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伶》第二卷 3、4、5、6章
阅读须知: 1、未成年人不宜阅读本书。 2、请勿在现实生活中模仿本书角色的行为。 3、建议将本书与《写<原伶>有感》配合阅读。 第三章 叮叮当自从离开飞船,总是感到极为不安,他总是回想起飞船里的那场大乱,然后越想越害怕。 父亲已经很久没带叮叮当回家了,而且最近一段时间里,父亲经常带叮叮当去见一些叮叮当不喜欢的陌生人。 “父亲,我想回家。” “孩子,咱们原来住的地方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咱们以前生活的地方,被伶盗龙的军队占据了。咱们现在可不能回去,它们会把你抓去吃肉的。” 叮叮当对伶盗龙的厌恶又深了一层。它们是坏人!会吃我的肉!让我有家却不能回!我希望这些家伙全都去死!如果以后我当将军,我要砍掉它们的脑袋!叮叮当一边想着,一边舞了一下手掌,仿佛自己的手是一把大斧头,前方的空气就是伶盗龙的脖子。但他做完这个动作,又开始害怕起来,望了望四周,仍然感到害怕,他怕自己随便做的动作会惹出新的麻烦。 父亲走到叮叮当身前,蹲下来,将双手放在叮叮当肩膀上,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终于,父亲说话了:“孩子,今天我要带你去一个叫儿童院的地方,以后你就要在儿童院里生活了。” “儿童院是什么地方?” “你在那里会与许多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生活,管理员会每天给你们东西吃,但你需要天天织布。” “织布是什么?” “你到那里就明白了。” “我为什么要去啊?” “因为去那里才有东西吃。” “那以前呢?” “以前是我带着你每天卖草鞋,买草鞋的人给咱们钱币,我用一部分钱币购买用来编草鞋的草,另一部分买用来吃的草,你才有草吃。” “那我们以后继续这样的生活不行吗?” “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 “因为每个地方都有行会。以前我是飞船草行的人,可以在飞船附近卖草鞋。咱们现在来的这个地方,又有现在这个地方的行会,行会之外的人是不能随便卖东西的。” “父亲常说山里全是草,咱们去山里不就有草吃了吗?” “那是过去了,现在山里的草,早就被咱们这样的流民吃光了。咱们现在是吃官府的救济粮过日子,但官府不可能永远用救济粮养活咱们,它们要把我送去参军,把你送到儿童院。” “参军?” “就是让我拿起武器,去打伶盗龙。” 听到“打伶盗龙”这个词组,叮叮当立即感到兴奋——杀死这些敌人实在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但叮叮当随机想到飞船卫兵手上的刀剑。如果是父亲被敌人杀死呢?叮叮当又害怕又伤心,不禁大哭起来。 父亲一边安慰叮叮当,一边拉着叮叮当往前走,一直走进一个大院的入口。 在院子里,两人见到了一个陌生人,陌生人又带着两人见了另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翻开了一个小册子,拿起一支笔,沾了墨水,问叮叮当的父亲:“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叮叮当。” “你叫什么名字?” “嘀哩哩。” “需要登记一个谜题吗?” “谜题?” “就是你说一个问题,以及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你将来想接走你的儿子,需要正确回答这个问题。当然,如果你不想再接他了,完全可以不设谜题。” “我设一个,等一下,让我想想。” 叮叮当的父亲思考了一会,终于说:“我想好了。问题是:‘这孩子的母亲在分居之前送给这孩子的父亲的最后一件礼物是什么?’答案是:‘一根羽毛。’” 只见那陌生人把叮叮当的父亲所说的问题与答案逐字记录下来。父亲又和那陌生人说了很多话,叮叮当也没仔细听。叮叮当讨厌陌生人。 父亲对叮叮当说:“我要离开了,我本来想对你说很多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叮叮当说:“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父亲说:“你要留在这里,我这一走,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你了,你也可能再也不会见到我了。你伤心吗?” 叮叮当考虑了一下,说:“如果只是见不到父亲了,我并不伤心。但是,假如父亲在战场上战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父亲说:“不会的,我不会战死的。那我要走了?” 父亲看着叮叮当,想说些什么,又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转身离去,又回过头来,想再看看叮叮当,又似乎觉得再看无益,也就彻底离开了。 叮叮当倒是没觉得太伤心,只是感觉对新环境非常不适应。 那陌生人说:“我是这里的管理员,儿童院里的这些成年人,也都是管理员。我们负责给你们这些孩子分配食物,并督促你们干活。” 管理员把叮叮当带到一间屋子里,摊开一张布,给叮叮当看。这张布呈长方形,绣着很多条红线,红线与红线相互平行,又把长方形分割成很多个小长方形。第一个小长方形面积最大,远远大于其余的小长方形,其余的小长方形之间似乎是一样大的。管理员指着这张布说:“这张布名叫例布,这一部分名叫‘大格’。”管理员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围着第一个小长方形的边界画了一圈。 管理员又说:“从今以后,你每天都要织布,而且你织的布不能比例布上的大格少。只有你织出这么多的布,我们才能给你饭吃。不过,念你是新来的,三天之内你不织这么多布也有饭吃。但我希望你在这三天里勤加练习,到了第四天,如果你不能每天织一个大格的布,你就没有饭吃了。记住了吗?” 叮叮当回答:“记住了。”他嘴上这么回答,心里却非常不痛快,因为他被别人逼着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叮叮当感觉自己讨厌这个管理员。当然,管理员这么做肯定不是没有道理,假如儿童院里的所有孩子都只吃饭不织布,儿童院就没有那么多钱供养这些儿童吃饭了。所以管理员这么做也没什么错,而且有足够的理由。但是,我作为被逼着织布的人,讨厌这个管理员,或者说讨厌他的这件事情,也是完全正常的。叮叮当这样想。 那管理员又把手指围着第二个小长方形画了一圈:“这叫一个小格。假如你一天之内织的布比一个大格还多,那么每超出一个小格,就会有人在账本上给你记一个积分。等你获得的积分足够多,你就可以向管理员借一些好完的东西来玩。” 听到“好玩的东西”,叮叮当把眼睛睁大了。他自从走进这儿童院,就觉得自己快乐的日子结束了,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绝望。但管理员的话又让叮叮当重新燃起了希望:也许儿童院的生活也不是没有快乐。叮叮当本来想问“什么好玩的东西”,但他忍住了,因为他不知道这句话该不该问。 管理员把叮叮当带进另一间屋子,屋子里有很多叮叮当没见过的物品,有画着奇怪纹路的木板,也有画着奇怪图案的木块。管理员问叮叮当:“你下过棋吗?” “下棋?” “就是一种游戏啊,一会你可以去问问儿童院里的其他儿童,它们一定会很开心地给你讲这东西有多好玩。等你有足够的积分,就可以来这里下棋了。” 叮叮当想了想,说:“但是,我还不会织布。” 管理员说:“我安排别人教你。”管理员把叮叮当带到走廊里,正好一个比叮叮当大几岁的女孩迎面走过来,管理员就叫她过来说话。 被叫到的女孩高出叮叮当一大截,也比叮叮当胖得多。叮叮当见到她,突然觉得很开心,特别想对她叫一声‘姐姐’。但叮叮当又感到害怕,在这个新环境里,他怕自己说错什么话或者做错什么事。 管理员对女孩说:“你去教他织布。” “好的,跟我来吧。” 叮叮当跟着那女孩走到一个箱子前。女孩把手插进箱子,抓起一团细线:“你也拿一个。”叮叮当用指尖触了一下线团,再小心地将它拾起来,仿佛怕那团细线断掉。 这时女孩已经坐在了木头凳子上:“你也坐啊。”叮叮当这才缓缓地坐在另一个木头凳子上,仿佛这个凳子很容易碎。 女孩把一段木头摆在木头架子上:“把它放到这里。”叮叮当也学着她做。 “你会给绳子打结吗?”女孩问。 “会的。”叮叮当用在父亲的店铺里学到的技术,在绳子的末端打了一个结,却在系紧的时候突然没了力量。因为他知道这绳子一旦系紧就很难松开了。他遇到的很多事都是如此,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现在的叮叮当一遇到类似的事,就感到一阵心慌。 “好,把绳子套在这里,然后你看我怎么绕,你就怎么绕。”女孩把细绳在木头架子上绕来绕去,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等待叮叮当。叮叮当模仿她的步骤,仔细比对,生怕自己哪一步走错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工作令叮叮当感到不安,但有一个能够指引他的大姐姐,又让他在不安之中感到了一份安心。叮叮当很喜欢被大姐姐帮助。 我为什么喜欢姐姐呢?嗯,我是一个男孩,异性相吸,所以比起哥哥弟弟,我更喜欢姐姐妹妹,这也自然。那姐姐和妹妹又有什么区别呢?姐姐这个身份为何对我如此重要呢?叮叮当隐约觉得,自己喜欢姐姐,是因为他本来就应该有个姐姐。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太奇怪了!叮叮当又想,大概是因为我在性格上比较弱小,所以我才喜欢姐姐吧。 就这样,叮叮当享受着被姐姐帮助的过程,也学会了织布。织机上的成果虽然歪歪扭扭,看起来很不像样,但至少我学会了步骤,明天就要开始干活了,但愿以后有草吃。 到了晚上,又有一个管理员来安排叮叮当到一个宿舍去睡觉。宿舍里铺着很多草席,草席有宽窄之分,宽草席是为龙形准备的,而窄草席是为人形准备的。因为有些人习惯以龙形睡觉,而有些人习惯以人形睡觉。 宿舍中,一群和叮叮当差不多大的人形男孩子正在说着什么,看到那管理员带着叮叮当进来,都站起来等着管理员说话。管理员说:“这个孩子叫‘叮叮当’,以后就在这个宿舍了。” 管理员走后,叮叮当看了看身边的孩子们,不知说什么好。但身边的孩子们很快热闹起来,继续刚刚被管理员打断的话题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我要把吃肉的种族都杀了!” 本来躺在叮叮当旁边的孩子立即坐起来说:“我以后要当将军,谁敢吃原角龙,我就一刀砍死它!” 另一个孩子说:“我也要当将军,见到外族人就杀!” 听到这几句话,四周的孩子纷纷兴奋起来,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做白日梦。 “我要造出更厉害的弩炮,一箭能把一百米高的恐龙射死。” “我要在第五王朝[1]的边境上修一百米高的城墙,让敌人打不进来。” “我只需要带把刀,杀进银杏王朝[2]的皇宫,把它们的皇帝杀了,自己给伶盗龙当皇帝!” “如果我当将军,不吃原角龙的伶盗龙可以留下,但凡吃原角龙的伶盗龙全给杀了!一个不留!” “伶盗龙全是吃肉的坏蛋,哪有一个是好人?我要把它们全杀了!” “你呢?” “伶盗龙留给你们杀,我去把蜥鸟龙给杀了!” “那我就杀窃蛋龙和窃螺龙!” “……” “你呢?” 最后这个问题是问叮叮当的。 叮叮当被吓了一跳,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在飞船上惹祸的时刻。叮叮当愣了半天,最终用很小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觉得只要能不打仗,最好就不要打仗了……” 孩子们正说得开心,却被叮叮当破坏了气氛,不免感到扫兴。这一点叮叮当能够明显地感觉到。 叮叮当说完这句话,感觉全身的心脏[3]都在用力地跳动,也感到很后悔:我这么说太令大家失望了!一场快乐的游戏就这么被我毁了。唉,我怎么总是说不该说的话!但是,我又能怎么说呢?飞船上的闹剧是我一辈子的阴影,我再也不允许自己做出危险的事。别人敢吹牛,我却万万不敢。 在飞船上那一天,他只是和一个小女孩打了个架,就引发了原伶两族的一场大战。从那以后,叮叮当一直带有一种错觉——自己哪怕只是走错了一小步,都会引发天大的灾难。因此,叮叮当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会觉得格外害怕,他怕自己哪句话说错、哪件事做错,给别人以及自己带来麻烦。 幸好那些孩子也没再理会叮叮当,继续骂那些吃肉的种族去了。一个孩子唱起了几句童谣,其余孩子也随着他唱。叮叮当知道这首童谣名叫《打伶盗龙》。 叮叮当想起,以前他和别的小原角龙一起玩,学会了那首名叫《打伶盗龙》的童谣,就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唱。后来回到父亲的小店铺,又唱起了这首童谣。父亲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告诉他不要再唱了。叮叮当问“为什么”,父亲叹了口气说:“有些事你现在还不懂。”叮叮当后来也没再在父亲面前唱《打伶盗龙》的童谣。 在一片歌声中,叮叮当仿佛看到了原角龙与伶盗龙相互仇杀的场面,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1]第五王朝:全称为“原角龙第五王朝”,是一个由原角龙建立的帝国,实际上帝国的社会结构不是只由原角龙构成。 [2]银杏王朝:得名于国旗上的银杏叶图案,是一个由伶盗龙建立的帝国,实际上帝国的社会结构不是只由伶盗龙构成。 [3]书中的外星人有多个心脏。 第四章 比起纺线、织布,沙啦啦更喜欢上早课。 儿童院的生活每五天为一周,每周有一天上早课,只需要上交半个大格的布,其余四天每天需要上交一个大格的布。织布的日子简单且乏味。上早课则不同,不仅不用干活,还可以听管理员讲很多有趣的事情。有的时候,管理员还会提出问题,任由孩子们讨论。 今天又是上早课的日子,沙啦啦开开心心地坐在了小板凳上。 负责授课的管理员开始讲话了:“孩子们,今天我们要讲一件不久之前发生的大事。你们还记得我之前给你们讲的飞船吗?谁来说说飞船是什么?” 一个孩子答道:“飞船是咱们祖先造出来的,后来被导弹撞出一个大洞,再也飞不起来。” 管理员继续说:“没错。两个月之前,两个小孩在飞船里打架,一个是伶盗龙,一个是原角龙。” 沙啦啦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男孩。管理员说的,不会是我吧?恐怕是的! “当时飞船里还有很多游人,有的是伶盗龙,有的是原角龙。这些游人看到这两个孩子打架,伶盗龙都帮着那个小女孩,原角龙都帮着那个小男孩。就因为这两个孩子打架,很多成年人也都因此打了起来。” 沙啦啦立即回想起那日飞船里的场面:很多人用拳头往对方身上砸,吼叫声与呻吟声混成一片。在打得最厉害的地方,很多人挤成一团。沙啦啦自己和她的母亲也被挤在人群之中,母亲把沙啦啦抱在怀里。沙啦啦感到抱紧她的母亲被不停地推挤、撞击。过了好半天,沙啦啦才被母亲抱着从人群中挤出来。这段记忆刻得太深了,沙啦啦一辈子也忘不了。此时听那管理员一讲,事情的前因后果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飞船里的卫兵都是咱们伶盗龙的人,看到有这么多人打架,就赶过来阻止它们。这个时候原角龙的巡逻队也来了,它们的人更多,打伤了我们的卫兵,还把卫兵关到了监狱里。” 沙啦啦又想起那些卫兵的惨状,有的卫兵的腿都被打断了。想到这些,沙啦啦不禁捏起了拳头,那些原角龙太可恶了,我恨它们! “咱们伶盗龙的扑通将军率领军队,赶走了这些可恶的巡逻队员。但是没过多久,原角龙第五王朝以此为理由,又对我国大举入侵。这些原角龙带来了很多只诸城暴龙,有人见过诸城暴龙吗?” 沙啦啦的记忆里没有诸城暴龙这一种族,四周也没有人说自己见过。 “诸城暴龙是一种特别大的怪物,站起来比一层楼还高,嘴巴比车轮还大。这些怪物被原角龙带到战场上,杀了我们伶盗龙的很多军人。然后原角龙对伶盗龙的城镇与乡村进行了屠杀,不知道杀害我们多少同胞。被杀害的伶盗龙尸体堆积如山,成了诸城暴龙的食物,听说那些怪物的牙能咬碎骨头,能把咱们同胞连骨头带肉一起嚼着吃。” 沙啦啦越听越感觉可怕,仿佛自己全身的骨层[1],或者龙形的骨头,都被怪物给嚼碎了。她怕诸城暴龙,也恨诸城暴龙,更恨原角龙,真希望你们赶快死了,免得活着害我们! 只听那管理员悲愤地说到:“就因为两个孩子的一场闹剧,我们多少同胞惨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啊!” 沙啦啦不禁愣住了,那管理员说得没错。假如沙啦啦不与那男孩打架,两族的游人就不会打起来,原角龙的巡逻队就不会打伤伶盗龙的飞船卫兵,伶盗龙的军队就不会插手,原角龙的军队就不会屠杀伶盗龙。这么多同胞因我而死,都是因为我!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揍死那两个孩子!” “对,宰了它们!” 沙啦啦“哇”地大哭起来:“我就是那个孩子,要杀就杀了我吧!” 管理员似乎感到奇怪,就问:“沙啦啦,你哭什么?” 沙啦啦哭得说不出话,又哭了几声,才勉强说道:“那个在飞船里打架的孩子就是我啊,我就是两个孩子中的一个。” 管理员似乎不相信,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呢?况且沙啦啦年纪还小,管理员大概认为沙啦啦是在胡说。 而沙啦啦依然一边哭一边说:“您讲的事情我都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在飞船里用手掌打那男孩,那男孩的父亲推了我,我的母亲骂那男孩的父亲,四周的人骂我的母亲,然后四周的人开始对骂,渐渐就打了起来。有几个穿着一样衣服的原角龙,被飞船卫兵围着打,然后飞船卫兵就把我和我的母亲带走了……” 沙啦啦不停地讲,那管理员似乎开始相信她说的是真事。 “就因为我,打伤了那么多人,死了那么多人,我对不起它们!我恨我自己!”沙啦啦说完这句话,就大哭起来,哭得再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了。 管理员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突然沙啦啦不再哭了,跳起来往门外跑。一名站在门口的管理员伸手拦住她:“你要去哪?” “我要找个地方,死了算了!” “你为什么要死呢?” “我对不起死去的同胞,我要和它们一起死,我不该活着。” “孩子,就算这场战争真是你带来的,你也不该因此而死。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做一些事情,为种族作出贡献,来补偿过去的错误。” “怎么补偿啊?” “只要你活着,就有各种可能。也许有一天,你可以用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你的同胞不受伤害。你活着补偿你过去的错误,难道不比死亡更好吗?” 沙啦啦突然觉得管理员说得对。 她又想起了巡逻队殴打飞船卫兵的场面。 伶盗龙总是受原角龙欺辱,说到底是因为第五王朝比银杏王朝更强。我要为自己的国家作出贡献,让自己的种族强大起来,不再受外族的欺辱! 沙啦啦下定了决心,用双手拉住那管理员的胳膊:“先生,我想保护伶盗龙不被原角龙打,请先生教我方法。我想救救全天下的伶盗龙,让原角龙不敢打我们。而且祸是我惹出来的,我想要救赎我的错误。” “你想当兵吗?” “当兵?” “就是当那些穿铠甲,拿武器的人。以后外族人敢打伶盗龙,你就可以用武器打它们。” “如果当兵能救全天下的伶盗龙,我愿意当兵。但是我怎么才能当兵呢?” “等你的年龄[2]长到十四岁,就得离开儿童院了。到时候,你去军队报名,就有可能成为一名士兵。” “那我现在当兵不可以吗?” “你现在还小,军队也不要你啊。” “我现在六岁,还要等八年呢!” “不过八年之后,就算你去军队报名,军队也未必能允许你当兵。” “为什么?” “打仗需要力气,参加军队的一般都是身体强壮的人。而一个人要想长得强壮,往往需要从小就吃很多有营养的食物。所以,能当职业士兵的一般都是有钱人。而你只是一个儿童院中长大的孩子,想长得强壮,很难。所以军队很可能不会要你。” “那我怎么才能救我的种族?” “依我看,你有拯救种族的志向就可以了,将来能有多大贡献还说不定呢。你说这场战争是你惹祸惹出来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你既然靠惹祸就能惹出一场战争,将来为什么就不能做些什么就保护了咱们种族呢?” 沙啦啦一想,觉得也对。自己既然靠惹祸就能惹出一场战争,将来能做什么亦未可知。但现在能做什么呢? “那我怎么才能长得强壮呢?” “说实话,很难。若论力气,吃得好是一方面,个人天赋也是一方面。这里是儿童院,官府能给我们提供的食物本就有限,也不会有多余的食物给你。所以能长多少力气,全凭你自已的天赋了。” 管理员又把沙啦啦带回厂房里织布。 这时一个管理员走进厂房,手里拿着一张例布,打断了孩子们的工作:“听我讲话!今天官府传来情报,原军进一步进攻我国领地,我国城镇接连失守,原军正在一步步向都城逼近,小股部队更是深入我国腹地大肆破坏。我族死伤流亡者不计其数,军队兵员匮乏,后勤补给供应困难,国家已经有灭亡的危险了。” 沙啦啦听得浑身颤抖,她恨自己给国家招来灾祸,恨不得拥有无穷的力量,挥起武器,把那些原角龙全杀了。 一个孩子已经害怕得哭起来。 管理员说:“孩子们,我知道你们都很害怕。但光害怕有什么用?你们年龄尚小,还不能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你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织布,因为前线的士兵需要穿衣服,需要盖被子,需要搭营帐。所以从今天开始,每天儿童院将取消早课,并扩大例布上大格的面积,征收更多的布。”说罢管理员把例布展开,例布上大格的面积比之前多了一大截,“我知道你们都很苦,但现在是战争时期,你们多织布,就是救你们自己的命,希望你们能够明白。” 四周的孩子们没人敢说“不”,但表情都变得僵硬起来。沙啦啦也和它们一样为繁重的工作而发愁,同时也感到苦闷:虽说织布可以为前线的士兵提供衣服、被子与营帐,但我就算织一辈子的布,对种族的贡献也不过如此,这和我的罪孽比起来更是微不足道。我该如何偿还我犯下的罪孽? 管理员又说了一大段话,无非是教大家忍着劳累多织布这样的话,沙啦啦根本听不进去。管理员走后,孩子们又开始更加卖力地织布了,它们只想干完活并有一口饭吃。沙啦啦手中的梭子反而慢了下来,因为沙啦啦感到迷茫,她不知道未来的路怎么走。直到沙啦啦眼看着别人的布比她自己的布长了不少,她才不得不卖力追赶。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天,沙啦啦与其他孩子卖力织布的时候,又有管理员进门通知大家:“孩子们,官府传来最新消息,原军撤了!” 一个孩子说:“战争胜利了?” “银杏王朝与第五王朝签订了和约,两国停止了战争。但银杏王朝必须实行畜牧业改革,也就是不再把原角龙作为牲畜,而是饲养哺乳动物。” “所以我们还要织那么多的布吗?” “不需要了,以后按原来的标准征收,恢复每周的早课。” 众儿童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一部分儿童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任务,交了布跑出了厂房。沙啦啦也做完了最后一点点工作,和别的孩子一样跑去吃饭了。 一个龙形的孩子正在吃盘子里的肉,突然变回了人形,对管理员说:“先生,今天的肉味道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变质了呀?” 管理员说:“以前我给你们的肉是原角龙的肉,从今天开始,儿童院的伙食就要变成哺乳动物的肉了。这是朝廷的最新政策,咱们伶盗龙以后要逐渐以哺乳动物为食,而原角龙的肉以后就要消失在餐盘里了。” 沙啦啦变成龙形,去吃盘子里的肉,咬了一口,只觉得味道比之前原角龙的肉差了不少。想到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原角龙的肉了,沙啦啦觉得非常不痛快。 吃过肉,沙啦啦就变回人形,跑到院子里去玩。很快沙啦啦在墙根发现了一团绒毛,忍不住停下来观察。哦,这是一只小动物!只是沙啦啦不知道这种小动物叫什么。那小动物本来停在原地不动,看到沙啦啦走过来,突然一跳一跳地沿着墙根逃跑,但它的四条腿中好像有一条后腿不能用力蹬地,因此它跑得很是笨拙。沙啦啦赶上去,伸手把这小动物拾起,抱在怀中。 这小动物皮肤上的绒毛很是光滑,沙啦啦觉得手感很好,就轻轻抚摸小动物的毛皮。小动物渐渐也不那么害怕沙啦啦了,就任由沙啦啦抚摸。 沙啦啦仔细看着这个小动物,越看越觉得可爱。她不禁想,以后要是能把这小家伙养在身边,天天抚摸就好了。但它愿意被我养吗?它吃什么?它跛了一只脚,如果我不管它,它会不会饿死? 仔细想了想,沙啦啦决定去问管理员:“先生,这是什么?” “哦,这是一只‘黄快’[3],就是你经常吃的哺乳动物。” 沙啦啦看着眼前这只可爱的小家伙,想到了自己刚才吃的肉。如果哺乳动物都这么可爱,我以后还怎么吃肉呢? 那管理员问:“你在哪里捡到的?” “在那边的墙根。” “也许是养殖场里跑出来的,交给我吧。” “交给你做什么?” “送到厨房。” 沙啦啦一听,不禁喊了出来:“不要!” “你不会还想养它吧?” 沙啦啦默认。 “也行,先借你玩两天,等你玩够了,再考虑要不要把它吃了。” 沙啦啦说了一声“好”,就赶紧带着她的小宠物跑开了。我永远不想把它吃了!沙啦啦暗想。 但沙啦啦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嘴角还沾着哺乳动物的血。我吃的是和它一样的哺乳动物! 沙啦啦自出生以来,早已习惯了吃肉的日子。而她现在亲手抱着一只可爱的宠物——也是一块鲜活的肉,沙啦啦不禁开始怀疑人生。我作为一只伶盗龙,不吃肉就得饿死,只要想活,就必须得杀别的动物、吃别的动物。对这些可爱的小生命来说,我就是恶魔。那么,全天下的伶盗龙,包括我自己,是不是都应该灭亡呢?从这个角度讲,原角龙恨伶盗龙、杀伶盗龙,难道它们才是正义的?难道我们才是邪恶的?我以后应该怎么办呢?是继续吃其他动物的肉吗?还是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还是帮助它们原角龙杀我们伶盗龙呢? 沙啦啦沉思许久,突然觉得自己想得不对。我之前的想法有一个前提:哺乳动物应该生存。假如哺乳动物应该生存,那么吃哺乳动物的伶盗龙就应该灭亡。但假如伶盗龙应该生存,那么伶盗龙吃哺乳动物、吃原角龙就是完全合理的。我为什么只假定哺乳动物应该生存,而不假定伶盗龙应该生存呢?这个世界上,要么是伶盗龙这样的肉食者去死,要么是哺乳动物、原角龙这样的牲畜去死。所以我又该如何选择呢?为了保护牲畜而舍弃自己的生命吗?还是为了生存继续吃牲畜的肉呢?对我自己来说,当然我的生命比牲畜的命更重要;而对牲畜来说,它们的命当然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所以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必为了其他生命去死,只是各凭本事求生罢了。我也不可能为了牲畜的性命选择死亡,肉还是要吃的。 沙啦啦又想到了怀中的这只小宠物。同样都是哺乳动物,我吃厨房里的肉可以,吃这只小动物的肉却绝对不行!因为我对送进厨房的那些动物没有情感,但对这只小动物有情感。所以我想要保护这个小宠物,与我天天吃肉并不矛盾。 但是以后怎么办呢?我没有草料来喂它,更何况其他孩子,甚至管理员随时都可能以龙形吃掉它。总之,我没有能力把它养在身边。算了,我还是把它放生吧。 沙啦啦最后抚摸了一下那小动物的毛皮,将它轻轻放回了墙根。 [1]本书中外星人的结构从外到内大致分为四层:皮层、肉层、骨层、血层。 [2]书中双形的外星人(恐龙)的年龄约等于单形人形年龄和单形龙形年龄的某种平均数。 [3]“黄快”是本书虚构的哺乳动物品种,现实中并不存在。 第五章 叮叮当晃晃悠悠地坐在一辆小车上,离开了他生活了好几年的儿童院。 一只龙形的原角龙正拉着这辆小车,而一个人形的阿姨在小车旁边步行。那拉车的龙形和步行的阿姨都是第五王朝的士兵,将叮叮当接出了儿童院,还说叮叮当是太守的儿子,要带叮叮当去见他父亲。叮叮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些人要把自己骗走卖了?但既然儿童院已经把叮叮当除名了,叮叮当也只能跟着两个士兵走。 一路上,除了每隔一段路就有的村庄与旅店,道路两旁主要由田地占据。叮叮当坐在小车上,也没什么事做,只能盯着一块又一块的田地看。这些田地之中,有的长着一行又一行的庄稼,有的却不长庄稼。偶尔会有人形在田地间的道路上行走。偶尔也会有龙形的窃蛋龙伏在田里,也可能是窃螺龙吧,叮叮当一直分不清窃蛋龙与窃螺龙。 突然一只小动物从路边的田地里蹿出来,从叮叮当的车前一蹦一蹦地跑过去。紧接着一只可能是窃蛋龙的龙形追赶着那只小动物,也从车前掠过,一脚踩在那正在逃跑的小动物上,再用喙将那小动物紧紧夹住,缓步走回了田里。叮叮当终于看清了那只小动物,这小家伙很是可爱。叮叮当甚至想养一只这样的动物。只是这可怜的小家伙早已被那龙形蹂躏得即将死去,嘴角滴着鲜血,四肢仍在微微颤动,挣扎着想要存活,然而它已经活不下去了。叮叮当不禁心疼它。可恶的食肉动物!竟然把那么可爱的小家伙给杀死了!真是太可恶了! 叮叮当问一旁的阿姨:“咱们现在在哪里?” 阿姨说:“仍然在去找你父亲的路上。” “咱们还在第五王朝吗?” “当然,咱们国家很大的。” “那这些村庄,都是原角龙的村庄吗?” “村庄里住的多数是我们原角龙,当然也有其他种族的居民。” “那这些田地也都是原角龙种的。” “是啊。” “那田地里那些是什么龙?” “是窃蛋龙。” “田地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窃蛋龙呢?” “因为啊,田地里有很多哺乳动物,它们会破坏原角龙的庄稼。对付这些哺乳动物最有用的办法,就是让肉食种族吃掉它们。” “这些哺乳动物真可怜。” “可怜?要不是窃蛋龙吃它们,它们就会吃光我们的庄稼,咱们可能早就饿死了。我以前是种地的,你不知道这些家伙有多可恶!” 叮叮当开始怀疑自己向来对世界的理解。在叮叮当固有的观念里,素食种族就是好人,肉食种族就是坏人。叮叮当生为原角龙,一直有一种优越感。至于伶盗龙、窃蛋龙什么的,它们都是坏蛋,死绝了才好!但现在,叮叮当知道窃蛋龙也不见得就是“坏人”,假如没有窃蛋龙,他自己也许早就饿死了。那被窃蛋龙吃掉的小动物外表可爱,反而是危害原角龙的祸害。那么,对于吃肉这件事,也就不能简单地认为吃肉是“恶行”。对于吃肉的种族,也同样不能简单地认为它们是“坏人”。 叮叮当又想,假如吃原角龙的伶盗龙的坏的、吃庄稼的哺乳动物也是坏的、吃哺乳动物的窃蛋龙却是好的,那么我评价好坏的标准就是是否对原角龙有利了。这样想来,我是不是太过自私了呢?我自己也好,原角龙也好,并不是世界的中心,凭什么用是否对自己有利来判断外族的对错呢? 叮叮当决定不去想这么复杂的问题了,只是继续欣赏沿途的风景。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片高大的城墙,城墙上写着“呷州”的字样,这两个字是叮叮当在儿童院的课堂上见过的。那龙形的原角龙拉着小车渐渐靠近城墙。那人形的阿姨说了一句:“该下车了。”就把叮叮当从小车上扶下来,又拍了拍那龙形的原角龙。那龙形的原角龙变成了另一位人形的阿姨并穿上了衣服[1]。 那城墙上有两个门,一个门有六尺高、十尺宽,另一个门却有十尺高、四尺宽。两个门共同被一处栅栏围着。栅栏门口处,两人穿着锁甲,腰间系着刀。其中的一人正在拦着进城的人看着什么。两阿姨拿出一个小册子,给那门口的人看过了。随后两阿姨将小车推进六尺高、十尺宽的门里,又带着叮叮当走十尺高、四尺宽的门进城。 叮叮当问:“为什么一处城墙有两种不同的门呢?” 一阿姨指着两种门说:“这种叫‘窄门’、这种叫‘矮门’,窄门用来走人,矮门用来过车。窄门和矮门,都是用来防止巨型恐龙钻进城墙的。” 叮叮当设想有一个又宽又高的大门,一只又大又可怕的巨型恐龙从大门中闯进去,那是多么可怕啊! 一阿姨重新将叮叮当扶上车,另一阿姨也重新变成龙形拉车,带着叮叮当沿着街道移动。叮叮当看着街道两侧的各种铺子,感到非常亲切,似乎他小的时候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的。 小车在一处很大的门前停下,那人形阿姨敲门,叮叮当也从车上下来。有一个老爷爷将门打开。阿姨对老爷爷说:“太守家的公子回来了!”那老爷爷赶紧拉着叮叮当往院子里走。叮叮当很是害怕,但看到阿姨默许老爷爷拉着叮叮当进门,也就任由老爷爷拉着自己往里走,但心里还是害怕。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老爷爷带着叮叮当又走进一个很大的门,到了一个很大的大厅里,又对一个大姐姐传话说:“太守家的公子回来了!”那大姐姐也赶紧转身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大人,是公子回来了!” 紧接着屋里跑出一个成年男人,那男人穿着一身叮叮当从来没见过的衣服,看到叮叮当,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把将叮叮当抱在怀里,又高高地举起来。叮叮当害怕得尖叫起来。那男人这才把叮叮当放下,又仔细地看了看叮叮当的相貌,说:“你就是我的孩子啊!” 叮叮当也仔细地看了看那男人的相貌,似乎觉得眼熟,又似乎觉得陌生,难道他真是我父亲?叮叮当又看他的衣服,这衣服很是奇特,做工极为精美,使用的颜料也格外艳丽,难到我父亲真做了大官? 那男人看叮叮当仍在发愣,就说:“我叫嘀哩哩,我就是你的父亲!你小的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卖草鞋,你总是说草鞋是小船,推着草鞋在地上滑来滑去;你非常喜欢捡石头,和附近的小原角龙一起扔石头玩;你还从其他小伙伴那里学了一首名叫‘打伶盗龙’的儿歌,我不许你唱,你一唱我就骂你,甚至还揍过你一次……”那男人讲起了叮叮当小时候的很多事情,这些事有些叮叮当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有些却还记得一部分。但总之,叮叮当确定了这个男人正是他的父亲。 父亲看了看叮叮当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你在儿童院能穿暖吗?” “我怕热不怕冷,天多冷我都不怕,但天一热,我就受不了。” “那你在儿童院吃得饱吗?” “我食量小,别的孩子吃不饱,但我能吃饱。” “听说儿童院的孩子每天只有织完足够多的布才有饭吃,是这样吗?” “管理员经常用不给饭吃吓唬小孩子,但不会真不给饭吃。我后来想明白了,假如不给我们饭吃,我们就更没有力气干活。所以管理员也只是用这句话吓唬我们,不会真不让我们吃饭。” 父亲把叮叮当拉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继续问叮叮当各种问题。叮叮当一句又一句地回答着,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就用手去摸椅子上的雕刻。这椅子也太奇怪了!叮叮当以前见到的椅子只是几块木头,但他现在坐的椅子却布满了细致的雕刻。叮叮当再看室内的其他物体。屋子里的每一件物体都是那么奇怪,令叮叮当眼前一亮。 “父亲,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咱们现在的家啊。” “那咱们以前的家呢?” “一个草鞋铺子而已,不需要了。” “这个家怎么这么大啊?” “因为我现在当了太守,是大官。” “太守是什么?” “就是帮朝廷处理一个州的各种事情的人。” “父亲是怎么当上太守的呢?” “我本来只是一个士兵。在攻打银杏王朝的城池的时候,我第一个爬上城墙,因此被封为县令。后来,我又被官员们推到了太守的位置。” 叮叮当觉得自己还听不懂那么多大人的事情,就说:“我能看看这个家吗?” “可以啊……等等,你还是先换一身衣服吧。” 说罢,父亲对一旁的大姐姐说:“去拿一套小孩子的衣服。” 那姐姐说了一声“是”,就转身离去了。 叮叮当问:“大姐姐是谁啊?” 父亲说:“是个丫鬟,就是在咱们家干活的人。” 很快,那姐姐端着一个托盘回来,托盘里有一件衣服和一双鞋子。叮叮当解下了身上的衣服,又把托盘里的衣服拿起来往身上缠[2]。那姐姐伸手帮着叮叮当把衣服缠在叮叮当身上。叮叮当很是感动,他一直在儿童院中生活,遇到困难时很难有人帮他。而现在,竟然有人主动帮他穿衣服。 叮叮当开心地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那姐姐却说:“应该的,我是丫鬟嘛。” 叮叮当一想,也觉得的确应该,但他对这个姐姐的印象特别好。于是叮叮当又坐到椅子上,任由那姐姐脱下他的鞋子并把新鞋穿在他的脚上。叮叮当感到很幸福,他一直都很喜欢比自己大的姐姐,喜欢被大姐姐帮助,而今天竟然有一个大姐姐给自己换新衣服、换新鞋,这让叮叮当格外享受。 叮叮当站起身,看了看一身的新衣服。无论是衣服还是鞋,都比他之前的衣装精致得多,现在我是富贵人嘛!只是他体型偏瘦,因此一身衣服不免肥了几分。父亲对那丫鬟说:“你按照他的体型缝一套新衣服。”那姐姐说:“是。”就转身离开了。 叮叮当仍然美滋滋的,他对那大姐姐的印象很好。这时,叮叮当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摆着几枚恐龙蛋。 “这是什么?” “是原角龙的蛋啊。” “难道,谁要生小宝宝了?” “这蛋是煮熟的,孵不出来小宝宝。” “为什么要把蛋煮熟呢?” “因为咱们原角龙一次下一窝蛋,却很难养得起那么多孩子。所以,蛋的父母一般只留下其中的一枚。多余的蛋按照规矩,要煮熟后卖掉。” “卖掉?谁买啊?” “鸟面龙会买,这是它们的食物。” “啊这……咱们卖掉自己的蛋,给鸟面龙当食物,太残忍了吧!” “不算残忍,蛋毕竟是蛋,和孵化出的孩子还是有区别的。蛋被吃了,总比孩子被吃要好。另外有这些蛋,可以养活一些鸟面龙。这些鸟面龙还是很有用的,吃得少,还能干活,多划算啊!” “这些蛋是给谁吃的?” “给丫鬟。” “刚才那个大姐姐是鸟面龙?” “对啊,很奇怪么?” 在叮叮当固有的认知里,鸟面龙是邪恶的怪物。而他有对那大姐姐有着很好的印象。大姐姐是鸟面龙?叮叮当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动摇了。也许我对那些食肉种族的仇视是错误的,叮叮当想。 叮叮当走了几步,觉得一双鞋还算合脚,就说:“父亲,我想去四周看看。” 父亲说:“去吧,如果你走丢了,随便问一个人,就能找回来。” 叮叮当走出了大厅,来到院子里,左拐右拐,越走越深,最终走到一处仓库前。仓库的门敞开着,里面除了几张破破烂烂的桌椅,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后门上了锁。叮叮当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实在想不到什么危险,就走进了仓库。叮叮当很有成就感,他走到了整个太守府最深的地方,正要伸手去摸仓库的后门以宣告自己的胜利,却又把手缩了回来。我平时什么事也不感做,今天我到处乱跑,算是爽了一回,但我适可而止吧,不能再做多余的事了!叮叮当这样告诫自己。 这时,仓库的后门之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一只巨大动物的脚步声。叮叮当的精神立即紧张起来。叮叮当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那脚步声依然缓慢而有节律,而且越来越近,另外……还有很大的喘息声!难道门外真是一个大家伙?! 在恐惧的驱使下,叮叮当向前挪了两步,把眼睛贴在门缝上。 他竟然和一个巨大的怪物对上了眼睛! 叮叮当感觉头脑瞬间清醒起来,全身的心脏在不停地跳动,四肢也绷紧到僵硬的程度。 那怪物比一层楼还高,双眼正盯着叮叮当所在的门缝,一步步向叮叮当走过来。叮叮当害怕得想跑又不敢跑,只是继续盯着那怪物。 很快叮叮当发现那怪物并不是走向这扇门,而是走向一辆大车。怪物走到大车前,将硕大的头插进了车里。怪物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宽大的嘴巴竟钳着一块很大的肉,那竟是原角龙的一部分肢体!怪物用大得吓人的牙咬了咬,一仰头,将肉咽下了喉咙。肉块上残留的鲜血从怪物的嘴边淌下来,滴在大院的土地上。 叮叮当看到血,又是一阵害怕,转过身就用力地跑,一直跑到他父亲的房里。 “父亲,有怪物!”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叮叮当的父亲也严肃起来:“哪里有怪物?什么怪物?” “就在仓库后面的院子里!有一个特别大的怪物,吃肉的怪物!正在吃原角龙的肉呢!” 父亲想了想,终于放松下来:“哦,那是诸城暴龙。” 可叮叮当还是很害怕:“诸城暴龙?肉食恐龙?咱们院子里怎么进肉食恐龙了?这可怎么办啊?” 父亲笑了:“慌什么?那都是咱们原角龙的朋友。” “诸城暴龙吃原角龙的肉,怎么会是原角龙的朋友呢?” “你听我慢慢讲嘛。很久以前,原角龙和诸城暴龙达成了一个协议:诸城暴龙不能随便捕食原角龙,而原角龙要把死去的个体留给诸城暴龙作为口粮,另外两族要在军事上相互援助,也就是帮着对方打仗。你在后院看到的,就是我族把死去的原角龙献给诸城暴龙的场面了。” “那诸城暴龙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父亲想了想,说:“如果你问诸城暴龙对我们是有利还是有害,那当然有利的一面更多。咱们原角龙为什么强大?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咱们有两样秘密武器,一样是诸城暴龙,另一样是巨盗龙。这两个种族都是我们原角龙用死去的个体供养的,也都是原角龙军队的重要组成部分,都是原角龙的保护神。” 叮叮当感叹道:“没想到,食肉种族竟然如此有用。我以前一直认为,食肉种族就是坏人。现在想来,是我错了。” 父亲说:“各种族虽然有战争,但更多的是合作。咱们第五王朝的领地上,生活的其他种族太多了。而其他种族的领地上,也分布着咱们原角龙,因为很多土地需要咱们的同胞进行耕地。” 叮叮当说:“那为什么天下的土地还要分为第五王朝、银杏王朝这些国家呢?” 父亲说:“因为一个国家往往有一个最高统治者,一般称为皇帝。皇帝如果死去了,一般由最大的女儿当皇帝。皇帝和她的家人需要与同一种族的人进行婚配,因此这片土地上的大贵族往往都是同一种族。所以一个国家一般由一个种族统治。实际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平民,都包含了不同的种族,否则这个国家就很难生存下去。” 叮叮当陷入了沉思。嗯,我一直以为不同的种族往往是敌对关系,尤其是肉食种族与素食种族。但我想错了,不同种族其实合作得更多,即使是肉食种族与素食种族之间也需要合作。 叮叮当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几天之内被彻底刷新了。 [1]外星人没有暴露的隐私部位,因此人形在公共场合可以不穿衣服。 [2]人形的衣服没有上衣与裤子之分,需要按特定的空间构象缠在身上,这样假如人形突然变成龙形,衣服只会散开而不会被撑破。 第六章 龙形的沙啦啦正在吃盘子里的肉。她咽下最后一个肉块,不禁感到失望:今天的肉又吃完了! 沙啦啦并不馋,只是自从听了那管理员的话,她总是想得到更多的营养,变得更有力量,所以她又用嘴巴不停地搜刮着盘子。每次都是沙啦啦吃得最慢。 其他的小伙伴早就已经吃完了,有的已经变成了人形。 终于一名管理员走过来,抬手在每一个龙形儿童的脖子上拍打,示意它们变成人形。最后一个被拍的是沙啦啦,沙啦啦不得不放弃早已被搜刮得干干净净的盘子,变成了人形并缠上了衣服。 现在所有儿童都站在那管理员四周,管理员大声说道:“现传达一条重要公告:新蜥鸟龙王国的军队正在攻城。为保护儿童院的安全,现儿童院的所有入口均已封闭。任何人不得擅自向墙外张望。再说一遍:往墙外看是绝对不允许的!你们记住了吗?” 众儿童回答:“记住了。” “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重复一遍。” “往墙外看绝对不允许!” “你也重复一遍。” “往墙外看绝对不允许。” “好,大家都记住了。如果谁敢往墙外看,整个宿舍都要被打四个鞭子,明白了吗?” “明白了。” 管理员叮嘱完毕,转身离开了。 沙啦啦不禁好奇起来,墙外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管理员为什么不让它们往墙外看呢?如果管理员没有这句话,沙啦啦对墙外的世界一点也不感兴趣。可是管理员不让大家看,沙啦啦反而对墙外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但沙啦啦记得很清楚,那管理员说得很明白,谁要是往墙外看,那么整个宿舍都要挨打。沙啦啦既不想挨打,也不想让宿舍里的那些朋友挨打。所以沙啦啦决定不往墙外看。至于好奇……就忍了吧。 按照往常的时间安排,沙啦啦和其他孩子一样,来到织布机上织布。但沙啦啦在干活的时候明显发现,她织了一整天的布,也没见到有哪个管理员来监工。 直到将近黄昏时,才有一个年龄较大的女孩跑过来,拿着账本和一支笔,对屋子里的孩子们说:“天快黑了,大家可以先不用干活了,把织好的布交给我,我负责记账。” 一男孩似乎和那女孩比较熟,就说:“老姐,你怎么负责记账了?管理员呢?” 那女孩说:“咱们儿童院的管理员多数都去参加守城了,现在我帮留下来的管理员做事。” “几天不见,你厉害了啊!” 于是众儿童都把已经织好的布交给那女孩,那女孩将每人上交的数量写在每个人的编号后面。 沙啦啦也交上了布,就随着其他孩子回到宿舍,变成龙形蜷起来睡觉。 睡了没多久,沙啦啦和宿舍里的其他儿童就被那留下来的管理员挨个拍起来。这次拍得明显比平时要狠,拍得沙啦啦脖子生疼。沙啦啦只能赶快变回人形,和其他孩子一起站在管理员四周,等待管理员说话。 那管理员愤怒地用眼睛瞪着每一个孩子,儿童院的管理员似乎从来没这么愤怒过。被那管理员瞪眼睛的时候,沙啦啦有几分害怕,也有几分不高兴。算了算了,反正我什么也没做错,还是等这人吼完了再安心睡觉吧。 终于那管理员吼了起来:“我之前跟你们怎么说的?绝对禁止往墙外看!刚才就是她,偷偷摸摸蹬到那边草垛上,被我抓了个正着。你还想狡辩吗?”管理员一边吼着,一边用手指指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名叫咔嚓,算是沙啦啦的朋友。咔嚓的脸上有一个胎记,儿童院里某些孩子因此歧视她。但沙啦啦一直对咔嚓很好。因为沙啦啦首先就很讨厌她自己,又何必歧视别人? 只听咔嚓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她似乎想编一些借口,却又编不出来。 “你什么你?我之前说过,谁往墙外看,整个宿舍都要挨鞭子。你们穿上衣服的,都把衣服解下来,站成一排,等着挨鞭子!” 沙啦啦这才注意到那管理员的手还拿着鞭子。沙啦啦从来没被鞭子打过,心想不就是四个鞭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打吧!早打完早睡觉!于是很听话地和别的孩子站成了一排。 管理员拉过第一个孩子,抡起鞭子就打。那被打的孩子突然连声惨叫。沙啦啦心中一震,也有了几分害怕。在那孩子一连串的惨叫声中,管理员又抽了那孩子三个鞭子,每一鞭都迫使那孩子叫得更加凄惨。没被打的孩子们互相看了看,恐惧也随之蔓延。 沙啦啦也是越想越怕,但她随即想起了飞船上巡逻队殴打飞船卫兵的场面。那天我惹了大祸,害得多少人因此死去啊!我这人早已背负着满身的罪恶,别说被打鞭子,就是被千刀万剐,也是应该,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想到这里,沙啦啦已经完全不知道害怕了。 很快又有几个孩子被打,现在轮到了沙啦啦。沙啦啦也被那管理员拉到空地上,扭过了头。沙啦啦只听见背后一声鞭响,身体猛然一晃,紧接着后背开始火辣辣地疼。沙啦啦忍不住大叫一声,没想到被鞭子抽竟然这么疼!沙啦啦依靠本能蜷起身体,又挨了那管理员三鞭,后背疼得就像有很多只蚂蚁在啃。沙啦啦在内心中骂了一句“哺乳动物”,一来因为疼痛,二来因为气愤:明明不是我的错,你凭什么打我?一人犯错就打全宿舍?你定的这是什么规矩? 那管理员又打了好几个孩子,沙啦啦暗暗替它们感到气愤。 最后一个被打的是咔嚓,和其他孩子一样,咔嚓也被打了四个鞭子。管理员下手也并不比打别的孩子更重。 管理员打完了所有孩子,又对所有孩子说道:“以后谁再敢往外边看,宿舍里每个人挨八鞭子,记住了吗?说话啊!记没记住?” “记住了。” 管理员转身拎着鞭子,渐渐走得远了。 宿舍里的刚刚挨打的孩子们却把矛头对准了咔嚓:“是你害我们挨了鞭子!” 咔嚓哭了起来,什么也没说。 “犯错的是你,凭什么让我们替你承担?” 一女孩说着说着,就伸出了拳头,往咔嚓身上打。 沙啦啦及时抓住了那女孩的手臂,没让那女孩的拳头打在咔嚓身上。 每当看到有人动手打人,沙啦啦就会感觉特别不舒服。当初的她就是因为打了那男孩,才惹出一场大祸。所以她看到有人打架,就忍不住要上前劝架,仿佛这样就可以补偿过去的错误。 那女孩怒气未消:“怎么?你不让我打她吗?” 沙啦啦说:“朋友,打咱们的是管理员。咱们如果怨恨,应该恨管理员才对,打咔嚓干嘛?” 那女孩说:“如果不是咔嚓违反规定,管理员也不会打咱们。” 沙啦啦说:“咔嚓违反规定,本不关我们的事,管理员却以此为借口打我们,这讲理吗?管理员给咱们一顿毒打,又把责任全甩给咔嚓,从而免受我们的怨恨。这都是管理员的计谋,我劝大家别上了管理员的当。咱们如果怨恨,就应该恨管理员,用不着恨咔嚓。” 经沙啦啦这么一说,孩子们都觉得有道理,也就不继续指责咔嚓了。咔嚓也停止了哭泣,用感激的眼神望着沙啦啦。 一个孩子说:“但是我们只敢打咔嚓,却不敢惹管理员。” 沙啦啦说:“没错,现在咱们年龄还小,斗不过管理员。但以后呢?等咱们都长大了呢?” 另一个孩子说:“就算咱们长大了,敢打管理员,也得吃官司啊。” 沙啦啦说:“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就算判死刑我也不怕!等以后有机会,我替你们多抽那管理员几鞭子,给大家出气!” 说完这句话,沙啦啦突然感觉特别痛快,仿佛自己已经替大家讨回了公道。想必大家也都感觉非常解气吧,我这么一说,既能让众多朋友们解气,又能救咔嚓,真好真好!沙啦啦又想,这话也就只是说说,以后要不要这么做,还得另行考虑。毕竟我是想为种族带来一些贡献的,不能为了一个讨厌的管理员耽误了大事。 “好好好,痛快痛快!” “沙啦啦你真是我们的英雄!” 听到这些赞誉,沙啦啦正色道:“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个大罪人而已,我惹的祸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孩子说:“惹祸不惹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咱们这些孩子里,唯一有勇气与管理员斗争的人。就凭这一点,我就对你敬佩万分。” 沙啦啦说:“好了好了,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正好把伤痕养一养。” “没错没错。” 于是沙啦啦变成了龙形,蜷缩在了草席上。其他孩子也都准备休息了。 睡了不知多长时间,龙形的沙啦啦被一只手拎着脖子提了起来。沙啦啦双足乱蹬,双爪去抓那只手。那只手把沙啦啦甩到一旁的空地上。沙啦啦重新变成了人形,看到来的人正是打她的那个管理员。 此时已是新的一天的清晨。 管理员瞪了沙啦啦一眼,又把其他孩子一个个拍起来。很快孩子们都变成了人形,并迅速缠上了衣服。 “就是你说要多抽我几鞭子吗?”管理员对沙啦啦大声训斥,手里提着鞭子。 坏了坏了,这管理员怎么知道了?难道我们这些孩子中有人是管理员的眼线,把我之前说的话报告给了管理员,以此换取什么好处?嗯,应该是这样的。我还是太小,不懂得这许多套路,这才祸从口出,惹来这个麻烦。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算了算了,要打要杀虽它们便吧!反正我恨我自己,也不怕被鞭子抽;我早就不想活了,也用不着怕死。 “我没说过!”沙啦啦反驳道。她此刻本不想惹怒管理员,但一开口,却难免夹杂了对管理员的厌恶。 “好啊,你还敢嘴硬!我最恨说谎的人了!看我不打死你!”那管理员挥起鞭子,就往沙啦啦的身上抽。沙啦啦赶紧扭过了头,看到其他孩子都已经缩到了墙角。 沙啦啦的肩膀重重地挨了一鞭子,这一鞭打得太过凶残,比之前那几鞭加起来还疼。沙啦啦感觉肩膀已经湿润了,用手一摸,果然手上沾满了蓝色的鲜血。 好啊,我对你的怨恨又加深了一层!我希望有人割了你的脖子! 那管理员又把沙啦啦拽到更加宽敞的位置,抡起鞭子,还要再打。 但沙啦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 这时一个孩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小声说:“不好了,蜥鸟龙的军队攻进来了!” 那鞭打沙啦啦的管理员立即没有了刚才大吼大叫的气势,也压低了声音说:“是攻进城里了,还是攻进儿童院了?” “是攻进城里了。咱们儿童院已经紧闭了大门,敌人应该不会闯进来。” 又有一个孩子跑过来,比之前那个孩子还要慌张,直接摔倒在地上:“不好了不好了!敌人劈开了大门,闯进咱们儿童院了!” 听到这句话,屋里的孩子们纷纷挤到屋子的角落,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又没有地方可躲。 只见几名军士穿着铠甲,拿着刀,出现在门口。最前面的那个似乎是几名军士中的长官,开口对屋里的人说话:“你们中哪个叫‘咔嚓’?” 屋里面的人都被吓怕了,谁也不敢率先回答。 那长官“刷”地把刀从刀鞘中拔出来:“再问一遍!这些孩子中有个叫‘咔嚓’的吗?不回答就砍你的脑袋!”说罢就把刀尖指向了那鞭打沙啦啦的管理员。 沙啦啦在一旁看着,暗暗叫好,赶紧把这家伙砍了吧! 那管理员指着咔嚓说:“长官,她就叫‘咔嚓’,不知这个咔嚓是不是长官要找的人。” 那长官看了一眼被管理员指着的咔嚓,似乎发现了咔嚓的衣服上绣着号码,便对一名士兵说:“搜搜这里有没有花名册。” 那士兵说了一声“得令”,就转身跑开了。 过了一会,那士兵带着一个小本子回来:“长官,这大概就是这里的花名册。” 那长官拿过小本子,看了一眼咔嚓衣服上的数字,把小本子翻了几页,又看了一眼咔嚓。 “把她带走。” 两名士兵走过来,要拽走咔嚓。 “等一等!”一直站在一边却没有说话的沙啦啦突然喊了起来,“我才是你们要找的咔嚓!” 就在那士兵去找花名册的时间里,沙啦啦也暗暗思考着。为什么蜥鸟龙要带走咔嚓?我不知道。但这么做肯定对蜥鸟龙有利。而咔嚓这一去,就算不死,也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自己代替咔嚓。反正我是伶族的罪人,舍弃自己的生命,来破坏敌人的计划,不正合适么?况且我留在这里,也多半要被那管理员打死,倒不如让自己死得其所。所以,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来换走咔嚓。至于这么做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毕竟我还太小,懂的事情太少。但我至少要试试,给敌人捣一个乱! 听到沙啦啦这么说,那两名士兵立即停住了手,那长官也问:“你说什么?” 沙啦啦指着打她的管理员说:“刚才他命令我和沙啦啦换了衣服,其实我才叫‘咔嚓’,她叫‘沙啦啦’,你们要抓就抓走我吧。” 那长官说:“你这小娃娃倒有勇气,竟然敢说实话。” 沙啦啦说:“沙啦啦是我的朋友,我不忍心看她替我被你们抓走。” 那长官看了看沙啦啦,似乎觉得沙啦啦的话可信,又把刀架在了那鞭打沙啦啦的管理员的脖子上:“是你把她们的衣服调换的吗?你怎么敢骗我?” 那管理员怕得说不出话,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承认。 沙啦啦对那管理员说:“你不是说过吗?你最恨说谎的人了。今天明明是你调换了我们的衣服,怎么又不敢承认了呢?” 那长官看了看沙啦啦,又看了看管理员。也许他已经认定沙啦啦说的是真话,毕竟只有小孩子才会无条件地说真话。 突然一股蓝色的液体溅了沙啦啦一脸,那管理员却倒了下去,脖子上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从伤口中不停地流出。随后那管理员的身体突然萎缩成一只死去的伶盗龙,宽大的衣服瘪瘪地搭在羽毛上,一条长尾巴从衣服里伸出很长,流出的鲜血也从蓝色变成了红色。 那长官把刀收回了刀鞘中:“这就是欺骗本官的后果!” 沙啦啦惊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死了!但此刻沙啦啦来不及开心,因为她自己也要大祸临头了。 那长官下令:“把咔嚓带走。” 士兵说:“把哪个咔嚓带走?” 长官说:“把两个都带走。” 于是两名士兵走过来,一个牵住沙啦啦,一个牵住咔嚓,带着她们往门外走。 沙啦啦看了一眼咔嚓,见到咔嚓已经流了许多眼泪。但沙啦啦并不害怕,要杀就杀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两个孩子被军士拽到儿童院的门外。门外的街道让沙啦啦感到熟悉而又陌生,本该来往不绝的行人都不见了,街道上布满了穿着铠甲、拿着长矛的蜥鸟龙士兵。在街道的正中央,一只龙形的多智龙拉着一辆大车,车上摆着一个大铁笼。车边站着一个不穿铠甲的人形。 那长官对那不穿铠甲的人说:“你负责喂她们肉吃。将军要抓活的。要是把她们饿死了,我砍你脑袋抵罪!” 那不穿铠甲的人连声说“是”。 那长官又对沙啦啦和咔嚓说:“你们两个,变成龙形钻进去。” 沙啦啦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变成了龙形,被蜥鸟龙士兵赶进了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