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剥（高启盛/孙志彪x高启强）12

高启强感到有些尴尬。

即使他知道老板并无恶意，但当着自己弟弟的面被调侃这种事情，还是会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好在此时，有生意上门，将他从当下的处境中解救出来。

“嗯，就这条好了。麻烦……给我装起来。”出声的是个十五六的姑娘，一副学生打扮，麻花辫垂在身前轻轻晃着，她似乎有些害羞，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水槽看，也不抬头。

大概是鱼档的常客，看见她，老板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又来给妈妈跑腿啊？”

“嗯，今天煮鱼汤。”

姑娘颇为腼腆地回答，不过她选中的那条鱼倒是活泼得很，装在网兜里跳个不停，溅起的水花直飞到姑娘的脚边，她匆忙后退一步避开，看起来有些被吓到。

“不好意思啊。”高启强见状连忙说道。

“没有没有，是我站得太近了。”姑娘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高启强抓过那条鱼丢在案板上，又用刀背狠拍了两下，刮鳞、剖鱼，一气呵成，现在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好像吃饭喝茶，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

他杀鱼的时候，那姑娘安安静静地在旁瞧着，眼神飘过来飘过去，始终不敢正眼看似的。

高启强把鱼收拾干净，用清水冲了冲，又把掏出的肚肠下水拨到一处。他这么做的时候，孙志彪已经拿过一个干净袋子，把鱼装了进去，然后把袋子递了出去。

“你的鱼。”孙志彪说。

姑娘瞧着仿佛突然冒出来的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

少年又把袋子往前送了送，她才伸手接过鱼，道了谢，临走时似乎还有那么几分的……恋恋不舍？

孙志彪顺着对方的视线一转头，便看见高启强擦着围裙从水槽边站起身。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后者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高启强问。

孙志彪顿了顿，然后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又跟着来了几个顾客，高启强也就渐渐忘了这茬。

吃过饭，高启强搬了个小马扎出去乘凉。

市场后门口正对着一条河，几棵梧桐高高矗立着，洒下一片阴凉。如果忽略河中漂浮的烂菜叶和不远处歪七扭八塞得满满当当的几个大垃圾桶，倒也算得上一个乘凉的好地方。

高启强坐在小马扎上，瞧着流动的河水，正感到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啪嗒一声，河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原来是有人往河里扔了一粒石子。

高启强扭过头，看见丢石子的人正是孙志彪。

“有意思吗？”高启强问。

“还成。”孙志彪伸展了一下胳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高启强看见他一边的腮帮子微微鼓动了一下，然后是另一边，像是用舌头在嘴巴里搅动着什么。高启强不用想就知道，八成是糖。

孙志彪的癖好不多，吃薄荷糖勉强算一个。

那种化在嘴里辣到发苦的糖果，高启强光是想着就舌头发麻，偏偏孙志彪像是情有独钟，随身携带，想到就往嘴里塞一颗。他有时来不及等糖块在口中融化，就会直接用牙咬，在嘴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就像……现在这样。

孙志彪把嚼碎的糖块咽下去，然后突然叫了一声哥。

“你想结婚吗？”他突然问，黑色的眼睛定定地望过来。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几乎显得有些突兀。高启强猜不透男孩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因为鱼档老板的那一番调侃，他当了真？

想到这里，高启强不禁莞尔，该说不说，这小子在某些方面还是蛮有小孩子的样子的。

“不想。”高启强背过手，抱着脖子向后靠了靠，“没钱，还带着你们两个小拖油瓶，有人看得上就怪了。”他半开玩笑地回答。

“如果有呢？”孙志彪不依不饶，再接再厉地问。

“有什么？有钱还是有人？”高启强觉得有些头大，“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难搞，吃饱了撑的还是……”

小风阵阵掠过树梢，哗啦啦地一阵响，高启强禁不住抬起头，看见枝叶婆娑间的天空。

——时候差不多了。

高启强拎起马扎往回走，走了两步，发觉没人跟上来。顿住脚一看，少年果然还站在原地，仰着脖子不知在看些什么。细碎的阳光像抖落的金粉，斑斑驳驳地贴着他的身体，摇晃着，像是一个虚妄不实的梦。

高启强的喉头动了一下，张嘴叫了一声孙志彪的名字。

后者扭过头，看着高启强。

高启强让他过来，他就过来了。

从树影下走到阳光中，一步一步，仿佛在用步子丈量脚下的地面。

他走到高启强的身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都会有的。然后趁着青年愣神的功夫，接过对方手里的小马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