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翠羽黄衫霍青桐之处事篇（一）资赋天成堪大任

世人多以成败论英雄。人生在世要想能够出类拔萃、卓越超群，后天不断的努力固然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但事实上，个人先天的条件也是不该被轻忽的一环。所谓先天，可以再分为两大方向加以讨论：首先，它指的可以是一个人的出身背景，再其次，也指涉了个人的天赋。出身背景相当于一个人的“血统证明”。关于这一点，说来令那些努力大半辈子却难以成功的平庸之辈气馁，又叫一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抗议此说忽略他们后天的付出。可是存在这现实世界的事实，却是让红尘俗世浮沉的男男女女不论在台面上、台面下都不得不买这个帐，更令人难堪的是，它的影响力古今中外皆然。一个没有家族背景作靠山的白丁要想出人头地不是不可能，而是困难之处不在话下。中国五千年的封建传统，王爵禄位多来自世袭，自夏禹治水以来就不曾式微过。周朝的封建制度不算开先河，两汉以来的九品中正制度也不会是过渡。汉朝的开国始祖刘邦、元末揭竿而起的朱元璋虽然号称出身平民，一旦他们帝位在握，家天下的思想就成为理所当然，金銮殿上的他们仍是想着将奋斗得来的成果代代相传，好让子子孙孙从此得享祖宗庇荫。至于身旁那些帮着打天下的功臣，不幸者纵然招来杀身之祸，有幸者却是能封侯拜相，再把这禄位也世袭下去。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民主自由已经成了人类追求的共同目标，政治世家子承父业依然不算稀奇，企业家族呼风唤雨的例子还是所在多有。 这家族权势的力量，说好听一点，是人际网络四通八达；说难听一点，则是群带关系垄断资源。但不可否认的，充分运用人脉，是不论女男都可以运用的柔性要求，人们可以因此而奠定良好的外在关系，更可以广结善缘，结交志同道合的伙伴，或是生活上相互扶持、分享喜怒哀乐的好朋友，在关键时刻寻得最足以信赖的支持系统，在面临挑战时不觉得孤单无助。 木卓伦既是族群的领袖，霍青桐等于是生于回族贵胄之家的公主，日日受到众星拱月的拥抱，在众人的注目和呵护下成长，按照前面“血统说”的定律，她在身家背景这方面占有的优势自不待言。撇开性别问题先不谈，霍青桐因为环境的关系，认识、结交的当然都是当地的名流贵族，她可以毫无障碍地进入上流社会的核心，她可以有当地最好的老师，可以成天和那些和她身分、地位匹配的人为伍，可以整日在权势构成的金字塔里打转。这些都是促成她比一般老百姓更有机会开拓眼界的资源，也是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遥不可及的楼宇。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据此就说她这一生所有亮丽的表现都来自于父系血统之赐，那就太轻忽了她的个人特质。否则回头看看她的哥哥霍阿伊和妹妹喀丝丽，便无一像她一样承袭了天生的贵族天赋。哥哥霍阿伊长相貌不惊人，无什么特出之处。论才能，书上着墨不多，想来不会太好，否则也不致让这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抛头露面，不但要上战场，还得扛下家族生死存亡的重责大任。但是也不至于差劲到什么事都做不了，不然也不会几次重要战役还能看到他的影子，担任的也还算是相当重要的职务。他的原创力或许有待加强，但是头脑不应该太差，就兵围黑水的例子来看，他在惊疑之下终能相信霍青桐的战术，足见还是有相当的判断力。喀丝丽就很难叫人对她下定论了，美则美矣，但除了安排她念几个回文以表示她有点学识之外，着实没见过她较具知性的一面，能歌善舞跟她的出身也扯不上绝对的关系。在这三位兄妹间这般比较下来，可见得，就算有再好的出身，如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也是枉然。 除了身家背景的影响，一个人的外表也对成事与否占了相当的比重。虽然外表并不是很实际的东西，对青春有限的人生来说，它的确只是一时的，或者也有些虚幻，有些人甚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是外观的影响力却是不可避免的一个评鉴标准。再说人类本是感观的动物，眩于外表不过是人类劣根性之一而已。人要做到百分之百理性，那得等到乌托邦实现再说。人与人间接触久了，或许可以经由交往对彼此有更深一层的认识，而后更进一步看到优缺点。但若仅止于泛泛之交的互动，或是认识时间不够长的人们，外观给人的印象仍不可忽略。私人交往难免以貌取人，公众人物的形象更是攸关组织成败。 以霍青桐的角色而言，绝不仅止于吸引“知好色而慕少艾”的陈家洛，别忘了，李沅芷看她这样的美人可是看得呆了，甚至陆菲青这个武当耆老也为之眼睛一亮。于是，经由金庸的安排，读者透过陆菲青眼中看到霍青桐出场时的形象如下： 一个黄衫女郎骑了一匹青马，纵骑小跑，轻驰而过。那女郎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照人，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 这几句话不但展现了霍青桐的五官，也衬托出她的神采，她是那么光鲜亮丽、仪态万千，她的气质和自信，折服了每一个看见她的人。本来，这样的描绘已足以让读者了解霍青桐是个美丽动人的年轻女子，毕竟就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头子来说，观看妙龄女子美貌与否已不是他的重心，能引起他老人家注意已是不寻常的事情。可是金庸觉得这还不够，硬是要再加强人们对她的印象，所以连李沅芷这位清秀佳人也多瞧了几眼。只见： 那少女和她年事相仿，大约也是十八九岁，腰插匕首，长辫垂肩，一身鹅黄衫子，头戴金丝绣的小帽，帽边插了一根长长的翠绿羽毛，革履青马，旖旎如画。 男人爱看女人，女人比男人更爱看女人。《射雕英雄传》中，郭靖和黄蓉为了替王处一到完颜洪烈府里拿解药，听得巡逻的卫兵说小王爷抓了一个美人，其实也就是早先和杨康比武招亲的穆念慈，黄蓉一时没想起，非要去看个究竟，金庸还特别解释其间奥妙。以女人的心眼，的确很难放弃这比较的机会，尤其对自认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来说，更难免除。李沅芷瞧了以后不嫉妒，也不嗤之以鼻，却瞧得呆了，霍青桐外貌之动人，虽未如喀丝丽般一再被强调，其亮丽可人也绝对不在话下。 霍青桐不但五官姣好，身材也是一流。陆菲青随着李沅芷家人回江南途中，因为自己五年前和焦文期等人的一段恩怨，一直注意江湖上相关的风吹草动。在“通达客栈”那一晚上，他踱到院子里，正好听到童兆和和阎世魁他们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不料接着是一块泥巴飞来，塞在童兆和嘴里。为跟踪塞了童兆和一嘴泥巴的人，陆菲青追将出去，看见的是背影“身材苗条，体态婀娜”的霍青桐。到了陈家洛和霍青桐第一次相识的时候，初时因观看的是霍青桐和阎世魁交手的情况，并未注意到佳人的模样，及至混战方歇，仔细看她的时候，也是“体态婀娜，娇如春花”。 既然老老小小看她如此，聪明的霍青桐自然不会不了解自己的优点，也知道如何让在外表上更烘托出自己的优势。虽然传说中的西施浓妆淡抹总相宜，粗蓬乱服不掩国色，不过，适度的打扮若能给自己加分，那又何乐不为呢？当然，愈是聪明的人，愈是有自知之明。有别于香香公主和小龙女这类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衫女子给人飘飘渺渺的感觉，霍青桐必须在她的打扮上区分出她和她们的不同。草原上的“翠羽黄衫”，她的典型装扮是一身鹅黄衫子，头戴金丝绣花小帽，帽边插上一根长长的翠绿羽毛。鹅黄的亮丽和柔美可以衬托出她秀外慧中的气质，点睛作用的翠羽更可显出她的审美观运用。知道如何重点突出，更可见她是了解自己优点和角色并能加以突显的个中高手。依当代观点来看，适度打扮绝不仅足于招蜂引蝶的低层次生物功能，而是自我形象塑造以及自我营销的第一步，想在事业上更上层的人，虽然不必过度包装，但是让自己的形象成为吸引众人注目的焦点，却是迈向成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