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二） 许墨

梦蝶（二） 许墨

相依相偎的人影，在玻璃窗模糊成一团色彩，好比随意泼了一大桶颜料。

花香已浓至极盛处，裹挟漫漫霞光淹得满室馨香，他深深沉溺其中，不自觉地有些微醺。

许墨拥着你，闲闲地望着屋外走走停停的行人，一呆就是大半天，直到月轮攀上树梢，星子稀稀拉拉跳进浅灰色夜幕，才回到床榻休息。

他瞅着你，跑来跑去，收拾碗筷，活脱脱一只屯粮过冬的小松鼠，滑稽又可爱，忍不住抬手揉揉你发顶，擦去你额头冒出的薄汗：“不着急，需要我帮忙么？”

“你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不许动弹，否则我会生气的。”见你气势汹汹掐起腰，小脸一鼓一鼓逗得他乐不可支，佯装配合地点点头，唇边笑涡转浓，小姑娘，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长大了。

“啊！”直冲门面递来一勺白粥，米香淡淡萦绕鼻尖，倒令这位平日稳重自持的教授犯了难，思忖片刻，他笑眯眯开腔，不着痕迹地接过瓷勺，“小傻瓜，我可以自己吃的。乖。”

话音刚落，他就往嘴里送，刚到一半，就被你的小手中途杀出，捂得严严实实不说，还伴着奶凶奶凶的训斥：“不可以，上次我住院你也不让我自己吃，来而不往非礼也，让我照顾找你嘛！！”

属实拗不过你的性子，他哭笑不得地扮演起病人，听话地吞下大半碗，至于剩余的，则让他不遗余力地喂进你口中，美其名曰礼尚往来，于是乎，他又收获一个两颊红扑扑的小姑娘。

料峭的暗，辗转清冷的月色中，孤零零投射在惨白的墙壁，一大一小两个灰影渐渐发生异变。

男子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拉长，一寸寸遮挡住女孩儿的，最后竟全部覆盖。

与此同时，许墨和你的距离也一点点缩短，冰冷怀抱中馥郁花香，不知疲倦地袭击鼻腔，害得他无法思考，更难以分辨现实与梦境。

他眼睁睁见你被利刃割伤，指肚渗出的血滴打湿蝴蝶翅膀，像不堪重负似的，那只蝶决绝地扑上你的胸口，和你的衣服合二为一，洇开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还不停地汩汩流出，刺得他眼睛生疼。

世界按下暂停键，记忆的洪水推开闸门，铺天盖地涌来，终究逃脱不掉么？

无法遏制的冷窜遍周身，他整个人如坠冰窖，唯有紧紧抱住你，才能抵御着蚀骨灼心的疼。

“许.....墨”视线中的你低低喊他名字，几乎快要听不见，翦水瞳眸浮漾的眷恋和不舍，犹如万千箭矢狠狠扎入心脏，瞬间千疮百孔。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断断续续喘了三次，才艰难说完，每个字都重重撞击他的耳膜，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小傻瓜，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他俯下身，在你颊边轻声安抚，好似耳语一个秘密，低得颤人心，隐隐夹杂一丝哽咽，“我们还要去放风筝的，不是么，我记得你最守约了，对不对，别怕。”

不厌其烦地擦拭你唇角一直溢出的血痕，他怔怔看着你羸弱的身躯，和扭曲的空间一同化为碎片，浸润着皎洁的月光，凝结成奄奄一息的蝴蝶，颤巍巍落入掌心，一动不动。

“去吧，我会等你，哪儿也不去。”徐徐送出一口气，彩蝶翩翩起舞，带着他的体温，恋恋不舍地绕着他转了又转，最终融入茫茫夜色，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眨眼间消失不见。

困倦不堪的许墨缓缓阖上长睫，全身猛然一沉，不受控地向深渊最深处堕去。

 

“教授！！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