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B站心理咨询师  余颖慧

我想在春天回趟家乡，想去山间采野草莓和蕨菜，想吃春笋馅的薄饼和鼠曲草做的清明粿。但是，当下疫情频发，我最终还是决定，清明节不回老家了。这个决定让我难过了好久，勾起了我浓浓的乡愁。

现在，乡愁是行程码上面的星*，排队做核酸的我在这里头，在山间采蕨菜的母亲和挖春笋的父亲在那头。乡愁是记忆里的滋味，垂涎不已的我在这头，清明粿在那头。自从长大后离开家乡，在每年的清明时节，我都会想起清明粿，特别的馋，就像心里有一个开关，一到时间就启动了。如果没吃到的话，心里就会感觉空落落的。它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乡愁，也打开了穿越时空的轨道。让我仿佛回到了童年的家乡。对我来说，记忆，就像开启了一个魔法世界，让我可以在过去和现在的世界里自由穿梭。

大家好，我是颖慧。

今天我想聊一聊，现象学视角，是怎么看待记忆这件事的。

相信我，这是一个浪漫的哲学理念，它让我们更了解自己，铺陈开我们心理生活的丰富面向。

说到记忆，可能很多人会认为，记忆，就是把心里的影像召唤出来。比如，我现在看到这张照片，认出照片里的是清明粿。认出这是清明时节特有的食物，在我小时候每年都吃。但这种对记忆的看法，就无法解释乡愁从何而来了。现象学认为，这样来看待记忆是大错特错。因为这把回忆的意向性结构和看图片的意向性结构混为一谈。

在现象学视角下，看图片时，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物体描绘着另一个物体。比如在一张有颜色的纸上，有一个女人或是一辆汽车。回忆时，我们只是简单的看到这个物体。回忆比较接近知觉，而不是看图片。所以我们的记忆，并不是曾经知觉过的物体的影像，而是先前的知觉本身。我们储存的是我们曾活过的知觉。然后当我们回忆时，也不是召唤出影像，我们召唤出的是那些过去的知觉，我们再度活出了记忆里的知觉。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会有乡愁，为什么每到清明时节，我想起清明粿就会想起小时候和家人一起吃清明粿的时光。当时那种幸福快乐的感觉，被现在的我体会到了。当想起清明粿时，曾经和它有关的那些知觉，都再度活化了。一家人热热闹闹、有说有笑，清明粿很美味，我很开心。这些知觉被我重新体验到了。也就是说我重新活出了当时的感觉。在回忆中，我们延伸进入过去，带回了一个消逝的世界，以及其中的一个处境。

回忆又是不可靠的

但是，回忆又是不可靠的。为什么这么说呢？一方面，记忆混合着显现与不显现。我举个例子来说明。我和老同学聚会，两人聊起高三那年共同经历的一件事。我说，我记得有一次课上，老师可生气啦，让我们俩去最后一排罚站。老同学说，对！我和你一起站了一节课。当时最后一排的某某男生一直在照镜子，好臭美呀。然后，我又回忆了一下，才突然想起，啊，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个男生成绩不太好，但人长得很好看。在这里“和老同学一起罚站”是显现的，那个“照镜子的男同学”是不显现的。经过老同学的提醒，我重新回到记忆里，重新回到当时的知觉里去，搜寻着那部分的记忆，让它显现出来。另一方面，当下的我在回忆时，不仅重新体验了当时知觉，还有可能投射出我认为自己应该看到的画面，或者我认为自己应该有的感觉。也就是说，我一边回忆，一边想象，我在回忆与想象之间来回摆荡。这些都是记忆的限制。

回忆里的自我

当我们回忆时，我们先前的知觉，再度活化。这时候也就意味着，在当时作此知觉的我再度活化了。当时的那个我，也被带到现前来了。所以，在回忆的时候呢，有“正在回忆的我”和“被回忆所带出的我”的分别。通常我们会认为说，真正的我，就是现在这个“正在回忆的我”，但现象学却认为，真正的我，是由“正在回忆的我”和“被回忆所带出的我”共同建构出来的同一者。这说明，我是能够经由回忆，而活入过去之中的。但是这种活在过去，有时候会造成麻烦。比如，假如有人陷入灾难之中，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让自己从那样的经验中脱身。不管走到哪里，走了多远，都背负着它们。比如登山客，彼得希拉瑞，他谈到自己在喜马拉雅山所经历的山难。从那样的灾难中存活下来，有时是我此生最痛苦的事儿。你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重演那些可怕的场景。一个经历车祸的年轻人说，好几个月来，我以慢动作般地，重复经历那次的事故。在回忆中，我们有时候会像个观察者，看着事情再度发生，但其实我们并不是观察者。只看着事情发生，我们与在当时活着的，是同样的人。所以，我们可以移置到过去，我们可以活在过去，这对我们的心理生活提供了全新的面向和可能性。基于这一点，许多心理治疗流派从不同的角度，对创伤干预做了建设性的努力。比如，叙事治疗，CBT的暴露疗法等等。

我们在了解了记忆的这些特性后，也就更加地清晰.自己和记忆的关系是怎样的。我们知道人是可以活在过去的。记忆是切实地在影响着我们。某些创伤记忆，确实会让我们重复地体验到伤害。但我们同时也可以看到，真正的我，不是活在过去的那个我，是回忆的我和当下的我共同构建的同一者。这也为我们提供了希望，我们不需要也不可能改变过去，但可以由当下的自我，带着创伤活着，和过去共存。也许人生就是戴着镣铐跳舞，没有一颗心不曾经历过伤害。没有一个人完全地自由自在，但我们仍然可以选择去跳舞，对吧？

今天的视频就到这，下期视频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