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语学习自我修炼之《弹珠汽水瓶里的千岁同学 8》8卷 (八) 2023-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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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对优空同学坦诚相诉真的是太好了。
我、西野明日风,一边走向几久公园那边,一边思考着。
身后不远处,娴静的脚步声清楚动人地跟了上来。
迄今为止,还从未像这样可以与人分享关于你的烦恼。
优空同学、柊同学、七濑同学、青海同学——
难道一直都在重复着这样的对话吗?
就像是,那个只有我没被叫过去的棒球练习。
就像是,那个只有我不在一起入睡的学习合宿之夜。
就像是,那个只有我站在咖啡屋外的八月。
真羡慕啊。
和那些心中有同一个男孩的朋友直抒胸臆的这种关系。
就像是在公园的沙坑中交换的秘密,如同从沙坑两侧挖通的隧道中悄悄地牵起了手一样。不可对人言的悔意以及由此引发的亢奋糅杂在一起。
倏然间,很久很久之前的宿泊学习的记忆从心底之中浮现出来。
那是我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曾经对你提起过的少年自然之家。
我记得,我们住在一间面对面布置着两张双人床的房间里。
四人一组,除了我之外还有三个女孩子。
不管是上铺还是下铺,睡觉的时候都语笑喧哗,吵吵闹闹个不停。
当时虽然不太能理解,但现在想起来,这是为了防备那些早熟的孩子们藏起来偷偷地干坏事而事先做的防备措施吧?
除了睡觉的时间之外,即便是自由活动时间,房门也必须彻底打开。老师为我们制定了这条规则。
我记得,当时坐在下铺上聊天的时候,有时另外三个女孩子会突然间变得叽叽喳喳兴奋不已起来。
那个瞬间一定是班上最受欢迎的男孩子从房门前通过的时候。
——大家都喜欢同一个男孩子。
跑得快,清爽、温柔、风趣。
虽然并不是儿时的朔哥,但在小学里,他具备了成为受欢迎的人所需的一切要素。
我还记得,只要他经过我们房间,那三个女孩子就会肩并肩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尖叫声。看到她们的样子我感到很不可思议,总觉得这有什么好玩的呢?
事先说明一下,我并没有冷眼旁观,瞧不起朋友的意思。
那时我已经和朔哥相遇,见到喜欢的人的时候那种快要飞起来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但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之间会共享这种心情,这种行为我还是无法简单理解。
她们就像是在脖子上挂上了「喜欢同一个男孩」的护照,显得她们之间的联系非常深。
可以双向奔赴的人,明明只有一名吧?我的心中对此无数次发出疑问。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个男孩子喜欢的人是同屋三个女孩子中的一个人,这在班里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了。
然而,到底怎么回事呢……
喜欢上同一个男孩子,而被选择的人明明就已经决定了。
『刚才绝对在看你!』
『诶?哪有的事。』
『刚才就是特意从房间前走过的吧?』
『差不多告白就得了嘛』
『可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此呀……』
『大家早就传得露馅啦!』
——即便如此,她们三个还是一起不停地吵吵闹闹。
那种时间算是什么呢?
我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回忆的余韵之中,怀念地眯起了双眼。
那是所有人都还是少女的年代。
或许,大家可能只是恋上了爱情,或许,大家可能是爱上了爱上同一个男孩子的我们。
而今,已经走过了少女的年龄,感觉有那么一点点,有那么一点点可以理解两人肩并肩一起裹在樱色的毛毯之中的那种感觉。
——不可以泄露给男孩子,只是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然而,果然呢……
我感受到了走在我身后的优空同学温暖的气息,思绪纷纷。
在沙坑中挖出的隧道之中牵起的手,总有一天会分开。
到现在为止还好。
我始终都被排除在外,也正因为如此,在想念你的时候没必要去考虑其他的女孩子。
换句话说,我被允许像一只小野猫一样,自由自在地行动。
在我的恋情实现的时候,会伤害到某人——
这我并没有认识到。
当然,在道理上我是明白的。
实现的恋情之内滚动的是无法实现的恋情,这才是故事的基础。
然而,我并没有加入你们的圈子之中,所以我还能就此毫无责任,就此放任自己的毫无自觉。
在倾听,在商量的过程中,我能感受到他对她们的留恋不舍,但再怎么说,我毕竟也不是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将自己的心收回的好好先生。
但是,现在已经——
『终于可以在你们的故事中列上我的名字。』
我也化作了登场人物。
也是我曾经期盼的事情。
如果我和你们是同一学年,分在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小组,共同编制同一个故事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即便是片刻的实现,即便是学园祭结束之后,想必我们形成的关系也不会消失,斩断,正因为如此,我们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要面对。
这已经不仅仅是西野明日风的故事了。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以我的第一人称写成的故事。
主人公是西野明日风,只要实现了她的恋情,那毫无疑问就是happyend。
藏在那个故事里面某人的眼泪,只要不去描述就可以等同于从未存在。
然而, 现在我化作了和你们共同编纂的群像剧中的登场人物。
——我想象着优空同学的眼泪。
说不定——
优空同学、七濑同学、青海同学,当然还包括了已经告白过的柊同学——
她们都从很久之前就有了这种自觉,但还是选择了面对那份恋情,面对陪在他身边的女孩子。
这么一说的话,只有我一个人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听从本心,迈出一步。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撤回,我也不想那么做。
无论是和啦啦队一起度过的合宿时光,还是像现在这样和优空同学结下的缘分,十年后,一定会有感怀此时的时刻。
然而——
我轻轻地将手放到了胸前。
或许是因为我的过于无知而太天真了吧。
假若那一天,我没有趁着你的邀请,顺势加入啦啦队的话——
假若那一晚,我没有成为明日风前辈,而是作为西野前辈的幻影就此消散了的话——
明明,我可以只是一心一意地殉情于自己的爱恋之中……
突然,先前脱口而出的话语在我的脑海中再次浮现。
『望同学,喜欢吗?』
我明知不会有答复,但我为什么还要向优空同学问出来呢?
我也不是真心地这么想,更不是出于警戒的厌恶感。
只是在下意识之中感到焦虑了吗?
现在,她还在这个圈子的外面,还可以自由行动。
向着或许已经完全开始,或许还是即将开始的恋爱,站在不用顾及他人的新手起跑线上。
前辈和后辈,后辈和前辈。
虽然形式略有不同,但是那不久之前我还掌握在手中的视而不见的权利,望同学尚且还牢牢地攥在手中。
嗯,这样的话——
趁着她还是一名少女,可以好好地问一问她该有多好。
——那个女孩子,那些女孩子们,是怎样系结那份恋爱的呢?
*
将优空和明日姐按人头买的饮料一秒喝了个精光,我、千岁朔此时正站在公园配套的自动贩卖机前。
从左侧的口袋中取出零钱,哗啦哗啦地投了进去,稍作迟疑之后,按下了可尔必思的按钮。
注:可尔必思(カルピス)是一种乳酸菌饮料。
这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台自动售卖机和垃圾箱,用简单的铁皮小屋围了起来,有种乡下巴士停靠站的意味。
这个情景配上了不知何时已经开始西斜的落日,令我留恋不舍地回忆起那个早结束的夏天的夕暮。我不禁嘿了一声,有些自嘲地喝了一口可尔必思。
感觉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我在面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轻轻地揉了揉手臂和侧腹,感到上半身各处都已经快要抽筋了。
从棒球部退部之后,明明一直都在锻炼的,可这么一来的话,明天就会迎来久违的肌肉酸痛了吧?一不小心,我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区区健太居然能想出这种难度的动作来。
能对肌肉酸痛感到开心,这就像是运动部成员的天性。
这和棒球的技术、耐久力这些缓缓上升的东西不太一样,这是第二天就能得到训练结果反馈信息的事情。
暂时不讨论生病和受伤之类的细碎话题,基本上越痛就会越让人感到成长,就这么简单理解就好。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
「朔,可以坐边上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夕湖来到了我的近前,偷眼打量着我。
「哦,辛苦啦。」
「我就是唱了一会儿歌啦」
我伸手扫了几下,掸掉长椅上的几片落叶。
夕湖见状,轻轻地垂下了眼角。
「谢谢,朔。」
说着,轻飘飘地坐在了我身边。
虽然我认为多少已经看习惯了她的容颜,但还是下意识地将目光从夕湖的身上移开。
这一年半里,看了无数次的侧脸。
发梢都是润滑的长发,在每一次发笑的时候,都会在衬衫上哗哗流过,天气晴朗的时候,还会轻轻荡开,留下了羽毛般的影子。
每当此时,我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接一个轻飘飘浮起七色肥皂泡一样,教会了我前所未知的景色与新的感情。
但是现在——
我再一次偷偷地看了看夕湖的侧脸。
剪得干脆利落的短发,宛若溪水潺潺的流水一般,随风摇动。像是染上了夕阳的,一闪一闪的长庚星,眨动着影子。
每当此时,我仿佛就像是在仅有嶙峋清音的平静的湖边打盹一般,陷入惬意之间。
「朔……?」
就在我走神的期间,夕湖像是有些奇怪地望着我。
我发现自己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看得入迷了,为了掩饰吗,我笑着开口问道:
「对了,有什么事情吗?」
听我这么一问,夕湖呵呵一笑,眯起了双眼。
「嗯。我就是想和朔说说话。」
「这样啊」
简短的答复之后,夕湖望着广场那边,继续说了下去:
「已经十月了呢」
「一眨眼的工夫呢」
「感觉学园祭越来越近了。」
「我们的『宴』好像还可以,你们呢?」
「很顺!悠月和大家都很开心。」
「是吗,那就好。」
「班里面的舞台剧也要加油了呢」
「没问题吧?白雪公主。」
「没问题,优柔寡断的王子殿下?」
「别说了!」
「可是我喜欢这名王子殿下。」
「读过剧本之后,总觉得很没出息呐。」
「没出息的地方我也喜欢。」
「你都不否定一下吗……」
「因为是温柔而诚实的写照」
「我知道他们这么写的本意就是这个……」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有些撒娇地看向了身边。
夕湖也在看着我,清澈的水面之上映照出我的身影。
哗啦,哗啦,仿佛就像是在安抚她的头一样,齐肩长发微微作响。
我也委身于这份惬意之间,开口说道:
「看懂了吗?」
「看懂了哦。」
「能选择吗?」
「可以选择哦」
「只是演技」
「不会受伤的」
「假如——」
「可以哦」
「不是——」
「我知道的。」
「面对面哦」
「我收到了」
「果然很没出息呢」
「可能有点没出息呢」
「讨厌吗?」
「喜欢。」
「现在没有吧」
「我有哦」
「像是我让你说得一样。」
「就是你让我说的。」
「夕湖」
「朔」
「抱歉,我只是想叫你而已。」
「嗯。我也是。」
感觉就像是月亮上的兔子。
啪嗒、啪嗒,只有两个人。
嗒、嗒,只有两个人。
我戳了戳纯白的内心,夕湖回手调整出一个巧妙的形状。
曾经有一天在回家路上,曾经被说了的事情。
『到了真的敞开心扉的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话要说。想说的,想听的,还有抱怨,一定会有更多、更多的呢』
这样吗?
我有些感怀地眯起了双眼。
那个时候我打了个马虎眼,或许夕湖她一直都想这样和我说话呢。
然而很不可思议。
——真的敞开心扉的话,果然,就不需要那么多语言了。
夕湖像是想起什么,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稍稍有点寂寞呢」
「寂寞?……」
「因为,准备这样的祭典的时候,不是最开心的时候吗?」
「那种感觉,我明白。」
「明年还是大家一起参与吗?」
「怎么说呢……」
「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哦」
「呐,朔,我可以再说几句有些寂寞的话吗?」
「只要不是悲伤的事情」
「寂寞的尽头不就是悲伤吗?」
「悲伤的末尾或许就是寂寞吧」
「奇怪的朔」
「奇怪哦,夕湖也是。」
「只是这份心情,一定是很寂寞的。」
「那,说给我听听吧。」
「这是最后了」
「最后……」
「嗯。我们的学园祭」
嗯,这确实是意见始终稍显寂寞的话题。
然而,夕湖想说的事情,我也无可奈何地感到了洞悉。
因为明日姐已经毕业了,因为红叶或许就不再会是同一个颜色的分组。
这种事,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但也不仅仅是如此——
想必,明年的我们再也不能像我们现在这样了。
不知道会以何种形式稳定下来,但至少,宛若用一根蓝色的线结连接着大家的内心的关系,已经走到了极限。
我们,必须要做出选择。
我们,必须要给出答案。
——因为我们必须要解开蓝色线结,重新系上红色的线结。
所以,这也是最后。
宛若不被悲伤追赶,不被悲伤抛弃,我陷入寂寞之中,开口说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宛若小心翼翼地将寂寞藏在了叠起的口袋里,夕湖开口说道:
「好好享受吧,朔。」
「好好享受吧,夕湖」
至少——
我思忖着。
在迎来这最初也是最终的学园祭结束之前,大家都是相同的蓝色就好。
纵然,那染红季节的脚步声,已然近在眉睫。
*
做了一个略久的休息之后,我和夕湖一起散着步,向着运动广场走去。
也不是几久公园的著名景点,就是一些滑梯、绳索、网之类的东西组合起来的游乐设施,记得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偶尔也会来这里。
随后我们又坐到了长椅上,悠闲而愉快地聊着天。
「前辈~夕湖学姐~」
就在这时,从我们身后,红叶天真无邪地跑了过来。
我和夕湖对视一眼,轻轻扬起手臂回应道:
「哦,辛苦了。」
「辛苦了,红叶」
红叶跑到我们身前,站住身形,抬手用手背夸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后突然开口说道:
「刚才跟和希学长一直聊,肚子都饱了,现在来找前辈来换换口味!」
「我说——」
我忍不住想要吐槽,身边的夕湖像是感到很有趣,齐肩短发晃了起来。
见状红叶急忙提高了几分嗓门,相似辩解一样开口说道:
「别笑话我呀!夕湖学姐!我会很紧张的!」
夕湖用手捂住嘴角,控制住笑意说道:
「没有,不是那么回事啦。」
红叶愣了一下,满脸疑问地问道:
「那是怎么回事啊?」
听她这么一问,夕湖有些温柔地笑了笑。
「其实红叶和朔说话的时候会紧张吧?我说的是这个。」
「「诶……?」」
我和红叶的声音不由得重叠在一起。
「才不会吧?」
「才没有呢」
见我们两个人做出相似的反应,夕湖展颜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两下身边的长椅。
「红叶也坐吧?」
「……好!」
红叶应允了一声,坐到了座位上开口问道:
「你们两个人是在聊天吗?」
夕湖回答道:
「嗯。最近都没什么时间和朔在一起呢。」
「请原谅。难道说我打扰你们了?」
「完全没有哦,已经聊了很多了。」
「那就好!」
听到这番对话,我又开始失神。
以前经常送夕湖回家,在路上的公园里总会聊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可自从八月那件事发生之后,无意中我们彼此都不怎么开口了。
即便是啦啦队大家都在一起练习,但像这样,抽出时间两个人闲话漫谈,这种事情也是久违了。
明明就是如此,但却感觉要比以前更加理解对方了,也真是不可意思。
红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夕湖,战战兢兢地开口试探性地问道:
「那个,你们两个人,怎么说呢……和暑假之前的那种气氛是不太一样了吗?……」
这个问题显得过于脉络清晰了,我脱口而出的话语就像是打岔一样——
「为什么红叶知道暑假前的我们?」
红叶一脸“这还用解释吗”的神情,毫不迟疑地回答我道:
「我不说过了嘛,我很关注你们的事情哦!」
见我的反应还是满脸问号,她继续解释道:
「以前的夕湖学姐,不就是公认的前辈的正室吗?上学也好,放学也好,两个人总在一起走着,很般配呢。这在一年级同学里都成了话题了。」
倒也不是没有意识到,不过嘛,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是这个样子吗?
从后辈口中就这样被说了出来,感觉有些尴尬啊。
我望向了夕湖,夕湖也一脸害羞地挠了挠脸颊。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那我们现在,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有啊」红叶秒答复我道:
「要是惹你们不开心的话,真的十分抱歉啦。不过,既然是我挑起的话题,那我就坦率地说出我的想法啦。」
接着红叶有点尴尬地挠了挠脸颊,继续说道:
「总觉得呢,以前真的就是太过般配了,反倒显得有点像是演戏呢,让人稍稍有点感觉就像……就像是假的一样……」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急忙补充道:
「啊,我的意思肯定是褒义啦!就像电影、动画,或是虚构小说里一样,完美到了那种程度!」
这样啊——
我不禁苦笑起来。
「气呼呼同学,你生气了吗?」
我开着玩笑,看向了夕湖。
「朔,你?!」
「抱歉。」
久违的怒火威压下,我唯有秒谢罪。
总觉得这样也可以冷静下来呐。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用视线催促着红叶继续,红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最近呢就显得非常贴近自然状态,就那种,不用强行在一起,但总是在一起的感觉……」
看得真仔细呐。
我不由微微睁开了双眼。
夕湖怎么想的姑且不论,至少和我的感觉是一致的。
明明要比以前远了一些,却感觉比以前要更近了。
如果只是远远地观望着我们的后辈都可以这么说的话,我和夕湖之间看来是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是到底发生了变化,还是终于发生了变化,我分辨不清。
「其实我一直很在意」红叶先说了一句这样的话语,随后问道:
「暑假期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个嘛,照这种发展,一定会有这样的疑问吧?
我的脑海中闪着这个念头,为了拖延时间,用力地挠着脖子后面。
卷入结果之中的大家就姑且不提了吧,而面前这个啦啦队中的后辈虽然也算是很可爱,但这也不是随便说给他人听到的话呀。
正在迟疑如何作答的时候,夕湖望着我,娇弱无常地眯起了双眼。
「朔,可以吗?」
和想象中不一样,或是和想象中同样的话语——
让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嗯,夕湖要是觉得可以的话。」
确实,这并不是车站前分发给行人的东西。
但是,如果夕湖决定可以告诉红叶的话,我想我不会制止她的。
不在这里的优空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红叶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在那边聊天、
像是要再次确认一遍一样,夕湖看着我,眨了几下眼睛。
「谢谢你,朔。」
「谢谢你,夕湖。」
随后,我委托她继续说下去,将身体靠到长椅上,闭上了双眼,仿佛在眷念那个过去的八月一般。
游乐场中玩耍的小孩子们回家的时候,在木质地板上跺着碎步。他们身边的弹簧床在风的撩动下,吱嘎吱嘎地笑个不停。
嘎吱嘎吱作响的落叶,偶尔会加入其中,为他们拍手喝彩。
「我呢……」夕湖看着红叶,微微地歪着头说道:
「在这个夏天和朔告白然后被他甩了呢。」
「诶?……」
这是暑假中发生的事情。
当然,大家都不会轻易把话题扩散出去,所以就算是红叶也是第一次听说吧?
红叶在裙子上忸怩地扭动着手指,歉意满满地开口说道:
「那个,我没多考虑就问出来了……」
「没事的」夕湖的齐肩短发温柔地摇曳着。
「因为已经牵住了手,所以已经不会痛苦了呢」
「牵住了……手……」
嗯,夕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开始平缓地讲述。
从小就被人特殊对待,这让她十分不满。
一上高中的时候,她一心希望可以遇到可以真心重视的挚友,以及一心希望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刚一入学,就在决定班长的班会上和她吵了架,第一次被人正面训斥。
以此为契机,喜欢上了我。
第一次告白是在一年级的时候。
并且告诉了我,可以等我的回复。
其实在第二学期,对和我关系变亲近的优空感到了焦虑。
一直都在对此后悔不已。
二年级的时候,七濑和阳也亲近起来,她觉得需要在某一个地方必须划清界限。
由于自己的缘故,感到重要的人们并没有重视自己的特别。
于是有了不是为了开始,而是为了结束的告白。
最后,是优空牵起了我们的手。
全部讲述完毕之后,夕湖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这就是我们的八月。」
听着听着,红叶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那个……啊……」
最终再也无法忍耐,泪水打湿了她的面颊。
「这,啊,我……」
她应该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吧。
就在泪水即将从下巴尖滴落的时候,红叶突然瞪大了双眼。
夕湖面带难色地递出向日葵色的手帕,开口问道:
「怎么回事?为什么红叶会哭个不停?」
「不是。这并不是什么漂亮的眼泪——」
红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陷入了沉默,只是在裙子上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沉默之中,啪嗒、啪嗒,手背被雨滴渐渐浸湿。
红叶接过了手帕。
「对不起,我会洗干净还您的。」
「没事哦,这种小事。」
夕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擦着眼泪,极力预防弄脏手帕的模样,轻言细语地向她问道。
「那个,同情的泪水……?」
红叶像是在拒绝什么一样,用力地摇着头。
「——明明我应该这么做的,可是我并不想这么做。」
轻轻地,夕湖爱抚着后辈的后背,就像是在擦拭着自己心中的泪水一般。
「可以再告诉我一些吗?」
红叶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她有些害羞地扭过脸去,像是在用双手用力地挤出水分一般,声音颤抖地说着:
「我甚至连夏天都眼睁睁地目送着它离去……」
业已行至无路的夏之感伤,撞到了秋的入口,咯噔一声,滚落下来。
就像波子汽水中的玻璃弹珠一样,漾满了触不可及的透明。
就像是波子汽水中的泡沫,摇曳,绽放,消逝……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句话里添加了什么深意在里面。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识,红叶偶尔会突然流露出非常成熟的表情来。
可是,像这样毫无防备地袒露内心一角的瞬间,还是第一次。
始终都像是一个后辈一样的哭脸之上,不知为何,散发着一股尚未采摘的春意,就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一样。
「呐,红叶?」
没有展现出一丝犹豫,夕湖开口说道:
「可以重来哦。」
听到这句话,红叶不禁瞠目而视。
「诶?……」
夕湖眯起了双眼,仿佛重新画好了初雪一般的起跑线一样,笑了起来。
「——就像这个夏天只是结束了一段恋情,随后又重新开始恋爱的我一样。」
纯净无瑕的双瞳中,饱含着灿烂笑意。
「夕湖学姐……」
红叶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似乎又要流了下来,她紧紧地咬紧了嘴唇。
为什么呢?受其影响,连我都快要哭出来了。
所以,重新开始走吧。
所以,再跑一次吧。
没错,我觉得就像你所说得那样。
「只有一件事!」红叶站了起来。
一步踏出,裙子随之翩然翻转,转过身来。
强忍眼泪回望过来的双瞳中,映照着某种挑战的决心。
或许,她在短跑的起跑线上展露出的神情和现在是相同的吧。
「夕湖学姐,只有一件事我可以问问你吗?」
温柔地微笑着的夕湖不解地问道:
「可以哦,是什么呢?」

红叶将变皱了的手帕用力握在手中,开口问道:
「牵住手的话,就再也不会松开了吗?」
「不要松开手哦,要做临别赠言哦。」
未见半分迟疑,夕湖的声音中透着丝丝暖意,继续说了下去。
「将这溢满胸间的思念,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双瞳之中映照出来的色彩,彼此凝望的眼神,耳边残留的声音,手掌触碰时的温暖,回家路上的气息,洒落而出的泪水,以及那未曾触及的心——」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抬起双手,轻轻地捂在胸前。
「——全部都托付给你啦,要幸福哦。」
如花束般的笑颜。
吐语出言。
「「啊——」」
夕湖!我突然想要站起身来,但转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要笑得如同诀别一样啊!
可我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呢?
不要祈愿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啊!
可我有什么脸面做出如此恳请呢?
让你露出这样神情的罪魁祸首,明明就是我自己……
有好几次红叶都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沉默下来,略显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后一脸调皮地扑哧一声乐出声来:
「夕湖学姐,你这不显得很沉重吗?很微妙哦」
夕湖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道:
「是吗?」
红叶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补充道:
「明明好不容易才实现了自己的恋情,还要搭上另一个和自己不是同一个女孩子的心?」
「是吗?」夕湖再次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言语。
「至少,我能想到的那些要做临别赠言的女孩子们,一定会带上我的这份心意哦。」
红叶像是控制不住,流露出了微弱的声音:
「其中有……」
「不!」接着又像是取消一样,摇了摇头。
「大家都是很棒的人呢!」
「嗯!」
「像这样想法一致的关系,我很向往呢!」
「红叶也成为这样的朋友吧!」
「嘿嘿」
就在这个时候——
「找到了!差不多了!要重新开始练习啦!」
七濑从背后跑过来。
听到这句话,我看了一眼手边,早就超过了规定的休息时间。
因为话题转到了意想不到的方向,我完全沉浸其中了。
七濑有些惊讶地说道:
「真是的,三个人聚在一起。」
我和夕湖略显尴尬地四目相对。
红叶急忙辩解一样地开口说道:
「请原谅!我刚才在听夕湖学姐说八月的事情。」
七濑吃了一惊,微微扬起了眉毛。
「哦?」
红叶继续天真地说了下去:
「真的是非常棒的谈话!」
七濑耸了耸肩,满脸前辈的从容,微笑着说道:
「是嘛」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并肩朝着广场走去。
「──────♫」
突然,夕湖哼起了『宴会』那一部分的配乐。
「我喜欢这首曲子!」
我和七濑不禁对视一眼,莞尔而笑。
「我也喜欢呢。」
「我也喜欢!」
红叶随着夕湖和唱起来,不久七濑也加入了她们之间。
不知不觉间,尚未娴熟的旋律渐渐融化在那暮色渐浓的天空之中。
就像是那真真实实的憧憬一般,脚踏实地,十分不错。
*

按:
1.花束般的恋爱
2.烟花会谢 / 笙歌会停
显得这故事尾声 / 更动听
——陈奕迅《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