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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鳞11

2018-03-31 08:31 作者:落燕雨  | 我要投稿

  “不可能……芸茹……被埋葬……为什么?……悲惨的现实!……下雪了!?……我说不清……是谁在窥视我!”

  异教努力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刚刚读取到的思维碎片驱除出脑海,他不耐烦地喊道:“这是某个被吓疯了的苦瓜脸的脑子,里头的信息简直是垃圾!给我找下一颗脑子,一定要把芸茹的思维,从这些纷乱的脑电波信息里挖出来!”

  在这座几乎被轰残的厄普西隆基地中央,能够召集的所有心灵专家奉命排成了一个奇怪而密集的阵列,初看上去,这简直像是中国校园里的广播体操队列一样可笑而格格不入,但心灵专家们却严肃而整齐划一的摇晃着脑袋、调整自己头部的指向角度。

  通俗而言,这是一座心灵“雷达”阵列。

  在电磁波领域,军工人员已经认识到了将雷达天线按阵列排放、以求获得最大侦察效果的办法;而异教则在紧急情况下,异想天开地将这一方法运用到了脑电波探测领域,每一名心灵专家的大脑,都是一个基本的脑波探测单元,他们共同组成了心灵探测阵列,便能够将心灵波的传递范围成倍提高,虽然这样发射的心灵波在抵达远处时已经效力微弱、难以实现心灵控制,但却能高效有序地搜索四野八荒,逐一读取在空间中混飞的脑电波信号。

  就在二十分钟前,异教和将军同志同时目睹了“白杨M”那震天的威力。他在闭眼躲开强光的烧灼时,崩溃得几乎要倒在地上,他绝望地认为自己功亏一篑了,在损失了那么多精锐部队后,想要抢夺的科技还是被埋进了核爆辐射尘里。

  但在蘑菇云扬起的尘埃落地之前,异教便重新振作了起来,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明显的逻辑漏洞:像芸茹那种智力型的人物,必有才华,有才便孤傲,孤傲便渴望欣赏自己的杰作,她的心血之作就是百夫长,对于这么一个骄傲于自己杰作的天才而言,她又怎会甘心让百夫长一炮未发就葬送在核爆中心?就算抱定了同归于尽的决心,难道她不会在引爆弹头之前,亲乘百夫长与拉丁军队决一死战、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搏个放肆痛快吗?

  只有一个解释,她根本没打算自葬于蘑菇云下,她准是为自己留好了后路!

  所以异教才组建了这么一个前所未有的“人脑雷达阵列”,希冀从战场上的无数大脑中,找到芸茹那颗脑子所发出的思维信号。

  心灵专家们不断将侦测到的思维信号导入异教脑中,由他亲自检验,但大抵都是普通士兵们在经历恶战之后的惶惑心声,没有任何价值。就在异教对这种盲目的搜索感到厌烦时,又一条新的思维信号被送了过来,他刚一开始读取,便认定自己找到了目标,沉静、安和、清冷,这正是他想像中芸茹所应该具有的那种思维特点!

  “继续往北……路不远,莫要惊……西南的心灵波还没有消除,我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是她!”异教志得意满地喊了起来,“她想往北逃窜,给我把南亚的预备部队调入克什米尔,咱们去捕鱼!”

 

  坐在前哨站的断墙上,手里端着用冰雪煮的开水,通过水中倒影,我才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眼睛变得多么红——之前有很多战士提醒,我的双眼如血一样红,恐怕是受到核爆冲击、瞳孔充血所至,我却找不到甚至一块完整的玻璃来打量一下自己。看到自己这双红眼在开水的反光里荡漾,我却更相信,那是杀意。那些敌人,已经从我的世界里夺走太多了,而他们现在已不见了踪影,恐怕正在向南亚次大陆逃窜,凭什么他们想要东西就来抢、没抢到转身就逃?我要把他们的性命,留在中国的土地上,多留一条算一条!

  “政……政委!”衡山松向这边疾奔而来,隔着老远就冲我喊,声音里满是笑意,使前哨站内意气低迷的士兵们全都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我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着,他的笑是一种好的暗示,但我却强压着激动不敢相信,我实在不敢奢望什么好运气了。

  “政委……让他跟你说!”衡山松失足翻倒在墙根下,一个劲地往背后指。

  衡山松背后跟着一名根除者,他的防辐射装甲上沾满了白色的泡沫状消洗液,这副尊容蕴含了很大的信息量:他犯险进入过充满核物质的科研基地遗址进行探查,回到前哨站时,又接受了防化部队消洗、以免沾染在装甲上的辐射物质污染到其他人。

  “他们还活着!”根除者高喊道,他的声音从全封闭式面罩下传来,竟是如此的高亢,“防核掩体!科研基地里到处都是防核掩体!科研部队那帮龟孙子早有预谋,他们就是用核弹头设了陷阱好让南美人钻,自己都躲进地下掩体里、毛都没伤着!”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我跳下了墙头:“你确定!?芸茹指挥官也安然无恙吗?”

  他答道:“千真万确,生命探测仪感应到了极其健康的生命体征信号!但科研基地的地表全是核物质,他们不敢贸然打开掩体的防核门,暂时也无法与外界联络。我没有得到芸茹指挥官的信息,但她十有八九也躲在掩体里。”

  我抑制着激动站直了身子,这时,一片阴影扫过了我们的头顶。抬首望天,只见一架单兵旋翼机混杂在漫天雪痕中,翼影扫过了人们的面庞。它在空中盘旋两圈便落地了,旋翼机飞行员拎着一只电台跳上了地面:“谁是指战员?”

  我连忙迎上前去:“我是政委,负责指挥两座前哨站的驻军。”

  “政委同志!”飞行员向我草草敬了军礼,然后将电台塞进了我怀里,“我奉空军基地林虎将军的命令,将电台送到此地。”

  我迫不及待地就地架设起了电台,在核爆过后,所有电子设备都被强大的EMP烧毁了,我们一直处于失联状态,确实急需与外界重建联系。

  “芸丫头苦瓜脸,你们他娘的还在磨蹭什么!?”萧日首长在语音讯道里咆哮,这是我接通联系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湖北宜昌,葛州坝水电站军事区。

  “芸丫头苦瓜脸,你们他娘的还在磨蹭什么!?再不解决那个该死的心灵辐射源,你们就到人民英雄纪念碑上去找老子吧!”萧日首长对着电台吼道。

  他所面对的局势,确实已经被逼到绝境了。此时他正站在葛州坝的主坝体上进行通讯,这里视野绝佳,可以很方便地观察到周边情况,电讯兵背着电台亦步亦趋地跟在这位首长背后,他们脚下便是一江浊浪东流,但与远方的另一股“大潮”比起来,汹涌了千百年的长江水都要显得逊色了。

  那是一股心灵波的大潮,很有可能是有记录以来、第一次可用肉眼观测到的心灵波辐射!由于借助了电磁波和地磁场传播,这股心灵波在天空中引发了类似极光一样的磁场扰动现象,如同在一派辽阔楚天之下,掀起了色彩陆离的巨潮。就在这堵巨潮之前的天幕中,几架轰炸机的剪影相形见绌,它们疯狂地向着大地倾泻弹药,每一颗炸弹落地,都在那显出实形的心灵大潮中激起一圈巨大而模糊的涟漪——那是一颗颗电磁脉冲弹,挡在心灵波最前沿的部队,已经动用了一切可以调用的EMP武器,来强制摧毁沿途的一切电讯设备,以期切断心灵波赖以传递的电磁波通道。但西南各大沦陷城市,已经提供了足够强大的电磁波基站体系,因此EMP武器进行的努力,充其量也不过延缓了心灵波传递的速度而已。

  “在葛州坝都已经能侦测到那股心灵波的威力了,使用EMP切断传播路径的作战方案完全失败,一旦宜昌失守,下一个就到武汉了!”萧日强调着局势的险恶,“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完全取决于你们能不能及时发现和摧毁那个假想中的辐射源!”

 

  “我仍在推算磁极和辐射源的具体位置。”芸茹的声音出现在讯道里。

  这让我吓了一跳,我原本以为她被困在防核掩体里、无法与外界通讯呢,但情势紧急,我没敢占用讯道去发出这个疑问。

  “我们没有时间了!你们甚至连目标的方位都还没有确定。”萧日不满道。

  “如果能有一支部队向川滇一带发起佯攻,就能通过卫星云图观察厄普西隆军队为应对进攻而进行的调动,进而推测出他们重点保护的辐射源大致在什么地方。”芸茹设想道,“但西北方向的驻军被敌人牵制住了,而且佯攻是很犯险的行动,佯攻部队很可能会进入心灵波影响范围而沦为傀儡。”

  我因紧张而颤着牙去咬衣领:“要是能找个替枪马帮我们去趟雷就好了……”

  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跃入了我的脑海,我没来得及多加思索,便在讯道里发问:“将军同志的残部移动到哪个位置了?”

  讯道里沉默了那么一会儿,芸茹应该是在推测我的用意,萧日首长大概忙于调取卫星侦察图象。

  “他在向喀喇昆仑山区移动,”萧日再次开腔,“南亚次大陆还分散着很多厄普西隆军队,看来将军同志想避免冲突、贴着印巴边界线撤往印度洋海岸。”

  我在脑子里想像了一下中南亚地图的格局:“不成,离得太远了,得迫使他们转变路线,改为向东南部的不丹、孟加拉方向撤退。”

  芸茹问道:“你想让将军同志去冲击东南方向的厄普西隆占领区、迫使厄军进行警戒调动?”

  “希望这个办法能管用,”我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如果厄普西隆军队,发现将军同志突然冲着川滇一带的辐射源所在地去了,多少会神经紧张一下吧?根据他们作出应对时的部队调动情况,大致就能判断出他们的防御重点所在了。”

  芸茹未置可否,而是干净利落地把自己与这个作战计划撇清了:“我正保护着科研基地的数据资料向北方移动,很难及时去截住将军同志。”

  我的脑子里“嗡”了一下,预感不妙,按照这个逻辑,离将军同志最近的人不就是我吗?

  果然,萧日首长用那种简洁到可怕的口吻命令道:“嗯,苦瓜脸,你去。”

 

  驻守前哨站的支援部队,开拔向喀喇昆仑山脉移动,我满脸晦气地坐在基地车里苦思冥想,不知要如何去将军同志的嘴边捋虎须,那心态倒很像是耗子想去剪老虎的径。连跟我同车的哈德门也感到这次任务没什么指望了,试探着问我:“政委,有谱没谱啊?咱们剩下的人可也不多了。”

  指挥前哨站挡住过厄普西隆部队的凌厉攻势,于我而言也许确实是一次进步,但听到战士的疑问,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独立作战思维仍然很不完善。

  按照叶未零以前的经验,最优秀的指挥官,大都是从最基础的指挥技能起步,稳扎稳打成长起来的,也许我应该从最基本的方向制定作战计划:残敌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思考的结果是:他们饿了,用军事术语来说,就是补给短缺。

  想到这里,我抬头对老哈说道:“抢矿、抢粮、抢地盘……”

 

  撤退到喀喇昆仑山口时,将军同志忍不住大骂起来。军事信息显示,这里的地层本应富含军用级别的矿石,可现在他的采矿车队却只能面对被洗劫一空的白地发愣。

  从克什米尔战场一路撤下来,拉丁残部计划用于补充物资的每一片地表大矿脉、每一处产粮区甚至每一座废弃的科技钻油井,都被中国军队提前清空了,这意味着他得不到粮食来喂饱残兵、得不到矿石来修理旧武器和生产新武器、得不到油料来驱动战车,这支本就规模不大的残部,又因为补给问题而遭受了严重的非战斗减员,许多仍然完好的战车因缺乏燃料而不得不遗弃,佩戴着三星老兵荣誉章的王牌坦克兵,只能跟着步兵们狼狈步行。而喀喇昆仑矿脉的不翼而飞,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按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他和拉丁残部甚至爬不出中国边境线就要通通瘫在路上。

  将军同志正靠在基地车上苦苦思考出路,险峻的雪山峰顶,却传来一声粗犷的长啸:“大王叫我——来巡山咧!”

  将军同志正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些雪山怪石,却听峡谷另一侧有人回应道:“大王叫我——来巡山咧!”

  索菲娅副官从基地车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很有见地地说:“是信天游,中国西北民歌艺术的一种。”

  去他的信天游吧!将军同志在心里暗骂道,他看到两侧雪山上闪动着纷乱的人影,身着土棕色军服的中国士兵纷纷现身,居高临下对着他这支孱弱的残军开火。

  将军同志不得不率部撤回到喀喇昆仑山区的入口处,山口制高点被中国士兵占领,他的撤退之路被切断了!

 

  我很满意地坐在一辆武装采矿车车厢顶上,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富有过。在我的背后,是排成一条长龙的采矿车队,正源源不断地离开喀喇昆仑山口、向东南方向的温暖地带驶去。

  “大王……啊呸!政委!俺们回来了!”老哼、老哈和其他一些步兵小队“巡山”归来,从侧面陡坡滑到了山路上。他们还没得及拍净一身雪尘,便连忙避到了路边上,以免挡了采矿车队的道。

  老哼、老哈麻利地攀上了行进中的采矿车,跟我一块坐到了车厢上,老哈调笑道:“政委,你这是打秋风得胜归来啊。”

  我绷了绷脸,却绷不住自己的笑意:“不要只顾说笑,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老哼得意道:“我跟你讲,打了就跑,贼刺激!那个不可一世的将军同志被咱们几个小虫子牵了鼻子走,准是气得在后头跳脚呢!”

  我在寒风中展开了军用地图:“一切都进展顺利,山口被游击战术封锁,继续前行又没有补给,他一定会另寻出路。我故意把采矿车队的车辙留在雪地上,他一定会嗅着矿石的味儿,跟我们往东南走的。我们的将军同志很快就会发现,穿过不丹、到孟加拉湾去跟自己的接应舰队会合,会是一条更划算的路线。而他的动向,绝对要让盘踞在川滇的厄普西隆鬼子把汗毛都竖起来!”

  我得意扬扬的论述,在队尾最末一辆采矿车的爆炸声中化作尘土、随风而逝了,我们震恐地回过头去,刚好能看见那辆倒霉的矿车歪倒在地平线处,硝烟玷染了满天洁净的翠色,而更远方,一道红线正翻滚着雪尘向这边压来。

  我把望远镜的焦距调到最大,看清了那道红线中的每一个细节:是三辆拉丁军队的灾厄坦克,它们显然正以最大马力全速追击,仅仅两分钟后,望远镜中甚至可以看清首车前装甲上的羽蛇神涂绘了!而在坦克掀起的雪雾中,还隐现着数目不明的拉丁动员兵。

  将军同志的部队确实跟上来了,他的孤注一掷却超出了我的想像,他准是把残军中所有的燃料,全都集中给那三辆灾厄坦克了,好让它们以最大马力赌上一把,赌的是在燃料耗尽前、能追上我的车队夺得补给。

  我把脑袋扭回前方时,只剩下了满脸惊惶失措:“快跑!!!”

 

  那场可怕的追击一直持续到入夜,随队的步兵全都扒到了采矿车上、以免落单遭厄,我不断听到矿车被击毁的巨响从队尾传来,却连回头顾盼的勇气也没有了。

  唯一还支撑着的希望,是前方路上的一座临时基地,进入喀喇昆仑山口执行阻截任务之前,我特意留下一小队战士建立了那座营地以为接应,我迫切希望与营中的留守部队会合后,能依托防御工事抵挡住追兵的冲击。

  就在此时,夜色中爆燃起一大环焰光,在雪丘后闪烁升腾,晚幕灼烧似一块巨硕的木炭。我认出那正是临时营地所在的方向,连忙在惊愕中呼叫了营地通讯站。讯道接通之后,那边的嘈杂声、火声、风声混作一团,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士兵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回答我,还是仅仅在单纯地惊叫:“纵火狂!纵火狂来偷营啦!”

  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那些拉丁军人的形象:他们像街头混混一样戴着骷髅牙图案的面罩,在战斗中总是忙于向每一座建筑投掷燃烧弹,他们的正式名称是燃烧剂掷弹兵,但各国士兵都更愿意形象地称呼他们为“纵火狂”。

  将军同志把我的后路也给抄了,我不得不在两头受阻的困境中承认自己的惨败。我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机械地在通讯仪中下达了最后一通命令:“全体步兵占领制高点,拖住追击部队;第一采矿队原地弃车;第二采矿队,把车厢里的矿石和油料都倒进断崖里去!”

  原本便溃不成军的采矿车队,在我的命令下陷入了更大的混乱,第一采矿队就地弃车、堵死了山路;第二采矿队下属的车辆,则争相拥挤到不远处的雪崖边沿,巨大的车斗翻过接近一百八十度的角度,任由厢内的矿、油飞流直下,挥金如土堪称豪迈。有些矿车被追击的灾厄坦克击中车厢、引燃了矿油,那些司机不得不犯险驾车向断崖冲去,直到坠空前的最后一刻,才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失去控制的矿车则像火牛一样哀哞着冲入深渊,伴着在燃烧中被倾倒而出的油瀑一同坠下,最终消失在了幽暗的谷底。

 

  次晨。

  我在昨夜的混乱中吃了枪子,在雪地里躺了半夜,老哼、老哈合力把快要冻死的我架到了山岩上,好让我沐浴一下朝阳辐射出的那点儿可怜的温度。在我们隐伏的这座雪丘之下,是已经烧为白地的临时军营,和杂乱堆陈的采矿车的“尸骨”。

  但顺着阳光所指,往西南方向的地平线一看,我还是哆嗦出了一抹微笑:我望见了将军同志那支残军的背影,他们的队首刚刚消失在雪线之下,没入了山外那莽苍的雨林之中。

  虽然遭遇了意料之外的惨重损失,但我的战略目标终究还是达到了,昨晚对两支采矿车队的分配也很见成效:我有意留下了一半的物资,这使得将军同志缴获它们之后,仍然缺乏足够的补给翻越喀喇昆仑、向西遁去,同时又保证他不致于因陷入绝境而无力前行。现在,他的残军在完成了差强人意的补给之后,终于选择踏上了东南方那条更为平坦温暖的撤退之路。我军部队已经有预谋地让开了东南大道,好让将军同志得以畅通地前进。

 

  与此同时,西昌。

  信徒极为不安地看着最新作战监控画面,战报显示,原本一路向西撤离的拉丁残军,于昨夜突然进行了一个大转弯,迅疾无比地转向东南,直冲着不丹、云南方向过来了。

  信徒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自问:

  “他们想要干什么?”

  “这些从克什米尔败退下来的残军还能干什么?”

  “是什么迫使他们突然放弃既定撤退路线、转向了这边?”

  “莫非他们发现了西昌增幅器的所在?”

  “但这绝不可能!西昌增幅器是厄普西隆帝国的最高机密,连深受其害的中国人都不了解它的存在!”

  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一个令人胆寒的想法,还是压倒了其它一切疑问:“率领着那支部队的,可是将军同志啊!”

  将军同志就像一只猛虎,哪怕他现在看上去虚弱无比,哪怕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攻击意图,但那毕竟是一只虎啊!只要他稍一挪步,必然会引起群兽的警惕震悚,信徒自认为没有与这只猛虎抗衡的能力。纵使有一千重保险,能保证将军同志的部队一进入云南境内就会被心灵控制;纵使有一千重迹象,能表明将军同志根本不知晓西昌增幅器,他转向东南的行动只是偶然巧合,他只不过是想借道孟加拉、根本无意进入云南……

  但信徒依旧不敢在猛虎面前犯险,他生怕自己一时侥幸,便会成为饲虎之物,万一将军同志以某种匪夷所思的战法摧毁了西昌增幅器,厄普西隆帝国所受到的损失将是战略级别的。

  想到这里,他虚汗直冒地走出指挥部,看了看环卫着西昌增幅器的这支中国甲种集团军。

  “让这支最精锐的中国军进入云南境内,防范将军同志可能发起的进攻。”信徒向副官命令道,“把周边地区其他被心控的中国部队调过来,接手西昌增幅器的防卫。”

 

  芸茹出现在我的通讯屏幕上时,正好能看到右胳臂被绷带吊起来的我,看到山岗上各自挂彩的伤兵们,以及山下营址里那一大片未熄的残火:“苦瓜脸,你这儿还真是……山丹丹火烧红艳艳。”

  “不要提了,丢死人了。”我用左手抹了一把烟灰遍布的脸,“将军同志往西南方向去了,厄普西隆鬼子有动静吗?”

  “你成功了。”她说道,同时把通讯画面切换成了军用卫星图。

  我国的卫星侦察系统建设还刚刚起步,性能上远不及美国组建的“墨丘利”卫星系统,侦察云图也极为模糊,我必须要借着芸茹的讲解才能看明白上面的军事调动:“云图显示,在将军同志的残部进入不丹后,西南沦陷区的一支甲种集团军进行了大规模调动,他们从西昌移动到了云南边境布署防御,同时,有几支被心控的基层部队集结到西昌、接管了那里的防卫。我们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推断出,西昌就是辐射源的所在地!”

  “我们得想法儿端了它!”我激动地喊道,同时把一切可能的办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派突击队去突袭它吗?可突击队员们一旦靠近就会被心控。也许应该进行空袭,或者投放一枚战术核弹,但川滇诸省被控制的部队已经建立了完备的防空网,战机能否顺利突防还是一个未知数。

  一阵机械噪响,从低空掠过了我们头顶,我和战士们纷纷抬头,看到了一幕奇景:一大片蜻蜓无人机从云层下掠过,而每只“蜻蜓”的机腹下,还吊装了一只恐怖机器人。蜻蜓吊蜘蛛,让我颇有进了马戏团的感觉。

  “看到它们了吗?它们才是最适合执行突袭任务的‘突击队员’,没有思维、只会按照程序行事的机器,完全不用担心受到心灵控制的影响。”芸茹在通讯仪里说道,“但它们的自主判断能力十分有限,离不开指战员的调度。指挥权限已经移交给你了,我要在北边进行另一项尝试。”

  芸茹的影像在屏幕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西昌地区的战场地图,同时,作战连线系统那熟悉的电子提示音响了起来:“指挥官,欢迎回来。作战控制已连接。”

  我深吸了一口气。蜻蜓群已经消失在了西南方向的穹空之中……

 

  “就这样吧,苦瓜脸,祝你好运。”芸茹断开了通讯,抬头看了看面前那一缝瞭望孔,透过它,可以看到“百夫长”机甲的420mm口径主炮笔直指向前方,周边漆黑的隧道墙壁反射着磷光,随“百夫长”沉重的脚步声而不断向后退去。一同从科研基地遁入地道的护卫部队跟随于前后,他们走在地道里,就仿佛在漆黑的巨兽食管中行进。

  芸茹回过头来,面对着自己容身的这方窄小空间,她此时正待在“百夫长”顶端的一间步兵舱里,舱室中央,则摆放着那只由母亲制作、从太仓迢迢空运到了此地的磁电设备箱。

  芸茹在磁电元件拼成的等高线地图上,修正了假想辐射源的位置,将它精确地安置在了西昌所对应的那点坐标上:“心灵部队选择把它安放在这个位置进行辐射,那这里必然是某个地壳磁极的所在地。按照磁相互作用的影响效果来推算,在西北高原一带,应该存在着另一个更加强力的天然磁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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