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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龙&张玮玮:2800年,有个太空驿站叫白银饭店

2020-09-19 21:54 作者:未来事务管理局  | 我要投稿

本文是「铥铥科幻电波」《宇宙白银饭店:你绝没听过郭龙&张玮玮聊科幻》这期的(部分)文字稿。


我们请来了民谣乐手郭龙和张玮玮——你听过他俩的民谣,但绝对没听过他们聊科幻。



2002年,张玮玮与郭龙在北京,封杰西/摄




郭龙和所有典型的科幻迷一样,订阅《科幻世界》,20岁前看完《基地》《沙丘》,疯狂搜索王晋康和大刘的所有小说,《三体》能整段背下来。


比多数人幸运的是,他身边有个愿意吃他安利、也愿意安利他的张玮玮。


几十年前,两人意趣相投,整夜整夜地聊科幻、太空、奥尔特星云、量子物理,兴奋到细胞爆炸。西北的辽阔,不仅融入了他们的音乐,也组成了他们看宇宙的方式。


听他们聊着,好像看到两个黄河边长大的孩子,哼着歌拉着手风琴,一路漫游去太空,在木星上盖了一所名叫「白银饭店」的驿站。


张玮玮说,这天下午的郭龙是他最想看到的,有光彩。“他真正的兴趣,他的世界,是这些东西。”


看文章前,我们还是建议先听播客,两位老师声音的感染力和聊天氛围意境,是文字无法传达的。

https://www.ximalaya.com/keji/39438090/337150248


本期主播&嘉宾

局长 郭龙 张玮玮 李不撑


文字稿(有删节)


局长:大家好,隆重介绍一下两位我的老朋友,张玮玮和郭龙。为什么请他们过来聊呢?因为他们‌‌真的喜欢科幻。


01

郭龙:我十二、三岁开始看王晋康,刘慈欣的很多小说都能背


郭龙:大刘就不说了,我应该是他比较早期的读者了,从《科幻世界》最早开始连载就开始看了。我也很喜欢王晋康老师。可能是因为我爸是工科的,我受到他的影响。虽然小时候学习成绩差,但一直都非常热爱这些东西,哪怕看不懂。


局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王晋康的,喜欢他哪些小说?


郭龙:十二、三岁。很多小说我都印象深刻。早期有一篇小说,是说发明了一种药,可以提高免疫力,治疗所有的疾病。《生死平衡》,还有一个关于植物基因的小说。还有《生命之歌》,说的是基因变成了一首钢琴曲。


局长:《替天行道》!


郭龙:对!后来小说主角和公司起了冲突,麦子地出现一种怪病。但这些年主要看刘慈欣老师的作品。


局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刘慈欣?


郭龙: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但是在我的印象里,看刘慈欣比王晋康稍微晚一点。以我自己的审美来看,我更喜欢刘慈欣,他的小说我全看过,一本不落。而且我会隔一段时间就在网上搜,看看他有没有最新的作品。去年有一个机会我差点能见到他,我很激动,但错过了。估计见到他我会抖。他的很多小说我都能背。


局长:你喜欢他哪些小说?


郭龙:这两年最喜欢肯定就是《三体》,但他的好多短篇我都特别喜欢。比如《乡村教师》《地火》《圆圆的肥皂泡》。


最有意思的是,我从他的小说里学到了好多基础的科学知识。当我看到一个东西不太懂,就会去找资料。奥尔特星云什么的,都是从他的小说里知道的。我喜欢通过他的书再去看科普类的东西,没有任何目的和功利,就是感兴趣,觉得好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诗云》里)他那首诗,他说要把所有汉字的排列的可能性都做一遍,那么第一首诗就应该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唉”。


这首诗表现了一个人看到宇宙的时候的那一瞬间的惊叹,然后感受到生命的局限性,就最后哀叹了一声“唉”。我觉得这个创意真的太牛了,大刘的想象力真是太棒了。


他还有一篇作品(《山》),讲的是文明诞生在岩石里,那里的人们一直以为世界是固体的,有一天他们发明了钻探,钻到了海底,第一次见到了水。我真的喜欢看他的小说,那种想象力很符合我的审美。


他在《三体》里描写的那些场景也很牛。最有意思的肯定是水滴和人类舰队会面的时候。我记得有一句描写是:原始人把弓箭射上了月球,靠一个最简单的撞击消灭了人类的那么庞大的舰队。还有《死神永生》里地球二维化的时候,他们最后在冥王星回头一看,看见了梵高的《星空》。空间在近处是三维的,远处是二维的。我当时一下就能明白大刘的意思,他让我对梵高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我再去找《星空》那幅画来看,真的是那样——天上是二维的,而地面是三维,特别酷。可能梵高某一天碰上思维碎片了,他可能看到了那一幕,他才会画出那样的画作。


张玮玮:主要是苦艾酒喝多了。


郭龙:对(笑)。


局长:我从他们的音乐上感觉到一种空间感,深远辽阔。你觉得你读过的科幻小说对创作有影响吗?


郭龙:我想不到直接的影响,但是肯定有影响,比如基础的审美。从最基本的科学原理里,我们可以发现和音乐一样的美感,比如数学里的对称美,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我能感受到那个东西。我老跟玮玮逗,我二元一次方程都不会解,但是我真的特别热爱数学。数学原理什么的我看不懂,但我会理解它里面的一些概念。我跟李志特别爱聊这个,他可能是音乐圈里数学最好的。


演出现场,格玛/摄



02

张玮玮:他关心的是地球之外的事情,我关心的是地面上人类的事情


局长:刚刚听郭龙推荐刘慈欣等作品,玮玮是什么感受?


张玮玮:他从小就给我推荐这些东西。我跟郭龙这么熟了,我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其实他也没法完全跟我讲他喜欢的那个世界里的东西,他跟你们感觉聊得特别好,他跟我可能并不能说得这么彻底。


郭龙:以前我俩会一夜一夜地说这些。我给他侃过好多科幻的东西。


张玮玮:我上初二的时候是物理课代表。我把整本初二第一册的物理书全都背下来了。因为我上学的时候成绩特别好,但是后来就因为认识郭龙了(笑)。因为我们呆的那个地方,没法好好学习。其实有时候我想,如果郭龙是一个现在的孩子,按他家的情况,他可能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郭龙:去学天体物理。


张玮玮:他爸爸是高级工程师,他妈妈是工程师。我小时候去他家,我为什么喜欢他,他家的氛围跟我周围的小孩家里的氛围完全不一样。我俩其实在小时候的朋友圈里特别不一样。他家有订了好几年的《飞碟探索》《科幻世界》。


他爸爸有多好玩?90年代有一种玩具,一根塑料弄成一个圈儿,把它放在一个高的地方,它就自己随着重力往下掉。他爸拿着这个玩具跑到5楼去,从5楼玩到1楼。他爸就是那个年代对一个科学家的标准想象,头发是白的,个子特别高,特别帅,性格特别开朗。


郭龙:我爸对什么都有好奇心,我觉得我遗传了他这点。电脑刚出来的时候,他已经70岁了。我回家一看,他居然在玩photoshop。


张玮玮:我俩一聊天,可以整夜都不睡,聊到3点,所有的细胞全部都处于爆炸状态。还有一些特别艰难的时刻,比如被人骗了,或者是熬夜睡在硬座火车上的时候,我俩只要聊天就能原地复活,周围环境都没关系了,原地起飞了。我俩小时候完全可以这样,保持了好多年。我对“量子物理”这个词的所有的知识,大部分都是他给我科普的。


局长:在我们的宇宙里,有一个音乐家郭龙,平行宇宙里,有一个郭龙,是物理学家或者数学家。听他俩的故事,我觉得一个人一生未必能有这样的朋友,这种东西太难得了。


张玮玮:其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朋友,但有时候留不住。人可能在不同阶段都会遇见朋友,但随着生活的变化,生活交集不到一块,就疏远了。我们的特殊之处,是我们一起从西北的小镇出来,变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因为要共同对抗如此陌生的一个新世界,所以我们必须互相帮助。友谊的促进有内力,也有外力。


张玮玮与郭龙在白银,1994年


局长:我同意一半你说的话,两个人生命的捆绑有些是靠经历,这件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更容易,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获得机会,能与另外一个人获得如此深层次的心灵共振。


郭龙:对。他跟我讲马尔克斯,我愿意听,我给他讲什么,他也愿意听,而且他能听懂,能get到那个点,你就越讲越高兴,越来越想给他讲。两个二十几岁的小破孩,初中学历,蹲在地道里,人家以为我俩讲工作、讲盒饭。结果却是在讲量子力学,挺魔幻的,这个镜头。


张玮玮:我俩从小就特别能说话,只要我俩劲儿来了,没有别人能插话的机会。我们说话的那种兴奋感是掉不下来的,不落地的。我俩有时候配合得好的话,真的天衣无缝。我一看他,就知道他今天是什么状态,他也能一眼看出我是什么状态,我俩就立刻知道应该怎么互补配合,没有人能抗拒得了。


郭龙:第一次看科幻,应该是克拉克的小说,或者谁的一个短篇,在某个杂志上接触到的。那时候我才8、9岁左右。当时觉得很有意思,然后我会通过一个作品再去找另一个作品。我20岁不到就看完了《基地》系列,还有《沙丘》等等。我跟张玮玮关系越来越好,才有一个人在我身边分享,以前我身边没有人看过这些。


局长:是父亲给你推荐的科幻小说吗?


郭龙:他会推荐一些,他也爱看小说,什么都让我看。甚至发现一个新的武侠小说,就借回来,他看完就给我看。他不会给我讲小说,但会给我普及一些最基本的科学知识。


局长:郭龙给你(张玮玮)成功安利了什么科幻小说?


张玮玮:其实没有具体的。我俩有一个共同特点是都爱看书,而且都是那种死钻型的。他看一篇,就要继续找同作者的连续看下去,所以他的阅读量特别大,而且他看东西特别细,看书的时候整个人都能投入进去,就这样保持了很多年。他社交软件都用得很少,现在还是豆瓣的深度用户,他要在里面找东西。我喜欢地理、历史、文学这类书,尤其喜欢历史。他关心的是地球之外的事情,我关心的是地面上的人类的事情。


局长:科幻电影呢?


张玮玮:科幻电影倒是看得很多。太多了,比如《深渊》《众星之门》。他推荐给我的科幻电影,没有不征服我的。《深渊》看得我快原地炸了,我想天哪,怎么还能这样。主角沉到马里亚纳海沟底下,还剩下最后一点氧气,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发了一条信息,突然发现底下有另一个世界,真的太美了。那些电影都是他推荐给我的,那会还是租录像带看的。


03

“2800年的宇宙,有一个太空驿站叫白银饭店”


张玮玮:郭龙一直沉浸在一个在日常生活之外的虚无广袤的世界里。他最喜欢的两个东西——科幻和瑜伽,同时他又特别喜欢动物。他小时候,家里屋子就跟动物园一样,养着鹦鹉,阳台上趴着一只狗,地上一个老猫带着七八个小猫哗地一下就跑过去了。


他家的书都是乱放在地上,一摞一摞的杂志,跑着动物,全家人很开心。我爸是基本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天天就抄谱子,不说话,不看电视,我爸反对电视。所以我小时候特别爱去他家,跟我家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他家就是一个特别生动的世界。



张玮玮与郭龙,封杰西/摄


郭龙:对。我家养过蛇,养过鸽子、鸡、鹌鹑、鱼,刺猬,松鼠……我以前有一个松鼠养得特别好,他最后就在我的上衣兜里,每天我骑着车子去上学,就带在身边,我吃一个东西它就跑出来跳到我的肩膀上,然后我就喂他。但我跟植物就没有缘分,我养的植物养几天就死了。我想我也挺关心它们的,但好像他们get不到我。


张玮玮:《白银饭店》的歌词有一句“袜子,眼镜,帽子和口罩,四只在白银饭店靠郭龙养活的猫。”写的就是我们住在北京霍营的时候,郭龙养的4只猫,他起的四个名字,就叫”袜子”、“口罩”、“眼镜”、“帽子”。帽子最后叛变来我家了。



《白银饭店》上海巡演,shadow天然/摄


郭龙:把我给气的!那只猫感更喜欢整洁的房屋,我家太乱了。小时候我趁他(张玮玮)爸不在的时候就去他家,他爸爸比较严肃。但是我爱去,去了就听钢琴。那时候家里有钢琴的特别少,玮玮上来就一顿《水边的阿狄丽娜》之类的,那时候也不懂音乐,但是本能地觉得想听,觉得比听广播和磁带有意思。我看他演奏,感觉实在太牛了。


局长:你们两个的频道特别一致。虽然喜欢的东西各有不同,但是有一个频道可以互通有无,就好像你自己多了一个大脑跟身体一样。


郭龙:在我们那个年代,那个地方,(科学、艺术、幻想)这是一个特别虚无缥缈的东西。它跟你的现实生活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可能想到你以后会以这个为生。身边的人都在关注工厂里的工作,什么时候接班,或者去弄个股票,买辆摩托车,然后我俩一天就沉浸在与生活完全没关系的东西里,所以这是很难得的一种交流。缘分是天生的,跟别人没法有这样的交流。


张玮玮:因为在那个城市,大部分人和我俩喜欢的东西都没有关系。当然他们各有各的意思,他们想着上下班,想着去买辆摩托车,也特别有意思,但就是不一样。我们这个爱好人群就很稀少。还有就是我俩都特别喜欢幽默的东西,都喜欢开玩笑,我俩都有这个能力,所以我俩搭档就特别顺手。不论干什么都很顺手。


李不撑:你们觉得宇宙的终极意义是什么?


郭龙:我觉得是光速,如果超越了光速,世界在我们眼里应该不一样了吧。“光锥之外就是人生”,这是一个科学家说的。我觉得有一天我们如果能超越光的速度,生命会有质变。


张玮玮:我觉得是,一切都会永远消失。


郭龙:但又会重新开始。


局长:我觉得他们两位都很相信“在新的地方可以重新审视人生和宇宙“这件事。


张玮玮:那些伟大的科学家、宇航员,他们是探索者。他们去的是人类没有去过的地方。这是最重要的事情。因为你没有去过,你就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你所有的判断,只有你到了儿,验证过才行,这是科学的最基本的一个道理。这个精神适用于从事任何职业的人,对于我们音乐人来说也是。


做音乐的有句话说“三首红歌养一辈子”,青春饱满的时候写了一首歌,够红,真的可以一辈子吃这个。但你真的幸福了吗?幸福是忘掉这首歌,去找找下一首。(探索)这不一定是科学精神,其实是一种人类精神。


郭龙:我们几十万年之前从树上下来,不就是一直在触碰、扩展边界吗?这才是人类。


张玮玮:今天下午的郭龙,是我最想看到的郭龙,有光彩。干嘛要搞音乐呢你?因为我知道他真正的兴趣,他的世界,他最喜欢的,是这些东西。搞音乐也很好,但郭龙真的应该在这条路上再去做点什么。


郭龙:其实我想试一试写科普文章。


张玮玮:其实你也可以写小说。


郭龙:对,我有这样的想法。


张玮玮:我写地面上的白银饭店,你写地面外的白银饭店。2800年的宇宙,土星上的某个位置,有一个太空驿站…


郭龙:叫白银饭店。

格玛/摄




文字整理

蒙脱石散、思敏、董筱珊


重磅预告

下周五,我们还会和郭龙、张玮玮两位老师聊一次「科幻电影」,敬请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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