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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风涛》

2020-06-23 13:50 作者:TagX_  | 我要投稿

“喂,等一下!”

燕顺抓住了宋江的手。

“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我必须回去!”

宋江转过身来,想甩开燕顺的胳膊。

“我必须马上回去!”

“喂!石勇!”

燕顺抓住发狂的宋江的手臂,回头看着石勇。

“怎么回事?”

石勇捡起宋江遗失的信,瞥了一眼。

“写着父亲病危。”

“原来如此!”

燕顺抓着宋江的衣领把他拉了过来。

“那么,你要丢下我们一个人回家吗?”

“那个……”

“你带来的五百多人该怎么办!”

“啊……怎么办才好呢,燕顺先生?”

“决定了!”

燕顺挺起胸膛。

“这里的事,就交给我『锦毛虎』了!快回到你爸爸那里去吧!”

“燕顺……谢谢你。”

宋江含着泪握住燕顺的手,跑出了店门。但刚跑出两三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折了回来。

“我要给晁盖大哥写一封信,请帮我带去。”

宋江向店老板借来了纸笔,很快就写完了寄给晁盖的信。

“请代我向花荣他们问好。”

说着,宋江把信交给了燕顺,然后便一溜烟地跑出了店。

“真的走了啊!”

看着宋江渐渐远去的背影,燕顺喃喃说道。

————————————————————

与宋江离别的燕顺等人,在下一站与花荣等人汇合。石勇说明情况后,大家都露出了忧虑和遗憾的表情,但只能继续以梁山泊为目标。

“但是,宋江殿没事吗?”

听到花荣这么说,杨林拿起长矛走上前去。

“那我去追他好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可以通知你们。”

“杨叔叔也要离开吗?”

宝燕不安地抬头看着杨林。

“我会寂寞的……”

“我们还会再见的。”

“……嗯,一定。”

“那么,就这样了。”

“要小心啊。”

“大小姐也……怎么说呢,脾气也要适可而止哦。”

杨林笑着,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快步走上了前往郓城县的道路。

与杨林分别后,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前往梁山泊的征途。

一路上询问着行人,前进了许多天,不知不觉间,顺着道路进入了一个杳无人烟的树林。在这个树叶还很嫩绿的季节,道路两旁都耸立着碧绿的树木。但与这种明亮相反的,一行人前进的道路上却积满了去年的枯叶,冷冷清清。

阳光倾斜,光线稀薄。

在最前面默默走着的花荣身旁,负责殿后的秦明把马靠了过来。

“这条路……”

秦明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响亮。即便如此,连一只鸟的骚动都没有发生。仿佛只有秦明的声音在空洞中回荡。他皱着眉头,压低了调子。

“这条路没有走错吗?”

“是啊。”

花荣从前方移开视线。手里执着弓。

“这里是山贼的巢穴,所以不可能有路标。”

“是啊。”

“没关系。”

可是,即使继续前进,道路也只会更接近森林的深处,根本看不到传说中的湖泊。

“哥!”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宝燕呼唤着花荣。

“经我们来过这里了。”

宝燕指了指刻在树干上的痕迹。

“刚才我用簪子留下的。”

“迷路了吗……”

“也就是说,那些路人骗了我们咯?”

黄信捻着胡须说。

“听说围绕着梁山泊的芦苇原像迷宫一样。这片森林变成迷宫也不奇怪。”

“这也是我们惯用的手法。”

燕顺回应道。

“爬到树上去!探路!王英!!”

“什么事?大哥!”

王英赶了过来,燕顺默默指着旁边的大树。

“好嘞!”

王英一下子就缠住了树干,敏捷地爬了上去。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踪影了。不久,便从树梢传来了王英的声音。

“在那边!在那边有一个湖!”

“哪边?”

燕顺怒吼一声,浑身是叶子的王英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虽然没有路,但一直往北应该就能找到!”

花荣他们面面相觑着。

“只能试试看了。”

在那之后,他们仍会不时地会爬到树上确认方向,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艰难前行。不久,视野突然变得开阔。

伴随着晚霞的光芒照进眼中,远处响起了尖锐的声音。

“什么人!”

茫茫的金色波浪,映照着被太阳染红的天空。在耀眼的光芒下,闪耀的涟漪上浮起了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一个手持蛇矛的白衣男子。

“官军吗?”

花荣眯起了眼睛,一行人已经穿越了树林,在水浪前停下了马。

“不是官军!”

男人的目光集中在秦明、黄信等带着官军盔甲的队伍上。在他的身后,扛着朴刀的红发男子用刁钻而谨慎的眼神望着一行人。在两人乘坐的小船后面,芦苇滩中的水路上,排列着十艘满载士兵的船,每二艘船上有二十人。

“是梁山泊的人吗?”

对于花荣的询问,白衣男子没有出声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虽然相距十丈,却仍有一种惊人的气魄的气魄,安静地向鼻尖逼近着。

花荣摆好威仪从马上一跃而下。

“这有一封宋江殿的信,请过目。”

“宋江殿的?”

船上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让我看看。”

白衣男子伸出手,做出要接住信函的动作。

“怎么回事?”

红发男子讽刺地笑了。

花荣从挂在马鞍上的箭袋里抽出了一支箭。

“宝燕,把你的弓借给我。如果用朱雁的话,会把船板射穿的。”

花荣把信绑在箭上,举起宝燕的弓,轻轻地拧了一下。离开长弓的箭矢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笔直的飞向小船。

花荣瞄准的地方,是船头的最前端。而在箭矢到达之前,白衣男子迅捷地伸出了蛇矛。箭头毫无意外地与蛇矛的前端相碰。

水面上回荡着干燥的响声。

“真厉害啊。”

两个人同时称赞出声。

“是『小李广』花荣吗?”

“你就是『豹子头』林冲吧。”

林冲脸上浮现出放松的笑容。他迅速看完了信函,把信藏在怀里,指向了湖的另一边。

“前面就是朱贵的店,请到那里静候片刻。”

说完,林冲便与其他载着士兵的船,在水路的另一边消失了。

只剩下摇摇欲坠的芦苇原和金黄幽静的湖水。

“……终于到了。”

黄信喃喃说道。

在被晚霞染红的水平线上,隐约可见剪纸般的山峰。

————————————————————

按照林冲所说,在满布岩石的岸边有一家小酒馆。门口有个中年男子正忙碌地拜访着酒缸。

“是朱贵殿吗?”

听到了花荣的问候声音,『旱地忽律』朱贵直起腰板,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是我。”

朱贵把挂在房檐上的弓和镝箭取了下来。

“这种箭,会射吗?”

花荣接过弓箭,摇了摇头,朱贵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真不想在小李广面前班门弄斧。”

朱贵嘟囔着,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弦音,号箭消失在了遥远的芦苇原中。

“不赖嘛。”

听到花荣这么说,朱贵耸耸肩收起了弓。

过了一会,周围开始回荡起响亮的水声。伴随着划水的橹声和船夫们勇敢的歌谣。那些声音交错在一起,与一同黄昏从湖的另一边传来。

“看啊!”

王英跳起来指向远处。

仿佛要把水平线填满一样,驶来了数不清的船只。每一艘都是豪华的战船,写着“梁”字的崭新迎风旗飘扬着。每一艘船都有四名划手,推动着船只一个接一个地划过来,在店前的水面上整齐地排成一列。数量大概有五十多艘。这一数目足以让花荣等人乘坐。队伍的左右两侧各有一艘小船,由两个头目指挥着。

空船列队完毕后,从船队驶来的道路,划来了最后一艘小船。

在船头,一个头上插花的年轻人正握船着橹,船头端坐着一位轻摇羽扇的书生。

“让各位久等了。”

梁山泊的军师在船上悠闲地行了一礼,环视着在岸边排列的豪华阵容。

“您就是『智多星』吴用老师吗?”

“是我,『小李广』花荣殿。”

“和宋江哥说的一样呢。”

听到花荣这么说,吴用挥动着扇子轻轻地笑了起来。

“请。”

逆光中,吴用举起白羽扇指向湖水。

“欢迎来到梁山泊。”

湖水以逐渐下沉的夕阳为背景,清晰地浮现出了梁山泊的每一个山峰。

————————————————————

与此同时,宋江也成功进入了郓城县。

到达宋家村的时候,时间刚过半夜,宋江在黑暗之中黑,重新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宅院。

“父亲!”

宋江敲打着紧闭的门,感觉有人跑了过来,门也被打开了一条细缝。从缝隙中悄悄窥视着门外的,正是自己的弟弟宋清。

“哥哥!?你可真吓了我一跳啊……”

“清!老爸他……! ! !”

宋江一步越过门槛,跳进了院子里。

“那个……”

“父亲大人!!”

宋江没有理会支支吾吾的弟弟,一口气跑进了屋里。他穿越庭院,朝着父亲卧病在床的地方跑去。但是,父亲的房间之中空空如也。床上没有人躺过的迹象,被子也叠的板板正正。

“啊,还是没赶上……”

宋江擦着眼泪跑出了房间。

“清!清…!”

他呼唤着弟弟的名字,在走廊奔跑着。午夜的黑暗之中,宋江仿佛看到了手持拐杖的老人,以一个可怕的姿势站在那里。

“啊!”

宋江愣住了。

“父亲!?”

老人用烂漫的眼神瞪着宋江。

“啊!孩儿不孝,父亲已经成佛了吗!?”

“傻儿子!”

宋太公走到跪倒的儿子面前,举起了拐杖。

“不孝子!”

拐杖啪的一声打在了宋江的肩膀上。

“好痛……”

宋江惊讶地抬头看着父亲。

“父亲?”

肩膀又被打了一下。

宋太公瘦得像枯木一样,个子比宋江还小。但是力量却像钢铁一样强劲。一边高声责骂,一边举起拐杖痛打着儿子。

“您没去世吗……”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手握拐杖,气喘吁吁的老人身后,宋清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清,怎么回事?”

宋江抬头看着弟弟。

“在你的信中,说父亲生命垂危,生命在旦夕之际,希望我马上回来……”

“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父亲束手无策。

“清,你在说谎?”

“不,那个……”

宋清尴尬地转移了视线。

“那个,确实是……”

老人怒斥着在一旁沉默的宋清。

“你们可真不让我省心,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睡去了?就算去了那个世界,也会被你们气回来的!”

老人伸出手指着两个儿子。

“竟然拿我生病当理由,真是不负责任!生气!真让人生气!这要是给我气出病,可就治不好了!”

老人抓住宋江的耳朵,把他带到了里屋。又把宋江好好说教了一阵,谈话把宋清沏的茶一饮而尽,压低了声音。

“没听说吗?”

“这一次,为了庆祝皇子诞生而大赦天下。能够降罪一等,这可是自首赎罪的好机会啊。”

“但是,仅仅只是赦免了哥哥与梁山泊相通的罪……”

“院子里的槐树下面,有我埋的银子。”

“银子?”

“那它挖出来,江儿如果去官府自首的话,清儿就可以用它们去贿赂官员了。到一个好地方去,哪怕是流放,也要借此机会养养身体。”

“您老人家哪来的银子呢?”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老人断然回避了宋清的质问。

“记住了,打官司的时候不要吝惜钱,这种时候如果小气,罪名可就要跟着你一辈子了。”

看着充满自信的父亲,兄弟俩互望了一眼。

第二天,宋江按照父亲的指示自首,宋清向官府上下散发了贿赂。

知县时文彬和事件发生时的济州知府都早已调任,张三也已经辞去了职务去向不明。朱仝和雷横不巧因为工作去了外县,街上的人都想帮助宋江,再加上宋清花了很多钱,所以把这件事不了了之也不难。

阎婆惜从台阶上摔下而死,宋江受到阎婆的责备,躲避阎婆的追打,结果阎婆也闪了身子摔死在楼梯下。

事件就这样被改判了。

“下达判决。”

在父亲和宋清以及街上的人们的注视下,知县走流程似的地朗读了判决文件。

“判以宋江,刺配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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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些日子,宋江的额头被刺上了金印,脖子上带着枷锁,离开了郓城县。

尽管如此,他的腰包里还是有足够的路费,护送工人张千和李万也很亲切,虽说是流放,但旅途却很舒适。位于长江畔的江州气候本来就很好,水土资源也很丰富。能够流配到江州,也是由于之前的贿赂派上了用场。

越往南,土地和人口就越丰富。阳光很强烈,已经是盛夏时节了。

这一天,宋江和两名押解官员,若无其事的走在绿意盎然的街道上。道路的右边是广阔的湖面,湖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里是水资源丰富的地区,到处都有河流,还有大大小小的湖泊。这里的风景,让宋江想起了同样水资源丰富的家乡济州。

「大家都平安到达梁山泊了吗?」

在被梁山泊没察觉之前,就因为父亲的催促回到了家乡,此后还没能与花荣等人取得联系。

回家的路上被杨林追到的时候,也只是在口头上说不要担心,并没有为此写信。

宋江迎着清爽的风,怀念着每一个故友的面容,这时,张千问他有没有感到干渴。

“那里有个茶馆,我们去休息一会儿吧。”

宋江察觉到对方有休息的意思,便邀请二人同去路边的茶馆。街道上人来人往,很有活力。茶店和酒楼也有很多。宋江他们随便挑了一家店走了进去。从茶棚看起来,是一家很普通的店铺,茶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但是到了结账的时候,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喂,有没有搞错?”

被要求支付的金额远远超出了正常的标准。

茶馆主人滔滔不绝地说着不明所以的方言。

“怎么说都太贵了。”

茶馆主人愤怒的吼了起来。对方的语速很快,口音也很重,完全听太清楚。这里离山东已经很远了。语言几乎完全不同。

“知道了,知道了。”

被吓坏的宋江拿出银粒,主人愉快地把银粒塞进怀里,之后便嘻嘻地笑着。因为对钓鱼不感兴趣,宋江他们没再滞留,立刻离开了。

“在济州,一杯二、三文钱的茶,在这儿竟然要三十五文钱!”

“那种点心竟然也要百文?”

两个押送官员面面相觑。

“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南方的物价也太高了!”

这时,路边的岩石上正坐着一个年轻的卖艺武人,正怜悯地望着讶异的三个人。

“你们去了一家黑店。”

那是一个被旅途的风尘弄脏了衣服,但看起来很有教养的年轻人,一只眼神睿智的黑狗很有礼貌地摇着尾巴蹲坐在一旁。

“他们会根据客人来决定价格。如果是闲人或者有钱的客人,一杯茶可以卖到一百文,甚至可以卖到二百文。如果拒绝的话,店里面走出一个拿着棍棒的大汉。在旅途中……特别是在江南,一定要小心这种事情。”

武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的棍子敲打地面。

“其实,我也是经历过才知道的。”

一边说着,一边无力地笑了笑。

从狗狗消瘦的样子和年轻人淡黄色的脸色来看,好像遇到了相当倒霉的事情。

“谢谢,也请您小心点。”

宋江道之谢后,武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很硬的馒头,然后掰成了两半。武人拿起半只没有馅的素馒头喂给了狗,自己也把剩下的半个稀里哗啦地吃了下去。狗把食物吃光之后,再次并拢前脚,直勾勾地盯着主人的脸。

“我们要去下一个地方了,一定能吃到肉!”

武人摸了摸小狗的脑袋,望着闪闪发光的湖水,轻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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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那座山峰,前面就是揭阳镇了,今晚先在那里住一宿吧。”

爬山路的时候,张千指了指对面的山岭。太阳还很高。晴朗的天空下,在平缓的棱线上,绿茵像像流云一样蓬勃生长。踏进树梢,郁郁葱葱的树枝下十分凉爽,在树梢上呼啸而来的风中,弥漫着新鲜的江水气味。

离长江边上的江州不远了。

下山的时候是中午。一行人正想找个吃饭的地方刚好,看到山脚下有个茅草店。从路上经过的树林中看去,店的后面是悬崖峭壁,下面有溪涧流过。店面的布局小巧玲珑,总给人一种古朴的感觉。在店前的树下,一位老人抱着古铜色的胡琴,奏着啜泣的乐曲。

当宋江他们走近店里时,不知从哪里来了几个孩子。都是些赤身裸体的脏孩子,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伸出了手。看起来是在要钱。也有孩子想扑向宋江背负的行李。

“喂!”

张千举起手里的棍子。

“上一边去!”

“别拿你们的脏手乱摸啊!”

“等一下……”

当宋江要给他们零钱时,孩子们哇的一声,然后又嚷嚷着什么,像撒开了网的蜘蛛一样四散而逃了。

“要吃饭吗?”

店门口出现了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穿着无袖的上衣,拿着一把刚磨好的菜刀。他注视着宋江等人的眼神,难免让人联想起刚从水中浮上来的狡猾生物。

“要吃饭吗?”

男人又问了一次。

男人说话没有口音。

“有饭和酒吗……”

面对李万的突然回答,男人抬起长下巴朝着门口撇了撇。他似乎是这家店的主人。

“先别进去。”

“你家的一碗饭,也要卖一百文吗?”

“我家可和那一带的黑店不一样。”

主人笑眯眯地嘲笑着。

“我家可是很气派的。价格便宜,还提供自家酿的酒和特制的饭。”

“刚才的孩子们在说什么?”

宋江向走在前面的店主问道。

“好像都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催命判官』,这是我的绰号。”

“冥府的法官吗……真是个可怕的绰号。”

主人停下脚步,歪着大嘴回过头来。

“也不算,这个绰号……是因为我看人的眼光很独到。”

『催命判官』让宋江等人坐在墙边的桌子上。

“酒和饭,请稍等一下。”

说着,男人便哼着小曲往走向屋里,还没走进去,又来了一个客人。这也是一个身材高大,衣着寻常的中年男子。客人瞥了宋江一眼,轻轻向他行了个眼神礼,向里走去。然后,他若无其事地坐在店后面向悬崖的位置上。

这个男人的身上,带着一股与常人不同的、远离尘世的风韵。

“啊,老大。”

察觉到的『催命判官』从厨房里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

“还是老样子啊。”

男人把白瓷酒器摆到客人面前,在他面前撕开酒缸的封口,然后倒了慢慢一杯。

“有菜吗?”

男人默默摇了摇头。

客人慢慢地把酒杯端到嘴边,视线又回到了纵横窗外的溪谷。

“有点吵啊。”

『催命判官』小声说,客人又看了宋江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

不久,酒也端到了宋江他们的面前。

“我们还要了肉。”

“已经在煮了,请再稍等片刻。”

听罢,张千和李万便举起了酒杯开始畅饮。

男人在宋江面前也摆上了一杯。宋江拿起酒杯,看向坐在窗边的客人。

“那边的先生。”

男人缓缓回过头。

“一起来一杯吧。怎么样?”

就在这时,正要离开的『催命判官』惊讶地回过头来。

宋江笑眯眯地举起酒杯。

“一个人的话,你会很寂寞吧?”

男人凝视着宋江的脸,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等等。”

『催命判官』一下子跑到宋江的身旁,拿走了桌上的酒瓶。

“我家老大不喝这么便宜的酒。”

但客人没有多说什么,把椅子拉了过来,坐在宋江旁边,举起了酒杯。

“老大……”

男人不顾『催命判官』的劝阻,用若有所思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宋江。

“这里有更好的酒。”

『催命判官』用像幽鬼一样迅捷的速度,从里屋端来了新的酒缸。

“来喝这个吧。”

“啊,不用这么费心……”

“没关系的。”

“是吗?”

宋江高兴地拿起酒瓮,给男人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干杯。”

说着,宋江举起酒杯。男人也一起举起酒杯,一口气喝完后,翻过空碗给宋江看了看。

“再来一杯……”

宋江把手伸向酒缸时,两个年轻人从门口探出脸来。

“李立大哥……”

“老大在这吗?”

两个男人长的很像,看起来是一对兄弟。两人刚一在宋江身旁看见客人的身影,便像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老大,你在这啊。”

“老板娘在找你呢。”

“这次是从越州来的,所以请您担任指挥。”

客人听了之后,懒洋洋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回去的话,我们会被老板娘骂的。”

听到对方这么一说,男人好像没办法似的站了起来。同时,宋江叫住了正要离开的男人。

“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吗?”

回头一看,男人的脸上毫无表情,虽然有几分塑像的感觉,但他的眼眸深处却好像在微微地笑着,仿佛看透了一切。

“下次吧,希望还能在这里见面。”

男人把喝干的酒杯翻倒在桌上,像来时一样,风一般地走出了店门。

“真是不可思议的人啊。哎,两位这是怎么了……”

宋江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张千和李万。两人正流着口水,像死了一样睡着了。

“醉得这么厉害吗?”

“你不想逃吗?”

『催命判官』李立问道。

“你会被流放江州吧?趁现在赶快逃走……”

“我不要。”

宋江摇了摇头,把父亲严厉的教诲说了出来。

“真是个奇特的家伙。所以,你一点也不想逃跑咯?”

“当然。”

“这样的话,就不能这么做了……”

男人走进了里屋,拿出了一个罐子,然后撬开了翻倒的两人的嘴,像里面倒进了液体。

“那是……”

“醒药。”

“这么说……”

“他们不是喝醉了,是被我的药麻醉了。”

“麻药吗……”

宋江瞪大了眼睛。

“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因为你跟老大一起喝了一杯,你也会和他们一样阿弥陀佛。”

“所以说,是那个人救了我吗?”

“这个嘛。”

李立用自己也想知道什么的表情望着宋江。

“因为我家老大的脾气反复无常。”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老大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说着,李立把宋江拉进了厨房,两个昏过去的公差也慢慢恢复了行动。

“好痛……”

李万抚摸着磕到了地的后脑勺坐了起来。

“真不可思议……”

张千也摇了摇头,直起身子。

“才喝了两三杯,就醉得一塌糊涂。”

“好浓的酒啊。”

两人歪着头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李立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肉和封得完好的酒缸,几个人在桌子旁并排而坐。

“真是一顿美味佳肴啊。”

“会不会又要高价?”

官员们用怀疑的眼光看向李立那张冷漠的脸。

“不要钱,你们喜欢就好,放心,敞开了吃吧。”

“这又是为什么呢?”

李立瞥了宋江一眼,失望地转过身去。

“那可是能跟老大喝一杯的男人啊……我可不会拿他的钱。”

————————————————————

“果然远离家乡,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

那天傍晚,宋江穿过了写着揭阳镇的大门。

“真是个热闹的城市,比清风镇还繁荣。”

沿路大大小小的店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牵着背负大件行李的马匹的商人、挑着扁担的行商、旅行者、艺人、乞丐和流浪汉不断地往来着。只是店里和街上的叫卖声都很冷清。

“过了揭阳江就是江州了。”

张千松了一口气说。

“江州是个很大的码头,这一带很富饶嘛。”

三个人东张西望地环视着街道,为了寻找旅馆,决定往市中心走去。

“宋押司先生,这个客栈好像不错。”

李万找到了一个漂亮的客栈,客栈的主人是个和蔼可亲的老者。但是,宋江的目光却投向了客栈对面的人群。欢呼声此起彼。好像有流浪艺人正在展示武艺。

“过去看看。”

宋江跷着脚看向人墙的中间。

“啊……那个人?”

舞弄棍棒的流浪艺人,正是在湖边遇到的牵着狗的年轻男子。

纤细的身体轻轻摆动,挥舞着坚硬的木棒。每当棍棒一闪,就会响起风声。对于流浪艺人来说,这是很厉害的招式,是在实战中也能使用的本领。宋江一边佩服,一边细致地观看着。

表演结束后,艺人收起棍子行了一礼。然后便是一副不太熟悉这里的环境的样子,连该要些银两的话都不说,只是向趴在一旁的狗打了个暗号,然后便退了下去。紧接着,一直安静地趴在那里的狗用后腿站了起来,走到了人群前面。它的嘴里叼着一只老旧的铁钵。小狗就这样撑着后腿在人群中徘徊着转来转去。

但是,没有一个人肯出钱。

男人懵懵地擦拭着脸上的汗。

狗再一次摇晃着走进人群。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分文不出。然后又一次地,小狗摇起尾巴,摇摇晃晃地在人们面前走过。

“太白。”

艺人终于叫住了小狗。

“够了。”

狗瞥了主人一眼,踩着哀伤地步伐走了回来。

“等等。”

宋江穿过人群里招呼着。小狗直竖着耳朵,高兴地跑了回来。宋江把五两银子投入那只铁钵里,摸了摸摇晃着尾巴的小狗的脑袋。

“谢谢你。”

青年露出羞涩的笑容低下了头。

“你的技艺精湛……”

突然,有人从背后把正在说话的宋江一下子撞了出去。随着“哇”的一声,人墙一下子就四散而去了。被撞飞的宋江,倒在了艺人脚边。

“好大的胆量!!”

回头一看,一个年轻的男子,身后带着五六个地痞,正恶狠狠地盯着宋江。

“你难道不知道我说过,如果敢给这个混蛋艺人一分钱也会被我杀掉吗!”

说话的年轻男子衣衫不整,怀里抱着一只长毛的黑猫。怀中的小猫也不开心地俯视着宋江。

“我给我的钱,和你无关。”

宋江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你说什么?”

男子发出激动的声音,露出了他断裂的门齿。

“这个狗屎艺人,想在这条街做生意,却一分钱都没给老子。如果要在别人的地盘做事,就得去好好请教一下,请别人多多关照,这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不懂礼貌的野小子啊,就应该亲切的教教你这些基本礼仪啊!”

“我没钱。”

艺人咬着嘴唇瞪着他。

“那就把那条狗卖给肉店啊。”

“什么?”

艺人架起了棍子。

“啊!你敢和『小遮拦』穆春大哥顶嘴吗?”

男人带着一副夸张的表情,用无比惊讶的语气对怀里的猫说道。

“玉环,你这样的家伙,难道不应该好好收拾一下吗?”

雌猫懒洋洋地抬起头,喵喵地叫着。

“啊,要像惩罚老鼠一样惩罚他吗?来吧!”

手下们纷纷舞弄起来。艺人讲棒子甩向天空,击中了第一个冲来的男人的胸膛。小狗也帮助主人咬向了流氓。突然,小猫从穆春的怀里跳了出来。锋利的爪子割裂了小狗的耳朵。

“太白!”

棒子从手中滑了出去,飞向一旁的小猫。

“啊,你竟然敢打我的玉环!!”

猫灵巧地落地后,又跑回了主人的怀里。

“打死他!”

穆春从怀里掏起一把匕首。不过艺人的棒子抢先一步,弹飞了袭来的匕首。手下的人已经陆续包围了艺人。

“可恶!”

咬牙切齿的穆春怀中,猫撒娇似的叫了一声。

“玉环要去看医生了啊……今天先放过你小子!感谢老子吧!”

说完,穆春便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流氓们走后,艺人转身面向宋江。

“你没事吧?”

“没事……”

“我是洛阳人,名叫薛永。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因为脸色不好,在江湖上都叫我病老虎——『病大虫』。请大哥也告诉我您的名字”

“你本来不是艺人吧?”

“说来见笑。祖父虽然是堂堂的武官,但因为为人处世能力差而被上司疏远,父亲终究也没能踏上仕途。这个年头,生意也不好做,终于在我这一代,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的技艺真了不起。”

听到宋江的夸赞,薛永腼腆地笑了。

“您……”

“我是济州的宋江。”

“我会记住您的。”

“一起吃个晚饭怎么样?”

“和我在一起的话,会给您添麻烦的。”

“那等添麻烦的时候,再把你赶走就好咯。”

宋江打趣的笑着,邀请薛永一同前往客栈。

但是,刚才热情招呼的老店家,却像突然反悔拒绝了宋江住宿的请求。

“要是违抗穆大老爷的话,就不能做买卖了。你们不想惹麻烦的话,还是趁早过江吧。”

说完,门便被一下子关上了。此后,无论去哪个客栈或者酒楼,回答都是一样的。

宋江和两个官员、薛永和太白,一直到天黑,也没有找到旅店,连一杯白开水都没能喝上,就这样继续在街头巷尾徘徊着。

————————————————————

“哥哥!哥哥!”

听到弟弟急急忙忙跑过来的脚步声,穆弘皱着眉头钻进了被窝。

“怎么了,春?”

发出询问的人是父亲。

“你又跟谁吵架了?”

“哥哥跟我一起去抓那个混蛋艺人和那个被判刑的混蛋家伙吧!!”

“那种事随便找几个人就好了。你哥哥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在睡觉。不让人叫醒他。你很了解他,这时候把他叫醒可是会死人的。那可就真的麻烦了啊,春。”

“哥哥!快起来!”

穆春抱着一只猫,跑进了哥哥穆弘的房间。

“那个自大的蠢艺人,尽在咱家脸上抹黑!”

“吵死了!”

“而且,还要打我的玉环!!”

“你好烦啊!”

穆弘从被窝里发出了怒吼。

“春啊,你哥哥很困,不要打扰他了。”

“哥哥!!”

穆春望着哥哥严肃的身影,皱起了眉头。

“叫你的手下去就好了。”

“我不要!”

穆弘连头都蒙进了被窝里。

“求你了哥哥!那哥哥把手下借给我吧!让我带一百人去,也能抵得上哥哥了!”

“随你的便。”

“好啊!”

弟弟刚一离开房间,穆弘就调整了位置,把枕头往旁边一扒。

不久,宅邸的外面开始骚动起来。过了一会,那个声音也安静下来。

穆弘时睡时起,在被窝里不高兴地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声音。

“弘,起来一下。”

是父亲的声音。

“是李俊老大来了。”

“……有什么事吗?”

“好像是关于春抓住的那个流放者的事情。”

穆弘咂了咂舌头。

父亲在门的另一边叹气。

“你们也适可而止吧。你不是总说,作为老面孔,欺负旅行的新人不是什么好事么。”

“春呢?”

“你弟弟因为没抓住那个艺人,刚才又出去了。我是说真的,如果你们……”

“快去睡觉吧,老头子。”

穆弘打了一个大哈欠,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终于像是死心一样踢了一脚被子。

“如果是『混江龙』来了……那就不得不过去了。”

“的确,你所说的那个又胖又黑的混蛋,好像就是弟弟抓住的家伙。”

穆弘双手插在袖子里,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担任揭阳镇镇长的穆弘身材高大,右眉上有一道刀疤。在这一带以『没遮拦』——无遮无拦而闻名,就算对船夫和车夫之流,也都“无遮无拦”的。

“所以,能转交给我吗?”

从揭阳岭而来的李俊拿起了碗,像闲聊一样打开了话匣子。

“我说『混江龙』,这种事情你平时很少插手的,怎么,这个人是你失散多年的大哥吗?”

穆弘瞥了一眼喝着茶的李俊的脸。

李俊来到起居室之前,杂物间里确实关着一名流放者和两个官员。那是一个面颊上刻着流放江州的刺青的罪犯,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值得掌管了揭阳岭的老大李俊亲自前来的男人。

“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流放的罪犯,把事情闹大吧?”

李俊瞥了穆弘一眼,又喝了一口茶。

“他违反了揭阳镇的规定。”

穆弘继续说道。

“我也要给揭阳镇收拾残局啊。”

“他是我的客人。”

“即使这样,也……”

穆弘歪着头,望着李俊的脸。

“被称为『混江龙』的你,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吧?”你肯定还记得去年端午斗船的冠军队是谁家吧?”

“是你们用肮脏的手段赢了啊。”

“彼此彼此。山是你和李立的地盘,城是我们『没遮拦』和『小遮拦』的地盘,江是张家兄弟的地盘。关于跨界的事,要通过每年的端午斗船的冠军决定。这时世代流传的规矩。在比赛前的这两个月里,暂时还要由我们决定。”

视线一晃,李俊又用质问的眼神看向穆弘。穆弘一边享受着抚摸脖子的感觉,一边故意无视这李俊的目光,继续说着。

“如果把解州来的黑盐交给我们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商量一下。”

“可以。”

“真的?”

面对哑然的穆弘,李俊泰然地点了点头。

“喂!”

穆弘把站在门口旁边的手下叫了过来。

穆弘意识到,这次可能是对意想不到的大人物出手了。这附近有很多隐藏在幕后的帮会。如果是敌对帮派的人,有可能爆发战斗。

“那个男人,真的只是个被判刑的混蛋吗?”

“应该是吧……”

“把春叫过来!”

说着,穆春走进房间。

“哥哥!”

“春!喂……!”

穆弘一把抓住了弟弟的衣领。李俊放下碗站起身来。

“可以把那家伙交给我吗?『小遮拦』”

“『混江龙』为什么在这里!?”

“回答!”

“这……”

“怎么了?”

“被他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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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点,快走吧。”

宋江和官员们从穆太公打开的后门跑了出去。

“直着走的话,就看见浔阳江了。”

薛永早早的等在了外面,四个人在黑漆漆的道路上,按照老人指示的方向,向江边逃去。

穆春和手下们在城郊休息的时候,宋江和两名官吏被抓进了屋里。薛永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偷偷溜进了穆家的宅院,虽然被穆太公责备了一番,但在善良的太公的帮助下,一行人还是成功的逃了出来。

但是,火炬的光芒很快就在后方升起。

“请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薛永停下脚步,重新握起棍棒。

“但是你……”

追赶的火把不止一个。在黑暗中,像鬼火一样摇晃着。

在这红光的背景下,薛永露出了凛然的笑容。

“没关系,生病的大虫也是大虫。”

说完,薛永便转身跑向火光的方向。太白也紧随其后。

“在江州见面吧!”

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宋江站在原地,不愿前进,也无法追赶,李万恳求地抓住他的手臂。

“快走吧,那个人不会有事的!”

“可是……”

“没关系的!”

张千和李万从两侧抓住宋江的胳膊,拖动着宋江。不久,三个人听到了水声,已经来到岸边了。只是对岸溶于黑暗,无法看清。

“这个……如果没有船,就无法渡过啊。”

官员们在长着蒲枝的岸边靠着星星之火四处张望,可似乎还是没有船的样子。背后的方向,大概薛永已经被打倒,追击者逐渐密集起来。

“怎么办?”

“啊,那里不是有船吗!”

在李万所指的河中间,确实漂浮着一艘小船。

“感谢老天!”

张千扬了扬嗓子。

“喂,对面的!”

但是躺在船上的船夫,好像并没有听到,仍然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起身。身后的火把逐渐接近着。

“要多少钱我们都给你!”

伴随着官差们的怒吼,人影终于慢慢地移动,把网笠罩在眼窝上的船夫,从船缘探出脸来。

“钱?”

“对!我一定会给你的!请渡我们过江吧!”

“多少钱?”

“您想要多少都好!所以请快点……!”

一行人张望着回过头来的船夫,但完全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没兴趣。”

船夫再次呼呼地睡了过去。

“我从来不会为了钱而工作。”

“怎么会有这么乖僻的船夫!”

张千生气的骂了起来。火把也在悄无声息的靠近着。已经能感受到背后刀刃发出的光亮了。

“请帮帮我们!”

宋江喊道。

“我们被人追杀,拜托你了!”

船夫缓缓地动了动身子。

“你说什么?”

“请帮帮我们!”

“再说一遍?”

船夫喊道。

“请帮帮我们!!”

“既然你这么说了……”

船夫从船底拿出了一根长着叶子的青竹。

“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帮助别人。”

船夫巧妙地操纵着竹子,很快就把船停在了蒲间。宋江等人一拥而上,船又迅速地划向了水中。

船刚一离岸,火把就追到了岸边。

“糟了!是那家伙的船!”

看见了小船的穆弘叫了起来。

“是『船火儿』的船!”

李俊看向船夫。

“快让船划回来啊!”

穆春喊道。

可是,船夫却随着风把船划向江心。

“波涛汹涌的快乐生活——是什么东西呢?

 沐浴江风的快乐生活——又是什么呢?”

船夫一边操纵着青竹,一边哼着奇怪的歌谣。

本以为船会马上到达对岸,但是船夫唱完歌后,却在中途插住青竹,让船停了下来。

“喂,怎么了?”

“你们……”

船夫用从网笠的破洞透出的眼睛窥视着,盯着紧紧靠在船边的三个人。

星星被漆黑色的江水反射,河面发出了明亮的光芒。在那摇曳的月光下,船头一动不动。网笠下的脸也被夜色所覆盖,除了唯一露出的一只眼睛以外,再也看不见其他的特征。

“什么?”

宋江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起来。

“喜欢吃馄饨吗?”

“啊?”

众人一齐抬头看向船夫的脸。

“馄饨……”

“不喜欢嘛……那么乌冬面呢?”

船刚好停在了江心。

江水洗刷着船底,滔滔不绝地流着。夜空和水面在黑暗中交汇,漆黑一片,看不到岸边。黑夜之中,只有一只小船孤零零地漂浮着。

“……我喜欢馄饨,也喜欢乌冬面……”

风在耳边咻地吹过。

“什么意思?”

“好热啊。”

宋江没有回答,船夫继续喃喃自语着。他一只手握着竹子,另一只手拿开斗笠,解开包在脸上的手巾,擦拭着额头。

原本被遮住的脸,在星光下露了出来。

“啊!”

张千和李万同时叫出了声。

“怎么了?”

船夫伸长脖子问道。

“这张脸怎么了?”

船夫眯着扭曲的眼睛,歪着脑袋。

那张脸,左半部分丑陋地抽搐着,从眉毛到脸颊都有可怕的刀伤。

“不,那个……”

张千的眼睛从船夫的脸上移到了青竹的尖部。

在竹子的顶端,锋利的银刃正散发着冷光。

“啊,我们真是乘了一条荒唐的船……”

李万哭丧着脸看向宋江。

漆黑的波浪沙沙地在船缘上破裂。

风在高空中低吟,摇动着星光。

船夫再次抓住青竹,再次划起了船。

“波涛汹涌的快乐生活——是大碗和大铁锅!

 沐浴江风的快乐生活——是馄饨和乌冬面的说!”

在海浪和风的伴奏下,船夫一边哼唱,一边向漫无边际的黑暗漂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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