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卡兰】烛光
*巫女pa不喜勿入
望着龟裂的土地，祈雨失败的巫女打开了神社地下的大门。
美竹兰，这所神社的巫女，祈祷着眼前能够出现一排烛光。
偏远的小村庄，偏远到就连博学多才的学者都叫不出神社中供奉神明的名字。它坐落在山崖上望着大海，另一边是把它与外界隔绝开来的丛林。
“兰，长老选定的下一任巫女就是你了”那时兰只是村子中一个普通的女孩，从未想到自己的人生会被这样改变。
神社地底下的蜡烛只要在燃烧，说明神明的状态良好，这是村民们从祖辈口口相传留下来的信条。上一任巫女因为没有认真供奉神明和按时跳神乐舞被长老们发现，虽然并没有引发大的灾难，但因为地下石洞中的蜡烛熄灭，就被村民草草处刑。
“可是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神明诶～神明在哪呢？”摩卡在和兰一起在山里玩耍时总是会说这样的话。她的心思不在神明身上，比起她从来没见过的神，她更加喜欢吃着大人们奖赏给她的零食，在小溪边拉着她的青梅竹马一起看日出日落。
“可能在神社里面住着吧，说不定在神社的地底，据说地底的蜡烛就是神明生命力的象征喔”兰也总是这样正经地回答摩卡，“神保佑着丰收，驱赶着鬼怪，所以要供奉它表示感谢”对于她和教导她的村里的先生们来说，神明就是如同铁的规则一般的存在，如同呼吸和进食一样自然。
“不过兰每天陪着摩卡出来玩，小摩卡会更加感谢兰噢～”比起坐在学堂中上课的孩子，成天在山里探险的孩子并不在意什么神明，反而玩伴才更需要珍惜，“要不以后兰就是小摩卡的神明了吧～”，摩卡喜欢这样轻轻地捉弄一下兰，能够看到她的笑脸或者是闹别扭的表情总比谈论虚无缥缈的神明什么的更加有趣。
“摩卡，不要这样开玩笑”
“好过分～明明摩卡是很认真的”
接下来就是连神明也不能管理的在溪水边的打打闹闹，溪水带着她们的欢笑，流向她们从未触及过的远方。
“所以祓禊的流程，兰学会了吗？”长老们指着泛黄的古籍，教授给兰巫女的礼仪。兰学得很快，在穿上那身为她量身定做的巫女服后，就不负众望地成为了村子的新一任巫女。
或许是因为诚恳的祈祷稳定了神明的情绪，几年来村子中风调雨顺，长老们偶尔检查地下室的蜡烛时烛光也意外地没有熄灭。
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工作，让曾经的玩伴有些寂寞。
兰要跳到什么时候呢？摩卡坐在神社空地边缘的石头上，手中搓弄着刚刚摘下还带着雨水的叶子。神社的空地上，兰穿着庄重的巫女服跳着神乐舞，即使除了时不时会有兴趣跑过来观看的摩卡往往别无其他观众，她的姿势依然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在严肃中带着优雅。
摩卡知道这个时候去打扰兰是不行的，毕竟可不能让大人们抓到兰的把柄呢。
五种颜色的丝带随着神乐铃清脆的响声在兰的身边摆动，宛如神明派下的五个精灵绕着兰旋转飞舞，配合着神乐舞的动作，被雨水湿润的颜色与绯袴白衣交织着显得巫女的身姿更加迷人。兰的动作果然是标准呢，即使摩卡想用这种无关紧要的想法转移自己的刚才的胡思乱想，她玩弄着树叶的手还是渐渐停下了。
“兰～今天有时间去玩吗～”等到摩卡再也找不到沾有雨水的叶子时，兰终于摇动了最后一下神乐铃，象征着一曲终了。
“可是今天还要打扫神社”
“那我帮兰一起打扫就好了～”明知兰这句话意味着拒绝，平时喜欢躲在树荫下睡觉偷懒的摩卡还是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打扫完之后一起去哪里走走吧～”
雨后神社内的落叶自然地变多了，不大的空地打扫起来意外地麻烦。这样的工作量大概顶的上在小溪的下游跑到上游去寻找神明了吧，摩卡一边把角落的落叶扫在一起，一边这样想着。“兰见到了神明吗？”摩卡在这样思索着不由自主地就问了出来。
“凡人是见不到神明的，说见得到的反而是对神明的一种亵渎”神明是看不见的，兰在被选为巫女后就一直被这么教导。
“不过仁慈的神明见到认真的巫女一定也会很高兴的吧～”
“摩卡！”兰及时制止了摩卡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想法，她绝对不允许这种对神有不严肃想法的事情发生，而且还发生在自己青梅竹马的身上。“不过，神明大人肯定是很和蔼的吧” 兰在巫女严肃的面具后难得地显露出了童心。
“兰有去过神社地下吗？”
“摩卡，不能打扰神明休息的”
“可是，兰也很想感受到神明吧”巫女小姐终于有些嘴软，摩卡乘胜追击。
“那就，偷偷看一下吧，”像是还不放心，兰又强调了一下“就一下噢”
兰对自己的工作很有信心，带着摩卡来到地下室的入口，把门悄悄打开了一点点。
这样尽心尽力地祈祷，一定没有问题的吧。
门咧开了一条缝，兰从缝中瞥见了一道光芒之后，才大胆地把门稍微再打开了一些。摩卡反而是没经她的允许擅自把头抢先伸了进去，张望了两下。
“兰～里面好漂亮～”像是怕惊扰到熟睡的神明，退了半步，才对兰耳语。
“那，那当然”
兰跻入那刚好能容一人的门缝，眼前是身为巫女的她也从来未见过的景象。几十根石柱上每一根都挂着铜盘，铜盘上的蜡烛在这无人的地下中奇迹般地稳定燃烧着。昏暗的地下石洞中，烛光连起来像是组成了一条条弯弯曲曲的路，通向看不见的尽头。
“好漂亮……”第一次见到这样景象的兰也被震撼，她的惊讶甚至比摩卡更胜一筹。曾把此处看做不侵犯的神域的兰脚步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木屐在石洞踏出空寂的响声，回荡在巨大的房间中。
烛光是神明生命力的象征，也是我的生命。兰这么想着，凝视着这在黑暗中跳跃的烛光，曼妙的火焰映着巫女服鲜红的绯袴在她的朱红的瞳眸中跃动，撕破着黑暗，如同利用着她的生命在尽情燃烧。
摩卡的眼中反射的并不是地下石洞中震撼的景象，更不是跃动的烛光，她的理想没有那么远大那么缥缈，所以她所想的只是凝望自己的青梅竹马，仅此而已。村里人信奉的教条、不知身在何处的神明，都只是让自己不知应该去往何方的黑暗，如果没有那个如同烛光一样照耀着自己的人，那个即使观点不同依然陪着她寻找神明的人，她就永远找不到方向了。
所以比起巫女兰那胸怀博大的祈求，摩卡的愿望非常简单，简单的有些单纯——
想要让我的烛光一直燃烧下去。
兰在接受着村民们的审判。
旷日持久的干旱好像在和兰的祈雨做对，无论巫女怎么认真，无论她查阅了多少古籍跳了多少次舞，她的神力就似失效了一般。
“神明，可能只是睡着了而已，所以没有回应人间的呼声……”兰用这样柔弱的语气辩解。不久前长老们还夸她工作认真，说她是一个合格的巫女，现在曾经的这些努力却好似从来没存在过一样，随着干旱这个神明的小小的失误化为乌有。
“但是灾难已经造成了！”愤怒的村民对着兰怒吼，“我们要检查神社地下！一定是你供奉的不够认真，破坏了神明的生命力！”
得到了长老们的默许，愤怒的人们不顾巫女的劝阻，强行推开了神社地下室的大门。他们知道里面的烛光一定是熄灭的，从古至今，只要他们需要迁怒于巫女，熄灭的烛光都是他们忠实的帮凶。
哐当——
在巫女强烈的祈愿中，门被打开了。
那是所有的村民都没见过的景象，烛光点点连成星河，寂静而悠远地延伸到黑暗的彼端。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言语都消失在了肃穆的空气中，就连见多识广的长老们也瞪大了眼睛。成片的光芒如同神明的话语，启示着安抚着人们的心灵。
您还是没有抛弃我啊，兰凝视这一点点她用生命在捍卫、用生命在燃烧的烛光，泪水渐渐湿了眼眶。只有这一刻兰才感受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才感受到自己身着的巫女服的重量。
“她一定是使用了不祥的咒术！”一阵沉默后，不知哪个人开始这么喊着，人们又开始记起了刚才被短暂遗忘的愤怒。兰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的耳朵，明明自己已经这么努力了，明明眼前的烛光已经证明了自己了，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人信任我。
有谁能够相信我……
兰一直以来所信仰的东西轰然倒塌，什么神乐舞、什么祓禊、什么巫女、什么神明，在灾难面前只是一个谎言，只要人们愿意，只要灾难降临，巫女只不过是个发泄愤怒的工具，只不过是怒火的廉价祭品。
所以兰被几个壮汉用绳子绑了起来，固定在了简陋的木质车上。
如果是摩卡的话，一定会相信我的……
摩卡，你在哪……兰用尽全力扭着头，想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
直到她被推下悬崖前的最后一刻。
到此为止了吗……？
兰什么都不想去想了，只管让自己不断地下坠，下坠，等待着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兜住了，兰听到了刷拉拉的声音。
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深处天国或是地狱，兰清楚地看见了，刚刚她一直在寻找的银发少女就真切地出现在她的眼前，简简单单的相遇与上一次的相见如隔万年。兰的身体被用藤编出的网牢牢兜住，下面还用堆起来如小山的落叶做了一层缓冲。
兰挣扎着跪在了落叶之中，摩卡精心为她解去身上的绳子，兰也从未见过摩卡如此细腻的手法，像是害怕玷污神圣的巫女一样小心翼翼。
“谢谢你，摩卡”
“是神明对兰的肯定噢～我只是正好路过而已～”
“又在开玩笑了”兰一下子也明白了，为神社地下室的蜡烛偷偷点上火的是谁，为了蜡烛的燃烧偷偷为地下石洞通风的人是谁，为了防止灾祸突然降临在山里面跑来跑去偷偷准备着的是谁。
巫女兰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只是兰。
“想要感谢小摩卡的话那就再太阳下山前都穿着这件巫女服吧～穿着巫女服的兰真是可爱呢～”
“摩卡！”兰这样温柔地抗议着，抓住了摩卡的手，从落叶中站起。
“走吧”
“去哪？”
“顺着溪水往下，沿着山谷走，走上一天一夜就能去到更广阔的地方喔～”
更广阔的地方是怎样的呢？
想要确认的兰无意中看到了摩卡凝视着她的眼眸，那是比曾经的她凝视着烛光更加认真，更加热烈的眼神，这种信念直白地传达给了她。
如同凝视着她的生命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