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lkien]【瑟兰迪尔X埃尔隆德】一生所爱【原著向】第228章(220701)BY:非故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往事莫回首
开始时埃尔隆德甚至以为那是自己耳鸣中的臆响。但待胸口的痛楚渐渐纾解,耳中的嗡鸣渐渐平息,雅致指节抵着灼痛的眉心埃尔隆德意识到——
不,那并不是他的臆想或是幻觉,那歌声是真实存在的。
它的音量并不高,没有被赋予任何辞藻的哼唱被清晨山风吹的断断续续,但埃尔隆德仍听得出那曲调。
呵。
那真是……熟稔无比,难以忘怀。
埃尔隆德几乎是一刻都没有耽搁,纵然他的胸口仍在不时抽痛,近一月的不眠不休亦让即便是精灵的身体都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但他仍是毫不迟疑的向那歌声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
一路上埃尔隆德庆幸自己回到伊姆拉崔后只来得及卸除身上的轻甲,此刻仍是便于行动的装束。马自是不能骑的,从伊姆拉崔到那歌声起处根本没有像样的路,甚至要攀援峭壁跨越山涧。还有,他自然也该庆幸眼看太阳越升越高,至少不用担心半兽人的威胁,否则让卫兵同行实在多有不便。
当埃尔隆德抵达那神秘歌者附近时哼唱仍在继续。歌者就坐在岩壁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埃尔隆德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晨风拂起的漆黑发丝在那一瞬,让那个埋葬在心底几千年的称谓在埃尔隆德喉中呼之欲出,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嗓音……
尽管只是没有任何辞藻的哼唱,但在离得近了之后埃尔隆德还是可以轻易分辨这位歌者的嗓音比起记忆中的那把嗓子更明澈更清亮,也更柔软。在这铺满晨曦氤氲着雾气的清晨甚至有种迷梦般的不真实感。如果不是抵在左胸的手掌下那因奔跑不断挣扎欲出的锐痛,埃尔隆德很可能会怀疑自己陷入了一个与回忆相关的幻梦中。
因那曲调对于埃尔隆德来说实在太过熟悉了,那哀伤的可以让虫鸣消歇飞鸟停驻的调子已经至少有三千年未曾听到。但…又怎么忘得了。
那已被经年的风霜一层又一层深深掩埋了的,年幼时的伤痛和仅有不多的温情反复交织的回忆。
或许是因为这仍未断绝的哼唱吸引了埃尔隆德的注意力,又或是太过疲惫加重了胸口的钝痛叫他分神,抑或是,纷至沓来的回忆让埃尔隆德放松了对周遭环境的警惕。他并没有发现踏在泥土,草茎和腐叶上的脚步。
当然,那脚步是极轻的,轻的甚至不能震荡悬在草茎上的一小幅蛛网,但像是埃尔隆德这样机警的战士本应当至少是有所察觉的。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觉察。所以当埃尔隆德听见身后那一声——如果当时有旁观者可以细品的话甚至能从显而易见的迟疑和犹豫里头分辨出并不明显的歉疚和惊喜的——
“Elrond”的时候,他内心受到的冲击远远超过了他所能压制的范畴。
那不过是在叫他的名字。
不是Lord Elrond也不是其它什么尊称。
只是他简简单单的未经任何修饰的名字。
是的,曾经瑟兰迪尔也会用这种方式叫他但这个人当然不是瑟兰迪尔。埃尔隆德相当清楚,当他一听到那声音的时候他就马上知道自己身后的人是谁。
他先是难以自抑地打了个寒战。很难想象,在这盛夏的天儿一个精灵会有那么一瞬忽然彻骨冰寒。
然后他将自己开始轻微颤抖的手缓缓蜷起然后死死握紧。
埃尔隆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但是所有情绪都趁此良机从他被压抑太久的理性中争先恐后的跃出水面,但他的心脏却一路下沉。
就在他几乎感觉到了窒息的时候,适才那彻骨冰寒却被骤然烧起的怒火取代。如果说昨夜的孤独并不多见,此时此刻的愤怒更是在埃尔隆德此前的生命中罕有的存在。甚至当年六岁的他注视阿维尼恩港上方被烈火映红的天空时,心中都不曾升腾起如此的怒火。或许埃尔洛斯有,埃尔隆德甚至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有那么一瞬曾拼命攥紧了埃尔洛斯急于挣脱的手,然后在脑中飞速的思考如果阿维尼恩港已毁自己和埃尔洛斯何以容身。
彼时彼刻,他甚至来不及愤怒。
但他有一切愤怒的理由不是吗?
他该愤怒多瑞亚斯本繁荣和平却被费艾诺诸子铁骑踏平。他该愤怒西瑞安河口的大多亲族不是被活活烧死便是成了剑下亡魂。他更该愤怒自己本该贵为王子却国破家亡,幼年便不得已与亲生父母分离甚至与兄弟疏远。但在这一切中,埃尔隆德最大的怒火却是对自己——
自己何以又承了他的情??何以又成了一个诺多???
在那一瞬,他似乎终于明了了当初埃尔洛斯的愤怒。
是自己太后知后觉?还是就像埃尔洛斯说的——
虚伪。
虚伪到不肯承认自己的感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不是早已经远走了?他不是在数千年前便失去了踪迹也失去了音讯?
埃尔隆德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埃尔隆德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不恨了抑或是——
不会再在心底隐约留恋那段幼年时光中…偶尔极近似亲情的温馨片段。
埃尔隆德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不再,不需要再感激了。
埃尔隆德仍站着,他并没有回头,因为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盘旋多日的隐痛钝痛又或是锐痛在这一刻仿佛终于撕裂了他的心脏。他觉得有什么东西自胸口一路上顶,带着一股甜腥的暖流冲破了他紧抿的薄唇,猩红是出现在他视野里最后的颜色。就在他的世界即将陷入黑暗之前,埃尔隆德听到一个声音——是那个之前哼唱的歌者,埃尔隆德听见他叫了一个精灵的名字。一个很熟悉的名字,这名字忽然让埃尔隆德惊觉那歌者的真实身份。在失去意识之前,埃尔隆德只是想笑——
这世界,这命运,竟荒唐一致如斯。
那歌者用迷惑的,不确定的,带着惊喜和其中潜藏的恋慕和崇敬的好听至极的嗓音说——
“Súvilla Lúthien nin……?”(辛达语:露西恩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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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兰迪尔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当然,如果他仔细回想的话,他肯定能想起上次他抱着这样破釜沉舟的心站在卡扎督姆的殿堂中是为了什么。
呵。
不,瑟兰迪尔现在完全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追忆跟那个诺多的往昔种种。蓝眸微眯,瑟兰迪尔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满头满脸似乎都被浓密的灰白色毛发覆盖了的矮人王身上。
而那位卡扎督姆之主正用那双藏在分不清是头发还是汗毛还是眉毛里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被矮人侍从呈递上来的图纸。
可能只过了片刻,不但瑟兰迪尔,就连那些站在大殿最外侧的矮人们也能清楚分辨矮人王颤抖的胡须。矮人国王用他像是粗壮的小胡萝卜一般的手指一把将那图纸从侍从显然也已开始颤抖的手上夺过来。
瑟兰迪尔微簇的墨黑眉峰跳了下却再无其它表情动作。
又过了片刻,矮人们发现他们的王就连那王冠下压着的头发都似是根根直树了起来,甚至将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王冠都顶的歪向了一边,看上去有些滑稽。
然后这位不知是都林几世,反正跟前几位都林长的一模一样的矮人王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有些疯狂。笑声似洪钟又似雷鸣在巨殿中激荡,矮人们纷纷垂首噤声,而瑟兰迪尔的一双薄唇,却也似向旁侧微微牵开了些冷笑的微弧。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都林用他小胡萝卜一般的手指拼命摇晃着手里的那张薄纸,但它发出的可能的哗啦啦响声早已经淹没在矮人王粗嘎的怒吼声中,就像是巨浪淹没了一艘小船。
但瑟兰迪尔显然不是那艘小船,甚至于,他薄唇畔的笑意都愈深了些。
“不知画得准确与否,还请都林王示下。”
精灵的声音并不高,但却轻易穿透了大殿中回荡的咆哮。
“你想用这个威胁我!”
矮人的王总算勉强压抑了怒火。他一把攥紧那张薄纸,就像是臆想中死死攥紧了那个该死的精灵白皙纤细的脖子。
“我看不出这算是什么威胁。正如我在一开始就向您说明的…”瑟兰迪尔凉滑的嗓音里潜藏着某种近乎讥诮的笑意——
“这只是我,Thranduil,以自己的名义送与您的一份礼物。”
话语间,未着盔甲的精灵王子在以闪金石铺就的大殿地面上缓缓而踱,含金的方石里星星点点的金芒辉映着他披覆的金发,如落入地心的星光月华。他闲逸的姿态,更像是在散步时与友人诉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值大惊小怪。
“卑鄙!!!!!!!!!!!”
都林王的怒吼就像是一声炸雷,他猛的从他镶满了宝石的黄金王座上站起来,一把抓起旁边的权杖指向瑟兰迪尔。
大殿中的矮人侍卫看都林王这般反应,早已猜到那张薄薄纸张上画的是什么,纷纷拔出了兵器,一时间刀剑如林被烛火映的熠熠闪光。其它矮人也叫嚷着咒骂着,请都林王杀死这个胆大包天的精灵。瑟兰迪尔身后人数不多的一队卫兵弯弓搭箭欲将瑟兰迪尔保护在中间,却被瑟兰迪尔淡淡摆手示意退下。
金发的精灵王子又复往那高高的王座行了几步,直到几名矮人冲出来用刀拦住了他。
瑟兰迪尔对那些寒光闪闪的兵器视而不见,他优雅地向王座上怒不可遏的都林王偏首而颔,在垂眸时淡淡开口——
“似乎忘了说。这礼物有两份,另外一份现已被我的侍卫带到了魔地。如果今日日落前他见不到我,他会用箭将这份礼物送进魔地。当然…”瑟兰迪尔仍微垂着头颅,却蓝眸一挑,浓眉下煞气凛然,“若是都林一族仍不愿同我做这笔生意…”精灵唇边拖出一抹笑意淡淡道,“这份礼物,仍旧会被送进魔地。”
一时间卡扎督姆的山腹宫殿中一片寂静,矮人们按着兵器掀动着口唇龇牙咧嘴却踯躅着不敢擅动,而都林王——
看看瑟兰迪尔,又看看手中那张薄纸,然后再看看瑟兰迪尔。他或许是在考虑,是该吃了手里的那张地图,还是吃了那个一脸假笑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