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bg】与君同行 第二十二章
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在窗户上，空气好似被这暗淡的天空绑架了，只剩下略带阴冷的呼吸。维尔拉从床上坐起身来，看着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的窗外。她突然觉得心口压抑的厉害，换上便服走出了房门。
雨下的并不大，维尔拉撑起一把黑伞，踩着皮靴走出营地。雨水没有阻碍人们的生活，行人依旧来往不绝。小小的水塘倒映着人间百态，不是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维尔拉的记忆中很少有雨，只有已经久远的童年时光，似乎曾在与歌德大夫一起采药的时候遇到过几次。她伸出手，接住那滴落的水珠。
是凉的。
不安感愈发强烈，她迈步走向城门。城门依旧紧闭着，驻屯兵团的士兵正在喝酒取暖，几个孩童围绕在他们身边打闹着。祥和，安宁，却与维尔拉的心境截然相反。
她不知道那种不安来源于何处，是对于墙外世界的恐慌，还是对于远去人们的担忧，又或是，上苍给了她这软弱的人类开了一扇窥见未来惨状的门，好让她能在和真相蓦然相遇的时候，尽快找寻回自己的理智？
维尔拉看着城门，毅然转身。不管是什么，现在的胡思乱想都是没用的。她要相信利威尔，相信法兰和伊莎贝尔，相信那些曾经无数次出生入死又凯旋而归的战士们。她要回到分部，等待着明日凯旋钟声的敲响。
然而黄昏来到的时候，城门带着低沉的诉说迎回了返程的人。那一刻，钟楼里响起的，只能是惆怅的丧钟。
回到今天上午，虽然墙内只是小雨，但是墙外已是倾盆而下的瓢泼大雨。出于安全的考虑，基斯团长早就在艾尔文的提示下下达了收紧阵型的指令。然而狂风骤雨裹挟走了绿色的烟雾弹，让无数士兵迷失在了漫天的雨幕之中。
“保持警惕全速前进，弗雷，有看到任何指示吗？”弗拉格扯着嗓子大喊，但是他的声音在雨声马蹄声的遮盖下也只是依稀可辨罢了。
“报告分队长！没有看到任何指示！雨太大了什么也看不清！”走在最前方的弗雷回话道。明明只是一个马身的距离，弗拉格也只能勉强分辨出他的背影。
“可恶，雨太大了，这样下去迷路只是时间问题。”弗拉格暗骂道，“不，可能已经迷路了，要尽快找到高度足够的树林避雨。”
所有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大地突然开始颤抖，紧接着最前方的弗雷就失去了踪影。弗拉格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勒紧缰绳示意身后士兵准备拿出武器掉头，弗雷的头颅就在这时落在了法兰的马蹄边，几乎在同时，一个趴在地上的巨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抓住了大喊着退后的弗拉格。
“弗拉格分队长！”安塔利亚抽出双刀，她的声音变成了不甘的悲鸣，却在下一秒变为惨烈的惊呼，戛然而止在了身后出现的另一头巨人手中。
“安塔利亚！不要！”伊莎贝尔高喊出声，她和法兰同时飞离马背，向着那头正要把安塔利亚放入口中的巨人袭去。而利威尔则是抽出双刀，身影划破雨幕直直刺入握着弗拉格的那头奇行种的双眼。
失去了视野的奇行种变得更加焦躁，利威尔躲过他胡乱挥动的手，砍下紧握着弗拉格的手指，救下大喊着快跑的弗拉格。
“嘁，吵死了，谁给你的自信我会听你话的。”
又是一个跃起，利威尔以巨人的上臂作为轴心，在巨人视野恢复之前干脆利落地划开了他地后颈。正当利威尔准备拿出手帕擦干手上的血迹时，一声熟悉的尖叫声传来。紧接着，弗拉格就看到利威尔用比刚刚不知道快了几倍的速度如一道黑色的光一般从他面前划过。
那是一幅让利威尔心寒的场景，伊莎贝尔和安塔利亚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不知生死，法兰则已在被巨人送入嘴中咬食，他腿上的鲜血挑动着利威尔的神经。
向来面无表情的人突然暴起，用一种弗拉格难以理解的速度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巨人身上出现的大大小小的伤痕。巨人的下颚被残忍卸下，法兰也顺势落在了地上，被赶来的弗拉格接住放在一旁。
弗拉格看着法兰血肉模糊的腿，感叹还好利威尔速度够快，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再做士兵了，但是顺利的话应该性命无忧。接着他转身看向那个可以说是在向巨人施虐的人。巨人的手臂，脚踝都被毫不留情地砍断，接着，巨大的头颅也没有抗住利威尔暴怒的攻击，脱离了那个庞大的身躯。钢刀在断裂的最后一秒割下巨人的后颈，用大地的震颤宣告了对他的死刑执行完毕。
“艾尔文是找了个什么样的怪物啊。”弗拉格喃喃道。
法兰一只手搭上弗拉格的肩膀，另一只手从胸包里拿出止血药和纱布，递给弗拉格：“利威尔可是很强的哦，弗拉格大叔，不介意帮我上个药吧，太疼了我自己下不去手。”
“都说了要叫分队长。”弗拉格的语气没有刚刚的愤怒，他接过止血药，将粘稠的药剂涂在法兰的腿上，“维尔拉小姐做的吗？”
“是啊，我们的维尔拉可是个天才医生。”法兰双手撑地身子后仰，看向一边收回刀往伊莎贝尔方向走去的利威尔，“她可是什么都能治。”
“那还真是靠得住啊。”弗拉格给法兰绑上纱布，确实发现出血量有在缓慢减少，眼神里透露出惊异的光。这样的效果，在墙外的战场上能拯救很多很多人。
利威尔解决完巨人的时候伊莎贝尔已经醒了，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看东西也有一些模糊：“大哥，我好像摔到头了。”伊莎贝尔晃晃自己的脑袋，甚至想要用手去拍一拍，却被利威尔出声拦住：“要是不想脑子坏掉我建议你不要拍。”
伊莎贝尔闻言只得乖巧放下手，转身去看边上奄奄一息的安塔利亚。
安塔利亚的情况不太好，她脸色发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伊莎贝尔趴在她胸口，听着心跳声微弱：“大哥！你看安塔利亚怎么了！”
利威尔在确认了伊莎贝尔身上的伤基本都是摔落在地的擦伤之后转而和伊莎贝尔一同去确认安塔利亚的情况。
“应该是巨人手掌用力挤压造成的心脏衰弱，现在还不确定有没有肋骨骨折不能做心肺复苏，但是继续这样衰弱下去的话她就没命了。”
“心肺复苏？那是什么？”雨势渐小，确认了周围没有别的巨人之后，弗拉格扶着法兰来到了他们身边。
利威尔解开自己的胸包拿出维尔拉给他的针剂，挽起安塔利亚的袖子开始在肘关节处寻找维尔拉告诉过他的那条青色的显眼血管，伊莎贝尔则是充当了讲解：“心肺复苏是维尔拉发明的一种急救方式，说是可以在病人出现心脏停跳或者快要停跳的时候通过这个方式让人活过来。但是我没学会，只有法兰和大哥会。”
弗拉格已经不想再惊叹了，他终于由衷觉得艾尔文是挖到宝了，不管是医术卓绝的维尔拉还是战力惊人的利威尔，他真正意识到了，这才是改革的羽翼最真实的样子。
弗拉格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利威尔手中的针剂上，他没有阻拦，按照往常的行军判断，安塔利亚已经没救了。但是如果，这个针剂能带来奇迹的话，试一试也无妨。
一针下去，安塔利亚面上没有显著的变化。伊莎贝尔趴在她的胸口，努力听着她心脏的声音。维尔拉说过，希莫金的作用时间是10分钟，10分钟过后，如果没有效果的话可以再推一针。但是野外的20分钟，可以决定整个班级的生死，所以她们只能寄希望于第一针。
没有人说话，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弗拉格就这样亲眼看着那个呼吸微弱的少女面色慢慢带上一丝红润，嘴唇也不复刚刚的惨白。弗拉格知道药物生效了，但伊莎贝尔还在听着，直到那个微弱的心跳声逐渐强劲起来，少女嘴角溢出一丝疼痛的呻吟，她才起身向满脸激动的弗拉格和法兰宣布，安塔利亚活过来了。
利威尔面无表情地收好医疗包，他其实没有救安塔利亚的必要，这个针剂很稀少，维尔拉是拿给他们三人保命的。但是这个女孩似乎和维尔拉关系还不错，他不想回去的时候见到维尔拉落寞的表情。再者说，没有一个人，应该死在墙外，死在巨人的口中。
雨慢慢停了，艾尔文分队不知为何来到了他们所处的地方。迎着利威尔探询的目光，艾尔文解释道：“壁外调查暂停，提前返回墙内。”
“哈？为什么？”伊莎贝尔满是疑问，她想看向艾尔文的方向，眼前却只能看到依稀的轮廓。
奇怪，雨明明停了呀。
艾尔文此时也听完了弗拉格简单的汇报，他略带惊异的目光扫过利威尔，扫过被士兵抬到板车上的安塔利亚，扫过腿上已经不再有鲜血渗出的法兰。基拉·歌德医术高超，没想到维尔拉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倒是利威尔那恐怖的战力，只能说证实了艾尔文的猜想，他做出了要让他们留在兵团的决心，缓缓开口。
“在你们的前面，左翼拉尔特分队三班、六班，右翼弗拉格分队二班，全员阵亡，无一生还。分队长拉尔特，前锋班长卡雷拉牺牲。”
“是吗，二班，都死了吗。估计是和我们遇到了同一只奇行种吧。拉尔特和卡雷拉也死了吗。”弗拉格的肩膀好像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利威尔看向那个不再说话只是扶着法兰走向板车的人，缓缓开口。
“到底为什么要战斗，为什么要壁外调查。安稳生活在墙内的话，这些人不就不会牺牲了吗？”
利威尔的语调里压抑着浓厚的悲伤和迷茫，虽然没有看向他，但是艾尔文知道，这是他该回答的问题。他翻身下马，走到利威尔面前。
“杀死他们的不是壁外调查，而是那些丑陋的巨人。”
“你想过吗？为什么人类就只能生活在墙内，为什么我们生来就被剥夺了自由。那是我们与生俱来就应该拥有的东西，凭什么将生存的空间拱手送给这些没有智力的生物，难道这样我们就能获得永世的安宁？”
“调查兵团前进的目标，永远会是人类将要并且应当去到的远方，为了这个，我们不能后悔，后悔只会影响我们下一次战斗的判断。为了这个，我们全体调查兵，时刻准备着，为全人类奉献自己的心脏。”
艾尔文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匹，在上马前，他停顿了一下，侧头看向有些愣怔的利威尔，“利威尔，只要墙壁还在，壁外调查就不会停止，你，会跟上来的吧。”
利威尔看着前方那个被他称为秃头的金发男子的背影。从出生在地下街开始，他和维尔拉就失去了去往地面的自由，但是他们也从未放弃去到地面上的梦想。
是一样的，他突然意识到，人类对自由的渴望，是一样的，是永远不会停歇的。而这个男人，似乎在看着什么他看不到的东西，带着调查兵团，带着整个人类，往那个幻想中的远方前进着。
你说服我了艾尔文。利威尔在心里想到，眼中的迷惘一扫而空。既然这样，那我就跟着你吧，就让我看看，人类能走多远。
“啊，那就如你所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