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魔都 第三十幕 高斯盛时
2007年12月24日 上海市 虹口区 1933老场坊
“东川公路那边发现了好几个死灵奥术有关的炼成阵，是有几个富二代出去玩的时候发现的，然后报给了那边的警察局……此外在徐汇区有普通人闯入了结界，不过目前都已经被施加了记忆消除奥术，这个大型结界应该还可以维持很长的一段时间。”
“巨龙呢？还有那些被损毁的建筑物修复的如何？”
“巨龙目前还插在东方明珠塔上，具体怎么做等内阁的指示吧——至于那些损毁的建筑，总管阁下已经派遣奉贤区所有的投影奥术师去进行修复了，但是进度仍旧很慢。”
“那也总比用机器来得快吧，奥术可是万能的。”
“你说的没错，至少到目前为止，局势都在我们的掌控之内；现在结界内部还没有有关死灵奥术师出现的消息，所以除了我们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有关巨龙的事情。”
“可是这个结界的符文之力来源……”
“白痴！这可是公开场合，谈论这种事情你难道想死吗！”
我和胡安刚刚从吕妍的办公室出来，就看到有两名女性代行者在走廊上激烈的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人还狠狠揪住了另一个人的上衣领，不过他们在见到胡安以后便缓缓收手，最后默默消失在了走廊尽头，感觉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毕竟这个建筑本身给我的印象就不怎么好。这个老场坊在起初建立的时候是被用作屠宰牲口的，这种东西居然还是巴西利卡风格……简直是为了做作而做作。整个建筑一共有三层，最顶的一层是总管办公室以及重要部门的办公地点；中间用来进行一些训练、奥术培训以及进行一些狂信者们的仪式；最下面一层则是办理日常事务的地方，比如户口啊、补贴啊、资格证啊之类的琐事都在那里办理。
“音乐家。”
“怎么了？”
“那边……有人……”
我顺着胡安所说的方向望去，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聚集了一群人，他们像是躲在龟壳里一般探出脑袋，窥视着这边。
“啊，不必理会他们，那些家伙由他们好了，我们现在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因为我是异类吗？”
“你怎么可能是异类呢？要说异类的话，你身边的我不是更像么？”
我真蠢，安慰别人的方式居然只有讽刺自己这一种；我有些后悔生前没有多看看卡耐基或者李宗吾的书，像我这样一股脑的钻到音乐里面的白痴究竟有什么出息？
——罪孽啊，都是罪孽。
就在我们对这个建筑有些诡异的气氛猜测不断的时候，李泽渊也从办公室里面出来了，他看到胡安后显得有些惊讶。之前李泽渊说过胡安长得像之前他认识的某个人，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在东方明珠塔做出想要救胡安的举动，这样的做法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也许我可以从这个线索推测出什么，或者也许不能。
反正应该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你怎么还在这里？”李泽渊问道。
胡安比划手语，他看不懂，我以为这将是一场没有下文的对话，可是李泽渊居然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碳素笔。笔是那种很普的、通随便就能在大街上买到的晨光牌，这个牌子的总部我记得好像就是在上海来着；那本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工厂给工人发的，毕竟上面还印着类似“铆足干劲加油干”的标语。
笔记本的开头写着李泽渊的名字，旁边还画着一把小伞，小伞的另一侧也写着一个名字，只不过那个名字被人撕掉了，这种游戏是那个年代的青少年们喜欢玩的一种。
“用这个。”李泽渊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这个快三十岁的颓废老男人居然也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亦或者，是因为胡安真的长得很像某人么，“送你的，想要说话的话，可以用笔写下来，这样就不会有代沟了。”
胡安拿着笔记本和笔发愣，李泽渊望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要打算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狠心咽下去。
“我……再见了，胡安……对吧。”
——你要去哪里。
她在笔记本上快速写下。
“我……我想要一个人静静，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盘古议会给我安排的住处在外滩附近的福州路。还有啊……”
李泽渊的右手停止在半空中，食指抖两下缩了回去。
“不……没什么，就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说完这句话后，这个颓废的男人消失在了我的视野内，从和他有过接触后，我只觉得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那种被关在监狱里面很长时间，或者他真的在监狱里面待过呢？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人要么是在装傻，要么就是真的疯了。
在李泽渊走后，总管吕妍也出来了，她先是狠狠瞪了一下那些蹲在墙角的代行者，将她们吓跑后又转身面朝胡安。
“讨人厌的李泽渊……要不是因为内阁不想让他死，我早就宰了这个一肚子黑水的男人。我是个讲信用的人，该给你的东西我也已经全部给你了，奥术师资格证、低保……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想要帮忙。
胡安在纸上刷刷刷。
“……你能帮上什么忙呢？”吕妍叹了口气，好像是在为自己已经做了的决定犹豫不决，“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忙的话，去一楼的大厅看看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虽然你拿不了调查点数，但是可以赚点钱。我听说你之前一直在城隍庙附近卖唱是吧，靠那种方式是赚不了多少钱的。”
——知道了，谢谢。
“嘁……我究竟在干什么啊……先是李泽渊现在又是灵魂奥术师……内阁的还管不管事情了。”
吕妍抱怨了一句，然后朝着洗手间走过去，应该是去上厕所吧，不管她。
“音乐家，走去看看吧，她说的那个，说不定真的有钱赚呢？”
“那个女人我总觉得不可信，如果是危险的事情，我不允许你去做。”
“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婆婆妈妈的。”
“我只是出于安全因素……”
胡安没有理我，一个人顺着走廊走了下去。
话说回来，这个建筑物本身的格调实在是有些太过于阴郁了，虽说今天是阴天，可是如果不开灯的话，里面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更何况现在屋子里头比外头还冷，那些做办公桌的奥术师都开始浑身发颤，可是我也没有见到这间屋子里面有什么供暖的设备。
这个国家的北方我记得是有供暖来着的，以秦岭淮河为界，最南到徐州，所以即便上海是一座大城市，也不可能享有这样的特殊待遇。暖气啊……确实是实用的东西，不过这栋建筑没有暖气就算了，居然连空调都没有，这些文职人员有且仅有的供暖设备只是一台油汀，而且是二十多个人共用一个的那种。
新闻里面说再过一段时间冷空气就会过去，然后一切就会回到以往的那个冬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圣诞节来着……洋鬼子的节日，我不感兴趣。
“你在看什么呢？”
我和胡安来到一楼的大厅，这里鱼龙混杂了各种人，好不热闹，就在我和胡安准备去告示牌看看的时候，那个叫做王英彦的代行者出现在了胡安的身边。这个家伙我完全察觉不到他身上的威胁性，是个可以随便应付的家伙——不过这个人懂一点手语，所以交流起来应该很方便。
“你不怕我？其他奥术师可都是一路上都躲着我的。”
“如果你真的想要伤害我们的话，我应该早就死在你手里了吧，所以我推测你只是想要一个稳定的生活——说句实话吧，其实关于灵魂奥术师的排斥问题，只是异端审判局的家伙们在作祟罢了，那些人是一堆盘古的狂信者，当然那是褒义的说法，换个词来形容就是疯子。”
看不出来这个王英彦有两把刷子啊，人还是不可貌相，切记切记。
“盘古议会的奥术师难道没有要求要有绝对忠诚的信仰么？刚刚我在办公室吕妍总管将奥术师资格证递给我的时候，还要非逼着我说什么‘盘古议会永垂不朽’之类的东西。”
“那只是白纸黑字的东西，说白了这只是形式主义。你看看你的周围，除了异端审判局的，有几个人有那种信仰——大家心里面其实都很清楚。”
——胡安，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吧。
我不想让胡安听这个王英彦说一些歪道理给她，她的世界观还没有成熟到可以独立思考并且判断另一个人看待事情的角度……胡安她，如果可以，我想少让她接触这些东西，每个年龄段都有自己应该去承受的东西，她还没到时候。
不过那个王英彦有一点说对了，当今社会弥漫着的形式主义，似乎已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社会惯例。有些人拿这个来自嘲，他们并不知自己已生活在形式主义的牢笼里，因此这个牢笼也更加桎梏了他们。
比如那句“盘古议会永垂不朽”，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是永垂不朽的，就像所有的故事终究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如果内阁的那些老家伙将这种理念的发展，只是同公式一般的如此重复而已，则这理念虽然本身是真实的，可事实上却永远仅只是个开始，全中国的奥术师们都会因为他们陷入死循环。如果认知主体只把唯一静止的形式引用到现成存在物上，而材料只是从外面投入于这个静止的要素里，那么这就像对内容所作的那些任意的想象一样，不能算是对于上述要求的满足；即是说，这样做出来的不是从自身发生出来的丰富内容，也不是各个形态给自身规定出来的差别，而勿宁是一种单调的形式主义。这种形式主义之所以能使内容有差别，仅只因为这种差别已经是现成的而且已为众所熟知。
——人类真是充满讽刺意味的生物。
作为一个死去的灵魂，我自诩有资格站在一旁说这种风凉话。
“对了，你在这里干嘛呢？”王英彦先转移话题了。
“看看有什么事情可以处理，毕竟最近很缺钱，可以和我讲一下代行者处理奥术师之间的争端有哪些具体的方法吗？”
“方法啊……其实不仅仅是代行者，普通奥术师都可以接管这些任务了，是因为自从我们和死灵协会开战后，人手实在是太稀缺了。”他清了清嗓子，“代行者相对于盘古议会的代言人，BIOS系统会日常发布一些任务，有的是解决民事问题、有的是解决异常符文之力事件，解决这些问题就可以获得一种叫做‘调查点数’的东西——我不知道是哪个白痴想出来的名字，不过这个东西却是代行者评级晋升的资本，你有更高的评级，就代表实力越强。”
“有更高的评级，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知道……除了证明你的实力外毫无用处，想要在奥术师的世界中生存只靠实力那是古时候的事情，现在的社会不一样，太复杂了。我们这种小屁孩怎么可能懂呢，老老实实的按照那些人给你定好的角色活着就好了。”
胡安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个山顶洞人，或者是一只可悲的井底之蛙。
“音乐家，你怎么看？”
“嗯……”我走到告示牌前，端详着上面的内容，那是一块有触摸功能的大屏幕，点击那些任务，然后再旁边的机器刷一下奥术师资格证就可以接下任务，还挺方便，“死灵奥术师出现，急需四名C+评级以上的奥术师进行编队，收到任务后请立刻前往上川路集合……这个不行，太危险……女性奥术师涉嫌暴露奥术师世界，需要立刻前往调查，我觉得这个可以。”
就在我准备劝导胡安接下任务的时候，有一名女性奥术师突然插队，然后接下了有关死灵奥术师的任务，我开想是谁这么没有素质，回头一看，是那个张晓丽。这名少女眼疾手快的将资格证放在机器上，只听“嘀”的一声，屏幕上就显示出她的名字。
“哦？灵魂奥术师和名誉代行者王英彦，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她调侃道。
“你好，张晓丽阁下，需要我帮忙进行调查吗？”
“随便，多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这两个人就这么丢下我和胡安扬长而去了，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不过就算有时间，又能够说什么呢？更何况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愿意和一个失语症少女聊天吧。话说回来那两个人不是负责李泽渊的调查么？怎么现在又去接这些任务去了……
不想那么多，乘早解决事情，然后回家睡上一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