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猪】摇光 Alkaid（Ch21 to Ch23）
Chapter 21
模拟赛结束后的第二天，你半掩着脸坐在Helios的地下室。
“谢谢。”你接过“小树人”送来的冰袋，敷在肿胀的额头上。在昨天的比赛中，你出人意料地获得了本组第四的成绩，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考验。然而，模拟赛里发生的两件事则让你迁思回虑。你偷偷瞄向工作中的男人，恍惚间，那种濒死的错觉又向你扑来。
“你现在看上去聪明多了。”扫地机器人来到你脚边，伴着Rook的揶揄，一块全息屏在你左前方亮起。
“你说什么？”你没明白它的意思。
“过去的人说头大显聪明。”就在你抬起头的同时，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由像素组成的歪嘴笑脸。
心事重重的你白了Rook一眼，无暇与它拌嘴，你换了只手拿冰袋，将脸转向另一侧。
“你不该活着。”思绪回到了比赛结束前的那一刻，你藏起Helios交给你的电击棒，赤手空拳地面对所谓的盟友初文。
还不等你有时间推敲他话中的深意，身边的灌木丛倏然扭动，蔓延的枯枝将你紧紧缠绕，初文抬起右手，五指收拢成拳，这时，一根拔地而起的粗枝绞住了你的脖子。
双臂被枝叶反扣在身后，两腿也被周遭的草木限制了行动，你下意识挣扎，却消耗掉体内为数不多的氧气。
“只要你死了，她就能回来了。”初文来到你跟前，捧起你侧脸的散发，他搓捻着你的发尾，兀自低语，“Gaia，我将永远效忠于您。”
2643的行为让场外的Black Swan成员同感困惑，由于收声效果不佳，他们只得借助Evol波动监测器来判断局内状况。
当他再次看向你时，缠在你颈部的枝条又一次收紧，棘刺扎破了你的皮肤，他淡然地欣赏着嘴唇发绀的你，有条不紊地整理起自己的衣冠，提前庆祝到手的胜利。
顶部的人造日光好像比进来时更加刺眼，但你的瞳孔却在强光下逐渐放大。Black Swan的监测器显示，2643此刻的Evol已突破了药物克制下的强度，为了实验品的安全起见，他们派人前往场内采取紧急措施。
炽热的光弥散在你无神的眼里，你半垂下头，呼吸微弱，意识却进入了几分钟前才接触过的空间，而这一次这里居然静得出奇。
你鼓起勇气走向幽暗深处，但不管你移动多少步，四周的环境都未改变分毫。迷茫之际，远处拨云见日般的光亮为你指明了方向，你快步奔向光源，整片空间回荡着你的脚步声和喘息声，随着距离的缩短，那道光芒越发刺目，你闭上了眼，不由自主地融入那片温暖之中。
“终于见到你了。”略感耳熟的男声从前方传来，你勉强睁开眼，隐约看见一道挺拔的背影，“这段时间很辛苦吧，郦萩。”
你眯眼看向那道模糊的身影，而那男人像是能听见你心底的声音，开口说道：“不用在意我是谁，该在意的是你自身的力量。”
你的力量？你望向自己的掌心，一直被动而行的你看起来没有对方说的那么可靠。
“总之，相信你的直觉。”他补充道，“还有，相信Helios。”
话音落下，临时闪现的虚空再度坍缩，你的意识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而此时距离比赛结束只有二十秒了。
你抬起沉重的眼皮，在沙沙草丛声中想起了那人的话。
“相信我的力量……”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记录着颈动脉的跳动次数，就在此时，眼前的画面轻微颤动，你透过肌肤感知到了植物的脉络，而顺着植物体内信号传递的方向，你最终锁定了另一人的思维。
方才还势在必得的初文骤然僵直了身子，他机械地面向你，失去所有活力。
“放开我。”你在心中念道。
在Black Swan的安保出击前，那些环绕你的枝条纷纷碎裂，重心不稳的你栽倒在地，额头砸在了路边的岩石上。
你在眩晕中抽出腰间的电击棒，在读秒结束前，顶着满面的鲜血结束了本次模拟赛。
虚空中敲击键盘的手稍有停顿，一抹久违的笑意出现在他嘴角：“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他看了看屏幕反光里长出皱纹的自己，叹了口气，“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否则还真想和你多聊一会儿。”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秋华糕’。”Rook口中的是一款风靡新世界的零食，是取秋日鲜花制成的团状糕点，你不由得想起它的造型——倒的确和你眼下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你仍捂着头，因Rook的联想力忍俊不禁，苦闷许久的舌尖似乎也尝到了记忆中的味道。
“你这样都没有以前好看了，当然我不是说你以前就好看了，我……”AI的絮絮叨叨在一阵清风中戛然而止，全息屏也同步没了踪影，类似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你偏过头，看见了意料之中的人。
Helios不知何时已来到你身侧，遍体鳞伤的你在面对他时第一次有了逃避的冲动。
他拉开椅子坐在你的右边，整个人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还想捂多久？”他没有看你，自顾自说道。
不明白他是怎么观察到你手中的冰袋早已融化，你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撇着嘴把后脑勺留给了他。
“脖子不想要了？”过了一会儿，他向你扔来一支药膏。
你用余光扫了一眼桌上的物品，扯开嘶哑的嗓子道：“医生给我处理过了。”担心生硬的拒绝会惹他生气，你又跟了一句，“谢谢你。”
这下你不是唯一不自然的人了，Helios十指交叉搁在桌上，大拇指互相绕圈，他的眼神移向了地下室的另一头。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是怎么回事了吗？”你主动打破沉默，将憋了整晚的问题抛给了他。
等了几秒，Helios收回舒展的右腿：“可以。”
你难掩喜色，兴奋地转过了头，却见他的目光定格在你面前的药膏上。
你知趣地拿过那管药品，对着“小树人”送来的镜子涂抹自己的伤口。
“那也是我唯一一次去到那里面，但醒来的时候什么也不记得了。”Helios将你关心的事娓娓道来，“后来我的脑子里偶尔会听见一些杂音，睡觉的时候也会看到点奇怪的画面，”说到这里，他看了你一眼，“和你昨天见到的差不多。”
你认真听着他的讲述，对他的经历感到不可思议：“那你有见到说话的人吗？”你想到那个被光笼罩的男人，不知是不是和Helios提到的有关。
Helios摇了摇头：“所有的信息都是碎片化的，具体的我还在研究。”
你放下药膏，搓着手指分析线索之间的关联，就目前的信息来看，Helios的体内就好像存在着……
“另一个世界。”你嘀咕出声，望着你侧颜的Helios有些愣神：“什么？”
你回眸对上他的视线：“在我父母留下的资料里，曾经记录过一次奇怪的实验。”
你告诉Helios当初在生物基因工程实验室的研究中期，发生过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那时所有的被试都躺在手术台上、做着手术前的确认工作，而就在实验员注射药剂之前，他们突然浑身抽搐起来，接着伸直了四肢、翻着白眼，异口同声地说着：“那个小偷在哪……”
灵异的现象持续了半分钟不到，实验室内又恢复了常态。彼时负责该项目的郦常宁（也就是你的父亲）要求在场的每一位研究员不得声张此事，并清空了实验记录到的数据和资料，仅留了一套要上报给联合政府的备份，只是后来的一次袭击，让他和妻子再没有继续从事科研的机会。
这份资料便是你制衡Helios的筹码，也是他多年来搜寻无果的目标。你们在地下室内相视无言，Helios的下颚微微启合，想必是在消化刚刚得知的新线索。从Black Swan对Kernel Gene的执着程度来看，这一组织的高层内必然有参与过那场实验的研究员，否则他们不可能会了解父亲曾提出的设想，并且还将这一研究推行至今。
“所以我才觉得，也许你是验证假说的关键。”你喝了一口水，真诚地望向他灰蓝色的双眸，冷静下来的你忽的打通了诸多思路，甚至还有了全新的发现，你不禁猜测这会不会和坐在你身边的男人带给你的安全感有关。
不明缘由的燥热爬上你的两颊，你咬着杯沿避开了他的注视。
“这些信息，对我很有帮助。”后颈传来的凉意让你猛一激灵，而那轻柔的触感很快让你意识到Helios当下的行为，“别动。”他又往手指上挤了些药，细致地擦在你青紫的部位。
你的睫毛上下扑闪，掐着手指抵抗颈后泛起的酥麻，Helios提起了那根雏菊项链，将药抹在你够不到的地方。
“……对了，还有件事。”你在这暧昧的气氛中转移了彼此的注意力，“那个初文，他后来怎么样了？”
“嘶——”猝然加重的力道让你忍不住吃痛出声，但现下的你也不敢转过头去质问身后的男人。
“实验室的人说可能是实战激发了他的潜能。”他的动作又变得温柔，“所幸持续时间不长，否则你……”他忽然记起许久前看到过的一段话：“第十二条，和女孩子说话时要有分寸，不可以总是凶巴巴的。”于是他便把“早就死在了那里”这几个字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们没有注意到你最后时刻施展出的能力，而Helios话里话外也透露出目前的你在Black Swan的定位仍旧是“浪费大量精力”的存在，这对你来说同样是个好消息。今天的你们交流了不少机要，担心过多的信息会干扰你们的判断，你暂时把初文言行古怪的事和之后的遭遇压在了心里。
Helios拧好了药膏的盖子，叮嘱你每晚记得擦药，然后拿上“触手”打算送你回去。
走到门口时，你停住脚步，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你是醒来后才变了样子。”你盯着他右臂的花纹继续说，“那你原先的发色是什么样的？”
Helios想到之前你也问过同样的话，但那次他并没有给你答案，不过今天的他选择了不同的做法，他坦诚道：“金色。”
他了然接住你的凝视，末了还补了一句让你更为震惊的话：
“我就是周棋洛。”
Chapter 22
融光市数百公里外的悬星滩，涛声不绝于耳，崩顶的潮水将月光推上礁岸。
“我就是周棋洛。”金属门在你回身时再度合上，你与Helios相向而视，沉默不语。
“你认识和我长得很像的人？”见你神情不自然，他补充道。Helios掐断了Hephaistos发来的视讯申请，把目光又转向了你。尽管不明白你执着于他的发色和成长经历的原因，但一想到《男人受用一生的50个小技巧》里写的——分享个人生活也是拉近距离的一部分，他便下意识将话题引向你的关注所在。
只是向来直接的你罕见地选择了回避：“在外面没人会不认识周棋洛吧。”你恢复了理智，看向地面。虽然你很想就这一线索深挖下去，但一想到眼下的局面和Helios的身份，你觉得还是保持现状就好。
“走吧，我该回去了。”你主动上楼，把那个秘密压回心底。
Helios不声不响地跟在你身后，灰蓝色的双眸里有欣赏、也有一份不易察觉的落寞。隐瞒是一种很聪明的生存策略，对于各取所需的你们而言是相处的基本，只是……
刚刚向联合政府做完线上述职的白致远静静靠在指挥室的座椅上，闭眼揉捏眉心。
当紫红色的於痕横贯于他的指尖时，一阵克制的敲门声从右前方响起。
“什么事？”他头也没抬，冷声问道。男人的右眼内置了全新研发的电子义眼，这颗智能的机械眼可破译并查看每个信号范围内的监控画面。
因此他知道，来的人是白起。
“这是怎么回事？”少年甩出一沓照片，毫不客气地同他的上级说话。
白致远仍旧没有抬头，泛着微光的义眼已将桌面上的相片信息传输给他。
Black Swan长期以来都在进行非法人口绑架——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注意你的态度。”证据当前，男人不置可否。
少年用风托起其中一张递到他面前：“事情发生在我的辖区内，但没有一个人向我报告过，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虽然白起知道Black Swan与军卫队就NW计划有所合作，但他未曾想过这伙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绑架平民和攻击军方，照对方游刃有余的架势来看，这绝非他们第一次作案。在高度信息化的今天，每个人的行动都暴露在大数据之下，可他却从未接到过一起有关异常失踪的报告，这就意味着有比他权限更高的人在插手，而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面前这位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
白致远无视眼前印有Hades身形的照片，从桌上拿起另一张：“所以呢。”画面里，他的部下已无战力，被迫跪在Black Swan的枪支下，“你没能力带好你的兵，与我何干。”
男人巧妙地避开了重点，但少年显然还没放弃：“当初我同意加入NW计划，是因为你承诺不再隐瞒。”他顿了一下，悬浮的照片被一股看不见的气流扯向身后，“你还说过，会保护好她。”
“那么……我食言了么。”捏住照片的指尖略微发白，男人定定看着白起，随后松开手，弯了角的相纸又飘回触摸板上。
指挥室静了下来，逼仄的室内二人剑拔弩张。
“任何真相都不会被掩盖。”他上前一步，道出心中所想，如果手中的子弹不再为正义鸣响，那他必将用自己的方式阻止这一切。
“另外，下个月底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吧？”过了片刻，白起再次开口，他单手叉腰，冷静看向桌子后方的父亲。
男人的喉结滑动，视线悄然下移：“你该出去了。”他没有回答，向白起下了逐客令，而等白起转身走向门口时，他叫住了那道倔强的背影。
“慢着。”白起回头，发现后者拂开了台面上的相片，重新投进自己的工作，“把你的东西带走。”
白起收回了每张相片，包括被他扔在地上的那张。过程中二人没再说一句话，显示屏上不断闪烁的光也难以照散这对父子间的阴霾。
“白起。”刚踏出指挥室，少年又被另一位熟人的寒暄拦下，“最近怎么样？”
梁季中颇为亲切地将手搭在白起肩上，少年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肌肉。
“怎么了？又和你爸爸闹矛盾了？”他绕到白起前方，却见少年板着张脸。
“你也知道，你爸爸他不太会说话，要是说了点不好听的，也别往心里去。”梁季中嗓音低沉，耐心劝导心情欠佳的年轻人，白致远是他的故交，按照他们的交情，白起算得上他的半个儿子。
然而白起并未作答，干脆地绕开。
“好好干，别让他失望。”梁季中背对少年补充道，嘴角亦勾起一道意味深长的笑。
“也别让我失望。”而这最后一句，只有他自己听见了。
细密的交谈声浮响在竞技场边，所有人都到了不得不面对的这一天。“献祭日”的比赛规模较之前的模拟赛大了许多，实验品们的心境也变了许多。不久后Black Swan的高层也会悉数到场，对你们中的部分人而言，此刻或许就是终期。
队伍里的你瞟向了审判台的正中间，那个独属于他的座位依旧空着。你们已有近两周没见了，也不知道今天这一面会否就是告别。
“所有实验品注意……”仪式过后，同一位男主持的声音在场内回荡，“分组信息已出，看仔细你们的‘伙伴’和比赛信息，砍错人可就不好了。”
你们在他略带调侃的语气中安静下来。一共有55名实验品参与本次竞技，少掉的2位据说是死在了上次赛后的实验室，想到这里，你回到人群中找寻宋佳洋的身影，模拟赛结束之后，排名第五的他因超常发挥，也被组织带走做了多次的检查和测试。你没资格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从他突变的气质和神态来看，这些人应该没少对他下狠手。
“一共7组，什么形式都有。”扩音器放大了他言辞间的兴奋，每组人数不尽相同，战斗方式也新增了多种。
“枪战，好啊。”你身边一位人高马大的实验品在看到自己的组别时，忍不住为自己抽了个好签而窃喜，但也有被分进死亡之组的牺牲品，因预知的结局而崩溃。
你在他人的哭喊和交流中望向全息屏，前六组的53人里都没有你的编号，那只能说明……
你在最末一栏找到了自己，和你同组的只有与你交恶的山口贤。
肉搏——是你和他单挑的方式。
“第一组实验品可以吃药了。”每组实验品在入场前都需服用强化机体的药物以发挥全部实力，随后进入封闭的竞技场内等待药效发挥，活到最后的实验品还必须及时注射另一针药剂，避免自身被过度强化的Evol反噬。
Black Swan要的不仅是酣畅淋漓的屠戮，还有操弄人命带来的快感。
“伟大而神圣的‘献祭日’，将会铭记你们的奉献……”话音落下，场内陷入黑暗，审判台在微弱的红光中形似伏于寂夜的凶兽。
一道姗姗来迟的人影牵走了你的注意力，他稳稳地坐在正中心的主位，悄无声息地融入其中。
把你和实力悬殊的对手置于同组，是他还是Black Swan的意思？还是说他与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你没有办法消除心中的杂念，当你开始在乎一个人时，保持绝对理智已是枉然。
Helios也是一样的。
杀戮开始了，即便是隔离在地下，你们也能听到阵阵分明的枪声，透过转播画面，你看到了被Evol扭曲的弹道，飞速闪避的Evolver和不幸中弹的实验品，整个赛场在短短十分钟内就被破坏得狼藉斑斑。当镜头给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你难以自控地打了个恶心。
你侧过身避开了幕前的血腥，捂嘴克制生理上的不适。
“啊——不要过来！”尖锐的女声在你背后响起，受到刺激的女孩张牙舞爪地向你扑来，“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怎么回事？”同在看台上的Hephaistos皱了皱眉，耳机里的下属告诉他是新来的实验品出了应激反应。
“那还不快点处理掉。”他对效率低下的部从没什么好态度。
“是。”
没多久，两名持枪的B.S.成员就将扒在你身上的女孩拖到场地中央，举起枪了结了跪地求饶的她。
血印慢慢在你的脸上晕开。零星的掌声回荡在空旷的竞技场内，全息屏上打出了几位高层的特写，那一张张笑得可怖的脸，和那些断臂残肢一起盘桓在你眼前。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你心底酝酿，那时的你还不知道这个瞬间将成为扭转命运的关键点。
第一轮比赛结束了，仅有2人从13人的厮杀中存活，二人分别凭借瞬移和声波攻击这两种Evol拿下了胜利，毫无悬念的是，在这轮竞技中，与你同批次的实验品没有一人是幸存者。
Helios还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只手掩着下半张脸，神情寡淡。他坐在所有人的最前方，和那具大理石座椅一样，冰冷得叫人难以接近。
“还不错。”但总有个不怕死的屡屡挑战他的底线，Hephaistos不知何时凑了上来，掏了根烟递到他跟前，“哦，忘了你还没发育完，我的错。”
Hephaistos嬉笑着叼了根烟，被少年强忍不耐的神色逗得忍俊不禁，结果得意过头的他不小心被肺里的烟气呛了一口：“我说……开心点，一会儿还有好戏看呢。”他挥着手中的火星，指向候场等待的你们。
“没事做的话，你可以下去和他们一起。”Helios盯着场中的血迹，淡淡开口。
一团烟灰落在Helios的脚边，Hephaistos俯下身来，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音量说道：“也不是不可以。”他吐出剩下的烟，“只是……你舍得么？”
鲜活的生命陆续消陨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屏幕上越来越多的照片和编号都褪了颜色。第六轮的比赛还剩下不到3分钟，你的心情竟出离地平静。
“没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赢。”某次训练课上，Helios如是说道，“但能赢的，一定是坚持到最后的。”他向坐在地上的你伸出手：“再来。”
“漂亮！”看台上的一声怒吼让你浑身一激灵，你抬起头，看见屏幕里龇着牙的宋佳洋，他的嘴角还挂着浓稠的血。从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征象来看，对方应该是死于宋佳洋的撕咬，正当你以为情势不会更惨烈时，他又抬起滴血的右手，凭空从远处的草丛中抽出一把匕首，径直插在死尸的口腔内。
第六轮的胜利者，只有宋佳洋一人。
“3684，你的药。”训导员为你拿来了水杯和药片，你在他的注视下服下了强化药。多双眼睛被训导员阻挡在身后，你把空了的杯子还给了他。
“本场比赛将在地面进行。”正当你准备走向地下赛场时，广播里又更新了一条信息，“本轮的两位实验品，请到场地中间来。”
你被一路引向竞技场的圆心，踩在了那滩未干的血渍上。
“最后一场献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男人不着调地放着狠话，无比轻蔑地俯视脚下的你们，“否则就都得死，清楚了么？”
你眨了眨眼，看向审判台上虎视眈眈的众人，他们好像都在期盼一场毫无悬念的虐杀。
Helios没有看你，十指交叉搁在腿上，直到比赛开始，他都还维持着你最熟悉的清冷模样。
“这次不会再放过你了。”山口贤摩拳擦掌，迎面向你袭来。
无处可躲的你接下他的第一拳，再顺势抬手肘击他的下巴，并趁他分神时加了一记飞踢，谁都没想到，最后一轮会以山口贤的率先倒地开场。
“哟。”坐在第二排的Hephaistos像是突然来了兴致，深吸了一口刚点的烟，看来这个瘦弱的小家伙也并非一无是处。他偷偷打量了周围一圈，又多观察了几秒毛茸茸的银色后脑勺，随后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起身先行退场。
“要去哪儿？”Artemis拦下了他，不怀好意地瞪着对方。
Hephaistos轻挑地走上前去，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触手”：“提货。”
的确，今天还是Black Swan向军卫队验收成果的日子，她见过屏幕上的行动计划，于是吃瘪的她不情不愿地为Hephaistos让出去路，继续监视她最重要的目标。
回到这边的赛场，局势完全朝着另一个方向展开。恼羞成怒的山口贤用Evol控制住你，冲你的要害落下重拳，毫无反击之力的你在几番重击之后无助地坠向地面。
肋骨好像断了，全身上下不知道哪一处更疼。你像一只破落的玩偶，任暴戾的男人肆意蹂躏，未尽兴的他抓起你的衣领，对着你的太阳穴又是一拳。
温热的液体划过你肿胀的眼，每个感官似乎都被放大了，你匍匐在地，气若游丝。
当你强撑着支起上半身、还没来得及看清高处众人的反应时，左臂又挨了对手一脚，整个人仰面朝天。
“Helios，没想到真被你说对了。”你在心里自嘲，也许活不过三个月才是你的宿命。
时间的维度好似被打乱，意识迷离的你分不清光阴流淌的方向，过去的恬静和此时的困窘同时涌入你的记忆里，架空了肉体上的痛楚。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接触地面的五指又感知到了和上次一样的信息流，气息奄奄的你努力去追溯信号的源头，但庞杂的乱流严重干扰了你的判断。
那柄架在审判台下的长剑，在无人注意的阴影中睁开了小半只眼。
“到此为止了。”山口贤松了松筋骨，预备让悦悦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
“嘭——”竞技场内，几乎每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紧随其后的是另一处毫无征兆的爆炸，滚滚黑烟顷刻将审判台包围，比赛不得不因此中断。
“所有人，撤退。”众人在Helios的命令下迅速行动，你也被场外赶来的安保架起，拖行离开了竞技场。
在你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你好像在浓烟中看到了一个迟迟未离去的影子。
烛火加热了阴湿的空气，在砖墙上流下了多条水渍。
伤痕累累的少年半跪在这间秘密的审讯室内，他的双臂被铁链高高吊起，金发亦染上殷红的血色。
掺着冰块的辣椒水又一次浇遍他全身，每一寸伤口都像在被火烤。Helios紧咬着唇，颤抖着咽下全部的痛苦。
“再问你一遍。”老鹰一把抓起他的头发，“为什么要帮她？”
可少年回应他的是愈加无畏的沉默。
“很好。”能让他信赖的后辈在经历拷打、电击等刑罚后依旧要维护的，想必也不会是普通人了，“你以为一直不说话就可以了？”
他哂笑一声，甩了甩手中的血水。
老鹰抽出手帕擦去指尖污物，威胁道：“你不怕死，那个实验品却未必。”
水珠从金发少年的睫毛抖落，他的蓝瞳中映出了摇曳的火光。
“我最见不得叛徒。”老鹰从柜子里抽出一把落了灰的枪，“以前和现在都是。”
他用枪托起Helios的下巴，端详这张令他又爱又憎的脸。
“……我……背叛。”少年的唇角一张一翕，断断续续说道。
“什么？”老鹰问道。
“我……没有背叛。”这下，他终于听清了那句话。
“Kernel Gene.”Helios补充道，“她知道……怎么研究Kernel Gene.”
男人的瞳孔瑟缩，心虚地用枪口抵住Helios的额头。
“她是郦常宁的女儿。”Helios死死盯住持枪的男人，吐出嘴里的血，“她有利用的价值。”
Chapter 23
人类是被基因驯化的生物，这一点Ego心知肚明。
漫长无尽的岁月里，基因在宿主体内蜕故孳新，在无止歇的演进中冠绝蓝星，而软弱无能的人类，绝非它们进化的终点。
因此不顾一切地前进，不择手段的屠戮，构成了人类文明恒久未变的主题。
难得出现在中央控制室的Ego婉拒了监控员让出的座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屏幕中的青年。小家伙的身上已看不见那日留下的伤，整个人似乎还是和他认识的那样——强悍又绝对服从。1562是他的得意之作，他可以原谅那小子偶一为之的任性，但他决不允许失控二字与Helios有关。
“臭小子，呵呵。”他伸手扶住了空置的椅背，“但愿你还是你。”
监视画面里，Helios挺身站在Black Swan的病房前，他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浑圆的镜面映出了他扭曲的身形，但他并不在意，收回了令众人寒栗的眼神。
他推开门，纤瘦的女孩仍睡在床上。Helios走到床脚，点开医护人员的工作日志随意翻了几下，接着轻叱一声：“还打算睡多久？”
假寐被戳穿的你僵硬地动了动眼珠，没有回复。
“10点40分，葡萄糖注射完成；11点30分用午餐，进食量较小。”Helios对着全息屏逐一念出了你的活动记录。
读完第一页后，青年略作停顿，瞥了眼被子里的人，继续道：“13点05分，排便……”
“你干什么啊！”忍无可忍的你终于翻身坐起，挂彩的小脸红晕明显。
Helios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你，好整以暇地等你把话说完。
床边酿起几丝暖意，血液在心脏有力的跳动中加速循环，自你恢复神志以来，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半个多月以前，突然的爆炸让你在竞技场上捡回了一条命。
那时浓烟四起，安保拖着你逃到了某间实验室门口。
“现在怎么办？”没有上面的命令，二人不敢擅作主张。
“你问我，咳，我怎么知道？”另一人松开你的手臂，大口呼吸，“丢这儿就行了吧，反正……”
“Artemis.”个子稍矮的男人打断了他，向面前走来的女人致意。
Artemis无视他的问候，看向气息奄奄的你：“把她抬进去。”
她指的是他们背后的实验室：“另外，去通知医生，必须救活她。”
男人们面面相觑，没领会她的意思，抢救失败的实验品，这好像是组织内的头一遭。
“还不快去？”Artemis再度发话，二人不敢怠慢，立刻照办。
当实验室里只剩下你与她时，后者用指尖嫌弃地点了点你的脑袋。你有气无力地躺在实验台上，嚣张的女人甩开手，怎么想也不明白。
能引起Ego重视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无用之人。
Helios仍看着你，但你却低下了头。
其实你有许多话想问他，例如那天的事故和比赛结果，例如自己躺在这里的原因，例如……他为什么会直接来找你，可在B.S.的监视之下，你只得三缄其口。
“伤口怎么样了。”在你沉思之际，Helios打破了沉默。
你忽感燥热，咽了咽口水，回道：“还好。”
短暂的寒暄遮掩不住浓浓的尴尬，你又将被子攥紧了些，眼神不知该往哪放。
与你相比，Helios倒是自然了许多：“还没恭喜你，”他语气轻快，“欢迎加入Black Swan。”
欢迎加入Black Swan？大脑一阵晕眩，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上他的双眸，然而Helios神情笃定，不像是在开玩笑。
“有这么惊讶？”他勾起嘴角调侃，“我还以为你早就意识到了。”
你听着Helios的揶揄，不知怎的觉得这样的他有点陌生。
“你能活下来，说明你对Black Swan有用。”换言之，这条命是他们施舍给你的，“所以早点养好伤，做你该做的事。”
说完，Helios徐徐向门口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当曾经的训导员带着B.S.制服而来，你才彻底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赛场上的意外让比赛结果成了悬念，照道理你和山口贤是需要事后补赛的，但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此时的B.S.实验室缺少人手，需要一名生物基因方面的研究员补位，而你刚好就是相关专业的学生，在得知这些信息后，一向居于幕后的老鹰竟亲自出面，下令留你一命。
也就是在这般复杂的情势下，你成为了Black Swan的一份子，在冷凉的病房内换上了他们的制服，也换上了全新的名字
——Alkai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