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书上 Part 23 【HCY水仙文 飒炸】
32.
你是我的，半截的诗，半截用心爱着，半截用肉体埋着
立风要到甲方的婚礼场地进行监督和协调，将炸炸一同带往。一半是有意让小孩认识认识他的工作性质，见识一下所谓“浪漫”，另一半是实在不想把小孩独自留在家里。想起自己得知炸炸在酒吧里工作后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他就觉得心烦意乱。
车子驶经工作室楼下时停在红灯口下，炸炸警惕地四处张望，又不安分地掰算着手指头。立风通过他的小动作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眼中隐约有些笑意。
小家伙真的越来越有趣了啊。
灯转绿，立风重新转动方向盘，余光瞥见副驾驶座上的小孩终于松懈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又小心地放小了动作不想让立风发现。
立风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脸部有些抽搐。
炸炸好像发现了什么，视线停在立风身上，忍不住皱眉。
盯——
感受到注视的立风别过去看他，少年马上拘谨地避开了对视。垂眼望了两秒地面，又望向远方车道，努力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在想。
他还是忍不住抬头，目光落在后视镜上，看着工作室所在的建筑物被越甩越远，直至遇上拐角才从视线中消失。心底那种说不出的不甘滋味才逐逐淡去。
……
“壳哥今天不会跟来。”
“？”
炸炸头上的小牛角飞速跳起。似乎是大脑的多巴胺接获好消息后都忍不住显出亢奋。立风好笑地看着他：“和我去看场地的只有你。可以心安了，嗯？”
“……”
被戳穿了小心思的炸炸隐隐来气，又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只得默不作声。
少年扭扭捏捏的姿态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手握方向盘的男人笑了笑含糊过去。车辆平稳地行驶着，将少年送往未知的目的地。
那是一场户外草坪婚礼。
没有多华丽的建筑，原只是一块干净翠绿的草皮，经过立风的画笔，被工人们陆续添加上白色的装饰；直到婚礼到来的那天，它将成就一场盛宴，见证一场爱情，听信一场海誓山盟。
立风前去和场地负责人还有婚礼策划师交涉，少年背着不能离身的吉他，穿过由玫瑰和百合装点的鲜花拱门，于观众席间溜达一阵，又在空荡荡的饮食区转了一圈。
漫步经过写满漂亮字样的简约风格迎宾区时，他小心地顺走了桌上一颗喜糖，波澜不惊的含在嘴里。
小小的糖块在唇舌间化开，超标的糖分让适应不来的少年一惊，五官挤作一团，被猝不及防的甜度齁得难受。
他慌忙灌了半瓶水，腮帮像泡泡糖一样鼓了起来，小嘴承载不下的液体顺着嘴角滑落，流经漂亮的颈部线条，在胸前的布料上晕开。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从他向来镇定自若的模样里抽出几丝狼狈。
像一只落水的猫。
不远处正在与现场工作人员沟通中的立风不时地注意着小孩这边的状况，见状，匆忙打过招呼后朝着炸炸跑来。
在场一行人不由得好奇地观望着两人的互动。
“怎么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没事。”
“呛着了？”
“……”炸炸有些心不在焉：“嗯。”
“你吃什么了？”
“…”
少年愣了愣，招供似的，捧过糖纸。
立风看了眼肇事证物，一时语塞，观察着少年几乎不可察的脸部表情小心翼翼地发问：“吃糖果，噎住了？”
炸炸一阵沉默，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他其实只不过是不习惯吃那么甜的糖食，一时适应不来。但那么无趣的事情没必要如实让立风知道。他不堪的事情多的是。若真要说，立风的不光彩必能和他堪比。
炸炸用沉默打发走了立风。
目送立风回去工作后，他自个儿走向花亭下的主舞台。
那是他在立风的设计图中看见过的：铜色的欧式圆顶凉亭，细细的四根柱子支起采用张力膜结构的半圆形穹顶，攀满淡色系的鲜花。其穹顶中央悬挂着一盏枝形吊灯，其下一张木桌上摆放着五层高的仿真蛋糕塔。清新风格的主舞台轻易成为全场焦点。
少年愣愣地站在原地，身临其境，仿佛终于置身于立风画中的世界。
他从未奢望过，得以窥探的伊甸园一角。
……
原来，不过如此。
周遭看戏的工作人员难免有些闲言碎语。尤其对于这个出现在立风身边言行有些怪异的孩子。
“诶诶，边上那位是谁？背一个吉他的，瘦瘦小小奇奇怪怪的。”
“好像是立风先生带来的一个孩子。”
“长得还蛮顺眼的，就是有点营养不良。瘦成这样子怕是多少天没吃饭了。”
“嗯……眼神怪阴暗的，家里死过人吗，我看了都怕。”
“立风先生不是未婚吗？”
“欸欸欸立风先生那么帅竟然没对象吗？”
“你傻啊，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那么大了。立风还年轻着呢。”
……
“看来华先生又到处捡小孩了呢。”
机敏的少年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和评论压力。
他愣了愣，聚焦在仿真蛋糕上的目光慢慢涣散，转过身接着寻找立风的所在位置。他绕过人群一路小跑到立风身边，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角，使得男人一僵，回身看他，眼神里藏不住讶异。
立风刚要开口，他撇撇嘴，小声说道：“立风哥哥我去车上等你。”
炸炸眼底的冷漠有些熟悉的陌生，立风一时不知该拿什么回应，只得掏出车钥匙递给他，嘱咐了几句让他记得放下车窗。
“…我这里处理完，十分钟后过去找你。”
炸炸应了一下，转过身逃命似的跑走了。
立风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
……
“立风，那是谁家的孩子啊。”
立风摸摸脑勺松软的发丝，淡淡回应：“路边捡回来的。”
淡薄的语气成功震慑到对方，好几秒间大脑无法准确地消化这个信息，工作伙伴却有些八卦地贴上来追问：“以前那个呢？人小小的长得很可爱的，我在你工作室里见过一次。嗯……说起来，两个孩子好像还有几分相似。怎么回事？”
可爱？
立风回想起，只觉得那小孩有些可恶。
他默了默，利落地摸出一根烟，叼在嘴边刚要点上，忽然想起什么投望向某个方向，忌惮一样的又把烟收了回去，一系列反应看得对方一愣一愣的。
“……之前那个，弄丢了。”
立风面无表情，眼底有些恶劣的笑意，语气像是自己单纯弄丢了众多玩具中的一样，仅此而已。
身旁的人没再问什么。拍拍他的宽肩，被立风不自然地躲开，对方也不以为意。
“这个呢，还会弄丢吗。”
“…”
立风用沉默回应了他的问题，眼前浮现少年的身影，他曾见过的笑、未曾见过的泪，翻涌成眸间的各种情绪。
他想起昨晚冒然想对少年说的话，哪怕最终被自己嚼碎在唇齿间。他已经在心底对着少年单薄的影子重复了成千上万遍。烛光与月色，在少年的眸子里交相晖映。
——我会不留余力地把你留下来，
——不斟代价，不计后果。
立风忙完一阵后在泊车的空地上找到炸炸，发现少年正坐在车前的引擎盖上弹吉他。
少年一身白色风衣，衣摆翩翩，在阳光下光彩闪耀。孤独阴郁的气质此刻仿佛是给他附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为之心动的人忍不住想亵渎。他周身已经悄然围观上了一些观众，有些甚至胆大的举着手机在拍。
不知炸炸是故意的，还是真没注意。
强大的危机感顿时笼罩着立风。
他变了脸色，遏制不住的愤慨直冲上心口，上前擒住了少年的手腕，少年转过来看着他，两个人却都没有说话，一阵安静的氛围突然袭来。
“……”
立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可他实在厌恶那样没有把握的情绪，仿佛犹不才的是自己，最终会走上一条终点为失去一切的道路。
他叹了口气，松了手。
炸炸盯着举止不同于先前从容的男人一阵沉默，眼神变了变，拎着吉他从车盖上跳下来，很自然地牵上立风的手。
立风的手掌心湿湿的，被冷汗浸透了一般。他无声地审视着少年秀气的轮廓，炸炸种种逃离的行为又在脑海里浮现。
所谓“浪漫”……似乎令少年反感。
他自嘲一笑。
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并肩走回未完工的婚礼场地。
两个人站在不远处，炸炸审视的目光含有几分茫然。
立风捏紧了拧巴的小孩的手，伸出另一只手，举重若轻地指了指迎宾区，又指向花厅下的舞台，指头划过观众席，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把眼前关系幸福的事物通通圈起来，仿佛要将它们连带幸福一齐收入囊中。
炸炸歪着脑袋看着他，看着他把沉甸甸的拳头抵在自己胸口上，慎重其事地对自己说：
“将来有一天，这一切，都将会属于你。”
炸炸依旧茫然，瞪大眼睛看着立风。良久，笑了笑。
立风总在向他做一些像模像样的保证或承诺。他将它们镶在心尖上，从笃定，至血肉模糊，仍像一根刺深深埋着。最后那场婚礼上他依旧不能忘怀。
不是不愿相信立风，而是，不愿相信承诺。
以及，这世界。任何爱意。
by//世界的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