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注疏》何晏注,刑昺疏
(十八)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絜已以进,与其絜也,不保其往也。” 邢昺疏:“互乡”至“往也”。注释说:这一段是讲教诲之道。说“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互乡,乡名。这一乡的百姓用自己的语言交流,与当时通用的流传语言不通,互乡有位童子来见孔子,弟子奇怪孔子为何见这位互乡来的童子。琳公说“这里‘互乡难与言童子见’八个字为一句,说互乡来的这位童子很难和他交流,不是整个互乡的人都难以交流。”说“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孔子见到弟子们都在感到奇怪,所以说给他们知道,夫子说教诲他人这条路,老师是教导有上进心的学生,而那些没有上进心不想学,也不能勉强他们,你们见我见这位童子感到奇怪,怎么可以这样看待那些不如你们的人。说“人絜已以进,与其絜也,不保其往也。”往,类似去的意思。夫子说人如果能放下自己,虚心前来求教,应当允许他来学习,至于他之后是否继续学习我怎么能保证。去后之行,就是往前进,今天成为过去。顾欢说“往,就是昨天。人的行为未必能从一到终,有些是有开始没有坚持到底,有的是先前不懂后来通过学习懂得。教诲他人这条路,能虚心来求教的我便教导他,以后他的行为,不是作为老师的我能保证的。”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邢昺疏:“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注释说:这一段讲仁道离我们不远,行持它就是了,所以说仁道离我们很远吗?如果我想行持仁道,仁道即刻在你面前,离我们绝对不远。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於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邢昺疏:“陈司”至“知之”。注释说:这一段记录孔子避讳恶礼。说“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陈大夫任司寇,以前他听说鲁昭公有过违背礼的事,所以问孔子“昭公知晓礼吗?”说“孔子曰:知礼。”孔子回答昭公知晓礼。说“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帮助他人隐匿过失称为党。孔子回答完司败(司寇)的问话后退下,司败又找来孔子的学生巫马期,问“我听说君子不会结党营私,现在我听孔子说昭公知晓礼,难道像孔子这样的君子也有结党吗?”说“君取於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孰,指谁。鲁国、吴国都姓姬。按照礼规定同姓不可以结婚,如果鲁国君王娶了吴国女子,应当称为吴姬。因为是同姓,要避讳,所以称吴孟子。如果鲁国君王昭公这样都可以认为是知晓礼,那又有谁不知晓礼呢?说“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巫马期将司败说的话。孔子之所以回答昭公知礼,是为了避讳国家实行恶礼。但是圣人的目的是弘扬礼义,所以自己承受如此过失,夫子说“孔丘真是幸运,一旦有过失,马上就有人知道。” 何晏注:“司败,官名,陈大夫”(《论语》里的一句注解。孔曰:“司败,官名,陈大夫。”) 注释说:按照《左传·文公·文公十一年》的说法“楚子西曰:‘臣归死於司败也。’”杜预注解说“陈国、楚国将司寇称为司败。”《左传》说死在司败那里,可以知道司败是执行刑罚的官员,也就是司寇。这里说陈司败,楚子西也称司败,从中可知陈国、楚国都是用此名。 何晏注:“孔曰”至“孟子”。(《论语》里的一句注解。孔曰:“巫马期,弟子,名施。相助匿非曰党。鲁,吴俱姬姓,礼同姓不昏,而君取之;当称吴姬,讳曰孟子。”)注释说:说“巫马期弟子,名施。”在《史记·弟子传》中说“巫马施字子旗,少孔子三十岁。”郑玄说“鲁国人。”说“鲁、吴俱姬姓”,鲁国是周公的后裔,吴国是泰伯的后裔,所以说都姓姬。说“礼同姓不昏”,按《曲礼》说“娶妻不能娶同姓氏,所以买妾不知对方姓什么应该占卜。”又《大传》“因为同姓推到前祖宗都是同一个而没有分别,在宗庙聚会时也排在同一个辈分上,即便经历百世依然不可以通婚,这是周朝的规定。”说“而君取之,当称吴姬,而讳曰孟子。”按照《春秋》哀十二年说“夏,五月,甲辰,孟子卒。”《左氏传》说“昭公娶的是吴国的女子,所以不写上姓。”这里说“鲁国君王娶吴国的女子,因为是同姓,称为之吴孟子。”《坊记》说“《鲁春秋》除去夫人的姓只是称为吴,她死后称孟子卒。”以前的史书也称“孟子卒”,到仲尼修订《春秋》时,因为违犯礼义太明显,将全文删除,所以经没记载这件事。 何晏注:“孔曰”至“为过”(《论语》里的一句注解。孔曰:“以司败之言告也。讳国恶,礼也。圣人道弘,故受以为过。”)注释说:说“讳国恶,礼也”,这是《左传·僖公·僖公元年》里的说法。按照《坊记》说“臣子有功劳归功于君王,有过失归罪于自己,那么人民便会效忠。”又说“儿子的功劳归功于父亲,有过失归罪于自己,那么人民便会行孝道。”所以君王 父亲的过失,务必将它隐匿,统统采用避讳的方法是圣贤的作法。杜预说“有时而听之则可也,正以为后法则不经,故不夺其所讳,亦不为之定制。”杜预说,如果是这样子,之后每件过失都避讳,那么为恶之人便更加肆无忌惮,居于高位的人都得不到惩罚,所以不能都避讳了事。一个人最亲的就是君王和父亲,如果有点小过失,便四处宣讲君王、父亲的过失,这种心念不是作为臣子应该有的,完全没有敬爱的成分在里面。所以,不宣扬不规劝,有时可以听之,因而避讳恶礼是遵礼,没有隐匿是正直,二种方式是俱通的都可以用来教导世人。说“圣人道弘,故受以为过”,孔子所讲的,虽然是避讳国家实行恶礼,而圣人的心胸是弘大的,所以接受称为自己的过失。孔子听到巫马期的话,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说“我自己真是幸运接受这样的过失。”所以说“苟有过,人必知之。”为什么?因为昭公实际是不知晓礼,我回答说他知晓礼。假如陈司败不讥讽我,那么千年之后,于是大家都会因为相信我而认为昭公的所作所为是知晓礼,这件破坏礼的大事从我开始。现在获得司败揭露而接受这样的过失,那么后人就不会出现错谬,所以我认为这是非常幸运的事。缪协云:“讳则非讳。若受而为过,则所讳者又以明矣,亦非讳也。曏司败之问,则诡言以为讳,今苟将明其义,故曏之言为合礼也。苟曰合礼,则不为党矣。若不受过,则何礼之有乎?”(此句大意和前面说的同)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 邢昺疏:“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注释说:这一段是讲明孔子注重正确的发音。反。类似重的意思。孔子与人一起唱歌,那位与孔子一起的歌唱的是一位歌唱家,他所唱的音律符合雅颂,孔子很喜欢听这位歌唱家唱歌,于是便请这位歌唱家再唱一遍,孔子在旁琢磨歌意,然后与歌唱家一起合唱。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邢昺疏:“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注释说:这一段是记录孔子谦虚的美德。莫,无的意思。文无,指类似世俗语言不能成贤圣的文章。说“文不吾犹人者”,夫子说在执行贤圣的文章方面我不可能胜过其他人,跟平常人一样。躬,身的意思。夫子说按君子的行为准则,我自己也没能达到。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邢昺疏:“子曰”至“学也”。注释说:这一段记录孔子谦虚的美德。说“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只有圣贤和仁德,是人最高的行为准则。孔子谦虚,不敢自己称自己仁德圣贤。说“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抑,语气辞。为,类似学的意思。孔子说自己在学习先王遗留的仁道不厌倦,教导他人学习先王遗留的仁道不厌倦,我只不过是这样而已。说“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公西华了解了对学习先王遗留的仁道不厌倦,教导他人学习先王遗留的仁道不厌倦,并回答孔子说“正如老师您所说的这两件事,学习不厌倦、教导他人学习不厌倦,弟子我都没办法达到,看来离仁德贤圣还差远了。”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祷久矣。” 邢昺疏:“子疾”至“久矣”。注释说:这一段记录孔子不向鬼神谄谀。说“子疾病,子路请祷”,孔子生病,子路来向孔子请求向鬼神祈祷,希望病能赶快痊愈。说“子曰:有诸?”诸,之的意思。孔子以为是死是生我自己的命,不想去祈祷,因而他反问子路“有为这种事向鬼神祈祷请求的吗?”说“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诔》,祈祷文。诔,累积的意思。累积功德来求福。子路不明白孔子的意思,所以说有,并且还引用祈祷文来回答孔子。说“子曰:丘之祷久矣。”孔子不允许子路向鬼神祈祷,所以说这话来拒绝。如果人的行为违背、忤逆神明,带着这样的过失罪过是可以向鬼神祈祷请求原谅。而孔子一生的行为举止都符合神明,所以说“孔丘我已经祈祷很久了。”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 邢昺疏:“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注释说:这一段是劝诫人不要奢侈和越分。孙,顺的意思。固,陋的意思。夫子说奢侈就会越分而不恭顺,太过勤俭没个限度会显得为人浅薄,两种方式都有过失。与其不恭顺,宁愿浅薄,孔子以为奢侈不如勤俭。因为奢侈会越分,勤俭太过不会触及非礼。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邢昺疏:“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注释说:这一段讲君子和小人的心态以及外在的行为举止表现不同。坦荡荡,指心胸宽广的样子。长戚戚,经常忧愁惧怕。君子经常观察自己的心念反省而无过失,所以无论是心态还是外貌都是一副坦荡荡宽广的样子。小人经常干一些有过失的事,所以经常忧愁惧怕。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邢昺疏:“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注释说:这一段是描述孔子的体貌。说孔子的体貌温和而透着严正,让人望而生畏而没有半点刚暴,虽然为人恭孙却自然而安泰,这些都和正常的标准相反。如《皋陶谟》所说的九德,别人做不到,就孔子能做到,所以记录下来。 (述而第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