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与博士的婚后日常(篇五)

我正快乐地在草莓酱和白巧克力的组成肉体里遨游,直到意识重新跌回到我的身体里。
那对空洞深邃的孔洞正俯身凝视着我,冰冷地令人毛骨悚然。
我迷糊地眨眨眼睛,试图看得更仔细一点,一个头戴中世纪乌鸦面罩的男人正歪着头盯着我看,冷色的灯光打在他的皮革面具上,显得异常诡异,空气从他面罩两侧的透气孔中缓缓呼出,发出嗡嗡的低响,活像是观察猎物究竟有没有死透的乌鸦。
“名字。”他问,口音低沉而嘶哑,听上去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我用力挪了挪身子,却发现全身上下挤不出一丝力气,全身上下的骨头僵硬地像块塑胶板。
看来他给我打了麻药,但知觉还在,估计他还给我打了肾上腺素。
雾霭正从我脑子里慢慢散去,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这个问题显然不是我该与他讨论的。
“名字。”他又问,语气听上去开始有些不耐烦。
“你又是谁?”我反问。
剧烈的刺痛感从大腿上传来,我的脸疼得止不住发颤,我向下瞥了一眼,一根钉子正插在我大腿中央,离大动脉只有几寸远。
“名字。”他再次问。
“彼得一世,阿列克谢耶维奇。”我抿着嘴唇,咬住牙忍着剧痛揶揄道。“靠————”
这回它撇断了我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我喘着粗气试图恢复平静。
冷静,保持冷静,博士,越是这种情况越是要保持冷静,我高兴地发现疼痛正让我的意识愈发清醒,那些化学物质正一点点渗出我的大脑,只要再来几下估计就能完全恢复。
他久久地凝视着我,大概,我也不确定,总之那张乌鸦面具上的黑色眼孔死对着我的眼睛。
“你应该害怕才对。”他用手搓搓下巴,“为什么没有呢?”
“也许是因为你的面具太好笑了。”我流着冷汗,僵硬地挤出一丝微笑。
接着我脸上的微笑转瞬化作痛苦的低声闷吼。
他并不理会我的嘲弄,用钉枪将的左手钉死在椅子把手上。
“你会死在这。”说罢,他转身离去,接着,耳边传来巨大的金属碰撞声,似乎是两扇金属门撞击发出的。
很明显我被关在在那台冷藏货车的后备箱里。
嗯,看样子我意识还算清醒。
一团冷气打在我的脊椎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用尽全身力气转动脖子,略过一排排挂在墙上的锯子和电钻,从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台制冷剂就悬挂在我背后的车厢顶部,白色的雾气从排气孔中缓缓飘出。
他打算把我冻死在这,再拿我的尸体创作,就像那些可怜的遇害者一样。
冷气没过我的脚踝,我又试着挪了挪身子,还是动弹不得。
空气变得愈发冰冷,我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发抖,牙齿咯咯响个不停,刺痛感一寸寸向下啃咬着我的皮肤,最后竟奇迹地感觉到一丝温暖。
记得在濒临冻死的状态下,身体末梢的血管会收缩,把身体各处的血液聚集起来保护主要器官以试图活得久一些,血液的流动会让身体产生发热的错觉。
瞧瞧,看来我的医学院没有白读,都快濒死了还在思考医学常识。
我拼尽全身所有力气挪动身子,结果也只是从椅子上一头栽向地面,更糟糕的是我的半截手掌还钉在椅子上面。
视线中的眼睫毛慢慢结起冰霜,寒冷的感觉消失了,全身燥热难忍。
我试图向前爬去,可已然冻僵的肌肉完全动弹不得。就算是向前挪动了一寸,粘在铁皮地板上的肌肉也会被刮下一层,但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估计我脑子里神经系统已经彻底紊乱。
奇怪,我是要冻死了吗?
不,我不能睡着。
不,我不能睡着。
不,我不能。。。。。。。。
该死,绝对不能体内那家伙醒来。
意识弥留之际,我看到我坏死的皮囊开始溃烂,黑色的肉块开始肉眼可见的滋长,那玩意顺着我溃烂的伤口缓缓爬出我的躯壳,接着再次溃烂,随后再次生长,肉眼可见地往复循环。
直到最后黑暗逐渐在冷空气中逐渐沸腾开来。
再次睁开眼时,我正赤身裸体地站在车库中央,全身黏糊糊的全是厚厚一层血迹,手里握着半截脊椎,上面连着的头颅上仍挂着那具阴森森的巫医面具。
“该死。”我将手里的那玩意扔到一边,一阵干呕,吐出半截带着血丝被嚼碎的骨头,试图用手抹去脸上的血,可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真他妈的该死。
现在怎么办?
打电话给陈说杀人凶手已经被我从物理意义上生吞活剥了?
不,思考,博士,用你的脑子思考,重新点燃你脑子里的电火塞,让它午夜的狂吼中狂暴,一定有办法能解决这一切,总会有套说辞能解释这一切。
喂?
你还在里面吗?
哦,很显然没人在那,我们可怜的博士脑子里现在空无一物。
他已经被吓傻了,不是吗?
“博士。”一句冰冷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我转过头,“凯尔希?”
“站那别动。”她示意,接着将拎在手中的消防水管对准我。
“等等,我。。。。。。”还没等我说完,巨大而强烈的水流喷涌而出,径直打在在我胸口中央,强大的冲击力一路把我推到了墙角,把我死死钉在那来回冲刷。
“停。。。我。。。。凯尔希。。。。停!”
等她终于关闭水阀,她随手扔了套我的防护服到我脸上。
“把衣服穿上。”她冷冰冰的命令道。
“有必要吗?”我错愕而愠恼地抬头看向她,“这有必要吗?”
“必要?”她环起双臂高高在上地俯视起我,“我明确警告过你不要在任何情况下使用你的源石技艺,博士,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
“我在濒死状态下又控制不了它。”我反驳。
“那就少死两次,让我省点心。”她冷冷地瞥我一眼,接着转身离去,撂下一句,“我在车上等你。”
老天,她还是那么不近人情。。。。。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老女人和前妻究竟哪一个更可怕?嗯,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等我穿好衣服上了车,看见凯尔希正在打电话。
“对,是的,他又失控了。”
“不,没有,魏先生,没有目击者。”
“嗯,好,是的,麻烦你务必处理好现场。”
“嗯,嗯,好,就这样,再见,先生,祝你工作顺利。”
“魏彦吾怎么说?”我说着点了根烟,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他负责派人处理现场,你得回罗德岛医疗部检查,一年内禁止踏入龙门。”
“一年?这么久?”我用拇指挠挠太阳穴,“陈恐怕不会接受。”
“要找什么理由应付你老婆是你的事。罗德岛担不起你在任何地方失控的风险,这会让罗德岛失去中立的身份。”
“我能理解。”
“你要是真理解的话就少掺和什么连环杀人案。”她说,“真该死,你到底理不理解你身体里那家伙有多危险?”她压低声音咒骂着补充道。
“这也怪不得我吧。。。。”
凯尔希没有继续理会我,只是熟练地发动汽车,驶出地下车库。
两小时后,我们顺着龙门的高速公路驶出郊外。
我呆看着车窗外单一的黄色原野,心里还在盘算着用什么理由糊弄陈时,陈的电话就已经打进了车载无线电。
“凯尔希!你最好和我解释清楚现在算什么情况?博士是我老公!”她强调说“你一言不合就要把人弄回罗德岛是什么意思?”
“陈警官,我想你我都清楚,博士是罗德岛雇员,协助你处理龙门的内部事务并非他的本职工作,跟何况罗德岛已经替龙门处理好了连环杀人犯的问题。”
“少和我来这套,凯尔希,你当初说好了你不会插足我和博士的事。我们商量好了的。”
“我想你会错意了,陈警官,这不是什么感情纠纷,罗德岛有些事务需要博士亲自处理。”
“什么事情能他妈处理上一年?听着,凯尔希,要是我老公有个三长两短,我。。。。。”
滴的一声,凯尔希挂断电话。嗯,不知怎得,听到陈这么在乎我,我还是满欣慰的。
“她再这么说也是我妻子。。。。”我小声抱怨说。
“少和我来这套,博士。”凯尔希侧过头冷冷地瞥我一眼,“和你产生交集会有什么下场我可太清楚不过了。”
唉,得,这回我是彻底没话说了。
就这么回罗德岛做检查了两天,和往常一样,数值超标的一塌糊涂,唯一的好消息是没怎么增长,我倒是不太在乎,毕竟我身体里的那家伙不可能让我轻易去死。
那么,好吧,又是熟悉的各种医学检查,天天打着吊瓶被一大堆文件拴在办公椅上动弹不得,搞得我都有点怀念那个凶手还在的时光了。你能想象吗?朋友?他们连我的烟里都掺镇定剂粉末,天天吃一堆药片简直要把我噎死,我感觉自己都快成实验室的小白鼠了。
直到有天。
“陈?”我坐在办公椅后看着门口那张熟悉的脸,“你怎么来罗德岛也不和我说一声?”
“少废话。”她说着将一纸文案拍在我的桌上沿着桌子推到我的面前,“签字。”
我接过文件粗略看了一遍,“入职申请?还是行政助理?”我满腹狐疑地重新抬头看向她,“你龙门的工作怎么办?”
“都说了少废话,快签。”
“好好好,我签,我签。”我叹口气,用圆珠笔随手签下自己的名字。
“博士,例行检查的时间到了。”凯尔希说着推门走了进来,正好和陈撞个正着。
得。。。。。。完蛋。。。。。。。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