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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上上善道(节译十九)

2019-06-23 20:42 作者:楓間嵐月  | 我要投稿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THE GREATER GOOD》,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十九章

 

我们选在破晓时出发,这是因为似乎没有必要用在黑暗中躲避泰伦的方式来增加旅行的风险。到目前为止,据我们所知,虫群先锋部队中并没有突触生物,这意味着在沙漠里游荡的其它虫子不会知晓同伴的命运。【注:通常情况下是这样没错,但在面对泰伦那些出了名难以捉摸的生物时,要做尽可能保险的假设。】某些家伙仍有可能在偶然间发现那只死掉扈从留下的信息素,但提利的部下已经设置了岗哨,所以我们可以得到一些关于敌人接近的预警,而且此时我们手头的火力足以对付大批的虫子。我不能说自己那晚睡得很好,我和尤根同住在一个宿营帐篷里,他的鼾声持续不断地把周围沙丘上的沙粒震离了原位,但总的来说,我的实际睡眠情况确实要好于自己的预期。【注:尽管这很有可能是为了达成文学效果而使用了夸张的手法,不过考虑到我自己也曾被隔着几面墙的他影响过睡眠,我不会为以上的判断打什么包票。】帐篷里的过滤空气也对恢复精神大有帮助。即便副官为它增添了一些杂质,但相比于我在户外被迫要呼吸的那些废气,这里面的空气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而且自打我们那次过于猛烈的着陆之后,我胸口一直隐隐作痛的症状终于得到了缓解。

 

于是,在享用了两根口粮棒和足以解渴的温水之后,早餐已毕的我有些不情愿地将饱受摧残的腰带重新系在脸上,慢吞吞地走出帐篷,重新面对那污浊的空气。

 

“最好把这个戴上。”提利和我打了个招呼,拿出了一个他们装备的那种呼吸面罩。尽管我知道这东西来自于刚在前一晚的战斗中阵亡的士兵,【注:果不其然,凯恩既没有说明这支部队起初有多少人,也没有介绍战后队伍中剩下多少人,由于他们在与凯恩会合之前已经损失了至少一名士兵——也就是提利之前提到的通讯员,但从凯恩其它地方的描述来看,这支部队仍然接近于满编,我们可以推断出战损不超过两人,极端一些的话可能是三人。】但我还是立即把它接了过来,套在了头上,心怀感激地吸了一口气。过滤空气中弥漫着橡胶与发霉的汗臭,但对于能够没有痛苦地呼吸而言,这点代价委实微不足道。我把自己那残破的腰带系回到腰上习惯的位置。

 

“谢谢。”在我自己听来,自己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耸了耸肩,尽力想要把过滤装置弄到背部合适的位置上。看我徒劳地扭动着身体,提利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来,为我调整了那玩意儿的位置。“非常感谢。”

 

骑兵队长耸了耸肩。“我接到的命令是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到那里。”他对我说道,身子已经转向了一边。

 

“你说的那里到底是指什么地方?”我调整步伐,跟在他的身边,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抬起脑袋,以便将他锁定在呼吸面罩有限的视野中央。对于像我这样喜欢疑神疑鬼的家伙而言,被剥夺了周围的视野显然会感觉很是不安。

 

“就是你原计划的目的地,”听提利的语气,这仿佛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机械神教圣祠。”

 

这实际上是个令人矛盾的消息。既然轨道上的我方舰队已经击退了虫子发动的第一轮攻击,【注:这里还不清楚是提利告知了他这个消息,还是他把后见之明写进了自己对于事件的实时描述。】那么“即刻返回旗舰,尽可能远离仍在玷污行星地表的泰伦”这一方案看起来格外具有吸引力。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肖勒尔和吉尔德哈尔还在等我,而且他们那座“动物园”还有一个小问题需要处理。也许我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快弄清楚他们在搞什么,同时让尤根去起降平台上寻找并征用一艘具备轨道飞行能力的空闲飞船。我可以似是而非地宣称要赶紧回去向总司令报告,我身上制服的状态就是最好的证明。面前这个目不转睛盯着我的幽灵还不如我以前见过的一些纳垢信徒那般令人愉悦。

 

“我们要多久才能赶到那里?”一想到有一顿热餐和一大杯咖啡正在目的地等着我,我险些流出口水。此时即便是豆炼精萃在我看来也很美味可口。

 

提利耸了耸肩,伸手拍了拍一匹战马的脖子,那匹马此时正带着闲极无聊的神情凝视着不远处,这至少让我确信附近没有泰伦的存在。“那取决于——”他透过呼吸面罩的镜片斜睨了我一眼。“你骑马行进的速度。”

 

……

 

总的来说,我对于骑乘动物行军一事的态度可以形容为缺乏热情。我从未对牲畜产生过强烈的反感,但我总是倾向于认同这样一种观点——如果帝皇想让我们以这种方式行军,他就不会赐给我们AFV【注:这是帝国防卫军热衷于三字母缩写(凯恩坚持称呼其为TLA)的一个典型范例,AFV(Armoured Fighting Vehicles)指的是像奇美拉及其数量令人眼花缭乱的变种型装甲战车,它们无处不在,主要用途是将士兵相对安全地送达战场,同时利用车载武器为离开车辆的士兵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极少会被迫使用这种古老运输方式的我花了些时间来适应座下马匹那种奇怪的摇摆,这感觉极像是搭乘起伏平缓的水面上的一叶小舟。经过大约一个小时,我的臀部已经变得很不舒服,但我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我紧抓着缰绳,在试图保持平衡时身体兀自摇晃个不停,这副狼狈模样无疑给周围那些老练的骑手们提供了足够的乐子。幸运的是全覆式面罩足以遮挡他们脸上的表情,所以我们都可以假作深沉,但他们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轻松惬意泄露出了这帮家伙此刻的真实想法。

 

更加令我感到狼狈的是,尤根在马鞍上游刃有余的表现并不逊于这些骑兵,他用膝盖轻触的方式轻松驾驭住了坐骑,那副驾轻就熟的模样就好像他每天都在骑马。来到我身侧的他吓了我一跳,我们佩戴的呼吸面罩不仅限制了视野,也同样夺走了我的嗅觉,我无法再像平时那样依靠自己的鼻子来确定副官的位置。“这感觉太棒了。”他说道。

 

“我觉得也是。”我回应道。事实上,单调的景色正在麻痹我的感观。我不知道我们已经跑了多远,而与目的地还有多少距离。日出后不久,我们就离开了坠机现场,沿着提利携带的地图数据板提供的一组坐标开始赶路,我本来盼着有了这东西的帮助,我们很快就会看到五十一区那栋巨大的建筑,但到此时为止,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望无尽如波浪般起伏的沙漠,以及远处蜂巢若隐若现的混凝土壁垒。泰伦生物船撞击点上方的尘幕经过一夜的时间已被沙漠中永不间断的大风吹散,但从这个距离上我无法看到生物船的状况,也不打算提议改道过去近距离观察,天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那里等着我们。此外,我们早一刻到达那座机械神教圣祠,我就能早一刻得知局势的进展。我与指挥部失去联系的时间已将近二十四个小时,战区的一天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注:在费库恩迪亚这还不到完整的一天,这颗星球上一天的标准时长是二十六个小时。】实际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且不会是什么好事。我尽量不去细想那最为糟糕的情况。

 

“这比骑乘那些树獭要轻松得多。”尤根评论道。我点了点头。受惊的坐骑爬上高树,在千米高的大树间荡来荡去,我们只得拼命抓住绑在它们腹部上的鞍具,这样的经历并不属于我那些较为快乐的回忆。【注:凯恩提到的这次经历可能是曼提卡的异端清剿或是抵御灵族对弥撒戈的入侵,这两个世界的自然环境都以树木为主。

 

“毫无疑问就是你说的那样。”我附和道,虽说此时的自己没有交谈的心情,但却乐于抓住这个机会,将注意力从臀部的不适上转移开来。然而,我们还没来得及快乐地沉浸在许久之前那次揪心的可怕回忆,提利就举起了他那支尖端带有三角旗的长矛,让队伍停止前进。

 

“那边有东西。”他手搭凉棚,观察着对面的情况,这个手势很有可能只会白费力气,因为他呼吸面罩上的镜片和我们其他人一样是分光式设计,双眼分别对应一块小圆镜片,我在那上面能够看到自己还有队伍其他人的反射影像。

 

“需要望远镜吗,长官?”一旁的尤根问道。在我看来,他把望远镜递过来时身体倾斜的角度显得有些莽撞。我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蓝脚【注:这是一句瓦尔哈拉俗语,形容某人太过天真,缺乏避免冻伤的经验。显然这又是一句他在与来自那个世界的团一同服役时学会的当地口语。】,同时暗暗向帝皇祈祷自己不会在这个过程中跌下马背。我微有些摇晃地接过了望远镜,把它举到眼前,却只发现呼吸面罩的镜片彼此分隔得太远,我根本没法让自己的视线对准望远镜的镜筒。

 

提利回头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也许此时他很感激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面罩内置有放大装置。”他说道。

 

“好吧。”我把望远镜塞进一个方便取用的口袋。经过几分钟的摸索,我搞懂了操纵呼吸面罩镜片的方法,不远处的沙丘地带骤然变大,把我的视野挤占得满满当当。

 

“最好在观察完毕后把它调回到初始状态,”提利给出了建议。“不然你会在下马的时候摔倒。”

 

“那是什么?”我试图弄清楚观察对象的真身。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半埋在沙堆之中,我能看出那是个隆起的圆形物体,很像是泰伦的几丁质甲壳。不过从那纹丝不动的样子来看,它并不是活物。“一个死掉的孢子?”

 

“像是那东西。”提利表示同意。“它距离我们的行进路线很近,我们可以在路过时顺便检查一下。”

 

“我更担心的是它把什么东西运送到了地面。”我对他说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一只扈从,几只基因盗取者还有大批的刀虫。”

 

“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会把那家伙干掉。”提利说道。“除非它已经死在了我们手里。”他再次用长矛发出了信号。“出发。”

 

……

 

尽管提利对此很有信心,但当我们的坐骑艰难前行时,我还是密切监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特别是远处那个坠地的空投孢子。每当我们登上一座沙丘,它又重新进入我们的视野时,我都会仔细留意它的情况。我毫不怀疑它搭载的那些有害生物早已四散开来,寻找猎物,甚至还有可能参加了前一晚对我们的围攻,但这并不能阻止我将镜片拨至最大倍率,仔细扫视周围的区域,寻找着任何一点异动。那黑色而又沉寂的庞大身躯带给我一种不祥的感觉,不过我没法说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也许只是周围空旷的荒漠令完全暴露的我感觉很不舒服,促使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唯一能够证明敌人存在的东西上。

 

“有发现什么异动的迹象吗?”我问道。提利瞥了一眼他的便携式鸟卜仪,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有。”他对我说道。这或许是个好消息,或许又恰好相反。即便是在诸事顺遂时,我们也并不能轻易地探测到泰伦,而且我也不认为吉尔德哈尔会对这些战地单兵设备进行调整。据我所知,有少数几名能够理解并且重复这一系列操作的科技教士仍在竭尽全力调整轨道上战舰的感应中枢组件。【注:到此时为止,这项工作已基本完成。一些工作人员把他们的注意力由海军转向了帝国防卫军,但最优先获得调整的是指挥所与防空部队的鸟卜仪阵列。】若是还有一只扈从正埋伏在沙土下面,那么在它发动攻击之前,只会给我们留下不超过一两秒钟的预警时间。

 

“很好。”我很是感激脸上戴着的呼吸面罩,它轻而易举地掩饰住了我的不安。此时我们已经接近到不使用放大装置也能看清那东西的距离,不过这并没有阻止我继续充分享用这套视觉增强装置所带来的好处。考虑到大风裹挟着的沙子那持续不断的堆积效果,孢子此时已处于半埋状态,但这并没有降低那种令人极度厌恶的感觉。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这只不过增强了“行星这具躯体上爆发了某个恶性肿瘤”这一印象。

 

“这东西肯定已经裂开了。”尤根和我一样仔细研究着孢子。“但不是一直都这样。”

 

“也许它在降落期间受了损伤。”我注意到孢子的肉质部分有烧灼的痕迹,而外面的护甲上出现了钙化现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它在下落的过程中发生过翻滚,【注:它可能是来自那艘坠毁的泰伦生物船,在被弹射出来时很快就进入了大气层(或者它就是在大气层之内被发射出来的),根本就来不及调整下降的姿态。】或多或少地经历过均匀的烘烤,而不是凭那些用来保护柔软组织与装载怪物的几丁质烧蚀护片来承受大气摩擦的冲击。

 

“我们最好过去检查一下它的情况。”提利稍微调整了前进的方向,引我们径直向它靠拢。虽说此时的我疑虑重重,但我还是不愿以任务紧急为由否决他的这项提议。尽管我那声誉名不副实,但我还是要对其进行维护,而且我在马背上那一系列的笨拙表现无疑已经让自己大失颜面,沦为了这些骑兵嘲笑开涮的对象。提醒他们我作为帝国英雄的身份也没什么坏处,尽管我主观上感觉灼热烫人的马鞍以及任何不愿让自己置身险地的表现无助于改善这一点。再者说来,面前的这个家伙此时此刻肯定已经死透了。

 

“说得没错。”我附和道。事实证明骑兵队长那简洁的会话风格有着惊人的感染效果。【注:或许凯恩此时的疲劳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在这种情况下这并不奇怪。】我偷偷利用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拙劣骑术,占据了那个稍稍落后于其他人的位置。不论敌人是否处于休眠状态,拥有这么一队骑兵作为肉盾的我都没有必要头一个跑上去冒险。

 

我们行进至距它不到二十米时,我第一次在近距离感受到了空投孢子那巨大的尺寸,之前我只在更远的安全距离上观察过这类东西。(这并不奇怪,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它们一直在喷吐成群一心一意想要干掉我的恶毒生物,而靠近它们就意味着我要在敌人丛中杀出一条血路,这与我那落荒而逃的癖性严重不符。)即便是骑在马上,那坏死肉体组织的露出部分仍至少有我的两倍高,多亏了呼吸面罩的保护,我才得以从这腐烂生物所散发出的恐怖恶臭中幸免。

 

“看起来虫子们已经弃它而去了。”尤根从背上摘了热熔枪,我衷心赞成他的这一预防措施。我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自己的坐骑踩在沙土上的落足声,警戒着埋伏的蛛丝马迹,但我原本预料的那群突然会从地里冒出来的刀虫并未出现。也许提利判断得没错,它们早已离开了这里,或者是没能挺过穿越高层大气的炽热着陆过程。

 

在这个念头的激励下,我把呼吸面罩内置光学镜片组的放大倍率调至最大,透过孢子外壳上用来让承载物脱离的裂缝,尽可能地检查这个生物体的内部。恰逢此时的光照角度极佳,有一束阳光照亮了孢子的内部,我得以避免去寻找可能安装在面罩目镜上的某个图像增强装置。果然,我辨认出了几只倒毙的刀虫,甲壳接缝处渗出的体液已经凝结成了固态的残留物,张开的大嘴里吐出了被烤得肿胀的舌头。

 

“这里面有刀虫。”我大声喊道,【注:此处的描写说明这些死亡军团的士兵们没人拥有单兵微型通讯器。尽管这种装备被广泛使用,但它们在帝国防卫军中远非无处不在:对于后勤部门来说,向帝国周边许多冲突地区持续输送补给物资,是始终要面对的挑战,这常常就意味着装备的数量不足以配发到每一位前线士兵甚至是部队指挥官的手上,而一些团把这作为信条的一部分,有意限制军官们对这些装备的使用。无论是出于上述的哪一种情况,骑兵都不是优先配备这些装备的对象,因为在绝大部分时间里,他们肩负的长距离侦查职能无论如何都会让他们远离团里其它部队的通讯范围。】觉得是时候表现自己积极参与这项愚蠢任务。再过几分钟,我们就可以带着履行完职责的满足感,朝着淋浴和大杯咖啡继续前进。“当然它们已经死了。”

 

“而且还是那种最棒的死法。”尤根补充道。我完全赞同他的这一观点。

 

我开始摆弄光学镜片的控制装置,想要把它恢复成初始状态。但这可怜的玩意儿似乎被卡住了,可能是一些沙粒嵌入到了某些关键部位。我学着那些科技教士对付顽固不化的设备时所用的法子,用掌根猛击了那东西几下,小声念叨几句他们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会吟诵而自己有点儿记不太清内容的《敲击维护连祷》。欧姆尼赛亚显然认为应该看在我努力的份儿上给予一些奖赏,我面罩的视觉效果突然恢复到了应有的状态。然而就在它恢复的前一刻,晃动不止的放大影像扫过了孢子的表面,我敢肯定自己看到孢子背部突出来的某丛已经处于半融状态的集簇尖刺颤动了一下。

 

“远程攻击!”我不顾让自己当众出丑的风险,大声喊道。若当真这怪物还没有彻底死透,那么在意识到我们的存在之后,它便会本能地做出反应,即便那些尖刺已经受损,它们仍足以把我们射成筛子。我边说边调转马头,用脚踢了下坐骑的两肋(那旁边就是透过皮肤与血管相通的粗管子,它们可以直接为马匹输送营养素与保证马匹能在这种严酷环境下存活的其它物质)。突然开始小跑的战马险些让我摔下马背,尤根纵马跟着跑了几步,赶上了我,随后他让马匹慢了下来,与我并骑同行。

 

这时,伴随着像是山火焚烧灌木丛一般的爆裂声,集簇尖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在骑兵的队伍中炸裂开来,它们分裂出的上千根有如剃刀般锋利的飞镖,划破了人员和马匹的身体。有两匹马倒在地上,透过呼吸面罩不停地发出哀嚎,干渴的沙土贪婪地吸食着伤口流淌的鲜血,直到化学药剂调节阀给战马注射了大量的镇痛剂,它们才停止对于自己伤势的关注。绝大多数人的境况没比战马好上多少,但忠于死亡军团传统的他们,没有把精力放在自己的伤势上,而是下到了地面,平端起了手中的武器。换作其它地形,若是孢子本身的情况没有这般糟糕,不是像此时这样只能发射十分之一的尖刺,那么骑兵们很可能会在一瞬间被消灭殆尽。事实上大部分的几丁质镖弹都只击中了地面上堆积的沙土。

 

“感谢你的预警。”提利的声音透过寂静的沙漠空气轻松地传入了我的耳朵,从他的语气中我听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嘲讽。虽然我的预警来得太晚,但对此立刻作出反应的骑兵们纷纷下马,一些人很可能因此逃过了一劫。如若不然,身在高处的他们就得不到沙脊的遮蔽,只会完全暴露在集簇尖刺弹幕的打击之下。后撤的举动同样也让尤根和我免遭厄运,而讽刺的是,此时此刻,只有我们两个还留在马上。

 

“小心眼睛,长官。”尤根在马鞍上转过身子,举起了热熔枪。大约一秒钟后,副官扣动了扳机。全赖呼吸面罩上的偏光镜片,熟悉的闪光不似平常那般刺眼,它彻底烧毁了余下的尖刺。我的坐骑后退了几步,我做好了准备,以为它会受惊或是吓得前蹄腾空,但平素的训练发挥了功效,加之化学药品的混合物进入了它的身体,战马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我可不想让它再发动一轮攻击。”

 

“说得没错。”我回身观看孢子周围那混乱的场面。此时空气中响起了光枪那与众不同的爆裂声,不过我怎么也看不出周围还有什么值得死亡军团的士兵们开枪射击。不管怎么说,孢子内部的刀虫早已丢了性命,而光枪对于外面用来保护虫子们的巨大几丁质甲壳完全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毁伤效果。

 

然而,我立即就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马蹄下的沙子突然变得像是起伏的海面上翻滚的波浪,马身剧烈地晃了几晃。这一次它确实,或者说试图前蹄腾空,把我从马背上甩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的我生怕被马踩伤,连忙打了几个滚,拉开与它的距离,但坐骑的前蹄被某种弯曲而又危险的东西抓住了,它不停地发出嘶吼,来回疯狂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这意想不到的束缚。随后,沙土中突然伸出另一根触须,瞬间缠上了这匹不顾一切想要脱困的战马。随后怪物收紧了生有倒钩的触须,马身两侧被撕扯出了锯齿状的伤口。伴随着一声响亮的爆裂声,军马的脊柱被猛地折断,它的胸腔塌陷了下去。我这匹还在做垂死挣扎的战马被拖进了地下。

 

“这家伙想要进食!”我大声喊道,疯狂扫视着周围的地面,想要通过脚下沙粒的异动来预判敌人的动向。我不知道孢子是想获得足够的生物质来让自己长出更多的集簇尖刺,亦或仅仅是因为发现了我们的存在而伸出触须进行攻击,【注:也许两种意图兼而有之。】但此时身处险境的我并不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

 

“挺住,长官!我来了!”尤根喊道,他正试图重新控制自己那匹受惊的坐骑。我被这场面吓得浑身发抖,预计随时会有另一条触须破土而出对自己发动攻击。我拔出链锯剑,将锯齿的转速调至最大。背后火焰喷射器洪亮的咆哮与高爆榴弹的猛烈爆炸声让我稍稍放下心来,死亡军团仍在战斗,但考虑到他们对于“光荣的最后一战”有着病态的喜好,我在短时间内指望不上来自那帮家伙的支援。“它在你后面!”副官补充道。我猛地转过身子,发现一个蛇形的东西已然向我扑了过来。

 

我咒骂着呼吸面罩受限的视野,举起链锯剑迎了上去,只用一个流畅的动作便切断了那弯曲的附肢。然而此举似乎只是向怪物证明在它触手可及的范围内还有猎物的存在,三四米开外的沙土中又立即冒出了另一条触须,如火焰喷射器倾泻钷流一般从尖端喷射出了脓水。我那饱受摧残的大衣上被涂满了污秽粘稠的液体,就连脑袋也未能幸免。帝皇保佑,我此时戴着全覆式呼吸面罩,它给我帮了大忙。我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拼命擦拭着护目镜,在手套上留下了难以根除的污渍。恢复部分模糊视力的我刚好及时发现另外两条触须试图从相反的方向把我缠住,与此同时初始的那一条劈头盖脑地向我发动了攻击。为了不再沾上另外两条触须再次喷出的讨厌脓水,我砍断了左边的触须,为自己开辟出了闪转腾挪的空间,然后转身用一连串的攻击把它们全都砍成了比我大腿还长的残段。

 

“别过来!”我冲尤根喊道。副官此时已经重新控制住了马匹,正准备连人带马冲下斜坡,把我带离险地,而我基本可以确定他的这种尝试注定不会获得成功。这并不是说我反对让别人解救自己,你明白,实际情况正好相反。但尤根和他的战马之所以还没有遭受我那匹坐骑的厄运,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不在孢子触须的攻击范围之内。不过,若是我的副官想要再靠近一些,他和那匹马就会变成怪物生物兵器的燃料,而我不想失去这个能够带我逃出生天的最好机会。“发现异动,就用热熔枪射击。”

 

“遵命,长官。”尤根和往常一样兴高采烈地给出了回应。他带着十足的决心开始射击,在弹着点处制造出了一片片冒着热气的玻璃。对我来说,附近的触须委实过于众多,但经过尤根那头几次射击,我对自己很有信心,认为自己能够估测出那可怕怪物的最大攻击范围,并且很高兴地发现自己只消一轮短距冲刺就能脱离险地。

 

筹谋已定就要付诸行动,我向着尤根栖息的那个沙丘的顶部跑去,那架势就好像阿巴顿本人正在我身后穷追不舍。我沿途挥剑切断了那些敢于破土而出但离我太近导致尤根不敢冒险开枪处理的附肢。几秒钟后——不过给人的实际感觉要长得多——抓着武器的我开始努力攀爬斜坡。坡顶的尤根高声对我进行着鼓励。“长官,坚持住!”他敦促道。“你马上就要成功了!”热熔枪发出的炽热闪光与嘶嘶声响不时打断着他的话。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突然勾住了我的脚踝并开始用力拉扯,好在有防卫军制式军靴的保护,我脚上的皮肉才没有受到重创。看起来,孢子已经学会要把自己的触须隐藏在沙面以下,【注:这极不可能,因为目前还没有回收到哪怕能够展现最基本认知能力的生物样本。真实情况更有可能是,此时此刻凯恩和尤根已经清除掉了所有地面以上或是靠近地面的附肢。】在最后关头实施那孤注一掷的报复。我挥剑向下猛砍,剑刃只是带起了一团沙子,隐藏在沙丘深处的捕猎触须借助厚厚的沙土躲过了我的反击。它又是一拉,我的膝关节险些被扯得脱臼,膝盖以下的部分消失在了沙土之中。

 

“坚持住,长官!”尤根又喊了一声。他跳下马,裹着一团细细的沙粒,顺着斜坡滑下了沙丘。副官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我那只空着的手,身子后仰,全力拉扯。“我拽住你了!”

 

“这该死的孢子也是一样!”夹在中间的我怒吼道,感觉一手一脚马上就会被“他们两个”齐根扯断。尽管我副官那令人吃痛但又出于一番好意的介入也许能为我多争取到几秒钟的时间,但在比拼蛮力方面,我们不是怪物的对手,绝对无法挣脱它施加在我脚上的束缚。若是我想要避免和自己那匹倒霉的战马走上同一条老路,那么摆在我面前的就只剩下一个选择。我深吸了口气,把链锯剑调转到一个自己期望能够干净利落完成切割的角度。“那个医疗包还在你身上吗?”

 

“当然。”尤根点了点头。他显然不明白我这个问题的真意。

 

“很好。”我再次深吸了口气,心里很想知道自己能否下得去手,考虑到不这么做的后果,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毕竟,我已经有了两根改造手指,再多一条新腿应该也不难适应。“你要是能把它拿出来,预先准备好,我就感激不尽了。”

 

“当然,长官。”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松开了我的胳膊,开始在自己那堆装备包里翻来翻去。“你需要先打上一针局部止痛剂吗?”

 

实际上我非常需要那东西,但我还是摇了摇头。“没时间了。”我对他说道,然后便举起了高速旋转的链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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