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解缆》
怒吼声在天地之间轰响。
秦明仿佛撕开天空、割裂大地般咆哮着，以青州城为目标猛冲而去。
“过来了！！”
“放箭！！”
像是要吞没那些嘈杂声一样，秦明吼叫着向城门继续突进着。
箭如骤雨般落下，箭镞像流星一般袭向秦明魁梧的身躯。但是，秦明只是盯着城墙上的慕容彦达，在箭雨之中，以直线向城门冲去。
“给我射！”
慕容彦达一声令下，士兵们在城墙间隙排成一列，瞄准了进入射程的秦明。
“射死他！”
以秦明为目标，弓弦一起鸣响。几十支利箭一齐离弦飞去。
但是，秦明眼中已经看不到扑面而来的钢铁的光辉，只是更猛烈地踢动了坐骑。
慕容知府冷笑起来。
“真是蠢货……”
士兵们依次放箭，下一批弓手也做好了准备，轮番上前。
秦明的坐骑没有披甲，中箭倒下。
秦明被抛向地面，一头栽倒在地。右腿上中了一箭，深深地刺入骨缝中。
鲜血滴向干燥的地面。头顶之上，更多的箭降落下来。
“干掉了！”
城墙上升起了呐喊声。
所有人都觉得秦明已经死了。
但是，下一个瞬间，所有人又屏住了呼吸。
秦明的手腕，微弱地颤抖着。
染血的双手，支起了膝盖，秦明再一次在箭雨中撑起了身体。
“还活着吗……！！”
城墙上的呼喊几近悲鸣。
在呐喊声中，秦明像巨大的野兽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折断刺在腿上的箭杆，扔到一边。
然后，不成言语地吼叫着，握紧手中的狼牙棒，向着城门，又迈出了一步。
踏出步伐的时候，腿上的血渗透盔甲，落向地面。
秦明踩着脚下自己的血，用狼牙棒打散飞来的箭，怒瞪着城门，继续前进。
箭掠过面颊，撕裂了耳朵。
紧握着狼牙棒的手和脚都中箭了。
血沫在风中飞舞，遍染甲胄。
但秦明的目光，依然毫不动摇地凝视着城墙。
一步，又一步，抬起浴血的脸前进着。
城墙之上，已是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那个不断接近的巨人，无声地站立在那里注视着。
风吹过城墙上的旗帜，在人们的耳边掠过，发出悲鸣般的响声。
“出城！出去杀了他！”
回到自我的慕容彦达对仿佛冻住的士兵们叫喊起来。
呼应知府的命令，城门打开了。
青州城里，还残留了三千士兵。
但是，没有任何一人敢出城迎战。
“对手只有一个人，你们在怕什么！？”
慕容彦达仿佛要威吓士兵们一样举起了手中的马鞭。
被知府连轰带吓，士兵们极不情愿地从城门跑出去，但仍然没有一个人有勇气接近秦明。只能离得远远地放箭。
即使仅仅面对着一个满身疮痍的男人的身姿，但所有人都像是看到了大军旌旗逼近时一样的威慑和战栗。
狂风呼啸，卷起了秦明的头发，箭矢在空中飞舞。
秦明仿佛被风所守护一样，继续逼近城池。
一步，又一步。
突然，那双脚停住了。
停下的脚边，鲜血静静地涌出。
秦明抬起发红而浑浊的眼睛望着这个世界。
城门大开的青州城，三千名士兵。
慕容彦达，以及摔落到城墙下的小小尸体。
秦明慢慢地环视着这一切，仰头向天。
在风中发出了不成言语的哀嚎。
士兵们悲鸣着逃回了城门之中。慕容彦达跌跌撞撞地往墙根缩去。
在因为恐怖而模糊的视野中，看到秦明的身体倒向地面。
大地震动，血泊飞散。
睁着的双眼中还残留着杀气，双手依然紧握着狼牙棒。
“……干掉了吗？”
士兵们屏住呼吸，注视着倒下的男人。
巨大的身体一动不动。
“去验一下！”
接受了慕容彦达的命令，手持长枪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接近着秦明。
“还活着的话，立刻乱枪戳死！”
士兵们举起长枪伸向了秦明。
但是，在枪尖触碰到秦明之前，突然有个一骑轻骑飞奔而出。
“义兄！”
听到呼唤声的秦明，用昏乱的目光循声望去。
“上马！”
从马上伸出手来的，是黄信。
“黄信……”
秦明仰面看到了义弟的脸，然后看向城门的方向，仿佛说了什么。
黄信望向骑兵一齐出击的城门。
交错的蹄铁，疾驰的马蹄下，小小的尸体翻滚着。被践踏蹂躏，不断踩过，失去了人形。
看到那颗沾着血和泥的头颅被马蹄踢开，在沙尘中滚动的样子。
黄信握紧了丧门剑，一瞬间，也向城门奔去。
骑兵队的行进声震动大地，眼看就要接近。
转瞬之间，黄信就要突入军队之中——
但是，他拨转了马头。
然后，探出身子抓住了秦明的手腕，拖到马鞍上，猛然转身，逃离了青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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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醒来的时候，正身处一间被烧焦的房屋之中。
焦臭的味道扑鼻而来，促使秦明的意识变得清醒。睁开眼睛，在漆黑的房梁之后，看到了日暮的天空。
秦明撑起身体，箭伤已经被简单地包扎了。
“这里是——”
“白果村的祠堂。”
从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了回答的声音。秦明尽力一跃而起。
“黄信……！”
一切都在脑海中苏醒了
“贞香她……！！”
“——我全都看到了”
在昏暗之中看去，黄信的脸仿佛古老的佛像一般。
“那样的话……为什么，还要救我……”
被秦明的视线触及，黄信低下了头。深深地呼吸。
“您……”
黄信吐。出长长的叹息，艰难发出了仿佛被压垮的声音
“您——不应为姐姐而死”
那个沉重的声音，阻止了秦明的动作。
黄信用仿佛要封印一切的深沉的眼神，看向秦明。
“不是您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慕容彦达和刘高的阴谋。我一直躲在这里——”
黄信平淡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起来，在中途停顿了片刻。
那个时候，秦明的手，与旁边黑暗中的另一只手相碰。
“老爷……”
是秦家的老仆王爷。
王爷抱着小小的布包，蹲在秦明脚边。
“您没事就好……”
王爷满是皱纹的脸，被眼泪、泥巴和煤烟弄得脏乱不堪，他颤颤巍巍地递出了布包。
“今天早上，捕快和官兵来到了家里。他们说老爷意图谋叛，袭击了青州，抓走了太太。太太一直坚毅不屈……只告诉我说，一定要把这个交给老爷……”
秦明打开了布包。里面是细致刺绣的织物，叠成了整整齐齐的一沓。
那是没有绣完的军旗。
黑色的绸缎底面，缝制了真红的“秦”字，还有一些金线的星星。
贞香一直以来默默刺绣的东西，一次也没有让秦明看到过。精致细密的针脚描绘出的，是金色的南斗六星。
南斗，是司掌生命的星星。
平安无事地活着回来——贞香也一直怀着这样的愿望祈祷。
“所以——”
黄信的声音仿佛责备一般响起。
“所以，您不能死。”
两人虽然是夫妻，但彼此之间，并没有可以称之为爱情的东西，心灵也无法接触。
尽管如此，还是相信他，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一直如此，始终如此。
黄信深深地低下身子，用握紧的拳头捂住嘴。不久，又抬起了头。
风吹动了残骸中烧剩的风铃。
微弱但清脆的音色，越过燃烧殆尽的祠堂，穿过被蹂躏的村庄，在无言地相互凝视的男人们的头顶鸣响
黄信静静地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
“嗯。”
秦明紧握着没有完成的军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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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变得这么棘手啊。”
刘高拿着盔甲，叹了口气。
初春的黎明来的很晚，窗外还漫布着点点的繁星。
“攻打清风山这种事，难道就不能换别人去吗……”
“你怎么这么软弱？”
一旁的桌边，夫人正在灯光下玩弄着茶碗。
“带领全军蜂拥而上，一鼓作气将他们击溃不就完事了吗？最好在慕容知府率领青州大军到来之前就解决掉。这样才能赚一笔大的。”
“那秦统制呢？”
“听说是逃到哪里去了，我们要见好就收。只要把长得像秦明的男人的头颅混在山贼的头颅堆里，一起送到都城就好，有了镇压叛乱的功劳，就能得到我们梦寐以求的荣华……喂。”
洪虞候正站在房间的一角。
“还有‘跟随秦明叛变的士兵们的头领’。如果向上面报告说，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上级也会高兴吧？”
“差不多吧，就是这样。”
“哎呀……”
“你也振作一点。山贼们之前已经被秦明伤了元气，所以我们不需费要太大的工夫。”
夫人催促着穿好行装的刘高走向城门。
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着淡淡的蓝色。吹起了带着春天气息，略有一丝凉意的湿润微风。
微风吹的夫人耳朵一抖。
“什么声音？”
“怎么了？”
在刘高的身后，洪虞候也竖起了耳朵。
“来了……”
那个声音，是疾驰而来的马蹄铁发出的响声。
“来了……来了！！”
负责在城门侦查的士兵，从马上滚了下来。
“直接冲过来了……！”
“是慕容知府吗？”
“是山贼！”
“你说什么！?”
大地震动着。
大军隐藏在风中的微弱气息，在拂晓中一下子喷涌而出。
“突击！！”
马蹄的轰鸣震动着大地，伴随着天空中翱游而过的鲸波，准备出阵的清风寨士兵们，已经在门前列好了队伍。
“是山贼！！”
西方黑暗的道路上扬起了滚滚沙尘，一群影子如同疾风一般冲向寨子。
尽是头上插有羽毛的山贼们。
由燕顺和王英率领。
两侧是手执弓箭的花荣和宝燕。
清风镇没有城墙。
仅仅只是一瞬间，山贼们冲进了清风镇，穿过寂静的街道，一口气逼向向刘高的寨子。
“快逃啊！”
士兵们惊慌地退进寨里。
“冷静点！”
夫人抓住了想和士兵们一起逃跑的刘高的手。
“我们手里还有人质呢！来人！去把那两个家伙带过来！”
“敌人很少！做好准备迎击！”
洪虞候替刘高大声喊道。
“杀了他们！”
在夫人的责骂下，士兵们也调转马头奔向山贼的军队。
瞬间，街道变成了战场。
两军人马混做一团，怒吼和悲鸣交织在一起。
但寡势进攻的清风山明显更占优势。
花荣用箭射中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山贼们举起蛮刀聚集在一起，将士兵们的头颅逐个斩落。
不久，混战的战场转移到了寨上。
“王英！”
燕顺在马背上挥舞着朴刀怒吼。
“知道啦！”
王英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了身边一个军官的脖子。
“喂！郑天寿和杨林在哪里？”
“我不知道……”
刚赶到的宝燕，狠狠地打了说话的军官一拳。
“快说！”
她抽出一把刀，按在男人的脸上。
“在哪里？”
“在后院……”
“那里啊……”
宝燕扔下军官，奔向自己被关的后院。燕顺、王英和山贼们也紧随其后，一边斩杀不断袭来的敌人，一边拥进了后院。
“在那里啊！”
“郑天寿！你还活着吗！”
宝燕和燕顺阻挡着不断靠近的士兵，王英一脚踢破屋子的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不在这里啊！”
小屋里面空空如也。
“被杀了吗……！？”
在这期间，敌人的数量也在陆续地增加。
与比自己高大一倍的大汉作战的宝燕，惨叫着被打倒在地上。
“小姑娘啊！”
男人向倒下的宝燕挥起长矛。
宝燕在挥舞的长矛下闭上了眼睛。
王英他们似乎在叫喊着什么。
同时，听到了乌鸦的叫声。
紧接着，宝燕的身前的巨汗如同崩塌般倒下。他的脖项上，被深深地刺入了银簪。
“郑天寿！”
王英高兴到手舞足蹈的呐喊起来。
“你还活着啊！”
屋顶上，郑天寿正搀着杨林坐在那里。
“你们来的也太慢了。”
郑天寿扶着杨林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杨林叔叔！”
宝燕越过尸体跑了过去。因为受了箭伤之后，一直没有得到治疗，杨林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看到宝燕的脸，便绽开了轻松的笑容。
“该走了！”
燕顺的声音响了起来。
杂兵们从后方蜂拥而至。
“去找刘高那个混蛋！”
燕顺冲在最前，带领着山贼们，还有被王英搀扶着的郑天寿，横冲直撞地冲出了后院。
宝燕也扶着杨林跟在后面。
向着宅邸深处跑去的时候，宝燕突然看向自己正搭着的杨林的肩膀。
“乌龙呢？”
平时停在杨林肩上的乌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原本在怀里抱着的一个小布包。
“乌龙哪去了？”
“大小姐！小心！”
宝燕迅速回过头，手中的剑还没来得及收入鞘中，便再次刺了出去。打算从侧边偷袭宝燕的士兵，被一击贯穿了胸膛。
“大小姐，乌龙它，走的很安详。”
回头一看，杨林正睁着那双乌黑而湿润的圆眼睛，嘴边绽起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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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同样是以刘高为目标的花荣，正在寨中不断寻找着刘高的身影。
“刘高到哪里去了？”
但他丝毫没有发现刘高和夫人的踪迹。
“可能逃掉了吧……”
“继续找！”
这时，清风寨的军队也逐渐扭转了态势，开始反击。
“没完没了！”
无论射击还是砍杀，都感觉敌人的数量像是不会减少一样。
不久，连原本装满的箭袋里的箭都射光了。
「果然，还是太不现实了吗……」
花荣拔出了配剑。
虽然利用打败了秦明的余威进行了突袭，但可能还是过于鲁莽了。
正当花荣这么想的时候，从楼上传来了王英的声音。
“小李广！”
王英正站在屋顶上。
“怎么了？”
“有新人加入啊！”
王英站在二楼的屋顶上，伸了个懒腰。
“什么？是哪里的军队？”
王英把手举到眼睛上，惊呼了一声。
“骗人的吧……”
军队正逐渐逼近。
数目大约有一百多。
马匹很少。士兵的装备也都是半吊子。
然而，比起这些，王英的目光只是紧紧地盯在了迎风飘扬的旗帜上。
黑绢在朝阳中闪耀。
缝在那里的文字，是“秦”。
那个被金色的南斗六星点缀着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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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开始，我是山贼了！”
秦明向清风寨疾驰而来，同时对全军高呼着。
在泛起的滚滚尘埃之中，降临的是秦明率领的青州军的百余名幸存者。他们好不容易从清风山逃了出来，纠合在一起。每个人都受了伤。也有失去盔甲的人，也有没有马的人。但是，见到了秦明的他们，个个充满了干劲。
“向他们展示一下，青州军的力量吧！！”
战士们呼喊着。
秦明高举狼牙棒，指向遥远的清风寨。
“我们走！”
狼牙棒卷起风尘，沙土碎裂。
秦明猛踢马腹。
黄信紧随其后，还有高举着旗帜的副将。
副将追逐着冲在最前的秦明的雄姿，他感谢着老天，秦明没有背叛，大家也没有死。
目标是清风寨。
已经不再是官军的青州士兵们，在天地间轰响起巨大的鲸波，追逐着他们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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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率领着军队，冲进了混乱的清风寨。
侦察兵传达了山贼们已经攻入的消息。
“不要理会山贼！先找刘高！”
黄信命令着士兵们。
秦明一边踢散官军和山贼，一边向宅邸的深处跑去。
“秦明！”
花荣挡在了他的身前。
“花荣吗？”
被鲜血染红了胸膛的秦明，脚边是清风寨的士兵。
“……秦明？”
花荣手中的剑失去了方向。
他一脸疑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明没有回答，举起了狼牙棒。
可以看到士兵们正从旁边的建筑物陆续赶来。
秦明驰马冲过去，狼牙棒一闪而过。下一个瞬间，建筑的支柱碎成了两半，屋顶开始倾斜，墙壁也随之倒塌，士兵们都被压在了下面。
“就是这样。”
秦明背对着倒塌的瓦砾，向花荣回答到。
由于秦明和黄信的突然加入，战斗提前进入了最后阶段。
清风寨的大部分的士兵，要么被杀，要么已经逃跑了，山贼们也伺机开始了对寨子的掠夺。
“把马和武器，还有值钱的东西都拿着！不许对小孩子出手！也不要动镇子里的房子！”
燕顺不断叮嘱着在寨内到处奔走的手下们。
侍女与小厮们仓皇地逃亡，山贼与士兵们在寨内左冲右突，吵吵嚷嚷，混乱不堪。
突然，有人发出了声音。
“刘高在那里！”
在马厩的入口处，刘高和夫人正在牵马。马似乎被这场骚动吓坏了，迟迟不肯离开马厩。
“快点啊！”
“等我一下啊……”
夫人好不容易骑上了马，刘高却因为饥饿爬不上去。
“快！”
山贼们纷纷涌向马厩。
“杀了他！”
夫人抛下刘高，朝着马背甩了一巴掌。
“你！等等我啊！”
刘高拽住了马鞍，但夫人却伸出手打向刘高。
“你！！”
想追上马的刘高，突然停住了脚。
他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三步，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花荣的箭，深深地射进了他的脖子。
“不必为他脏了刀。”
花荣冷冷地瞥了一眼马匹旁因痉挛而断气的刘高的尸体。
“去追那个女人！”
“交给我吧！”
王英从花荣身边飞奔而过。
“我要开动啰！”
一瞬间，王英便追上了夫人盲目逃跑的马。夫人从马鞍上坠落下来，王英从身后抱住了她。
“来嘛！”
夫人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猫一样对王英发狂，但不管她瞎打还是乱抓，王英都没有放开手。他夺过缰绳，把另一匹马也牵回了花荣那边。
秦明、黄信、宝燕他们也聚集这儿。
“嘿嘿，是我抓住的。所以，她是我的了。”
王英抱着夫人从马上跳了下来。
“各位，没有意见吧？”
“有啊！”
燕顺猛地挥起朴刀，夫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砍成了两半。
“喂！！你这家伙干什么啊！！”
“笨蛋！！”
“即使是我大哥，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在燕顺的王英中间，宝燕插了进来。
“真差劲！”
因为被宝燕狠狠瞪了一眼，王英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怎么了……”
王英咂着舌头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黄信突然策马冲了出去。
“黄信！”
大家一齐看了过去，在黄信疾驰的方向，洪虞候正骑上马准备逃走。
被洗劫的寨子中，不知是亮起了灯光还是着起了火。
天空很明亮，但从南方涌出了灰色的云。铅色的天空中，飞舞着炽热的火星。
“站住！！”
黄信飞奔出去，追逐着向北、向青州的方向逃遁的洪虞候，黄信的快马，转瞬即至。
他默默拔出了丧门剑。
洪虞候回过头来，黄信的丧门剑已然出鞘。
两马相交，剑拔弩张。
虽然硬是艰难地挺下了十个回合，但洪虞候终究不是黄信的对手。伴随着来自丧门剑刃端的一击，洪虞候的手臂被斩断，身体也从马背上滚落到地面。
“为什么！！”
黄信俯在马背上怒吼。
“为什么要，让我们——”
天空中下起了大雨。
洪虞候抬头看向黄信，消瘦的面颊上，闪过了一瞬间的微笑。
然后，他调转手中剑刃的方向，贯穿了自己的胸膛，溃倒在大地之上。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清风寨中，喷出了红莲般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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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烧了清风寨的一行人，带着战利品向清风山凯旋而归。
结束了伤员的津贴和战利品的分配之后，山贼们在清风山的正殿摆起了宴席。雨停了，山间的天空上，也浮现出美丽的晚霞。
大家围着火堆坐在各自的座位上，燕顺先端起了盛满酒的茶碗。
“别喝醉了！”
花荣也向秦明和黄信举起了酒杯。
“你们出现在清风寨的时候，我很惊讶。”
花荣笑着喝干了酒。
“对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都想好了！”
回答的是燕顺。
“加固山寨的防御，来抵挡青州军！”
“青州还有三千士兵，这样的山头，是防不住的吧？”
“什么叫是这样的山头！”
听到花荣的话，燕顺皱起了眉头。
“我有一个想法。”
宋江舒缓着愤怒的燕顺，缓缓开口说道。
“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地方，倒是有……”
“在哪里？”
“梁山泊。”
“梁山泊！”
宋江双手捧着酒杯，一脸幸福地点了点头。
正殿迎来了困惑和思考的沉默。
王英和郑天寿面面相觑，花荣抱着胳膊，看着站在背后的宝燕和淑卿。秦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面无表情的黄信，杨林则靠在墙边旁观着。
篝火摇晃的光芒倒映在天花板上。
燕顺一副严厉的表情，紧紧的闭着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直默默地盯着火堆。
梁山泊。
『托塔天王』晁盖，『智多星』吴用，『豹子头』林冲，还有『北斗之党』。
智取生辰纲，击退了官军的围剿。
是只在评书中听说过的，遥远的世界。
清风山，只是一个小小的山贼巢穴罢了。比起这里，世界远远要更广阔、更强大，让人心驰神往的好汉们，自己这伙人根本无法相比的好汉们，原本只是活在故事里的幻想罢了。
只是幻想中的地方。
宋江背对着燕顺，极力劝说坐在自己对面的花荣加入梁山泊。
“不用担心。晁盖哥哥会很高兴地迎接大家的。”
宋江笑眯眯地说着，那个小小的背影，似乎要把燕顺压垮了一样。
燕顺扶着腰上的刀。
突然，宋江回过头来。
“怎么了？”
他依然笑着。
眯着那双弯弯的眼睛慈祥地笑着。
但是，燕顺却从背后传来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明明不是很冷。
就像被巨大的拳头打的落花流水一样的感觉。
宋江笑眯眯地看着燕顺。
燕顺深深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握在剑柄上的手指。
“我留在这里！”
燕顺站了起来。
“清风山，是我的山！我是清风山的燕顺！”
说完，燕顺走出了正殿。
他穿过手下们正在喝酒的走廊，走出了寺院。
天空中闪烁着的星星摇摇欲坠。银河铺出一条白色的道路，从天边横穿而过。
燕顺站在寂静的后院，凝视着夜空。
不久，背后出现了其他人的气息。
“大哥。”
虽然听出了是郑天寿的声音，但燕顺还是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阴暗的山阴。
“大家都很烦恼。明天早上，我们等你的决定。”
燕顺没有回答。
一阵沉默后，郑天寿终于再次开口了。
“如果大哥不去的话，我也不去。”
“我也是。”
王英和郑天寿站在稍远的地方，望着燕顺宽实的后背说道。
“梁山泊什么的，不一样没有女人，有什么好的嘛！”
“我们只有你一个老大。手下们也说要陪燕顺大哥留在山上。”
“三千士兵，很了不起吗……”
燕顺移开下巴，抬头仰望着满天的繁星，金茶色胡须覆盖的脸颊，似乎在那一瞬间扭曲了。
“……笨蛋。”
燕顺扬起眉毛，回头看向两人。
“没什么大不了啊的！！”
“是啊，大哥！我和郑天寿，各斩千人不就解决了吗？”
“那太好了！！”
燕顺伸长脖子大笑起来。
郑天寿和王英也相视而笑。
那是，像在刚来到清风山时那样，令人怀念的，无拘无束的笑容。
就连星星也像陪他们笑着一样闪烁着。
“我走了！”
燕顺突然叫了一声，在前面慢慢地走了起来。王英和郑天寿慌忙追赶上去。
“去哪里?”
燕顺回头看了看，又叫了一声。
“就这样决定了！！去梁山泊！！”
————————————————————
“我要去梁山泊。”
花荣说道。
本堂里只剩下了花荣、秦明和黄信。
“你们也要一起去吗？”
秦明望着已经消失的火焰，将视线转向黄信。
“你该不会，还想去攻打青州吧？”
听到花荣的话，黄信慢慢抬起了脸。
点着的白色木炭深处，朱鹭色的火焰燃烧着。昏暗的光线映照着黄信的脸。
“攻打青州，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事。毫无胜算。”
那句话的语气，非常沉着。
黄信静静地说完之后，无言地离开了座位。
“真是冷静的男人。”
花荣像是想听秦明的意见那样开口道。
“能和你们成为伙伴，我很高兴！”
黄信像没有听到一样，走进本堂旁边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漆黑。
月亮的光芒映照出床铺的四角。
桌子上，放着烛台和火石。
但是，黄信只是背向门扉，站在那里。
望着在黑暗中摇曳的蓝白月光，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在漆黑的暗影中，似乎发出了呻吟的声音。
黄信忍住了呜咽声。
父母亲死去的时候，黄信还很年幼。除了葬礼的礼仪之外，他一滴眼泪也没掉。
作为黄家唯一的男人，自己早就暗中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守护黄家，守护姐姐。
姐姐总是静静地坐在视野的边缘，守望着总是处于紧张之中的黄信。就那样低着头，一边做着手上的事，一边默默地注视着黄信。
没有才能的姐姐，面对黄信，甚至连安慰和鼓励的话都说不出口。总感觉，像是一直在等待着弟弟提出什么请求。
倒一杯茶，或者缝补划破的上衣，每次被拜托这样的事情时，都会像松了一口气一样，带着高兴的神情起身。
一直做着那样的事情，从来不会暴露自己心情的、笨拙的姐姐。
自己也从来不会让她看到自己的悲伤。
为了让姐姐安心，黄信不想喝茶时也请她倒茶，不想吃点心时也请她拿点心来。
床前摇动的淡淡月影烧灼着黄信的眼睛。
黄信一直站在那里，突然呜咽起来。
他努力睁大着眼睛，但就算如此，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那样温顺的、胆怯的姐姐，独自一个人，到底带着怎样的回忆死去了呢？
“……不可饶恕……”
带着怎样的思念而撒手人寰了呢？
“我……绝对……不会饶恕啊！！”
黄信哭了。
一整夜，强忍着呜咽，哭泣的溃不成声。
————————————————————
听到了那个声音的，只有住在隔壁房间的秦明一个人。
秦明坐在月光照耀的床上，张望着墙壁。
从隔壁传来的，是黄信竭力压抑的颤抖，以及空气无声的震动。
到了半夜，秦明站起身来。
拿起靠在墙边的狼牙棒，走出了房间。
所有人都因战斗而疲惫，沉沉地睡着。
秦明从安静的马厩中牵出马，一个人顺着通往青州的山路走了下去。
蓝白的月亮，在道路上洒下银光。
大概走了一两里路的时候，秦明注意到后方传来了追逐自己的马蹄声。
「黄信吗……」
秦明停住马，等待了片刻。
但是，顺着月光照亮的道路追来的，不是黄信，而是宝燕
“我和你一起。”
宝燕只是这样说着，然后和秦明并马而行。
两人一路无言，沉默地走在银色的道路上。
夜风温柔地包围了两人，像是抚摸一样吹过了脸颊。
树丛在风中低声细语。
天空的高处，星光像泪滴一样流下。
突然，秦明拉住了缰绳。马匹停步。宝燕诧异地抬头仰望秦明的脸。
两人默默地注视着彼此的面容。
风吹开降下露水的草丛，穿过原野，回往遥远的高空。
秦明拨转了马头。
慢慢向着清风山回去。
宝燕像想要说什么一样，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像星星一般顺着面颊滑落。
然后，擦去泪水，跟在秦明后面，无言地追了上去。
只有微风目送着两人，只有月亮淡淡地守护着两人。
————————————————————
第二天一早，清风山的荒寺被点着了火。
火焰瞬间吞没了古旧的寺院。
“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啊……”
王英眺望着在火焰中崩落的寺庙，怅然若失地嘟哝着。
燕顺抱着胳膊，什么也没有说地转过身去。郑天寿耸了耸肩，跟在燕顺的身后。
山贼们和秦明手下的青州兵一起，协力合作把行李搬上了马车。
花荣在忙着指挥。一行人中只有他有家眷，所以也难免会因此担心。
“宝燕去哪了？”
花荣询问着身着男装的妻子。崔淑卿指向了山路边伸出的小小悬崖。
杨林用手往小小的坟墓上添土。在坟头上，宝燕供奉了采来的野花。旁边的枯木树梢上，停着两只乌鸦，伸长脖子俯视着坟墓前的两人。
宋江和王爷并肩坐在石阶上，眺望着这样的风景。
不久，一切准备就绪。男人们把仿佛要烧焦天空一般的火焰抛在身后，纷纷走下山路。
经过昨天的大雨，天空一碧如洗，光芒也十分耀眼。
“……黄信啊。”
秦明对走在身边的黄信说道。
“一定……会回来的。”
总有一天，一定，会回到青州。
“——嗯。”
黄信的眼睛，望向朝阳。
仿佛是目送一行人一般，山峰上飘起了一缕白烟。在烟雾消失前的苍穹之上，乌鸦们大声地鸣叫着，画圈地振翅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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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着明媚的春光，一行人从清风山出发，向着西南方向的梁山泊前进。
同行者一共二百余人。车马里满载着从寺院带出的财宝和从清风寨掠夺来的金银。由于人马太多，为了不让在路上的官员起疑，队伍装扮成官军的样子，举起了“讨伐贼徒”的旗帜。
实际上，队伍里大部分都是青州的士兵，而且领头的秦明、花荣和黄信，都是正规的将军，所以没有受到怀疑，仅仅过了七八天，队伍就离开了青州的辖域，进入了济州境内。
“好怀念啊。”
故乡越来越近，宋江不禁在马背上慨叹起来。
虽然宋清和朱仝等人都在为了避免宋江被追缉而努力着，但罪行始终没有抹除。即使郓城县与梁山泊近在咫尺，也无法轻易回到故乡。
即便如此，宋江也想尽可能的接近家乡，一进入济州，他就和花荣走在了一行人的最前，以方便侦察着州内的情况。
梁山泊所在的济州，对拉帮结派的行为非常警戒。由秦明和黄信等人率领的辎重队，和由燕顺等人率领的由原青州军和清风山的手下混编组成的步兵部队，决定彼此之间间隔三十里路程后再分别出发。
宋江和花荣带着包括淑卿和宝燕在内的家眷，还有从袭击清风寨时就追随着花荣的几个部下走在最前面，不久，便进入了山间。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花荣环视着四周喃喃说道。
两边的山峰就像高耸的双胞胎一样，彼此之间只有一条道路相通。
“这里叫做对影山。”
杨林回答。
突然，从两座山的半山腰响起了锣声。
“这是怎么了？”
花荣做好了抵御山贼袭击的准备，把妻子和妹妹护在了中间。
锣声伴随着男人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山势也随之摇晃着。从左右的斜面上，各有百人左右的队伍如雪崩般地冲了下来。
在两伙像是山贼的男人们的最前面，分别站着一个骑马的年轻人。
“今天，该一决雌雄了！”
“希望如此！”
从右手边跑下来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赤红的战袍，骑着牡丹一般的红色骏马，手执一杆金色豹尾装饰的方天画戟。在山里扎下营帐的，都是红袍男的部下，他们在山脚下，立起了写有“小温侯吕方”五个大字的旗帜。
另一边，从左手边跃下的年轻男子，一身衣袍都是白色的，骑着一匹洁白如雪的战马，手执一杆挂着银线幡的方天画戟。身着白衣的手下们，也高高举起了印有“赛仁贵郭盛”字样的旗帜。
“我来了！！”
“参上！”
声音重叠，两支方天画戟在白日下交汇着。
欢呼声此起彼伏。
各自的手下们在山脚下布起阵势，不停地敲打着军鼓，挥舞着手臂，用沙哑的声音为各自的首领加油助威。
花荣和宋江对着这场在道路中央展开的“一骑讨”面面相觑。
『温候』吕布是东汉末年如朝阳般冉冉升起的画戟豪杰，薛仁贵则是唐代赫赫有名的猛将。
两个男人的本领都无愧于这两位英雄的绰号。
两人的画戟以锐利的气魄交错在一起。即使过去了二十合、三十合，双方都寸步不让，战斗也越来越激烈。二人的力量势均力敌。
不知不觉地，花荣等人也屏住呼吸地沉浸在了两位豪杰的战斗之中。
“今天是第三十八天了！”
红袍的吕方怒吼着弹飞了郭盛的画戟。
“不对！是第三十九天了！”
白袍的郭盛气势也丝毫不减。
“适可而止吧！”
“还差得远呢！”
两人又展开了一阵激烈的对抗，这个时候，绑在戟头上的金色豹尾，和另一支戟上的银线幡交织在了一起。谁也挣脱不开。
花荣从弓袋里取出长弓“朱雁”，朝着两支戟互相缠绕的地方射出一箭。
箭矢正中目标，切断了连结在一团的豹尾与银幡，两人的戟一下就分开了。
“是谁？”
吕方和郭盛一齐问道。
两人也刚刚注意到，除了自己的手下之外，还有一群人也在观看这场战斗。
看到手持弓箭，英姿飒爽的年轻武士，吕方翩翩一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丝毫没有迟疑，殷勤地走到花荣面前向他拱了拱手。
“我想您一定是一个有名号的豪杰。请一定要告诉我您的名字。”
“清风寨副知寨，『小李广』花荣。”
“是花荣殿吗？”
听到这个名字，吕方的态度变得更加恭敬了。
“以前就听说过花将军的勇名。”
郭盛也下马拱手。宋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广、吕布、薛仁贵，古代的英雄们云集于此了啊。”
“这位是……”
“这是济州郓城县的『及时雨』。”
两人的脸色再次发生了变化。
“『及时雨』！？”
“是宋江殿吗！？”
吕方和郭盛双双抬起头看向宋江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我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
“托『锦豹子』的福吧？”
“宋江殿、花荣殿，我有个请求！”
吕方和郭盛相互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彼此各退后了两步。
“请一定要为我们的技术定个优劣！”
然后，两人解释了他们战斗的原因。
吕方原本是商人，后来在青州丢了本钱，便在对影山做了山贼。据说是吕方先占据了这个山头，过了不久，同样是商人出身的郭盛也来到了这里，二人也因此发生了争执。
“我本打算和他两个人平分这里，但郭盛不同意，所以就每天都在这里比试。”
“作为男人，而且还是使用同一种武器的人，怎么可以合流一气？”
“今天刚好在二位面前交过手，请你们评判一下，我们二人，谁才是更好的画戟使用者？”
面对两人一本正经的请求，宋江露出了悠闲的笑容。
“我有个好主意。”
宋江指了指路的另一边。刚才观战的时候，秦明等人的队伍已经追了上来。
“怎么了？”
秦明扛着狼牙棒，把马赶到二人身边。
花荣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秦明后，秦明不感兴趣地哼了一声。
“如果想比较优劣的话，可以和这里的秦统制进行对决。如果能取胜的话，就是在大宋国前五的强者了。”
宋江笑眯眯地说着，秦明俯下身子看了看吕方和郭盛。
“青州军总管，『霹雳火』秦明殿……”
“要试试吗？”
秦明一脸轻松地举起狼牙棒。
“太麻烦了，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二人没有回答。
“快点啊！”
狼牙棒焦急地等待着，不经意间卷起了疾风。吕方瞥了郭盛一眼。
郭盛也看着吕方。
二人握紧了手中装饰的漂漂亮亮的画戟，摇晃着一齐冲向秦明。
突然，花荣放声大笑。
“好了！秦明会因为这样的对手蒙羞吧！”
花荣笑了，宋江也笑了。
吕方和郭盛也笑了。
悠扬的街道上回荡着笑声。
吕方折断了画戟，看向郭盛。
“我的山寨，就献上了！『赛仁贵』，你也一起吗?”
“可以吗……”
“世界可远比两座山大得多。做商人的时候懂得的道理，当了山贼之后反而忘记了。”
小小的地盘，眼前的敌人。
这种不值一提的事情，却束缚住了自己。
“是啊……”
郭盛无力地低声说着，抬头看了看挂在幡上的画戟。
在银色刀刃彼方的天空中，飘荡着红霞般的云彩。
“今天先去你的山寨，明天我在我的山寨接待你！”
看到郭盛不服输的样子，吕方也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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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在两个山寨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一行人再次向梁山泊进军。
队伍的人数很快就超过了四百。在山寨停留的期间，意气相投的山贼们，都要吕方和郭盛同行。两人立刻折回山寨，率领着手下的人马，一同与宋江等人前往梁山泊。
花荣望着气势磅礴的队伍，若有所思地望着宋江。
“这么多的人数，一定会被梁山泊误认为是真正的讨伐军。”
不仅是人数，连马和辎重车的数量也在增加。
毫无遗漏地对周围进行监视的梁山泊，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动向，甚至会组织反击。
“的确，吴用老师看起来也蛮血气方刚的。”
宋江对花荣的担心也有同感。
“那么，我和燕顺走在前面吧。”
宋江提出了建议，与燕顺一同带着十名手下先行，并与梁山泊方面进行谈话。
就这样，宋江同燕顺带着十名手下，走上了阳光明媚的道路。一直走了大半天，终于在路旁的一家小酒馆前停下了脚步。
“手下们好像也累了，进去喝一杯去休息一下吧。”
燕顺这样说着，先一步走进了店里。
“老头子！来十二人份的酒肉！”
店主马上走了过来，但却带着一副很不好意思的神情弯下了腰。
“抱歉啦，一切如你所见……”
店里很狭窄，座位也很少，而且已经坐上了四个商贩和一个行路的客人。
“那就想办法啊！”
已经吃完饭的商贩们让出了座位。
“我们要走了，帮忙算一下账。”
“谢谢啦，兄弟！”
商贩们一出去，拴好马的手下们就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店里。
燕顺将目光投向独占着大桌子的年轻男子。
“喂，你！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搬到里面那个位置，把这个座位让给我们？”
背对燕顺而坐的男人，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只是消瘦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继续无声地吃着乌冬面。
“喂！我在拜托你！”
燕顺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喂，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
男人终于开口了。
“你难道不知道清风山的『锦毛虎』吗?”
“我知道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
男人拿起筷子，轻轻摇了摇头。挡在额头前的刘海后面，一双没有感情的细眼看向了燕顺。
“沧州横海郡的柴大官人，济州郓城县的宋江殿——仅此而已。”
“石勇先生！”
宋江拨开燕顺和手下们跑了进来。
男人也踢了一脚椅子站起了身。
“宋江殿！”
“在这种地方见面，真让人吃惊！”
宋江握住了石勇的手。
“你怎么在这里？”
“我找您很久了。”
『石将军』石勇的脸上虽然没有重逢的喜悦，但他口中不断地嘟哝着“没事就好了”之类的话语，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
“我把信存起来了。”
“是从柴进殿那里寄来的？”
“不——是您弟弟写的。”
“清寄来的吗……”
宋江高兴地接过石勇递来的信。
但是，刚一打开那封信，宋江便发出了呻吟，面色也难看地沉了下去。
“父亲！！”
话音刚落，宋江便紧握着信冲出了店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