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庄诗话》宋 何汶 （十）

杜子美 《病柏》 《石林诗话》说“《病柏》、《病橘》、《枯棕》、《枯楠》，都是描写作者当时所发生的事。比如《病柏》是写给唐明皇的，与《杜鹃行》意思相同。《枯棕》是讲述人民的无力感，在诗篇中作者也这么说了自己。《枯楠》说‘犹含栋梁具，无复云霄志。’是写给像房次律这样的人的。只有在《病橘》才说‘惜哉结实小，酸涩如棠梨。’最后写因为荔枝而劳民，怀疑是在指朝廷因宠佞臣，而使有识之人不得志。从汉 魏开始，诗人写诗都用意深远，不失古风，这些诗在这一点上我以为是如此，而且所写的诗语非常工整。” 《病柏》 有柏生崇冈，童童状青（车）盖；偃蹙龙虎姿，生当风云会；神明依正直，故老多再拜；岂知千年根，中路颜色坏；出非不得地，蟠据亦高大；岁寒忽无凭，日夜柯叶改；丹凤领九雏，哀鸣翔其外；鸱鸮志意满，养子穿穴内；客从何乡来，伫立久吁怪；静求玄精理，浩荡难倚赖。 《病橘》 群枳（橘）少生意，虽多亦奚为；惜哉结实小，酸涩如棠梨；剖之尽蠹虫，彩掇爽其宜；纷然不适口，岂只存其皮；萧萧半死叶，未忍别故枝；玄冬霜雪积，况乃回风吹；尝闻蓬莱殿，罗列潇湘姿；此物岁不稔，玉食少（失）光辉；寇盗尚凭陵，当君减膳时；汝病是天意，吾愁（谂）罪有司；忆昔南海使，奔腾献荔枝。百马死山谷，到今耆旧悲。（诗中有三处与现今流行不同，已括号。） 《枯棕》 蜀门多棕榈，高者十八九；其皮割剥甚，虽众亦易朽；徒步如云叶，青青岁寒后；交横集斧斤，凋丧先蒲柳；伤时苦军乏，一物官尽取；嗟尔江汉人，生成复何有；有同枯棕木，使我沉叹久；死者即已休，生者何自守；啾啾黄雀啄，侧见寒蓬走；念尔形影干，摧残没藜莠。 《枯楠》 楩楠枯峥嵘，乡党皆莫记；不知几百岁，惨惨无生意；上枝摩皇天，下根盘（蟠）厚地；巨围雷霆坼，万孔蝼蚁萃；冻雨落流胶，衡（冲）风夺佳气；白鹄遂不来，天鸡为愁思；犹含栋梁具，无复霄汉志；良工古昔少，识者出涕泪；种榆水中央，成长何容易；截承金露盘，袅袅不自畏。 （与现代流行的字不同已括号。“冻雨落流胶”在《渔隐诗话》说“《楚辞》‘使冻雨兮洒尘’注解说‘江东人称在夏天下的暴雨称为冻雨，音东。’”） 《李潮八分小篆歌》 《渔隐丛话》说“这首诗是讲书法的颠末，可以说是讲得很详细了，后人的笔力，有可能到达诗中描述的吗？而说到‘峄山碑’‘枣木传刻’部分，是较让人信服的。” 仓颉鸟迹既茫昧，字体变化如浮云；陈仓石鼓又已讹，大小二篆生八分；秦有李斯汉蔡邕，中间作者寂不闻；峄山之碑野火焚，枣木传刻肥失真；苦县光和尚骨立，书贵瘦硬方通神；惜哉李蔡不复得，吾甥李潮下笔亲；尚书韩择木，骑曹蔡有邻；开元以来数八分，潮也掩有二子成三人；况潮小篆逼秦相，快剑长戟森相向；八分一字直百金，蛟龙盘拏肉屈强；吴郡张颠夸草书，草书非古空雄壮；岂如吾甥不流宕，丞相中郎丈人行；巴东逢李潮，逾月求我歌；我今衰老才力薄，潮乎潮乎奈汝何。 《十二月一日》 《诗眼》说“古人的律诗，也是在写文章，语句看起来好像无伦次，可意趣主导如串珠。” 《十二月一日》诗说“今朝腊月春意动，云安县前江可怜。”这首诗的立意，是感念岁月无常，感叹自己在异乡飘泊。其中说到“一声何处送书雁，百丈谁家上水船。”更显出身在异乡的愁思。 《十二月一日》 今朝腊月春意动，云安县前江可怜；一声何处送书雁，百丈谁家上水船；未将梅蕊惊愁眼，更取揪花媚远天；明光起草人所羡，肺病几时朝日边。 《闻官军收河北》 诗说“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人一般在感受极度悲伤，等悲伤事一解除后会转而成喜悦，作者忽然听到大盗被平定，心中庆幸大唐重复太平。回头看自己的妻与子，心中知道不用再逃亡了，所以说“卻看妻子愁何在”，这是作者开心极至，不知不觉手舞足蹈，因而说“漫展诗书喜欲狂”从这里喜悦不由从心中生起，故说“白日放歌须纵酒”。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游子》 诗说“巴蜀愁谁语，吴门兴杳然。”作者在巴蜀人生地不熟，所以想起远处的吴会。“九江春草外”是在想像刚离开吴门的景物，“三峡暮帆前”是说去三峡一路上风波不断。“厌就成都卜，休为吏部眠。”想要个平静的生活如今一切不顺人意，来到三峡这危险的地方，离九江这么远。作者奔走万里，途中没有保障，感伤人世间的险隘，不能容下自己，所以说“蓬莱如可到，衰白问群仙。” 《游子》 巴蜀愁谁语，吴门兴杳然；九江春草外，三峡暮帆前；厌就成都卜，休为吏部眠；蓬莱如可到，衰白问群仙。 《题桃树》 诗说“小径升堂旧不斜，五株桃树亦从遮。”这是第一句诗，描写到老堂的小径笔直，并被五株桃树遮掩，已经如图画般映现出来了。中间四句都是在提以前的事，当时天下太平，家里丰衣足食，桃子都是赠送给贫穷的人家，所以说“高秋总馈贫人实”。人们和和气气，大家悠闲快乐，所以说“来岁还舒满树花”。每一户人家都崇尚忠厚的风气，处处犹如被鲁恭道德所感化，所以说“窗户每宜通乳燕，儿童莫信打慈鸦。”但作者在写这诗时的环境，世间都是寡妇与强盗，以前的风气难以恢复，所以说“非今日”，这是写“天下车书正一家”的时候。所谓意趣贯珠，现在人不追求诗的意思是诗的关键，而是用语言强行贯穿，这种求稳当而停笔，然后认真画直的作法，真是太浅薄了。 《题桃树》 小径升堂旧不斜，五株桃树亦从遮；高秋总馈贫人实，来岁还舒满树花；帘户每宜通乳燕，儿童莫信打慈鸦；寡妻群盗非今日，天下车书正一家。 《哀江头》 苏子由说“老杜身在贼人控制的地方时，有写一首《哀江头》的诗，我爱他的词气势如百头披金甲战马，下坡过涧如履平地，得前辈诗人遗法。比如白乐天写的诗词很工整，但拙于写事物，他寸步不遗，还在害怕丢了什么的作法，证明他只能看见了老杜藩垣的地步。” 《哀江头》 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忆昔霓旌下南苑，苑中万物生颜色；昭阳殿里第一人，同辇随君侍君侧；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箭正坠双飞翼；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清息；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忘南北。 兵车行 《蔡宽夫诗话》说“齐梁以来，文人雅士喜欢模仿乐府写辞，但是时间一长，往往就失去了命题本意。比如写‘乌将八九子’就只是写乌鸦；写‘雉朝飞’只写雉；写‘难鸣高树巅’，只是写鸡，大概都是这样。还有更糟糕的，直接连命题都失去了，比如‘相府莲’讹成‘想夫怜’，如‘杨婆儿’讹成‘杨叛儿’之类就是。那是因为写诗的人懒不去详细考究，即便是李白也不免这样。只有老杜的《兵车行》《悲青坂》等数篇，都是因为身边发生的事而写出自己的想法，命题也不蹈前人的旧迹，真是个豪杰。” 《兵车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千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见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荊杞；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长者虽有问，役夫敢伸恨；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是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悲青坂》 我军青坂在东门，天寒饮马太白窟；黄头奚儿日尚西，数骑弯弓敢驰突；山雪河冰野萧瑟，青是烽烟白人骨；焉得附书与我军，忍待明年莫仓卒。 《出寒曲》 《许彦周诗话》说“诗是有力量的，如在弓上斗力，当还没去挽弓时，没人会觉得挽弓很难；可是当有人真去挽弓时，卻不知如何用力，挽哪里都使不上劲。比如《出寒曲》‘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 《出寒曲》 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霍嫖姚为霍去病） 《冬日谒玄元皇帝庙》 《珊瑚钩诗话》说“陈无己先生对我说‘现代人喜爱杜甫的诗，于是有些人模仿其中的一句，或者切取几个字来模仿，希望能模仿得像杜甫些，这样的行为不是善于学习杜甫的学者。诗的主要，就是要非常注重立格 命意 用字而已。’我说‘什么才算是？’陈无己说‘像《冬日谒玄元皇帝庙》这诗，叙述的是皇帝的功德，但又有别的意义，说的事情虽是这事，但其中的道理才是精萃。’” 《冬日谒玄元皇帝庙》 配极玄都閟，凭高禁御长；宗祧严具礼，掌节镇非常；碧瓦初寒外，金茎一气旁；山河扶绣户，日月近雕梁；仙李盘根大，猗兰奕叶光；世家遗旧史，道德付今王；画手看前辈，吴生远擅场；森罗移地轴，妙绝动宫墙；五圣联龙衮，千官列雁行；冕旒俱秀发，旌斾尽飞扬；翠柏深留景，红梨迥得霜；风筝吹玉桂，露井冻银床；身退卑周室，经传拱汉皇；谷神如不死，养拙更何乡。 《阆中歌》“辞句非常峭丽，语脉新奇，句子清净而且诗体好，难道这不是杜甫写诗立格的妙处吗？” 《阆山歌》 阆州城东灵山白，阆州城北玉台碧；松浮欲尽不尽云，山动将崩已崩石；那知根无鬼神会，已觉气与嵩华敌；中原格斗且未归，应结茅斋看青壁。 《阆水歌》 嘉陵江色何所似，石黛碧玉相因依；正怜日破浪花出，更复春从沙际归；巴童荡浆欹侧过，水鸡衔鱼来去飞；阆中胜事可肠断，阆州城南天下稀。 《江汉诗》说乾坤之大，腐儒竟然无寄身之所。 《江汉诗》 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苏；古来存老马，不必取长途。 《缚鸡行》说杜甫从鸡或虫子的一得一失中悟道，就是作人啊不如看开得失，专注于两忘，难道这不是命意很深吗？ 《缚鸡行》 小奴缚鸡向市卖，鸡被缚急相喧争；家中厌鸡食虫蚁，不如鸡卖还遭烹；虫鸡于人何厚薄，吾叱奴人解其缚；鸡虫得失无了时，注目寒江倚山阁。 《登岳阳楼》 《唐子西语录》说“过岳阳楼，看子美写的诗，才四十个字而己，但气象宏放，意趣涵蓄深远，可以与洞庭争雄，这就是人们所讲的富哉言乎。李太白 韩退之他们，虽然也写过大篇章，但与此篇笔力相比，还是差那么一点。杜子美的诗虽然短但志向大，其他人的诗虽然写得长但志向小。” 《西清诗话》说“洞庭湖景色非常壮观，从古到今很多文人墨客，写了很多描写它的诗句。比如‘水涵天影阔，山拔地形高。’‘四顾疑无地，中流忽有山。’‘鸟飞应畏堕，帆远卻如闲。’都是称雄于世的句子，但这些句子还不如孟浩然的‘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这句描述了洞庭湖的一望无际，气象雄伟壮观，洞庭湖景色如浮现在读者眼前。而子美的诗，卻又不同，‘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不知少陵胸中吞下几个云梦（地名，云梦因水得名）” 《登岳阳楼》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野人送朱樱》 《诗眼》说“樱桃诗，此诗前四句可以说是像禅家那种信手拈来，头头是道。直接写眼前所见到的，字句平易委婉，非常深得人心。但它也很难，难在不是随便就能这么写。后四句的感物寄兴都出于自然，所以终篇遒健。” 《野人送朱樱》 西蜀樱桃也自红，野人相赠满筠笼；数回细写愁仍破，万颗匀圆讶许同。忆昨赐沾门下省，退朝擎出大明宫；金盘玉箸无消息，此日尝新任转蓬。 《春望》 《迂叟诗话》说“‘牂羊坟首，三星在罶。’是讲不能长久。古人写诗，最宝贵的是言外之意，人必须仔细思考才能了解，所以才有讲说的无意，听的人引以为戒。近代诗人，只有杜子美深得古代诗人的大体，如‘山河在’，讲明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草木深’，讲明没有人了。花鸟本是平常人们娱乐的事物，见了它们心生悲泣，听了让人顿生惊恐，那么当时诗人所处的怎么一个情况，可以从中了解到。其他的可以类推，不再多举例子了。” 《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壮游》 《溪诗话》说“书史如果能读入心的话，那么书香气能透入冠裾；山川历历在眼前，书史的英灵有助于写文字。太史公曾经南游北涉，肯定不是闲游。看老杜的《壮游》诗中说‘东下姑苏台’至‘西归到咸阳’，其中透出的俊逸豪气，可以诗中见到。” 《壮游》 往昔十四五，出游翰墨场；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扬；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皇；九龄书大字，有作成一囊；性豪业嗜酒，嫉恶怀刚肠；脱略小时辈，结交皆老苍；饮酣嗜八极，俗物都茫茫；东下姑苏台，已具浮海航；到今有遗恨，不得穷扶桑；王谢风流远，阖庐邱墓荒；剑池石属仄，长洲芰荷香；嵯峨阊门北，清庙映回塘；每趋吴太伯，抚事泪浪浪；枕戈忆勾践，渡浙想秦皇；蒸鱼闻匕首，除道哂要章；越女天下白，镜湖五月凉；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归帆拂天姥，中岁贡旧乡；气劘屈贾垒，目短曹刘墙；忤下考工第，独辞京尹堂；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春歌丛台下，冬猎青邱旁；呼鹰皂枥林，逐兽云雪冈；射飞曾纵鞚，引臂落鹙鸧；苏俟据鞍喜，忽如携葛疆；快意八九年，西归到咸阳；许与必词伯，赏游实贤王；曳裙置體地，奏赋入明光；天子废食召，群公会轩裳；脱身无所爱，痛饮信行藏；黑貂不免敞，班鬓兀称觞；杜曲晚耆旧，四郊多白杨；坐深乡党敬，日觉死生忙；朱门任倾夺，赤族迭罹殃；国马竭粟豆，官鸡输稻梁；举隅见烦费，引古惜兴亡；河朔风尘起，岷山行幸长；两宫各警跸，万里遥相望；崆峒杀气黑，少海旌旗黄；禹功亦命子，涿鹿亲戎行；翠叶拥吴岳，螭虎啖豺狼；爪牙一不中，骄兵更陆梁；大军载草草，凋瘵满膏盲；备员窃补衮，忧愤心飞扬；上感九庙焚，下悯万民疮；斯时伏青蒲，廷诤守御床；君辱敢爱死，赫怒幸无伤；圣哲体仁恕，宇县复小康；哭庙灰烬中，鼻酸朝未央；小臣议论绝，老病家殊方；郁郁苦不展，羽翮困低昂；秋风动哀壑，碧蕙捐微芳；之推避赏从，渔父濯沧浪；荣华敌勋业，岁暮有严霜；吾观鸱夷子，才格出寻常；群凶逆未定，侧伫英后翔。 《玉华宫》 《容斋随笔》说“张文潜晚年住在宛邱，何大圭那时正好二十岁，他去拜见张文潜。他在张文潜家中住了三天，总是见到张公整天在吟这首诗。大圭上前请教为什么？文潜公说‘这首是《风》《雅》《鼓吹》，我没办法简单几句给你讲清楚。’” 《玉华宫》 溪回松风长，苍鼠窜古瓦；不知何王殿，遗构绝壁下；阴房鬼火青，坏道哀湍泻；万籁真笙竽，秋色正潇洒；美人为黄土，况乃粉黛假；何时侍金舆，故物独石马；忧来藉草坐，浩歌泪盈把；冉冉征途间，谁是长年者。 《严郑公宅咏竹》 《王洙诗注》说“此诗杜子美的用意极为深远，别因为词句而误解原意（原文 以意逆志，出《孟子 万章》上“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读诗的应该了解到这一点。” 《严郑公宅咏诗》 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色侵书帙晚，阴过酒樽凉；雨洗娟娟静，风吹细细香；但令无翦伐，会见拂云长。 《孤雁》 《师先生诗注》说“鲍当的《孤雁》诗说‘更无声接续，空有影相随。’描写孤真到了孤处，但子美的‘饮啄’‘念群’这样子词语，是孤中含有不孤之意。而‘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又有一种描述不尽的孤。” 《孤雁》 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野鸦无意绪，鸣噪自纷纷。 《苕溪渔隐》说“古诗不会被拘束在声律上，从唐朝到现在，诗人也是如此。开始不需要破弃声律，诗成破弃声律，老杜也有写这种体裁的诗，如《绝句漫兴》《江畔独步寻花》《黄河》等，都不被声律拘束，浑然成章，新奇可爱。” 《绝句漫兴九首》 眼见客愁愁不醒，无赖春色到江亭；即遣花开深造次，便觉莺语太丁宁。 手种桃李非无主，野老墙低还是家；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几枝花。 孰知茅斋绝低小，江上燕子故采频；衔泥点污琴书内，更接飞虫把著人。 二月已破三月来，渐老逢春能几回；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肠断春江欲尽头，杖藜徐步立芳洲；颠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 懒慢无堪不出村，呼儿自在掩柴门；苍苔浊酒林中静，碧水春风野外昏。 糁迳杨花铺白氊，点溪荷叶叠青钱；笋根稚子无人见，沙上凫雏旁母眠。 舍西柔桑叶可拈，江上细麦复纤纤；人生几何春已夏，不放香醪如蜜甜。 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谁谓朝来不作意，狂风挽断数长条。 《黄河二首》 黄河北岸海西军，捶鼓鸣钟天下闻；铁马长鸣不知数，羌人高鼻动成群。 黄河西岸是吾蜀，欲须供给家无粟；愿驱众庶戴君王，混一车书弃金玉。 《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 江上被花恼不彻，无处告诉只颠狂；走觅南邻爱酒伴，经旬出饮独空床。 稠花乱蕊畏江滨，行步欹危实怕春；诗酒尚堪驱使在，未须料理白头人。 江深竹静两三家，多事红花映白花；报答春光知有处，应须美酒送生涯。 东望少城花满烟，百花高楼更可怜；谁能载酒开金盏，唤起佳人舞绣筵。 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不是爱花即欲死，只恐花尽老相摧；繁枝容易纷纷落，嫩叶商量细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