斗而来。莱文帝国为了一饱私欲,径自发动了战争!帝国士兵以及他们的大帝就是我们的敌人。”

骑士肃穆地听着。农兵也是。

“现在,你们身后……就是在场所有人的祖国,我们有必需守护的故乡,保全我们的天空,我们的土地,年幼的孩子与年迈的父母——这一切无疑都是值得用性命守护的存在。而对于这次想夺走我们珍爱之人呼吸的入侵者,让他们退去的办法,我们唯有战斗。”

作了简短的吸气动作后,亚尔维斯的手臂奋力的往他的部众里,也就是般若的方向一指。

“现在,我想向你们介绍一人。那人就是大名鼎鼎,英名闻名天下的般若。‘屠龙者’阁下已经来到了罗德兰此地!请看。”

跟随王子指示,般若往士兵让开的道路前行,缓缓步上灰白色的石阶,然后立于万人面前。从黑压压的人头中,般若联想到了一群蠕动的魔物群。

从肌肤那里传来众人的视线和扰攘让不由得让她一阵紧张。

“现请这位英雄为我们说两句吧。”

听到这句话,般若小小地抽了一口气。当初自己得到的通知是说借用名字,但没说要演讲,所以以为自己是单纯的花瓶,她理所当然的完全没准备了。

般若瞧向了亚尔维斯,眼神就在问“您在搞什么突发奇想啊,请别做多余的事情”,却迎上了对方更加期待的目光。这下子,般若就知道自己不能期望王子能为自己打圆场了。

但理应不该出现的慌张没被任何人注意还算是幸运的吧。

虽然已经不是适合把群众当成马铃薯与长豆对待的年龄层,但这种规模是例外吧,所以容许她这么做吧——在般若把将眼前景象切换把成汇报会上会呼吸的蔬菜群后,紧张情绪得以舒缓不少。

虽般若在社会打滚了一些年头,说话的时候要如何不出现扣分点的技巧虽然掌握了过半,但这种场合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错误出现啊。

“贵安,各位。”

底稿都没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般若缓缓开口致辞。

“就如亚尔维斯殿下所说。我是受到了殿下的号召,因对殿下人格而深感敬佩,才来到了这里。与各位并肩作战。”

为了排除精神已经是紧绷状态的底层人员对领导人的不安,笑容是必要的……般若露出了微笑。

而人们眼中。如同流星般不带一丝尘俗、呈现墨绿色的细长发尾在高处风中吹动,他们见识到了这位毅然挺立的少女觉悟。其脸孔端正到让人恍惚,只要稍微起了一点恶意,仿佛能洞穿人的视线一旦扫视过来,就会让人倍感惶恐的绿色眼瞳正在注视着他们,而不禁屏息。

不知为何低下传来了惊叹声,微笑的般若张开了因先前的紧张而闭上的双眼。

“而我相信,我们的亚尔维斯殿下有着比我们更深层的策略,才会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参加了这场战事。我对他的决定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只要跟随这位殿下的脚步,我们就不会迷失方向,永远行走在正义的道路——以上。”

在环视人们的时候,般若的视线在王子的辅政官身上停留了几秒。自己那明摆着是百分百纯粹的场面话,从这里企业可以看到阿尔曼这老头在眉开眼笑啊。不过——

真感谢社会技巧在这时候能派得上用场。

只有自己觉得来到演说台旁非常唐突的般若只能干笑着,把突如其来的话语权交回给对方。

“我的话说完了,殿下。”

不知她心底下的感慨的亚尔维斯点了点头,表情上显露的战意甚是高昂地接口。

“仅凭一人就讨伐了火之古龙!这位英雄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与你们共同战斗。所以!向神祈祷吧。神灵将垂怜,我们的心必定获得如这位英雄强大的神力;英灵们亦给予我们所渴望的勇气。别再畏惧你们手里的剑而是拿起它。无论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心爱的家人!要不,为了本身生存的机会也可以!再说一次,勇士们,我们唯有奋战。”

这些话语,无疑是为了宛如受到战场魔咒影响的士兵们能从僵硬的状态下获得解放,意识被激励人心的话语所整合。

“而奋战的真相是,我们是弱小无力的一方。”

虽然早已经听说过了莱文帝国来势汹汹,但由王子亲口说出这种时期来,还是让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连王子麾下骑士们都担心原本低落的士气会因此委靡不振,使到他们眼神深处出现了担忧的情感。

“——各位没听错,因为我们是这个战场上的弱者,所以必须拼命的奋战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你看看,我们不会魔法,没有像样的武装,连刀剑都拿不好不是吗——但是!”

王子深深吸了口气,怒喊:

“但是!我问你们!这些都是要对我身旁英雄说的话么?说珈西亚王国的男人在乞求着英雄的施舍,渴求着她的力量,却站在比我们年轻十二十岁的少女背后,自己什么都不做。这样的珈西亚男人像话吗!”

“!!”

“有着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事物,这与弱小与强大无关!”

听到这里,所有士兵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而找着借口,让她独身战斗的我们,又是否懂得羞耻二字。”

打从一开始。

亚尔维斯就不晓以晦涩难懂的大义,反而向这些农兵灌以“羞耻”这个概念的结果,所得来的效应开始发挥意想不到——不对,恐怕是王子早早预料中的效果吧。

此刻,般若的双眼看见了。

那些话语鞭策着士兵们,拿着被配发的锈枪与剑,缓缓站了起来的一幕。

士兵脸上出现了愤怒,不满,羞耻等等情感的色彩。但那些无疑是让他们去战斗下去的感情。也是在战场上能活下去的人们必须拥有的色彩。农民们也许受教育的程度不高,连在耕了一辈子地的人生中是否离开过居住区五百米以上的距离过也会让人怀疑,他们大多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一群。

但这不意味着辛苦养家糊口的他们能忍受自己被套上“要女性来保护”的骂名,也不代表这他们是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会软弱的人们。

看着各种各样的情感快要溢出来一样,王子的每一句话犹如在闷烧的火炉里送入了精纯的氧气,人们感觉到心中的那股火焰猛然爆发,愈发雄烈起来。

“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还不站出来奋战。那么,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有什么颜面回去见养育自己的父母?”

对啊,这简直比死还难受。所有人不由得这么想。

——对养育自己的亲人的愧疚感。

——对在屠龙者面前表情得像个寻求保护的小孩子……与一介大人的羞愧。

这些情感让他们身体发热,手掌开始往武器里头灌入了信念,而那股信念化为了支撑身体的力量。

 “听着,每个人总有天会死,这乃无上的真理!是宿命!不管你是否都强大还是弱小,死亡会公平的降临在我们所有人头上!既然死亡不可避免了,我们不过是将死之神到来的时间提前一些,用那些时间来守护家人——这么做难道有什么错吗?我们是注定凄惨地死在侵略者剑下的一群人吗?如果不是的话,我们这些在祖国正面临危机却什么都不做的男子将有什么颜面去面对抚养我们长大的父母?自己的家眷又要何去何从?回答我,各位勇士!”

如此质问,看着摇着头的国民们的亚尔维斯王子却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旋即把右手放在挂在左腰间边上的长剑柄,用力一握。

在用力吸气的同时,一道剑出鞘的利落金属质声响便传进了人们的耳朵,顶端闪烁着寒光的剑芒摄入士兵们的眼帘。最后,深怕人们会听不清自己说什么似的,又仿佛在朝远处敌人露出獠牙的亚尔维斯,这位王子将嘴巴张至最大,发出最响亮的呐喊。

“勇士们,我们奋起决战的时刻到了。在这条性命回到亚莲安女神身边之前,我们将赢得这场战争,将守护生命中重要的回忆与事物。这场战争无论如何都要由我们亲手终结!这就是我们不可逃脱的使命。”

刹那,亚尔维斯将王剑高举过自己的头额,剑尖对准了南方莱文帝国的领土,并且在下一秒发出充满气势的呼喊。

“为珈西亚王国的胜利!!!”

他们王子的身体即不像一个将兵一样的高大结实,也没听说过他有带领过军队的事迹,但正是这个人,让士兵们的战意熊熊燃烧起来了。以灌入全身力气的脚步充满气势地往前踏出一步,发出来的语音相当清晰。

瞬间高傲地抬高了头,视线却在依然他们身上的亚尔维斯王子一口气喊出所有人的愿望,语音带着灼热的意念扩散了出去,狠狠击中了愣住的人们心口。单单看着王子与英雄的侧脸,把半张开嘴的人们便感到了自身的寒意都在一瞬间被吸走了一般,身体机能因为极度强烈、以前从未有过的情感而在这时候完全停止。

“为……”不知道是谁,在一片寂静中口干舌燥地喊出了第一个字的之后,总之事态宛如火星掉入干枯的稻草里的一发不可收拾,王国人民集体喊出了仿佛刚才忘了呼吸而憋气了许久一般的叫声,发出让人窒息的巨大声量。

“为珈西亚王国的胜利!!!”

“亚尔维斯殿下万岁!”“般若大人万岁!!!”

“珈西亚王国永存!”

如今,回应王子最后的一句话的是,在士兵中形成的激烈浪潮。如雷的欢呼中,人们高举微微颤抖的手臂,放下后再次用力地举起——振臂高呼的动作在群众里此起彼伏着。

看到这种情形,感到不可思议的般若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也不禁感到热血沸腾。

(小瞧了这位王子啊……)

对方无疑是天生的演说家,也具有着让人追随的领导魅力。

即使是拒绝服从王权的自己,般若她此刻也不禁从王子话语、那份的溢出炽热能量中,点燃了心中的战意。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为背景,她觉得自己过于低估了这位王子。对方的眼神展露坚决,这是赌上性命去战斗的决战。而这里的全部人也是,都带着某种决意来到这个战场上。也是怀着抛弃活下去的权利,即使倒下,也要守护住重要事物的觉悟。而她自己呢?

站在不惜豁出性命的人们面前,前一刻的自己却还懵懂无知,只一心想着解决恩格村的请愿这件事。什么也没多考虑,完全没有设身处地答应了参加这个战事的自己,又是否有资格和他们并肩作战。而从这时候开始,般若猛然意识到自己开始因为近日缺乏战斗,助长了心中的傲慢。

(我……最近……傲慢自满了吗?这可是不得了的危险状态啊。)

幸好这一次早发现了。感觉到无地自容,般若悄悄地扶着额头,呢喃着谴责自身。

在内心进行反省,般若将心中自我厌恶的情感赶跑之后,她抬起头,望着缓缓步下台阶的亚尔维斯的瘦长背影。

仿佛那位王子背负的不只是怎么看都不适合他的铠甲,而是比那个更为沉重的、自己臣民的希望。

在内心犹豫了一会儿,沉默的般若还是决定抛开犹豫,然后,跨开了步伐,叫住了对方。

“亚尔维斯殿下。”

然后,她明知接下来要问起以她的身份来说属于僭越的问题。

——然而,自己别无选择。

于是,般若直视着王子,开口道:

“我冒昧地询问。敌军大概会在什么时候进攻?这个很重要,请殿下如实回答。”

“……”

亚尔维斯本来想当下拒绝这个请求,但从般若表情认真地向自己询问的眼神里,看到了蕴含着之前没有的某种力量。因为那个双眸里强烈的力量,亚尔维斯屏息半响。

沉默笼罩他们之间,但看见少女没有退缩的意思后,他知道般若已有了战意,但要把一个前途无量的屠龙者送上人对人的战场的事实。这让亚尔维斯滔天的罪恶感涌现,心痛如绞。对亚尔维斯而言,她原本是保护全人类根基的希望,对抗穷凶极恶的魔物的锐剑与强大堡垒,双手却要染满同是人类的鲜血,名流千古的光荣就要出现让人无法忍受的污点——这是何等的讽刺。

这位王子像个忏悔的罪人一样,微微垂下了头叹息。

而且就算罗德兰不是王国最后的防守阵地,也绝不可能在第一场战事投降——对方也为了鼓舞军心而不允许这方投降的情况下,这是一场注定要血洗血的第一战。

“要不然阁下还是别——不,当我没说。”

离开吧。但是,忍不住想劝对方逃走的想法刚浮现,重新对上了般若的目光后,亚尔维斯就立刻微微摇头,露出了痛惜的表情。面对有着如此觉悟的人物,为什么自己连她一点要求都满足不了呢。在这个展现着勇气光辉的人物面前,有任何保留的态度都是错误的。

如此想着,他挥手让背后欲言又止的护卫骑士离开一些,注视着般若,简短回答。

“莱文帝国前天已经派出使者劝降,发布战争宣告了。据我方的密报。今天便是大战前夕。最早在明天凌晨,敌军大约会在五更就会攻过来。怎么了阁下?”

对方十分干脆地给以自己回应,这让般若感激王子的信任,同时了解到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勉强可以了。请允许我离开一下,我会尽快准备完毕。”

快速说着莫名的话,不等亚尔维斯反应过来,脸上充满干劲的般若嘴边露出一抹微笑,身体就转换方向。

“慢、慢着!”

“她干什么呢!”

对护卫的呼喝恍若未闻,在星子光辉下,她一脚跃上半人高的石墙,接着纵身跳下。

那之后,被目睹不经同意就离开的‘屠龙者’般若被当成临阵脱逃的胆小之徒,罗德兰大乱。

 

在那件事的五个小时之后。

 

“殿下,自称认识般若阁下,来自卡耶罗都市的五人在西方城门外要求觐见。所有人的身上穿着高级冒险者的装备。”

守卫城门的一位士兵单膝跪下,向凌晨时分还在与军官们商议要事的亚尔维斯如此禀告。

“……”

在这种时刻,竟然会有冒险者前来绝对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毕竟冒险者公会出了名在于把该管和不能管的界线划分得清清楚楚,基于这一点让亚尔维斯和阿尔曼等人顿时感到讶异。但是,身为前.冒险者的般若与他们之间是互相认识的可能性是有的。但是,屠龙者随着王子的部下在这三个月来的秘密移动,那些人为什么会知道般若在罗德兰也是一个疑点。

这使到在场的军官们面面相觑。

不过,这样的疑问在脑里打转了几下后,亚尔维斯很快就找到了线索。当时自己以为般若是来效忠他的时候,为了避免与冒险者公会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就自作主张地派人去卡耶罗的冒险公会,让他们解除般若的冒险者身份。

相信那些人是从中着手调查,最后一刻才找到这里来吧。

亚尔维斯在稍作思考后,下达了如果他们同意解除武装和搜身的话就可以进来的命令。

“——冒险公会竟然允许你们前来战地最前线。虽然感到意外,但我还是无比欢迎的。”

而亚尔维斯一见到被骑士警戒着送来要塞里的那些人,就马上知道他们是谁了。

王国内实力屈指可数的“英之链”冒险者全员——般若在成为‘屠龙者’前加入过的队伍。

在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时候——

“外头冷死了。让我们在外面好等啊。”

刚才开始就陆续传来的、还未进入这个室间,就能让人听到走廊里的骂声,大嗓门主人出现。

“还有一点,公会是没允许,我们已经不是冒险者了。别再用那个来称呼我们。”

即使被骑士持械警戒着,叫做阳的青年未见怯色。

他穿着沙之国的长袍。身边不见任何的武器,但在冒险者最前线与魔物战斗锻炼出来的强者氛围不容任何人小瞧。而那个青年踏步向前,锐利的目光边来回扫视这里的人们,边语气恼怒地回答。

“告诉你们!那些缩头乌龟不准我们来。大吵大闹后,我们已经辞掉冒险者之名了!也不想想当初我帮了他们多少忙……别说气事了,般若那丫头呢?!叫她出来!”

“你这是用怎样的语气和殿下说话。给我退下!”

赤发青年桀骜不逊的态度顿时引来了在此戒备的骑士团和军官们的敌视。当阿尔曼的厉声斥责对方时,亚尔维斯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他们宁可放弃紫金阶的冒险者身份和身陷险地也要与伙伴见面……这个情谊难能可贵。但般若本人却从罗德兰逃跑了。正当亚尔维斯思索如何顾全般若的名誉来交待时,“英之链”那里也出现了他们之间要解决问题。

虽然眼睛白长了的阳可能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未来的国王,竟然拿对待冒险者或者平民的态度应用到了眼前的王子身上,但身旁的同伴也怀疑即使他知道了这点又如何?恐怕语气依然会如此恶劣。所以打从一开始,阳径自代表“英之链”来与大人物交涉的这件事实在太糟了。

为同伴的无知与愚鲁叹气。贝拉,莉莉娜和塔米三人立即把人拉回来,把接下来的对话让给雷奥进行。而踏出一步的雷奥的举止间简直毫无挑剔之处,战士底下头向王子单膝敬礼,说话时恭敬语气让室内环境的紧张气氛降低了不少。

“在下是雷奥.扎维埃勒。武人大都不识大体,望亚尔维斯殿下恕他的失礼之处。”

“嗯,我理解,站起来说话吧。你们也无需为此介怀。”

亚尔维斯的最后一句话对“英之链”同他身旁的军官说的。

而得到王子允许,雷奥昂然站立,接下来开口询问。

“感谢亚尔维斯殿下。在下冒昧向殿下请问一件事。般若会答应成为殿下的部属,是因为殿下答允了与某个村子相关的事吗?”

“哦,你们知道?”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正在努力压制不懂事同伴的塔米因另一名同样不懂事的队员而懊恼,敲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其他两名同伴人亦齐声叹气。他们并非聋子,也不是不问时事。“英之链”虽在卡耶罗都市时经常听闻般若正在调查贵族与某个村子的相关事项,只是注重隐私而从来不在当事人提起罢了。

“那个后辈……真是的。我们就这么的不可靠吗?”

先不论其他人,贝拉当即就对不在此处的人物不满地嘟起嘴巴。

但也是因这样的体贴造就了如今的事态,让这些人有些后悔莫及的同时,抱怨当事人的见外。

即使如此,冒险者们从来不会坐以待毙,而能做出补救的时刻,就是现在了。

保持着单膝跪姿的雷奥抬起双眸直视王子,以符合年级的稳重气质说话。

“或许在下的要求很无理,但我们想把原本就是我们队伍中的一员,般若带回去。恳请殿下恩准。”

看到主子保持沉默的阿尔曼缓缓开口。

“我们无法答应这个要求。毕竟,你们说的那个人,已经临阵脱逃了。”

阿尔曼见对方还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一直克制的不满就逐渐显露了出来。

“敌前逃走了。答应殿下成为协力者,却在听到了敌军的数量之后,逃走了。就正因为如此,亚尔维斯好不容易让振奋起的兵将士气受挫!都是,因为那个魔法师。”

他显然对般若的举动充满了愤怒。当阿尔曼打算把般若不惜跳下城墙也要逃离战场——对一个人的名声充满耻辱的事说出来的时候,身旁的亚尔维斯却抬起右手阻止。

“不能怪她。听到这么悬殊的战力差,正常人都会选择放弃。”

“殿下您太仁慈了!那种临阵背叛殿下的魔法师应该斩——”

“喂。”

突然,有道冰冷的话语打断了阿尔曼接下来要说的话。

“收回你的话。虽然般若还是那种不能把背后放心地交给她的菜鸟队员,但有时候也狡猾得难以想象……”

开口的人是弯刀使,阳。即使被同伴用关节锁按在地上,他也忍受不了有同伴在自己面前受到诽谤,而神情严肃地反驳了阿尔曼擅自把般若的举动拼凑起来,加以曲解的行为。

“不过,般若绝对不会是会背负信义的人。如果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说会回来就一定做到。你这欠揍的老头少在那里胡言乱语。”

“哼,那么她现在人在何处?”

“嘁,一个长着两条腿的人会跑去什么地方,我知道了还用得着找她?”

.冒险者的眼神透出好战的锐利光芒,吼声让人们的身姿变得僵硬。

“那一天,原本连冒险者都不是的般若会在遇上准.魔王级的魔物的时候,都会挺身而出。没有惹到她的火之古龙,那头会移动的灾厄也被那个丫头二话不说地给宰了。”

所有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在石制的军官室内,这个人的牙齿咬合声响清晰可闻。

“像那种连本人都没意识到的——拿自己性命来开盘,进行豪赌般的战斗的人。你想,区区一国军队她会怕么?而这样的人,你居然叫她懦弱之辈?哈,白痴。”

“唔,说不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

“够了,阿尔曼。”

被不留情满地呛得脸色通红的阿尔曼还想争论下去。但看到王子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注视过来后,这位忠心耿耿的辅政官即便再觉得不忿也会立即打住他的话语。

“再说下去就是冒犯了赏赐王国英雄‘屠龙者’之称的父王,也是对完成了这项丰功伟业的英勇之人的侮辱,这是每个人都无法忍受的。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万分抱歉殿下,臣作出失礼的举动了。还请殿下责罚。”

断然舍弃冲动的情感,阿尔曼作出请罪之词。

“没事。”

让重新冷静下来的阿尔曼恭顺后退,而亚尔维斯面对五位前.冒险者们,微微眯起了眼睛。

 

***********

离军事城堡三公里外的荒野的上空,高度六百米的左右。

即便高度才六百米左右,但放眼望去的世界已经旷阔得无边无际,凌晨时段的深蓝色地平线在般若看来比起白天还格外的分明美丽。

虽然看到了王子的士兵们士气高昂,浮现出一副很不得立刻开打杀敌的表情……然而战力的差距不是单靠士气就可以弥补的。

“……这才第一点,就已经够麻烦了么。可恶。”

在达到极致的飞行速度中,以自言自语来帮助思考,般若直视荒僻之地尽头的一隅。任寒风吹拂脸上,加速前进。

接下来的第二点是——两者士兵的训练程度不能比,数量的差距更是颇大。好吧,要赢得这场战争的话,没有扭转势态的战力的话,根本提都不用提。

还好能提早发现自己的那份骄傲,要不然万恶的战争爆发以后,自己上了战场才来震惊不管自己做不做事,杀戮还是会进行下去。

般若她诞生于和平的国家,是连服义务性的兵役都没有的国家。要是在对同类互相残杀的时候,自己在那时候派不上用上又如何。要用超大范围魔法将珈西亚王国的敌人屠杀殆尽,鲜血染红大地?要强硬地制止双方开战,然后留守在王国避免虎视眈眈的帝国再次来犯吗?自己至今都未思虑这点。

轻视战争不会带来好结果。般若为自己竟然在当时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以战胜为前提降低双方交战国的被害人,而羞愧不已。

哈,真是可笑。

般若想要如此大肆嘲讽她自己本身,在身侧握紧了自己的双拳。要不是这么做,她甚至有种殴打自己拳的冲动。

如果战争都是这样理想的话,不用付出牺牲那还用的爆发战事吗。也难怪王子当时的脸色如此惊愕了,大概是被她的愚蠢自大给吓得不轻吧。

这是她的疏忽,这是她的傲慢,那自己便要因大错特错的意识而对被造成困扰的人做出补偿。自从来到异世界,就有着各种超乎常人的魔法知识的般若勉强着自己,在脑海中把计划草拟出来,接着快速从中寻找着最合适执行的方案。

“……”

瞥了一眼南方境界,莱文帝国的驻地。远看是零零星星的维持出来的警戒线,与后方的罗德兰城堡遥遥对峙,般若再把目光回到前方,加速飞行。

首先,明确的事情就是,她所形成的战力必须是不可复制性的对象。并且不能由贪婪之辈掌控的存在。也就是说,那个战力必须拥有自我意识。

基于这个条件,能简单又快速制造出来的魔像就已经是第一个排除。

而在接下来的瞬间,般若探知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在急着进行确认的情况下,当下的她才会连向亚尔维斯说明的时间都没有,匆忙地跳下城墙赶过去。

离目的地不远,没必要用到动静很大的【瞬移动】。当时就施加了“疾速”与“飞行”的身姿携风,飞快地来这块寸草不生的遗迹。

“——到了。”

穿过唯一完好、只有宽度一百米灰石板铺设的道路尽头,然后那里有着一座方形的石碑。

在离石碑由一段距离的时候,般若在那个地方解除【飞行】缓缓降下地面来。

从周遭残垣断壁的浮雕装饰可以看见以前富丽堂皇的景象,然而却在经历年久失修,战争动乱的岁月中被冲刷掉了当时的华丽。屹立在这块地方,唯一保持着相对完好状态的就是这块四米高的石碑。而除了人为因素的原因……

“似乎也加上自然力量侵蚀的关系,这里才会变得这么破烂吧。”

般若走过石道,观望了四周一阵子后,她伸出一只手。

以指尖碰触碑上模糊的刻痕。

记载事件的文字的刻痕已经被严重风化,详细地描述也消散许多,但她还勉强能够读取。然后,般若取得了上面的资讯而感到震惊。

这个是——

微微睁大眼睛,她沉吟着。

“……没想到我与那只臭龙还真是有缘啊。”

这是很久很久的以前,为了默哀讨伐火之古龙的英雄们而修建的建筑物,大多已经已经被崩塌,风化成单纯的瓦砾。

但心情复杂的感慨也到此为止了,般若转过身来,看向了刚才经过的石道——凝视着那两旁被一道道耸立残柱围起的碎石堆。

而理应是什么都没有的宽度数百米的荒废土地,在般若严重却呈现出另一幅景色。也是只能看见瓦砾废石的凡人,永远看不见的光之海。怀着强烈意志的灵魂,过了六百年的时光也逗留于此。

眼神仿佛看穿了这片繁星闪烁的夜空下范围宽阔的光之海中的秘密,般若凝视着光源,平静的开口。

“上一世。身为英雄的尔等失败,保卫的城镇消失了,也未能将传奇的火之古龙杀死。”

接下来的魔法没有咒言。

要做的只有是凭借当事人的呼唤,被召唤者则回应,才能达成的契约。

“但我允许让你们重来人间,这一次,你们将完成自己的使命。永垂不朽的灵魂将获得救赎。”

她的语气很轻很轻,衷心地作出邀请。

数十个光亮飞到了般若身边,但是。

还不够。

那样是,远远不够的。

重塑这些的肉体需要大量的魔力,还有的是——时间。虽然这些是理想的战力,但对没有时间上余裕的自己,无疑是致命的。

(——必须尽快召唤他们,不然就没有时间了。)

合上微微睁开的眼睛,般若大声吸气,鼓足气息,接着用力喊出。

“英灵们哟!请跟随我!我这个前些时日讨伐了火之古龙,砍下恶龙的头额,将尸骸放在王都的屠龙者!我名为般若,尔等应该闻得出洒在我身上的古龙之血,知道我所言非虚才是!”

取出了口袋里的屠龙者徽章,单膝动作恭谨十分地将之献给了曾经的英雄们。

般若将之放置在偌大的石碑前,重新抬起了头颅,缓缓的张开双眼,说道:

“如今,我前来呼唤你们,与我并肩并肩作战,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保卫诸位英雄——自你们那个年代的万千后世。”

原本如荧虫之微弱的光芒忽然强胜起来,光源之海散发着强烈的灵魂光芒。一声轻响,这块遗迹的中央汇聚了能量,形成了环状的气压带动尘埃飞舞——却唯独般若与石碑的地方显得格外的平静。

“最后一战已至!跟随我,英雄们!如此一来——”

感觉到魂躁动起来,她感觉到浑身的热血开始旋转全身,从头顶到脚尖,久远的那股雄心壮志传了进来,全身骸骨都能感到轻快的飞扬快感。

话语犹如激起千层浪的石头,引起了足以被任何时代的人们称为奇迹的现象。

光辉显现人形的轮廓,里头有人类,精灵,龙人,矮人——即使种族不同,然而他们的身上无一例外地发出盛大的光芒,宛如白日也无法与其争辉。

“不论是王国。”

将头抬得更高,不久前才接收到王子所激发的昂扬战意的般若喊得嗓门接近破声——

“还是你们。”

般若举起右手握紧的拳头,以拳眼槌向了自己心脏的时候,整片大地发出微芒。

“我誓从敌人掌中归还尔等的荣耀!寻求救赎吧,沉眠于此的英雄们,苏醒,挥舞手中剑,既然脚还未踏入终焉,你们将重返大地——我在此命令你英灵们前往罗德兰,回归自己原来的姿态!”

“跟随我般若。”

“因为我将带领你们,”

“创造一个辉煌盛世。”


作品标题:我煮菜的锅,意外煮出了异世界之门?01-珈西亚王国 (第五话)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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