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16·酒吧与保护费

第16章 酒吧与保护费
那人起初没有看到利贝罗勒背后的枪,便用力地把刀子摔在桌子上,在桌子上留出一条深深的劈痕。
利贝罗勒没有理他,立即把枪取下来,然后迅速跳到桌子上,左手握着枪管,右手握着枪托。
“完了。”言和心里暗想。
那头头见利贝罗勒一个小姑娘,穿着病号服,腿上打着绷带,就没当回事。他嚣张地笑着:“妹妹,你以为就你有枪?哥哥也有。”
说着,他一边得意洋洋地笑,一边伸手摸向腰间,拿出一只漆黑的自动手枪。
他心里想到,利贝罗勒手上的步枪不一定比他的枪快,自己兄弟这么多,利贝罗勒又能怎么样呢?简直是白白送上来的小姑娘。
“但愿……手不再颤抖……”利贝罗勒小声嘀咕着,待那人把枪明确地指向自己,在利贝罗勒的脑海中,对自己的生命性威胁已经构成。她毫不迟疑,扣动了扳机。
那一脸横肉的大叔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了代价——他没有见过制式步枪,因为当地的军队都不曾如此装备。炙热的弹壳洒落在桌子上,他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黄毛小弟挥舞着弹簧刀向利贝罗勒扑来,另几个小弟则连忙往腰间掏枪,那多半是过了时的左轮。
砰——是吊灯破碎的声音,歹徒们对她回击,只可惜他们没练过,匆忙中根本打不准。
威胁还没有解除——利贝罗勒的思维告诉自己,她盯紧了那几个人,握稳了枪,立即进行腰射。
地上,几具歪七扭八的人,脸上、身上满是血,口里的血也流淌不止。地板上的碎渣、酒水、血液横流。几个女人尖角,更多的人选择拔腿就跑。
威胁解除,利贝罗勒盯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八毫米口径的子弹,震慑力远远胜过一般的手枪和冲锋枪。
“完了。”言和反应过来,她本来也想逃跑,但是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步伐。
也就大概十几二十秒,酒吧里的人——无论是顾客还是工作人员,基本都跑完了。室内只剩下言和与利贝罗勒,利贝罗勒惊异地站在桌子上,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刚才的举止。
“血包下来吧。”言和搀扶着利贝罗勒,把她从桌子上扶下来,“你这下闯大祸了。”
“我我我……我知道……”血包扑进言和的怀里,“我现在,只想活下去……”
言和百感交集,她想咒骂这个小姑娘,本来交一点小钱钱就可以,这下好了,言和懒得上去数尸体,至少死了一个吧。
“自……自首吧……”言和把利贝罗勒抱紧,又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嘱托或交代的。利贝罗勒摇摇头,说没有,她本来就孤零零的一人,已经没有挂念了。
“言和姐,我能遇见你,虽然只有几个月,但是……真的每一天都很幸福。”利贝罗勒委屈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她把枪紧紧抱紧,然后依偎着言和的怀里。
巡警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来,言和估摸着,她要利贝罗勒站在那里别动。然后言和自己跑出了店铺,找到店铺的经理。
语言不通,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打手势,给经理塞了一点钱,说是桌椅、地板和餐具的赔偿。然后她又跑回去,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害怕,强忍住怕,轻轻试探着鼻息,一一确定都死了,言和也没有话说,不敢破坏现场,又去陪利贝罗勒。
“都死了,一个不留。”言和冷冰冰地告诉利贝罗勒,利贝罗勒望着她,只见她满脸苍白,嘴唇发青。
丝毫没有诧异,利贝罗勒朝着胸口开枪,当时就没打算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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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来的丫头,不看看是枚局长的地界……在这里也敢撒野?”为首的巡警用当地土话大声嚷嚷,口里叼了一根廉价的香烟。他们戴着钢盔,穿着米黄色的制服,肩上有素色的警长,腰间系着武装带,小腿打上了绑腿。
“Vous êtes flic?”利贝罗勒吃惊地看着他们,询问着他们的身份,一方面她不知道这里巡警的制服,一方面她也没见过这么邋遢的巡警。
“是洋人呐……两位姨……这边请,”他做着手势,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烟盒,掏出两根烟来,客客气气地给利贝罗勒她俩双手奉上。
利贝罗勒拒绝了,把自己的枪抱在怀里,低着头,跟着他们走。言和自然也“被捕”了,就差一个轿子,她们被风风光光地请回了巡警局。自然,还有酒吧的经理和几个职员,以及邻座的几个人被抓去问讯。
他们便接受不一样的待遇,几个巡警又是推搡又是踢打,还有粗鄙的脏话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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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班的警长亲自来审讯利贝罗勒,因为语言不通,他们无话可说。利贝罗勒坐在凳子上,隔着一道栅栏,满脸无可奈何。她听不懂别人在问她什么,她说什么别人也听不懂。
言和在路上就在想借口了,她是非法入境的,她怕警方查她的护照,那她就完了。她在想把自己假装成无国籍人士比较好,也没有护照。再者,这里连身份证件都没有普及,不会那么严的。她担心的还是利贝罗勒,利贝罗勒从头到尾“瓜”太多了,她是真没有护照,没有高棉的签证也没有越南的签证,她也没有证件证明自己是法国人,而且,她怎么来这里的不知道,枪哪里来的不知道……
非法入境、非法持有枪支弹药、故意杀人等等,利贝罗勒基本上是完了。不过言和觉得她也挺乐观的,倒是有些无怨无悔。在路上的还说什么“早知道三年前死了算了,何必再苟且三年。”
利贝罗勒的问题,同样在言和这里,语言不通。后来警方请来了一个翻译,但那个翻译说的汉语是粤语口音的,言和也几乎听不懂。
不过,她是证人,不是嫌疑人,她感觉整个问讯过程很水,没说几句话,巡警们就放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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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言和一宿没睡,到了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在报社门口等待的她总算是买到了中文刊行的报纸。
不出意外,这种事情必然能稳妥地抢占头条。
“法国女英雄救美 一人敌五”言和注目着那粗宋的大字。
“无聊,”言和为这没有没有意义的标题感到失望,“原来她就是女英雄,自己是‘美’。真不知道这些媒体能如何妙笔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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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之前的《暹粒条约》,法国行使领事裁判权。巡警们在稍稍确认利贝罗勒的身份之后,将其移交法国大使馆。
随手写几笔卷宗,胡乱凑几句证据,匆匆忙忙,在下午就开始开庭审理昨日的案件。
利贝罗勒老实地站在被告席,双手一直在发抖。病号服换成了囚衣,及胸的木栏杆,肃穆的陪审团。蓝白红的长条旗帜垂到地上,法文拼写的职务牌。西装革履的“同胞”,戴着假发,系着白围巾,披着暗色的法袍,脸上却是一副慵懒的模样。
利贝罗勒的律师给她按照“正当防卫”辩护,几个人假惺惺地辩论了两个小时。于是利贝罗勒就这样无罪释放了。
至于非法入境和非法持枪,高棉方面的公诉人提都没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