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别》（乃贝）
贝拉靠在乃琳的胸口，把玩着被汗寖湿的发根，将其打成一圈又一圈的死结，牢牢捆住自己的手指。
她一直都很喜欢玩乃琳的头发。就像个误闯入迷宫森林的小孩，仅仅怀着最天真的好奇，就毫无防备地走进静谧幽暗的深处，最后被银色发丝结成的网给捕获。
贝拉自问过网中的自己是否有半分不情愿，思来想去之间，乃琳吻了她一下。于是连带着问题都被温柔熔化，只剩一缕青烟流转，像四月份春风拂过碧湖泛起的阵阵波澜一样惬意。
但内心的波涛汹涌贝拉不会告诉乃琳，这实在是难以启齿。
空气中满盈的滚烫正逐渐消退，她们刚刚结束了最后一回合。之前弥漫在狭小房间内的玫瑰与果茶味很快就完全发酵成温醇的酒，让从来都不胜酒力的贝拉也体验了一把微醺的感觉。
原来是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抽离自己，朝着外太空飞去。
玉兔也会奔月吗？
贝拉半阖上一眼的迷离，抬起头想说话，却刚好迎上乃琳奇怪的眼神—她正直直地看着贝拉被束缚住的手指，手又抚摸起贝拉脖子上的勒痕，挑起的眉毛中蕴含的玩味一点也不掩饰。
“看什么看！？”贝拉的嗓音有些嘶哑，她本想威严一点，但打颤的尾音听上去更像是在撒娇。
“你猜猜。”乃琳咬住贝拉通红的耳垂，语气轻快地回答。
坏狐狸心中的想法不用猜也能知道，大概又是什么不可告人的黄色废料。
贝拉想呵斥，谁知道刚刚纵欲过后的肉体如此的敏感。即便只是耳垂，都像被舔弄性器一样让人迷失在欢愉里。
眼见兔子眼底的欲望又开始燃烧起来，乃琳知趣地停了下来—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我发现我来威海后还没有去逛逛，这几天都跟你腻在家里了。”乃琳岔开了话题。
贝拉瞪直眼睛，用力弹了一下乃琳的脑门，“听你的语气，怎么好像怪我一样！”
“哪有！”乃琳正准备反驳，她的手机闹钟却突然响起。
“滴滴滴，滴滴滴。”聒噪的铃声回荡在屋内，把带有一丝余温的空气凝窒下来。秋意萧瑟终于抵达了这间小屋，剔除了威海最后一瞬间的春天，也顺带提醒了乃琳，她该走了。
贝拉听到铃声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冷。她扯了扯身下的被子，将裸露的后背包裹起来，像猫儿一样蜷起身，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看着乃琳慌忙地将闹钟给关上，然后转过身来拥抱自己。乃琳身上明明是贝拉最喜欢的栀子花味，拥抱也带有暖意的温存。
但贝拉就是开心不起来。看来是闹钟将它们变质了，她突然有些委屈，和乃琳明明才在这里待了几天，现在却又要将她们俩分开。
“不开心吗？”乃琳捧起贝拉的脸，捏了捏兔子脸颊上的软肉。
贝拉的眼眸动了一下，故意不去看乃琳，而是把头埋低，并未回答问题。而是用小脑袋轻轻抵住乃琳的下巴，嗓音柔软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乃琳会不会误以为我想赶她走。贝拉悄悄抬眼望向乃琳。
乃琳只是摸了摸贝拉，没有说话，她沉默着起身，背对着贝拉，自顾自地开始穿起衣物。
果然生气了…
贝拉见状，匍匐着拱进了乃琳的怀里，躺在她的腿上，刚好压住了乃琳正要穿的衣服。然后一动不动地静滞着，紫色的瞳孔倒映着乃琳的脸。
“不是赶我走吗？”乃琳佯怒道。她稍微使了点劲扯衣服，但也仅限于一点—她也怕贝拉摔着。
贝拉鼻子一酸，她咬着下嘴唇，将之前的伤口撕裂开来，鲜艳的血一点一点蔓延。
“不要走。”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祷告，向她伟大的慈爱的神明祈求怜悯。湖泊般的眼睛被一层水雾包裹，波澜起伏间荡漾起一朵朵浪花，将乃琳的衣角濡染。
贝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再怎么委屈，依照自己的性格也不至于会在乃琳面前哭出来—她可是姐姐！
她试着整顿自己的呼吸，却发现怎么都不能平稳下来，索性放弃。贝拉像只受伤了的小兽一样，哽咽着说：“乃琳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贝拉明白自己灵魂的某一处正在被乃琳一点一点驯服。
乃琳俯下身，用舌头小心地舔舐起贝拉嫣红眼尾的泪水，以及嘴唇上的血液。海盐味和铁锈味，这是贝拉此刻的味道。
“我知道，本来就没有生气啦，乖宝贝。”乃琳像哄小朋友一样哄贝拉，明明她自己才是年下。
“真的吗，你不许骗人，不许自己偷偷怄气然后不告诉我。”贝拉眨眨眼，索要着承诺和亲吻。
而乃琳的回应当然是肯定以及一个长吻。她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贝拉第一句话，只沉浸在此刻时间的和煦之中。
吻毕，她们的离别正式开始，“我们出发吧。”
北方的天暗得很早，才下午三点过，太阳就已经依靠在高楼之间，昏昏沉沉的，迫切地想要坠入地平线。
贝拉家离车站并不远，她们决定走着去。贝拉帮乃琳拖着行李箱，而乃琳挽着她。两个人的影子被懒洋洋的阳光拉长，落日熔金的同时连带着她们一起化在路面。
贝拉第一次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能一直顺着直线延展，遇山穿山，遇海跨海，绕地球一圈以后，不，再多加一圈，多加十几圈，让她们俩能够一直走下去。
“为什么还没走，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乃琳笑眼弯如月，打趣道。
贝拉想了想说，“可我一直都在想你呀。”
“所以说不要每次都来直球。”乃琳红着脸嘀咕。
“什么？”
“我说，我们到了。”
威海站，归途的起点，旅途的终点。
“要不跟我走。”乃琳接过行李箱。
“我也想啊。”贝拉挤出一抹笑容，为了掩饰被别离放大的情绪，她反倒开始怂恿起乃琳，“要不你留下吧。”
两人一时间争执不下，最后又相视一笑。
车站播报音响起，提醒她们是时候告别了。
“我要走了。”
“嗯。”
“不跟我说点什么？”
“一路平安！”
“就这些？”
“就这些啦！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别推别推！王贝拉！”
“呜。”
“别哭呀宝贝，别哭。”
“谁哭了！”
“好好好，我抱抱你好不好？”
“随便你。”
“那我不客气了！”
“轻点！要被勒死了！”
“我还想再亲你一下，贝拉姐姐。”
“这里人太多了，不可以！”
“一下都不可以？”
“一下都不可以。”
“好吧，那我真走了？”
“一定要想我。”
“一定会想你，走啦。”
“等下！乃琳！”
“怎么了？”
“可以有一下。”
“好～mua！”
“诶你怎么亲嘴，我让你亲脸！”
“你又没跟我说！”
“快走吧快走吧！再见再见再见。”
“哈哈哈哈那我走啦。”
乃琳站在电梯上，回眸望着贝拉，挥手告别。贝拉也踮起脚尖，回应着乃琳。她们一直挥手，直到看不见彼此。
贝拉看着乃琳消失在人海里面，抽了抽鼻子，深呼吸一口秋风。
又要寂寞了啊。
车站开始变得不讨喜。贝拉喜欢车站是乃琳来的时候，贝拉讨厌车站是乃琳要走的时候。车站把离别和团聚这两个矛盾的词语巧妙的缝合在一起，一点破绽都没有，矗立在这，无声见证了比教堂里更加真挚的爱，无言诉说着古往今来的悲欢。
她一个人走出了车站，天已经黑了。
“叮咚。”贝拉的手机响起了熟悉的提示音。
乃•杀人未遂•琳：“如果我特别想你怎么办？”
贝拉眺目远望，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她抓拍下了着急下班的太阳，p了一行字《跟公务员乃琳一样懒惰》，发给了对方。
以及，
“那我来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