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采果集（一）

文/泰戈尔 译/苇欢

1

你若吩咐，我就去采果，

装满竹筐送去你的庭院，

有些果子丢了，有些尚未成熟。

季节因其丰盈变得沉重，

树荫下传来牧羊人哀怨的笛声。

你若吩咐，我就在河上扬起风帆。

三月躁动的风，将慵懒的海浪拨弄出杂音。

果园已献出它的一切，疲倦的黄昏时刻，

落日余晖中，

你岸边的房屋响起一声呼唤。

2

年少时，我的生命像一朵花——

一朵怒放的花，当春风来到她门前乞讨，

纵使散落一两片花瓣也不觉痛惜。

而今青春将近，我的生命如一颗果实，

再也匀不出什么，她在等待时机，

尽数献出自己甜蜜的重负。

3

夏日的盛会是否只为鲜花而生，

容不得枯叶与残红？

大海的歌声是否只和巨浪呼应？

而不与落潮和鸣？

我的国王站在缀满珠宝的地毯上，

却也有泥块等待他的双脚踏过。

我的大师身边鲜有智者与伟人，

可他却向愚夫敞开胸怀，

使我成为他永远的侍从。

4

我醒来，看见他的信，天也亮了。

我不知道信的内容，只因我不识字。

我将离去，留下智者独自看书，

不该打扰他，

谁又知道他能否读懂信里的话。

让我把它放在额上，贴在心上。

当夜深人静，星辰一颗颗浮现，

我会在膝上把信摊开，沉默不语。

窸窣的树叶会为我朗读，

奔流的溪水会为我吟咏，

七颗彗星会在天边向我高歌。

我找寻不到我所追求的，

也无法理解我该知晓的；

这封未读的信减轻了我的负担，

把我的思绪化作歌声。

5

一把尘土就能藏起你的记号，

当时我没有参透它的意义。

如今我更加睿智，

读懂了那些将它掩藏的一切。

它被画在花瓣上；

它在波浪的白沫上闪闪发光；

群山将它在峰巅高高托起。

从前我转过脸不看你，

这才误读了信的内容，

我并不了解它们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