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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别——第五章:完整之人

2023-03-13 15:53 作者:叫我玄梦大仙  | 我要投稿

当封乘风一行人走上巴别塔的第七层,也是最后的一层,那空荡荡的房间之中一片死寂。即使可以通过墙壁听到在塔顶已经开始厮杀的那些神灵,英灵和魇的喊声,这场景对于这临时组建的小队来说还是过于奇怪了。

难道里面的人已经去支援上面的战斗了吗?

封乘风这样想,可是当他一步步走上通向更高层的楼梯时,那不知名的力量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第七层的守护者就在这里潜藏着。

这是封乘风的感觉。

难不成,这里的守护者又像是第四层的阿米泰尔一样,沉入在阴影当中,不显露出来?还是说这守护者有着能够从凡人的眼中隐形的能力?随着思考一点点进行,留在封乘风心中的只有无法说出口的慌张。

他回头望去,跟着他的三人,弥勒,墨,江山雨燕的平静的表情反而显得奇怪了,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这地方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亦或者说在封乘风离开的那一小段事件之中,发生了什么不可知的事情?

封乘风只能猜测。

直到那声音证明了这一种猜测。

从巴别塔的塔顶传来的声音。

那熟悉的,封乘风在巴别塔的第一层曾经见到过的声音又一次在塔内响起,而封乘风只能抬起头,借着靠着塔顶最近的优势去更加清晰的聆听那天使的声音。

路西法正在笑着。

“我说,第七层的守护者,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吗?”

“收手吧,路西法。”弥勒仍然在苦心着劝着路西法收手,但可惜的是,路西法根本就没有这样意思,如果说我们站在路西法的角度,不难感受到这是这天使久违的回到天界的机会,也不难看出,从在亚各拉瑟圣所之中为天界服务的忍辱负重到现如今率领着无数的魇借由升天的巴别塔来到天界,他很难因为这曾经的自认的好友的几句话,便放下自己所一直坚持的某种信念。

于是这声音只能在巴别塔之中回响,在塔壁上反弹。

路西法没有说话,似乎已经猜到弥勒和众人接下来说的话一定都是“苦口婆心”的说教,都是为了劝自己重返人间,重新回到那受人景仰的好天使的形象作贡献的。他无奈,却只能暗暗的在心里嘲讽那爬上来的人的无知,嘲讽他们不理解自己这背水一战的心意。

虽然除了弥勒之外,爬上这塔的人也各有各的需要便是了。

巴别塔仍然在生长着,虽然它已经达到了它可以达到的最高处,但此时,它就好像是那再吸收着阳光的树木一样,经由那刚刚被连接到它身上的树干——天界,来不断的生长,变得更加的粗壮,更从侧边的塔壁上伸出几座桥梁。

那些桥梁先是缓慢的向前延伸,而后又在最顶端伸出来一个圆形的平台。

借由这巴比塔不断吸收的以太能量,无数幻影便出现在了那平台的上面。只要塔下的人细细的看,便不难发现这些人,或者说是这些幻影,便都是他们在崇拜着的那些英灵的模样。

而塔下的人更是在虔诚地祈祷着。

那里有些英灵是某些家庭的守护神,有些是当地风俗文化之中会供奉的象征,有些更是从那些家庭之中所走出来的,经由晋升之梯成为的神灵。

他们现如今,便通过巴别塔重返人间,接受那人间的赞歌。

巴别塔仍然在生长着,而在最外层的塔壁上,一个新的台阶升起,沿着塔壁盘旋,最终同样达到了天界。

怀着想要真实地触摸到曾经自己崇拜的英灵的心,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提着短刀走上阶梯,并开始了他的攀登。随着他一点一点的向上攀登,他感受到自己身体上的原本的东西正在不断的剥离,掉在塔上。他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向上,直到他借着以太的力量走上最后一层台阶,来到塔顶,他发现自己原本的身躯就这样从巴别塔的塔顶掉落下去,落在地上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坚硬的,发着光的心脏,闪耀在他的体内。

巴别塔便引领着他抛下了凡人的身躯,成为了那被敬仰着的英雄。

看到这幕,封乘风不得不想起曾经自己所憧憬着的晋升之梯。

那爬上晋升之梯的人,或许和刚刚的那个小伙子想的是一样的吧。

于是,跟随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人群慢慢的涌上巴别,这次,即使是来自更遥远的地方的人,也不由得被那光芒所吸引。

苹果园之中的莫瑞干看着那发着光的巴别,只能惊叹,她拍了拍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腿,又向后望去,看向那阿瓦隆的湖水。

伊阑城里,新任的祭司停下了脚步,但是那刚刚回到伊阑城的教团首脑并没有责怪她,而是和她一同,和伊阑城的无数人一同去看向了那正在发光的巴别。

金陵城也是一样,道人咂着嘴,不知是否是在抗议着这显得有些荒唐的世界,而江楠则和班里正在听老师讲解经文的同学们一起跑到操场上,看着那升起的巴别。

江楠隐隐约约的感受到自己的姐姐的气味。

她一定还好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巴别塔外的人正在抢先攀登巴别的时候,巴别塔内的狩魔小队只能先行休息,研究路西法留下来的最后的话语。

几天没有睡觉了,终于得到这么一个休息的机会对于四人来说真的是久旱逢甘霖,可在这过程之中,却没有人想要睡觉。

弥勒在用禅杖不停地敲打着链接第七层和塔顶的那壁垒。

墨仍然在鼓捣着那自称是黄金黎明教会的那群人留在这里的仪器,而江山雨燕更是成为了墨的助手,协助着墨破译那精密设备之中运转着的文字,那在经书之中少见的语句。

封乘风则是在靠着塔壁坐着,时不时看向窗外的景色。

如果说薇薇安还在这里的话,他们也许可以聊不少自己的过去吧。

封乘风还想更加了解薇薇安。

可是那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了。

在封乘风把薇薇安交给圣所的那一天,里面的和尚便直截了当地告诉封乘风:“天界可以把这作为工伤处理,但毕竟天界的医疗和人世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我们不太能够透露治疗的过程和结果,所以在薇薇安小姐伤好后可能需要在我们安排的地方静养,后面可能也不太有机会碰面。”

那时,封乘风是多么的想要再一次见到薇薇安,想要在薇薇安醒来之后便和她表白,去像是年轻的烈火一样,享受这世上的阳光和他们作为亚各拉瑟的英雄的荣耀。可是封乘风就是无法违抗天界的命令,一方面是为了薇薇安能够重新获得失去的身体,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能够正当地走上晋升之梯。

虽然无奈,但这已经是封乘风可以做到的最好了。

而现在的封乘风,只剩下为薇薇安默祷。

光芒不再从巴别塔内向外照射,它们被从塔顶的树冠吸收,从塔身上放出,就好像这巴别塔内曾燃烧不知多少次的烈火一样。

那烈火便遮盖着塔内的四人的视线,让他们的眼前,只剩下黑暗。

就好像现在的他们所能看到的未来一样。

“弥勒,搞定了吗。”封乘风懒洋洋地,似乎是已经厌倦了那敲击的声音。

“快了!封乘风你还不快来帮忙!”

封乘风不得不起身,去帮助检查那屏障的状态,可惜的是那屏障到现在只是被划上了几道痕迹,并没有破开的意思。

他敲打那屏障,希望那声音可以传递到路西法那里。虽然封乘风并没有期望路西法会正面的回答他,但他还是在奢望着,路西法会因为不耐烦而暴露出什么信息。

“我说,你们是傻子吗,第七层的守护者就在你们四个中间。”

路西法淡淡的说到,这声音对于他的对手来说,实在是太像一个为了挑起内讧而提出的,像是笑话一样的东西,可是现在的狩魔小队,除了这一点更像是陷阱的信息,就没有能够找出潜藏在这第七层的守护者的资本。

弥勒很愤怒的样子,向着那边大吼着。

“喂,小路,能不能快点放下那胡闹的选择,回来,我们一起去继续在亚各拉瑟工作,一起享受那悠闲的生活,那不比在天界的日子要好得多吗。”

“我说,那你又懂什么了,你根本就不懂我想要的东西。”

“路西法!”弥勒愤怒地喊道,但是无法打破屏障的他现在有怎能有能力影响到那再屏障背后指挥着战争的路西法了?

他只能看着人们慢慢地向上升起,慢慢地到达最高处,慢慢地褪去作为凡人的躯壳,加入到那由路西法所引领的,对于最上层的神灵的所谓圣战当中去。

截至目前,神灵一方已经由五百一十四个大大小小的神灵或是因为以太耗尽,或是因为核心被毁而陨落,他们有的魂飞魄散,有的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寻找到了可以依附的圣器,在那里苟活。虽然他们确实有应对巴别塔所带来的危机的准备,但他们从没有意识到,这一切来得是这样的迅速,这样的恐怖。

而巴别塔一方的数据稍微好看一点,如果只看魇的话,只损耗了一百个出头,毕竟负责协助研究英灵和宿主的分离的黄金黎明教会已经一点一点的从巴比塔的最下方被封乘风一行人驱逐。要是说自愿参加巴别塔一方的神灵和英灵,除了黄金黎明教会头目阿莱斯特到现在生死未知之外,像是琐罗亚斯德一样的强大神灵仅仅损失了十四个。

特别是现在,在那些刚刚获得以太身体的普通人们的支援之下,路西法一方取得了巨大的战力补充。

对于神灵来说,这可能真的是一次黄昏之战。

可即使这样,路西法也没有一点的开心的意思。

他深刻的明白,即使现在的战略计划再成功,即使自己能够派遣再多的兵力来处理掉现在繁琐的局势,有一点是他永远都做不到的,毕竟他的身份就决定了那致命的差别。

于是路西法坐在高塔的中央,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不开心,却也不慌张。

他只是胸有成竹。

对于他的这一种胸有成竹的态度来说,最受苦的应该就是在塔内的人了。一天过去,他们没有在塔内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他们把能够翻找的每一块砖石拆下,寻找任何的线索,但是却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够提供关键的消息。

“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就在第七层休息一晚上,怎么样。”江山雨燕提议,那瘦弱的少女好像已经很累了。

墨肯定是不希望江山雨燕因为长时间的争斗受累的,所以他也跟着提出了请求。另一边,虽然急着想要去解决那对天界危害最大的事情,弥勒也撑不住了,他像是曾经在寺院里撞钟的时候一样重复着动作,而正是那动作又一次点燃了他的疲劳感。

弥勒盘腿坐在地上,挥手示意,而后也答应了江山雨燕的提议。

看到弥勒也同意了,封乘风只好和他们一同坐下来。

太阳向西方行驶,渐渐的落下来,而没有了光芒的树木无法再继续生长,只能收起那白天时绽放着的光亮。

塔下的人们看到天黑,也只能先回到家中休息,等到第二天,等到这亚各拉瑟的世界树——巴别塔再一次复活的时候再伺机攀爬。

沉睡,整个城市陷入了沉睡。

就好像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寂静的沉睡。

这是亚各拉瑟的人们被重新生育出来的一天,也是他们之中的一部分真正的触及到完整的一天。

这是属于巴别塔的光荣的一天。

黑暗笼罩这个世界,温暖,而又寂静。

在这静默地黑夜之中,封乘风从睡梦中醒来,他抬起头,想看一眼空中并不存在的月亮,想要去寻找已经看不到了的她的容颜。

可与此同时,封乘风感觉到脖子上的一抹寒凉。

如果说封乘风并不是仍然被那浅浅的,满是薇薇安的短暂迷蒙限制的话,他可能就会这样死于这个深夜吧。在那比最浅的小溪还要浅的梦境的尽头,封乘风看到薇薇安在向他挥手,好像是想要去说出些什么。封乘风向着她所在的地方奔去,而在碰触到薇薇安的幻影之前,跟随着那短暂的寒凉的痛楚便包围了他。

封乘风瞪圆眼睛,趁着那痛楚没有发展到更深的地方的时候醒来。而在封乘风面前的人更是好像完全没有意计划到封乘风真的会从梦境之中苏醒一样,向后退了半步。而正是这致命的半步给了封乘风反击的机会。

封乘风先是尝试推开盖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可是那人的体重就让封乘风无法推动,只能借着那推力向侧方滚去。于此同时,他默念西格蒙德和兰斯洛特的名字,格拉墨迅速的向封乘风飞来,落在他的手上,而那属于兰斯洛特的圣枪却还是愣在原地。

兰斯洛特可能还在睡吧,还是薇薇安其实打心底里并没有拜托我守护他了。

封乘风这样想着,可是面前的人已经向着他的方向开始步步紧逼,如果再不反击,留给封乘风的将会是通往死亡的隧道。

唯一可惜的是,封乘风已经知道了那来到他身边的人的身份。

“老师,没问题的吧。”封乘风暗暗地对格拉墨说。

“小子,就放心的去做吧,你先活下来才是更重要的。”

禅杖和圣剑碰撞的声音响起,随着封乘风刻意的闪躲,他的身体向着侧边滑去,而圣剑更围绕着禅杖借力,滑去了禅杖靠尾部的部分。封乘风缓慢地向前,在那短暂的空气的震动之间寻找着那攻击的空隙。

趁着禅杖振开封乘风的圣剑,西格蒙德便知道机会已经来到,他引导封乘风,从侧面往内斩击,身体随着剑刃移动,直到那禅杖重重地砸在地面之上。

“弥勒,你又在做什么了?”封乘风向着那人影吼道,可是那沉重的人影却米有做任何的回应,只是又一次的融入到了夜晚的黑暗当中。

看不清那人的移动轨迹,封乘风想要尝试通过以太的振动来确定那袭击者的位置。

墙壁,仪器,屏风,楼梯,大滩液体,躺倒的人,还有竖立着的金属。

猜对了!封乘风快步向着那大块的金属站立着的地方去,而被以太的能量加强后的感觉便可以帮助封乘风精确的寻找到那人的位置。

如果说西格蒙德没有猜错,此时的弥勒应该在尝试去治疗他刚刚被封乘风斩中的伤口,在这时候,他所持有的禅杖一定会在他身边立着,用来随时应对可能攻过来的封乘风。

可是,对于封乘风来说,问题不仅仅是禅杖的,还是那刚刚他用以太感知到的柔软的液体。

难道墨和江山雨燕都已经被弥勒暗杀了吗?

此时,封乘风的心中是无比的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在这种状态之下和弥勒缠斗多久,但如果说江山雨燕和墨都已经死去的话,那么路西法所说的狩魔小队的叛徒便一定是弥勒。

在短暂的思考当中,在第五层的时候封乘风所看到的景象又一次的浮现在了他的面前,那时,弥勒承受了琐罗亚斯德的一记重击,而后便倒地不起,可是根据封乘风知道的信息,弥勒绝对就不会是这样子一个没有能量的神灵,特别是在封乘风和薇薇安在巴别塔的第三层看到弥勒和饕餮的几乎是碾压的战斗之后。

另外一个可能的点就是,根据已经知道的信息,守护第五层和第六层的琐罗亚斯德和阿莱斯特,作为各自教派的创立者和首领来说,都是作为神灵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虽然封乘风并没有见到过真正的阿莱斯特,但在和墨与江山雨燕的寒暄之中他也了解到了那阿莱斯特的大致模样。即使没有那补充的信息,封乘风也不会觉得作为更高层的守护者的阿莱斯特会比琐罗亚斯德要弱多少。

可是为什么总感觉剩下的三人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一样?

封乘风所拥有的时间就不允许他继续思想,他需要去集合全身的力量再抗下一刀,这样才能获得逆转的机会。

禅杖又一次碰触到格拉墨。

对方的攻击好像越来越重,西格蒙德更是在警告封乘风不要尝试硬抗这攻击,如果再去不加思考的抗下,结果很有可能是格拉墨又一次像是快要三个月前的那样,直接的断裂。

可封乘风那里顾得上想这么多。

“弥勒,你究竟为何要背叛了?”封乘风怒吼着。

“背叛?什么就叫做背叛了,我一直都是为了那单一的目标而努力着的!”听到封乘风不知从何而起的职责,弥勒也受不住了,于是他也愤怒地向着封乘风吼道。

封乘风现在只觉得那感觉可笑,弥勒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好像正义的感觉对于封乘风来说,就好像把他的脑袋摁在马桶里面。

是啊,弥勒就一直是为了拯救他的那所谓的朋友而在努力着,但这样子的努力究竟要用什么作为代价呢?

难不成只是为了早日走出这可怕的第七层,就要杀灭那剩下来的三条生命吗。

难道人类的生命对于神灵来说就是这样的没有价值吗。

而封乘风更是想到,当他在塔下请求弥勒把能够拯救魇的方式交给他的时候,为什么弥勒就没有更早的将这样的功法传授给主教,传授给薇薇安,传授给自己,并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导致了无数的没有意义的损失。

愤怒,封乘风此时只有愤怒。

诚然,封乘风直到现在为止,仍然相信着大部分的神灵都是善良着的,都是这个大地的优秀的管理者,但是面对弥勒,他不得不先暂时放下这种对于神灵的美好的印象,而去接受对于面前这个承诺了他赏赐的神灵的愤怒。

然后是怠惰,那一种缠绕在他身边的那一种疲劳的感觉,封乘风已经不想要再一次的去考虑西格蒙德的感受,他现在已经不愿意再去做更多,除了不断不断的推动感情之外的事情了。

那么便去进攻吧,去用自己的全力

封乘风横剑,冲上前去,想要先发制人。

在他向着黑暗进发的过程之中,他感受到了星光,正在他的身边缓缓升起的星光。封乘风感受到那星光之中所蕴含着的力量。金黄色的光芒,大理石柱一样的光芒,棕红色的像是最深的孔洞一般的光芒,纯白之中上面好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的光芒,和冰冷地燃烧着的光芒。

它们聚集在封乘风的身边,虽然没有怎么理解,但封乘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光芒之中所藏着的那一种力量,那一种可以继续激发他的潜力的力量。

随着那光芒,巴别塔的前五层的枝叶再一次被伸出,就好像收到了比那灌溉下来的能量的影响。

弥勒惊讶着,不过此时的弥勒也更加地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只是封乘风现在还对于弥勒的想法没有一点的了解,他只是在继续进行着那无谋的突刺。在这突刺之中,封乘风跟随着西格蒙德的指引,用那极其有利的一击再一次的击伤了弥勒。

可另封乘风头疼的并不是那第一击,而是如何才能够抵挡住弥勒的反击,他本想去象是之前一样去举起格拉墨继续抵挡,可他还是心软了。他向着侧边翻滚而去,衣裳被落下的禅杖砸中,死死地固定在地上。

随着这一下的是已经放下禅杖而开始向着封乘风走来的弥勒。弥勒相信这,凭借自己作为神灵所拥有的力量,即使没有禅杖的帮助,他也可以去直接完成对风乘风的击杀。

现实并没有展现出和弥勒预测的太多的差别。

手无寸铁的封乘风在弥勒的面前只能是待宰的羔羊,而在这巴别塔之中,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去帮助封乘风。

除了一个人,一个已经离开的人。

薇薇安。

封乘风震荡以太组成的丝线,向着不远的地方伸去,他抓住了那圣枪,拉向自己的这一边。

虽然那圣枪之中曾经寄宿过的两个意识,一个已经离开,一个好像已经被抽干,但封乘风还是明确的感知到了那潜藏在圣枪之中的感觉。

他将自己的以太灌注到圣枪之中。

“你终于来了。”封乘风听到自己身边的某个声音正在对他轻轻地说到。

“你是?”

“薇薇安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会需要我的。”

封乘风意识到了这声音的主人。

“答应我一个事情,怎么样?”那声音询问着封乘风。

“你说。”

“等你走出巴别塔,记得把我还给薇薇安,与此同时,我希望你能够说出你的心意。”

“为什么突然提出这种事情?”

“可能是因为希望她能够幸福吧,就当作为我帮你这一次的交易了,怎么样。”

“也好。”封乘风应承了下来,但实际上,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亏不了的买卖,毕竟他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再一次的去找到薇薇安,那次,封乘风暗自打定,一定要给她真正的幸福。

随着封乘风握住兰斯洛特之枪,他将格拉墨压向地面,借着格拉墨和地面的摩擦帮助快速转向,规避弥勒的手,而后他便从侧边,用左手将自己的灵魂灌注到那圣枪之之中。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那声音又一次响起。

“那你呢?”

“我也该回到地狱的边境去了,没什么人能从琐罗亚斯德的那一招下活下来。”

“嗯……真的不能等到我把你带到薇薇安身边的那个时候吗?”

“已经没什么机会了,所以,她就拜托你了。”

“再见。”

“保重。”

封乘风好像看到兰斯洛特对他稍稍笑了笑,那曾经守护在薇薇安身边的人就这样将自己最后的能量和封乘风的汇聚在一起,用最大的能量向前穿刺。

封乘风跨着弓步,右手卡住弥勒的腋下,免得他躲掉这尽力的一击,而左手从身后最远的地方开始运动,向着弥勒那肥胖的身躯,如同那不断加速着的导弹一般行进着,好像要吞噬掉这一路上的一切阻拦一样。

轰!

随着巨大的响声,弥勒的身躯被圣枪所带来的冲击力穿刺向后,直直的被钉在了墙上。

他已经昏死过去,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行动。

封乘风需要弥勒活着,毕竟他还有这愿望,是需要弥勒兑现,所以在兰斯洛特之枪轰中弥勒的那个瞬间,弥勒的核心并没有直接破裂,而只是出现了一些裂纹。

至少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教训。

可封乘风却又陷入了更深的思考当中。

是否弥勒叫他们来到巴别塔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是否他和路西法就是一伙的呢?

不知道。

封乘风摸索着爬上楼梯,触碰那链接第七层和塔顶的屏障。

没有变化。

他只能坐在第七层的塔壁上,继续思考着。

随着月亮由东向西行进,光又一次进入到了巴别塔当中,不小心又一次睡过去的封乘风抬起头,看到那弥勒仍然被钉在墙上,也就放下心来。可与此同时,当他看向在地上的另外两人时,封乘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两人只是仍然在睡着,而那大滩的液体,也只不过是弥勒的汗罢了。

叛徒难道还在他们当中吗?

或者说,难道真的有叛徒吗?

封乘风不知道。

太阳一点一点的升起,照耀着巴别塔的一切,让那原本伸展出来的枝条变得更加的茂密,吸引着更多的人前来攀登。

人们登上巴别。

在塔顶的路西法感受到了昨天晚上在巴别塔的内部产生的振动,他略略笑笑,心里是无比的高兴。

一切,到现在为止,都还在按照着他的想法发展着。

他高举双手,接引着阳光。

巴别,壮美的巴别。

此时,江山雨燕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

当手上沾满着从弥勒的身上接引的,幻觉一般的血液的封乘风回头的时候,江山雨燕着实被吓到了,她不相信昨天还在一起寻找着走出这个高塔的方式的朋友,现在已经一个被钉在墙上,一个像是被夺走了灵魂一样站立着,凶神恶煞般的看向自己的方向。

封乘风刚刚想要解释,但是似乎自己已经早早地被夺走了解释的能力。

他只能迎着阳光,站着,静默地矗立着,低着头,看向那地面。

弥勒的血液化为以太,从封乘风的指间溜走。

看到这一幕的江山雨燕拼命地摇晃着墨的身体,想要把他从睡眠当中叫出来。而封乘风则是呆呆地望着江山雨燕和墨的方向。

喂。

不会真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吧。

西格蒙德。

回答我。

圣剑没有回答。

那明明不久之前才终于和封乘风建立了无比坚实的关系的英灵完全没有回应封乘风的说话,甚至明明封乘风在呼唤着,也不会向他的方向飞来。封乘风静默在原地,继续思考着曾经那些一起经历过的日子。

是啊,自己面前的这人,和自己时时刻刻在一起的人,是否才是真正的背叛者了。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被江山雨燕带回来的孩子,和那在铁匠铺遇到的书生,他们两个是否才是真正的背叛者了?

封乘风思考着,他停不下来思绪,他需要那思想去让自己的情感增幅,去让自己的以太和圣剑共鸣,虽然已经不需要圣器便能斩杀面前的背叛者,但是封乘风感受到的,被圣剑格拉墨的背叛让他不能放弃。

就这样被背叛了吗,被那曾经辉煌着的日子,被自己的朋友,被神灵。

背叛了吗。

喂。

或许就是这样吧。

“你才是背叛者吧。”封乘风轻声的说到,他说出了对于江山雨燕的怀疑,可是这种怀疑,对于江山雨燕来说,则是难以理解的那一种感情。

“封乘风,你在说什么啊,你难道真的信了那天使的话了吗。”

“你是背叛者吧。”

“你疯了吗。”

“呵呵,我就知道啊,亏我还这么信任你。”

封乘风从地上捡起格拉墨,向着江山雨燕冲去,在那个瞬间,他看到了在江山雨燕的瞳孔之中放射出来的模样,自己的模样。恐惧,正在从江山雨燕的眼神之中映射出来。她吓得向后挪动,尝试躲避掉封乘风的攻击。

“交给咱吧。”江山雨燕在恐惧之中又一次听到了声音从她的心底响起。

“乌姆尔,拜托了。”

江山雨燕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向着海底深处沉去,回归到自己的精神之海当中。她沉浸到那温暖之中,知道感受到那逆流而上的那一种力量。

乌姆尔,我的朋友。

封乘风将圣剑向前延伸,快速的突刺而去,即将碰触到江山雨燕那柔软的身体。

可他还是完了一步,乌姆尔的精神已经来到了江山雨燕身体的表层。

碰撞声。

金属的碰撞声。

墨的锁链早已经缠绕住封乘风的圣剑,阻拦住封乘风的脚步,让他在难以向前一步。封乘风此时便难以挣脱锁链的纠缠。

“咱还以为你就这么睡过去了呢。”穿着祭礼衣服的女孩看向墨的那一边,虽然对于墨来说,这样子的模样确实让他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他就已经反应过来,并且从地上顺着锁链站了起来。

“我也以为你真的会放任她不管。”

“果然哈哈哈哈。”

随着乌姆尔的笑声,能量顺着锁链向前传递,在锁链另一端的封乘风自然难以承受这一种直接的刺激,只能暂且后退来缓和掉这一击的威力。

可乌姆尔怎会放过他。

紧接着,从乌姆尔掌心传出来的冲击直接向着封乘风飞去了,既然圣剑已经被墨的锁链卸去,封乘风又怎能有能力抵挡这强力的一击了?但在人即将面临关乎到生命的抉择之时,出乎意料的想象力便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封乘风拾起背后弥勒落下的禅杖,勉强挡下乌姆尔的袭击。

可无论如何,伤害已经造成,现在来说封乘风破局方式绝对不是去继续等待,一次一次的挡下攻击。

随着乌姆尔连续的能量波向着封乘风袭来,现在留给封乘风的机会绝对不是去思考解决的方案,而是遵循他自己本身所拥有的直觉。

作为人的直觉,毕竟他所拥有的英雄的一部分早早就被剥夺了。

还剩下什么?

色欲?

暴食?

明明没有办法用的吧。

这个世界上的人在夺取着,一次一次的夺取着,而在这不断的争夺之外,还有那从外向内的吞噬。无论是被吞食的,还是那吞噬着的,大家都在尝试着去活下来吧。封乘风只能想到这样子的东西。

但这感觉就十分的明晰,一次一次的冲击着封乘风的大脑。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可是在那以太能量波耀眼的光芒之下和锁链的封锁之中,封乘风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弥勒,你曾经说过,神灵都可以自由的操纵情感对吧。

那现在轮到你来结束这一切了。

封乘风抓准锁链向他的脚下袭来的瞬间,将禅杖立在地上,弹开攻来的锁链,而后封乘风便将自己的全身力量都灌注到了禅杖当中。

如果说吞噬和入侵二者,都是不可避免的话。

那么便活下来吧。

已经无所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了。

禅杖沉重的一头开始崩坏,破裂开来,而从那坚硬的禅杖之中散发出来的却是茅草,好像无穷无尽的茅草,他们散在空中,铺满了在巴别塔的第七层的空间。

“封乘风,快醒醒吧。”墨收回锁链,又一次的和乌姆尔合力,向着封乘风的方向冲击。

可那攻击却不曾奏效,即使锁链有成功的延伸,也还是被空中不断飘荡的茅草挡住,无法触碰到封乘风的身体。

乌姆尔的攻击更是直接被那茅草吸收,化为以太进入了封乘风的身体里。

被蒙蔽了视线的乌姆尔并没有想到自己的攻击根本没有任何的效果,她只是继续着攻击,尝试用自己以太的能量来拨开遮蔽视线的茅草,但是跟着她的行动,那茅草却越来越多的聚集,它们就好像是会被那行动所产生的风所吸引一样,恰恰好的隔断了所有向着封乘风袭来的攻击。

但乌姆尔的实力真的仅限于此吗?绝不。

她用尽力气,将茅草向着两边推开,而着迫发出的力量和她那强烈的情感相结合,便是能够无比的强劲,那空气之中没有根源的茅草自然抵挡不住那能量,向着侧边飞去。

可怕的是,当乌姆尔终于清理干净面前的空间,展现在她的面前的是封乘风,端着禅杖的封乘风。

封乘风将禅杖如同长矛一般使用,向着乌姆尔突刺。而乌姆尔自然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封乘风的突然袭击,而封乘风的攻击就很成功的击中了乌姆尔。

随着禅杖的击中,金色的光芒从中绽放出来,那穿着白色的祭礼服装的柔弱少女被冲击震得蒙地向后,在空中向后掉落的过程之中,更是失去了那祭司服的保护,回到了那纯白色的裙子。

冲击力如此的可怕,就连那神灵都已经没有办法阻挡,只能回到江山雨燕的精神之中,和在休息着的江山雨燕交换。

“不要欺人太甚了啊。”墨愤怒地盯着封乘风。确认过江山雨燕已经被弹出范围之后,他从兜里掏出来符文,投掷向空中飞舞着的茅草,火焰从茅草上燃烧,转瞬之间,和那茅草之中落下来的粉末一同燃烧,爆炸,打破了封乘风到现在还在依靠着的屏障。

虽然有锁链缠绕在面前成为护盾保护,墨还是没有完全避免那爆炸的伤害,他落在地上,抬头,在塔的另一边的封乘风还坐在地上,正准备扶着禅杖站起来。

不等墨好奇为什么封乘风突然变得如此的有攻击性,变得和曾经见过的封乘风完全不一样,封乘风已经抄起断裂的禅杖向着墨又一次冲过来。

知道那冲击的能量,墨向侧边躲闪,一边从袖口又拿出一张符文,砸到封乘风的脚下,霎时间,巴别塔的地面便在封乘风的面前裂开,让封乘风陷入其中。同时,他又取出水之符文,抛向空中,那水瞬间从空中被召唤出来,从最上方劈头盖脸地浇向封乘风。

“你冷静了吗!”

“好啊,你居然还能操纵这巴别,果然你才是叛徒吗,墨。”

“我不是,江山雨燕也不是,封乘风,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好啊,还在狡辩,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时是你取走了我的格拉墨。”

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狡辩,他只能去继续他的攻势。

早不同于曾经,他真的想要将面前这,至少是目前的战友救回来。

人总要有一个瞬间的顿悟,总一定要思考一些终将决定我们生命的事情,总是可能会后悔,那便是我们后悔和抓不住的东西之中的一大部分。

巴别塔早早的就从地底升起来了,它曾经被藏在地底,而现在又升起来,将那一切的光辉聚集,成就了这通天的高塔。无数的故事在这里被歌颂,无数的传说在这里上演,那人们曾经无法抓住的东西就在这巴别塔之中一点一点的,盘旋地上升。那被剥夺了书籍的人们正在踏着前人留下来的被传颂的故事一点一点的上升,成为新的光辉。而在他们之外的是还留在塔内的三人,还在创造着自己的故事的三人。

故事。

对,就是故事。

当墨意识到这一切是以故事的形式被写下来到时候,他站定在原地,将锁链收回,缠在腰间。他的思考最终落在了灰尘之中,落在了这他或许愿意接受的所谓真相之中,落在了那顿悟的瞬间当中。

既然你说我是叛徒,那我便是吧。

虽然封乘风只不过是本着激怒墨的想法随口说出的话,但这话确实让墨在那个瞬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即使墨在极其短暂的时间之内抓住了自己故事的扶手,封乘风的攻击依然让他受伤。

但至少,现在它们又站在了同一个平台之上。

墨甩出三张符文,扰乱了封乘风的攻势,而后猛地后退到屏风之后,那是封乘风暂且功不过来的死角。他将水火土气四种符文全部掷于自己的脚下,凭借着那融合着的能量,他感受到巴别塔的振动。

“它在是土的时候,力量是最强的,而后又升上天,于是便获得了世界的荣光,它返回地面,将凝聚和分散分离……”

那曾经在这一层之中被吟诵过的声音在墨的耳边响起。

他终于理解了这一切。

墨用青焰的符文再一次点燃锁链,又一次化为那不灭的火焰之中的鬼神。

“喂,封乘风,就当为了我,回到原本我们的模样吧。”

“你又在妄想着什么了?”

不过,那便是妄想着的我们啊,在这个世界之中妄想症的我们啊,不断的向着我们在期望的方向前进的我们啊。妄想着的,不相信的,轻狂的,在燃烧着的,热烈着的。

金陵城的雨又一次落在了墨的身上。

他抬起头,看到了那曾经早早被规划了人生的自己,看到了那逃走的江山雨燕,看到了那天空中的群星。

我们看到,于是便向着那方向前进。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完整吧。

墨又一次挥舞着缠绕着的锁链向前奔去,那青色的火焰包裹着他的身心,当他从屏风后走出,封乘风早已经将格拉墨从地上捡起。

如果说让我选择,那不如选择在这个瞬间将其改变。

墨这么想着,那声音更像是在他脑中的冲锋号。

“封乘风!给我回来吧!”

“你敢违抗拥有圣器的我吗!”

江山雨燕看到了火焰,在两人心中燃烧着的火焰,那救赎的火焰和那罪的火焰。

碰撞着。

燃烧着。

交融着。

天使在巴别塔的最高层笑笑,本来担心一切会改变的他放下了心。

燃烧的火焰终究是抵不过圣剑的锋利,被从中间展开,而那和他火焰一同的一切,他的锁链,和他的灵魂,都皆尽被斩断,落在地上,无法移动。墨尝试用他受伤的身躯从地上站起来,但苦痛就是遮蔽着他的思想,让他无法再去闪避封乘风接下来的攻击。

此时的封乘风也没有好到哪里,他的身体在受到墨的撞击之后也免不了失去平衡,只能落在地上,不再行动。但他伤得显然是要比墨要清不知道多少。不过多久,封乘风便站了起来,向着墨所在的地方缓步走去,反手握着圣剑格拉墨,在墨的身体正上方提起,作着穿刺下去的预备。

“再见了,我曾经的朋友。”封乘风冷冷得说到。

“感受吧,封乘风。”墨用着最后的力气翻个身,看着封乘风的眼睛。

“感受什么。”

“那种纯粹的嫉妒,那一种出于灵魂深处的嫉妒。”墨咳嗽两声,“我不像是你们那样有着人的守护,不曾获得我自己的圣器,甚至不曾被人认同,毕竟我,只是一个在寻觅着栖身之处的一介旅人而已。”

“那又如何了?”

封乘风并没有理会墨的说话,而是将自己的以太灌注到圣剑格拉墨之中去,将那圣剑高高举起。他闭上眼睛,好像在感受这这个将要行动的世界和那即将离开的朋友。他在默默地请求着面前这自己曾经视为朋友的人的原谅,请求者这个世界可以容纳他的所作所为,请求着自己还能够得到来自天界的赏赐。

落剑。

在剑锋很快就要碰触到墨的身体的那一刻,封乘风感觉到了一阵风从身边飞过,硬要说的话,那风不像是自然的风,相比之下,更像是鸟儿扇动翅膀所带来的风。当封乘风注意到已经被从他的格拉墨之下取走的墨的时刻,一切已经太晚了。

江山雨燕在那个瞬间,就像是真正的雨燕一般冲过来,在一瞬之间将墨推离,可自己却也受了伤。她那被点缀过的长袍和她一同滚落在地上,背部被锐器划开,一条血迹顺着她光滑的背横向延伸。

墨睁开刚刚在等待着死亡时闭上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江山雨燕的容颜,她那祭典的服装此时又一次的散去,变回原本的白裙。

“少年,是雨燕拜托咱的。”那附身着的神灵吐出这几个字后便回到了更深的地方。

“嗯……”

“墨,你还好吗。”娇嫩的声音靠着墨的耳朵,缓缓地说到。

“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呢,倒是你,一定很痛吧。”

说着,墨伸出双手,抱住江山雨燕,安慰着她。感受到那温暖之后,江山雨燕也笑了,她靠住墨的胸膛。

“又骗人。”

随着声音落下,江山雨燕缓缓地睡去,而墨也更是难以支撑住和封乘风战斗的消耗,放开抱着江山雨燕的手,一同沉入了那最深沉的海洋当中。

江山雨燕和墨,还被钉在墙上的弥勒,和寂静无声的大厅。

他自言自语。

“要说嫉妒的话,或许我也是嫉妒着你的吧,墨,我也嫉妒着你们所有人。我成不了英雄,无论如何也成不了那真正的英雄了。可怕的是,难道我才是真正的叛徒吗,难道我才是那个不应该被爱的人吗。是啊,你有着江山雨燕,而江山雨燕也有着你。即使是弥勒,也收获到了那见到自己曾经的爱人的权力,有着道别的机会,为什么啊,为什么我就这样一无所有。为什么。”

封乘风低下头。

他的思想是乱糟糟的一团,不曾解开,而他的灵魂则沉浸于那思想的深渊当中,难以醒来。

直到他背后的屏障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封乘风抬起头来,这时他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向他这个背叛者妥协,允许他向着更上层的位置爬上去。直到他的泪水流干,他才意识到已经到了该准备爬到塔顶的时候,是应该去再一次见到星空的时候。

梦啊。

这一切都是梦吧。

可是巴别塔发出的七彩的光芒从来都不会说谎,它们一次一次的宣告,一次一次的告诉封乘风更多的人将要爬上这高塔。他更恨了,更加的,他恨那个曾经一心想要爬上晋升之梯的自己,恨那个不理解身边的朋友的自己,恨着一切。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就能够毫无责任和代价的爬升,在没有付出像是自己当年投入到那考试当中的精力,没有像是自己家一样散尽钱财的情况下,轻松的爬升上高塔,成为神灵。

那就恨吧。

嫉妒吧。

封乘风感受得到背后传来的刺痛感觉,感到那破裂的屏障穿透他的衣裳的那痛苦和在哀嚎着的巴别塔。他在痛,但是那一种感觉早就已经传达不到他的内心当中了。现在的封乘风能够做到的只有爬上去,代替自己的朋友们爬升上高塔。

他缓慢的向着塔顶爬去。

一步一步。

这一爬却花了超过一天的时间。

封乘风不会有精力,也不会有时间再一次向着地面观察,他可以做的只有继续向前,前往那正在发着最美好的光芒的塔顶。他能够感受到那在巴别塔的塔身之上不断流动的以太和在不断扩张着的巴别塔。

此时的巴别塔想必已经升到一个比承载天界的云彩还要更高的地方了吧,想必已经成为了那些刚刚形成的“英灵”的据点,已经腐蚀一大片天界的土地了吧。

巴别塔的光芒在闪耀着,那是人类的赞歌,又一次奏唱着的赞歌。它燃烧着那人类用生命创造的故事,用它们打开那地狱的边境,将那些没有目标的灵魂接引到天界,享受那神灵一般的美好。

在巴别塔的塔顶,战斗仍然在进行着。

唯一的不同是,大天使,路西法已经在楼梯的出口等待着封乘风的到来了。

他背靠着属于他这个巴别塔的创立者的宝座,笑着。

不久之后,封乘风终于从巴别塔的中央走出来。他呆呆地看着面前景象,心中的痛苦也都随着那一种惊讶化为了平淡。

有的神灵在空中飞着,有的在地上跑着,他们和那巴别塔之中走出来的新任的神灵和曾经已经死去的魇们碰撞攻击,而他们之中不少的就在这样的战斗之中粉碎了核心,那碎掉的核心又落入巴别塔之中,成为了新的以太养料。

就这样,巴别塔在不断的升高。

金黄色的夕阳点燃了云彩,好像这个世界都在燃烧一样,点燃着无数的灵魂,让他们在这可怕的战争之中化作新的灰烬,无法从中走出。被投掷而来的武器和那冲锋着的神灵们一同造就了那纯白色的鸦群,而另一边的巴别塔就在这样子的攻势中矗立着,不断带领着更多的人走上来,去强行地打开他们的那一条道路。

这正在燃烧着的碰撞这的就是黄昏吧,不断产生的,响彻天际的黄昏。

诸神的黄昏。

封乘风扶着楼梯的出口,抬起头,看向那穿着黑袍的天使。可那天使终究和他曾经见到过的太不一样。他的光环早已经消失,连同那天使的羽翼一起,散落在了他的宝座周围。顺着那几乎没有装饰的黑袍向上看,封乘风看到天使那已经变了不知多少的面容,他已经认不出来那是自己曾经见到过的天使,那个对着他笑着的那个友好的天使。

“小路。”封乘风试探性地问。

“封乘风。”

二人就这样对视,那曾经的天使留着的金色长发被风吹起,飘在太阳的光芒之下,融入到了天空之中。他头顶带着的金色的王冠告诉着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他是这个升上天空的高塔的主宰。

封乘风呆呆地望着那带着刺的金色王冠,不知道应该如何和面前这个自己一定要杀死的人进行对话。他尝试运动以太,去让寄宿在圣剑格拉墨之中的西格蒙德来替他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和在第七层的时候一样,那曾经的圣剑已经完全不会回答面前这个人的问题,一点都不会了。

可怕。

不断失去着的封乘风又重新成为了曾经那个没有任何能够帮助他的人的小男孩,那一个在亚各拉瑟城的街市之中无助的小男孩。他手持铁剑,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天使露出的所谓和蔼的笑容,不知道如何才能够去和这曾经见过自己的,还记得自己的人交流。

“以后就叫我路西法吧。”

“嗯。”

说罢,路西法向着封乘风缓缓地走来,他稍微颤动那以太,便从空中召唤出一杯美酒,他将那红酒递给封乘风,自己又走向了更靠巴别塔边缘的地方,守望着天界正在进行的激烈战斗。

“你的朋友们都还好吗?上次和你一起来的,他们是叫薇薇安和墨对吧。”

路西法的这句话恰好是正中了封乘风最不想要提起的事情,他不想要再一次回忆起在巴别塔的第五层,薇薇安和鲁格交易,将自己的四肢点燃才杀死琐罗亚斯德的场景,同时也再也不想看到在地上躺着的墨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的那一种可怜和无助的表情。他们都已经被这可怕的高塔夺走了,离开了封乘风的身边。

现在的封乘风早已经一无所有,而路西法的寒暄,更是让他的怒火升起。

“罢了,罢了,既然最后是你上来,那么最后他们一定都已经失去了吧。”

路西法轻描淡写地说,此时封乘风已经忍耐不住,将红酒向着路西法抛去后拔剑向前突刺。

“接下来,你的剑的第一击会打偏,第二击会向着我的方向横扫,而我会用你抛过来的红酒杯阻挡,同时,你会被红酒盖住眼睛,圣剑也会被一脚踢飞。”

路西法好像已经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听到这句话,封乘风确实慌了,这直接让他的突刺落空,而后续的动作也被路西法完全的预测。

当路西法看到封乘风被红酒蒙住眼睛,准备一击解除封乘风的武装的时候,封乘风死命抓住格拉墨,这才没有直接被踢飞。

可是路西法的预言怎会有不准的时候?

他又将红酒杯向着封乘风投掷去,趁着封乘风躲闪的间隙,利用杯壁上残留着的红酒再一次迷惑封乘风的视线,同时,向着侧边突进,找准机会一个闪身点中封乘风的格拉墨,让它落在地上。

如此恐怖的实力差距,封乘风又怎能抵挡住这能够预测未来的攻击了?

失去圣剑格拉墨,封乘风只能勉强躲避路西法挥出的拳头,并在躲闪之中找到空间。而路西法的行动却远远比他想的迟钝的多,这给了封乘风侧身取回格拉墨的机会。

重新拿到格拉墨,封乘风双手握剑,和面前的路西法对峙。

而路西法则是完全无视了安全距离的事情,向着封乘风走来,一步一步都慢慢的是对于封乘风的压迫感。

“我记得,你是不会杀人类的吧。”

“你怎么知道?”

“不要小看了天使。”路西法哈哈的笑着,不知道要进行什么样的攻击,而正因为此,封乘风完全不知道如何去防御那在天使的预言之下必中的攻击。

可就在那个瞬间,封乘风看到了在路西法的背后流动的以太,他绕开,去将那灌注到路西法的身体当中的以太流切断,他认为这可能会大幅的削弱那天使,可路西法却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

“这没有意义。”

“至少你现在连预言的机会也没有了,那么便再来和我战斗吧。”

“预言也没有意义。”

疑惑,封乘风的脑子里面现在满是疑惑路西法为什么没有来攻杀自己的意思,甚至连重新启动以太流帮助预言的动作都没有。

他抬着剑,看着路西法一步步走来。

路西法握住剑柄,将它刺进自己的腹部。

红色的血液流出来,滴在巴别塔上,扩散到云彩之中,让霞光更加血红。

路西法笑了。

太阳总是会落下,而这个世界也终将又一次的陷入到黑暗当中。这广阔无垠的世界上永远都会有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在探索着什么,思考着什么,却永远都找不到一个落脚之地。可当他们睁开双眼,看到这在云彩之上的世界,又会发出感叹,惊讶于这个世界的奇妙。他们其中更有甚者,会因为无法理解那意识深处出现的冲击而疯掉,沉入更加深沉的大海当中。

封乘风看着还在慢慢向前行进的路西法,格拉墨更加深地插进了路西法的身体之中,而曾经的天使就是没有一点点的反应,只是在不断的向前走着,任由那剑插地越来越深。

阳光从云层之中落下,降落到了凡间,原本被太阳的光芒映衬得黑暗的宝座也显露出来原本的模样。路西法站在那宝座的面前,脸上写满了庄严二字,他就好像早就已经知道这一切的发生。不,他就是知道。

预言。

那是在天使之中流传下来的预言。

封乘风握住剑的手在不断得颤抖,好像那天使已经吸食了属于他的精魄一般,无法行动,只能呆呆地站在这里,看着面前的路西法的腹部流出的血液一点点的滴在地上。

“我记得,你说过,你这辈子都不会杀人的,对吧.”路西法一字一顿地说着,那眼神之中有一种抹不去的笑意。

封乘风只是死命盯着自己的正在颤抖的手,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那一种和劈砍无论是琐罗亚斯德还是弥勒时都没有感受到的不同的手感。

那是血肉的手感。

天使的羽毛早早的落在宝座的周围四散,在阳光离开的时候就又一次的融入了巴别塔之中,它们从来不属于现在站在封乘风面前的强敌,只是被安排在了这里,被那预言的操控者收集,悄悄地放到了这里。

“我说,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在我放弃天使的身份的时候,这预言的一切居然真的没有被收回。”

“你不是天使了吗?”封乘风颤抖着,只在刚刚的一刻才拿定主意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留着血的人。

“你说,我是天使,还是不是天使?”

“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敌人。”

“很好,我也不知道。”

路西法爽朗的笑着,随着笑声逐渐升高,阳光逐渐下降,而路西法的面容也渐渐地变得更加的苍老了,就好像这个世界将曾经赠送给天使的精神一点不落地收回到他们的手中,再也不还回来一样。他早早的知道了这一切,就在他建造这通天的巴别塔的时候。现在的路西法仍然在失去当中,他能做到的只有去伸出双手,感受已经散去的阳光和在逐渐变得更加昏暗的世界之中更加闪耀的巴别塔。

随着他的笑声,一只翅膀从他的背后升起,那是封乘风曾经见过的模样。

他低下头,好像整个人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苍老,一半年轻;一半黑暗,一半光明;一半人类,一半神灵;一半成功者,一半失败者;一半天使,一半囚徒。

一具身体,两个灵魂。

可这终究无法改变那正在凋零的天使。

“我说,我今天将生命送给你,你不会反对的吧。”

封乘风在那一个瞬间迟疑了,可他还是想起了弥勒代表天界给他的承诺。

希望弥勒还活着,这样至少可以有实现愿望,升上天界的机会。

“好。”

“那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路西法笑着,从头顶摘下那象征着巴别塔的所有者的权利的荆棘之冠,将它放在封乘风的手上。

“看完它。”

“为什么?”

“我说,这场交易,你也很想同意的,对吧,杀人犯同学。”

杀人犯。

当这个词语闪过封乘风的脑子,封乘风确实感受到了那像是触电一般的可怕感觉,他绝对想不到在那个雨天已经承诺过自己再也不会夺走生命的自己又一次的杀死了鲜活的人类。即使那是还残留着力量的曾经的天使,在那最后的片翼已经散入到荆棘王冠之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变成了真正的人类。

而将他杀死的,恰恰好,就是封乘风自己。

在内心当中,封乘风自然是在不停的劝说着自己的,他在劝说自己不要相信这个邪恶的神灵的蛊惑,不要去承认自己犯下的罪孽,不要去尝试跟着他的脚步走到那不可能对他有任何帮助的可怕领域。

可即使封乘风这么想着,那一切的事实就是不能改变。

路西法将那剑从自己的腹部拔了出来,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再受到更多的伤害了。他向后走去,直到巴别塔的边缘。

随着羽毛从他的身上一点一点的散去,其中的几片落在封乘风的身上。而正是这样的羽毛给封乘风带来了更多的记忆,从别的人那里收集来的记忆。他看到别人眼中那游历着的天使,看到了那正在帮助着这个世界上不同区域的住民解决他们遇到的苦难的天使,看到了坐在女儿离家出走的家庭之中留下的单亲母亲的身边的天使。

天使啊。

羽毛最终散尽。

而那老者的形象也终于出现在了封乘风的面前,可这一次,完全的失去了天使的外表的人却让封乘风不得不投以最大的惊讶。

主教。

对,就是亚各拉瑟城的主教。

“小子,我就知道最后会走到最上面的是你。”

“主教,为什么会是你,你难道真的背叛了吗?”

“我何曾骗过你。”

主教宽容得笑着,作为人类的他却忽略了腹部的伤,封乘风猜测这可能是路西法为了迷惑他而作的伪装,他尝试掐自己的腿,让自己醒过来,可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天使,天使的路西法。

“我说,你可曾知道,我们本就是同一的?”路西法的声音传出,而后又紧跟着主教的声音,“虽然我也是在我登上这属于人类的晋升之梯后才知道,但这已经足够,那操纵着记忆的羽毛就让我想不起来那一切,只能兢兢业业的做着那主教的工作。”

“而此时你所看到的,便是神和人的真正的合一。”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封乘风只能干瞪眼,看着主教和路西法的身形不停的交换,重叠,又回到原本的位置。

他们抱着怜悯的心情看着封乘风。

封乘风忍不住了,他越来越相信这面前的一切就是幻象。证据则是即使他无数次呼唤也不给出任何回应的圣剑格拉墨。

这便是路西法所带来的幻象吧。

可是那正在战斗着的神灵和魇却显得格外的清晰。

封乘风不能承受那一种折磨的痛楚,他又一次抽出手中的剑,向着在巴别塔的边缘观看着这战斗着的天界的路西法走去,他握住圣剑,将自己的一切心情,那一种对于曾经的自己的悔恨,对于成为英雄的渴望,对于巴别塔本身的厌恶,全部灌注进去。

他斜劈一刀,血液从路西法的背后喷溅而出,直直的溅到封乘风的脸上,今次他是真的杀人了。

封乘风看到主教向着巴别塔下掉去,那荆棘的王冠在空中向后翻滚,不偏不倚的掉落在了封乘风的手上。此时的封乘风只能感受到那王冠之中所蕴含的能量正在流动,却不能睁开眼睛看一下这正在燃烧着的世界。不能离开这摇晃着的巴别。

光芒在巴别塔的塔顶出现,随着那将巴别塔从地底召唤出来的人从在天界的巴别塔的最高层落下来,那为高塔打着基底的以太也散去了,现在的巴别,已经变成了完全依靠着被从天界夺取的以太运转着的高塔,虽然不断地有地面上的人爬上去,但是一切好像都早就已经被决定好了。

封乘风在太阳已经落山的时刻握住王冠,他被引导向属于路西法的宝座,虽然大脑之中对于路西法和主教身份的思考一直都没有停下,但他的意识确实是走向了某一扇刚刚打开的门,一个记忆的门。

越来越多的人走上巴别塔,在高塔的顶端褪去世俗的衣裳,进入那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界。

主教还在下落着,连同着他身体里的路西法一起。

而封乘风,则是坐在宝座上,感受着那被传达的一切,那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的,那曾经一直存在的,直到现在也一直在上演的英雄的故事。

空中的天使闭上眼睛,他知道,这就是那宿命的一天,自己的故事的终点,和那新的一切的起点。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

以太从塔下慢慢的向上聚集,逐渐地回到了封乘风手上的荆棘王冠之中,就这样,那荆棘王冠被彻底的启动了,在那里映射出来的则是封乘风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人生。

属于路西法的人生。

风静静地吹过亚各拉瑟,吹拂完整之人的面庞。

·

光芒。

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着光芒。

祂所说的光芒。

躺在树下的我,曾经的少年伸出手来,尝试抓住太阳从树叶的缝隙之中投射下来的光芒,可是落在我的手上的只有无穷的幻想。

那时我还小,就好像所有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充满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憧憬和对于光芒的期许。我们相信只要不停向前,向着那个我们预定好的地方去前进,通过考试,走上晋升之梯,就可以成为那闪耀的英雄。

可是那终究是我们的错误。

我还记得那时弥勒也和我在一起,我们一起在阳光下追逐,去探索着那不经意之间从天界漏下来的光芒。我太喜欢在清晨,看着那树伸出的枝干上的露水,在树叶之间弹跳,寻寻觅觅才最终觅到一个缝隙落下来,滴在那刚刚醒来的地面。

那时,这里还只是一个小村庄。

我们喜欢靠在树下休息,聊点家长里短,聊聊老师上课有讲过的经书,我们唯一可以看得到的书籍。我们独喜欢那神树,传说被千万年前的神灵种植在地上的神木的后代承载着我们小时候所有的记忆,承载着我们每一次的追逐玩耍,我们的每一点美好。它无比的高大,根部延伸在地面深层,支撑着我们二人环抱都无法收住的树干,更承载了通天的树冠。

“我说,弥勒,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成了神灵,你还会陪我玩吗?”

“瞎说什么呢小路,我怎么会走呢?”

“那也不错。”

我们太喜欢这里。

随着日子过去,曾经的村庄也不断的壮大,从一个村庄,发展成了一个小镇子,而后又成为一个城,充满了希望的城。

我曾经也是这么以为的。

当村庄成为城市,我们也长大了,到了去参加神灵发下来的考试的日子。

也正是我们去第一次参加到那考试的日子,传说中的神木被在神灵的指导下去除,并用那神木的木板在原地盖起了教堂。

那天,我们回来这地方,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曾经在我们的梦境之中美好的故事离开了,随之展开的一切都属于冬天,在那里没有树的故事,没有草的枯黄,没有花的鲜艳,只有着无尽的庄严肃穆。

赞歌声一次又一次的在我的耳边响起,而我却只能回以苦笑。

“小路,神树被他们砍了,你不伤心吗?”

“为什么会伤心,要是真伤心的话,他们也会知道吧,你不会不想走晋升之梯吧弥勒。”

“怎么会怎么会。”

那一次的考试我们没有人合格,说实话那时我们还在想,是否是因为我们没有那拿到神灵认可的能力,还是我们的年龄太小,不够资历。

如果说让现在的我来看下那曾经的故事的话,一定会笑吧。

于是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去背诵从神界流传下来的经书,来到教堂和那里的牧师探讨,一切就好像又是原本的模样。

我喜欢抚摸那教堂,那是无比熟悉的味道。

直到现在,一切都好象是没有改变的样子,这个世界只是在按照着它被设定的模式运转着,即使没有人怀疑它为何偏偏要按照这方向运转。

我们也只不过像是自我出生时的所有人一样,在学习着那些我们被要求学习的东西,那些大家都在一起学的东西。一起参加考试,一起不过关,一起进行着这一个个循环。和人的生老病死相同,似乎并没有改变的余地一样。

没有人会去探究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

我一次次的看着天界的神灵们发给我们的试卷,上面让我们介绍我们的一生和主要成就的例行题目永远不会少,而那些让我们引经据典来介绍我们对于这片大地上的各种事情的思考的题目则更多。

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

我看到无数的人就这样走上晋升之梯。

你也是这样过来的,对吧,封乘风。

终于在某一天,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循环,在早已打定是最后一次考试的考场上将自己的最真实的情感表露出来,没有写下任何曾经背诵的经书,就好像他们早就已经消散在云烟之中,留在我的面前的只有我自己,和这一片曾经充满生机的大地。

可笑的是,我就这样成功了。

在我即将走上晋升之梯的那一刻,我尝试把我成功的原因告诉弥勒。

“弥勒,一定记得下次考试的时候……”

旁边持着蛇杖的人拦住我,不让我继续说下去,而看到这一幕,弥勒也没有刁难我,只不过是笑笑,向我摆手。我能从他的眼神之中读到那一种失落,那可能就是离别的痛楚吧。

我和持蛇杖的人一同走上长长的晋升之梯,准备一点一点的褪去我人类的外壳,成为真正的神灵。

一点一点的爬升,我听到了身后的人,整个亚各拉瑟的人对我的赞美,对我的崇拜,而弥勒也随着人群一样,跪伏在地上看着我一点点的走上那晋升的长路,慢慢的失去我在这片大地上所拥有的一切。

我并不甘心。

可毕竟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当经受的事情吧。

那也好。

“路西法,成为神灵之后,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说,我想把这个世界上洒满光,你会嘲笑我吗?”

说着,我伸出手,向着太阳的方向,想要握住太阳。可是光芒却从我的指间流走,不留下一点的痕迹。

“我叫赫尔墨斯,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持蛇杖的人这样介绍着,说着,又将他的手放到了我的手旁边,和我一同,伸出手,任由半空中太阳的光芒落在我们的手上,映射着我们那越来越显得透明的身躯。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最可贵吗,路西法。”

“勤奋?勇气?善心?”

“不不不,不是他们。”

“那是最重要的对神的信任吗?”

“现在你也是神了。”

“那是什么?”

“我想先问你,怎么样才能把石头变成金子?”

“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赫尔墨斯蹲下去,将手深入到晋升之梯当中,闭上眼睛默念,从那长梯上拿起一块石头,放在我的手上。那石头和我见过的石料没有任何的区别,灰黑色的,随处可见的,没有价值的石头。说着,赫尔墨斯将石头又一次的从我的手中拿走,放置于自己的掌心,随着火焰在那石头的边缘升起,那石头上的泥土被烧去,可石头却没有发生任何一点的变化。

我看到绿色的光芒逐渐的在那石头的周围升起,包住那石头,而那石头自己也开始移动,开始旋转,像是在接受着什么一样。转瞬间,晋升之梯上的以太开始向着那石头流去,而随着以太的逐渐充盈,那石头也开始转动的更加的快速,慢慢地,那绿色的光芒也逐渐的被石头吸进去了。

当旋转停下来的时候,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石头的外观一点变化也没有,沟壑还是沟壑,裂痕还是裂痕,唯一不同的是它已经变成了真正的黄金,那大地上的无数人曾经梦寐以求的黄金,除了稍微小了一点之外,和那石头没有任何的差别。

“看清楚了吗,路西法?”

“我不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把这个东西叫做炼金。”

“你说的炼金,是指的是字面意思上的那种吗?”

过去在大地上,我似乎见到过无数的人曾经尝试去在经书之中找到能够炼金的方式,并且妄想通过那些方式来将这个世界上的财富集中于自己的手里,成为富甲一方的财主或者用那钱财来买一个人间的官位,可在我的印象中,他们没有一个最终成功,即使他们将自己的财产,将自己的努力,甚至是将自己孩子的性命投入进去,都没有获得任何的成功。

“是的。”

“我说,难道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改变物质性质的那一种。”

“不,完全不是,我在刚刚的过程之中自己的以太一点都没有动用,我只是在引导着那石头而已,让它在这环境当中掸去自己身上的尘土,吸收这个地方给它的能量,并且用那能量去重新构建自身的全部。”

“我说,是什么样的方法居然可以让石头有意识?”

“是的,这就是最难的部分。”

赫尔墨斯笑着,把我拉到了晋升之梯的边缘,和我一同观察着云彩之下的一切,人们正在喧嚣着,进行着自己的生活。很多人的生活正在随着一天天的努力而发生变化,但是更多的人,则是一成不变的生活着,就像是很多我们所见到过的普通人一样。我闻到了烟火气,那一种从家家户户的烟囱之中逐渐上升的烟火气。

我太熟悉那一种气味了,如同那已经被变成了教堂的神木一般。

那是一种生活的气味,属于人类的生活的气味。

“我说,以后我是不是闻不到那一种烟火气了。”

“你已经成了神灵了,哦不,这不准确,等你走到晋升之梯的尽头,你就成了神灵了。怎么了,后悔了吗,要走下去吗?我可以陪你。”

面对着赫尔墨斯像是嘲讽一样的话语,路西法没有回答,只不过是继续扒着晋升之梯的栏杆,看着下面的人们的人生。

“最难的事情一直都是让石头意识到自己是可以变成黄金的。无数的石头们,散落在草地上,扎根在树根旁,落在河里。然后被人捡走,雕刻成他们想要的模样。完整的,被雕成神像,受人朝拜;而那碎裂的,被人捡走后抛出几米,在池塘上面一次次的打出水花,消解着那些人的愁绪。它们有的仍然锋利,却被削成了台阶的模样,放在地上,任人踩踏。它们有的圆滑,被人磨成了球,放在台子上,被人一次次的把玩。可怜的事情是,它们一致认为自己是石头,从出生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是石头了,没有改变的资格。”

“我说,那怎么让一个石头意识到自己可以变成黄金呢?”

“很简单,引导它,或者等它自己意识到。”

“这?”

没等路西法充分表达完他的疑惑,赫尔墨斯就拉着他向着晋升之梯的更上层走去了,一边走,还一边继续给路西法介绍着炼金术那最难的部分的真谛。

“你应该知道你从这个晋升之梯走上去之后会变成什么吧,对,英雄,或者叫英灵,这里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称呼你这种人的。对于人来说,你得首先认识到,你是可以成为英雄的,至少你得认识到你有成为英雄的能力。”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不不不,还早的很,神修改的东西,就是炼金术的事情了,但是那些东西,自然会有事情引导着石头,或者一个人,成为金子的。”

“嗯……”

沉默,停留在原地的只有沉默。路西法没有继续跟着赫尔墨斯走上晋升之梯,他想问赫尔墨斯,难道晋升之梯不是作为人类的他的终点吗,但是赫尔墨斯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他内心的想法一样,对着路西法笑着。

“一直都不是。”

“那什么才是呢?”

“成为完整的人。”

“我说,这是什么意思?”

“它的意思就是,永无止境的炼金。”

石头成为黄金,然后在火焰之中一次一次的被提炼,变成最纯净的模样,被人追捧,被人崇拜,被人收到家中,做成那神像珍藏,被人们跪着祭拜。它们是纯净的象征,也是最美好的象征。

“你是说,当我走上这晋升之梯,我还需要更多的修炼,才能成为真正的神灵咯?”

“不不不,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赫尔墨斯看着路西法无比惊恐的眼神,轻松地笑着,他走到路西法的身边,凑近他的耳朵。
“刚刚我说的只不过是天界的那些统领们最最向往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变得更加的纯洁,变成更加美好的东西,我个人是不信那种事情的。”

“那你觉得的最美好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金矿。”

“金矿?”

“对,金矿,最天然的金的形态”

“我说,那种东西有什么用吗?”

“它们只是很纯粹而已,比那些经过烈火不断打磨的黄金要纯粹很多,因为那就是它们真正的模样。它们是黄金,也是石头,它们是有价值的,也是没有价值的,它们是美好的,也是丑陋的,可它们却不在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只是保持着自己的模样。”

赫尔墨斯将金块握在手中,而后,随着又一道绿光的闪过,他松开手,那黄金的一部分已经变成了石头,和那黄金混合在一起,保持着原有的模样,可这次,可能是因为石头和黄金本身的密度就不尽相同,一部分黄金变成石头之后扩张开来。神奇的是,那扩张的黄金恰好的填满了石头的每一个裂缝,让它变得更加的坚固,而那石头的纹路痕迹在和黄金的配合当中也显现出了一种天然的美。

路西法震惊地看着赫尔墨斯。

“我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之后再跟你说,快到地方了,这矿石就送给你了,记得好好珍藏。”

赫尔墨斯拉着路西法向晋升之梯的尽头走去,他们一步一步的踏上那殿堂的台阶。路西法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正在被什么东西撬开来,虽然没有疼痛,但自己却是在变的更加的轻松,连步伐也越来越轻盈了。

随着路西法踏上天界的土地,他身后的晋升之梯消失了,化作一阵云雨落在大地上,随着它的落下,还有路西法的身体,他作为人类的身体。路西法转身,看着自己曾经的肉身掉落下去,想要伸出手去拉住,可以太核心没有完全凝结的他就是无法影响到那现实。

他看到自己落下去的肉身睁开眼睛,满脸幸福的模样。

“新晋神灵,路西法!”赫尔墨斯在一众神灵的簇拥下回头,看向路西法,“如今你已经通过天界给你的考试,成为了新任的神灵,你可以享有神灵所享有的一切权利,接受世间万物给你的朝拜,同时你也需要跟随我们一同,为了人类和神灵的共同家园来奋斗,可以吗?”

“可以!”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么,我,赫尔墨斯,医疗之神,信使之神,将成为你的倒是,在你在天界开始生活的第一段日子之中,将由我来指导你。恭喜你,摆脱了人类的身躯,脱离苦海,成为了真正的神灵。”

或许在很久之后,站在由我一手建立的巴别塔的上面,我会又一次想起这样的故事,这样子的美好的一天。

赫尔墨斯,我的老师,他就那样温柔的看着我,说着和在晋升之梯上完全不同的话语,而我也相信着他。

现在,我便是英雄,我便是英灵,神灵的一种。

这便是作为神灵的路西法的诞生。

我上升到天空之中,仿佛收获了这世间的荣光。

我抚摸着老师送给我的石头。

我感觉到那羽翼从我的背后伸出来,而同样的,象征着天使的光环也出现在我的头上,是的,现在的我已经成为了自己曾经最向往的模样,一个真正的天使。虽然老师在晋升之梯上对我说的话我仍然紧记着,但是那突然的变化难免让我感受到一种美好,出人意料的,让我沉浸的那一种美好。

那是属于天界的赞歌。

我第一次的感受到作为神灵的美好。

如果说老师说的关于炼金的叙述真的就是天界对于人的评判的话,现在我是不是已经成为了那金子。

我太幸福了。

在欢迎会结束之后,赫尔墨斯将我带到了天界的图书馆之中。我四处张望,那图书馆之中的书籍的名字我却一个都认不出来。难道那些书根本就不是我曾经看过的那些吗,世界上难道存在其他的书吗?

我这样问自己,可是不经意间,老师已经领我走到了大图书馆的最中央的位置,一个服务台。戴着眼镜的少年慵懒地抬起头,在自己手上的书中插上书签,抬起头,看着我和我的老师,他好象和老师很熟的样子。他的头发是绿色的,卷曲着好象藤蔓盘绕在他的头上一样,或许那滕王之中潜藏的满是知识吧。

“赫尔墨斯老师又带新人来了啊。”

“正是。”赫尔墨斯笑笑,“不过这次和以往的不一样,在录入资料之外,我希望他能和你一起工作。”

“第一份工作就是图书管理员吗,也不错。”

说实话,突然就被安排上了工作确实让我难以适应,但我毕竟刚刚来到天界,对于这里的生活习惯和常识并不熟悉,只能随着老师的安排,将自己的信息告诉少年,看着少年的手在一块黑色的板子上飞速的起舞。

“我说,这是什么?”

“电脑,你刚来应该还不知道。”少年敷衍地回答着我。

那时我还不摘掉,这少年在以后将成为我最大的成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将自己的信息告诉少年后,我看着穿着白袍的他站起来,将那叫做电脑的板子合上,扶正眼镜,对我笑笑。

“路西法,这是阿莱斯特。”赫尔墨斯介绍道。

少年伸出手,而我也同样地回应,就这样,我在天界定居下来。

在图书馆工作的日子可以说是悠闲的,毕竟在天界的大家都有着不同的事情要做,很少有时间停下来看书的情况下,隔几天才会有人来借书还书,图书馆之中书籍的打乱更是少之又少。其中我经常见到来办手续的人也和我结成了好友,那是一个老者,和我的老师赫尔墨斯一样喜欢拿着手杖。

他叫琐罗亚斯德。

我就这样工作着,和在大地上的一般人的生活几乎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事情是我终于有了机会去接触到经书之外的一些东西,按照阿莱斯特的话来说,我终于可以看到对以前的我来说完全是禁忌的知识。

“我说,阿莱斯特,为什么这种书在人间是被禁止的?”

“那就要涉及到更早的一些事情了,诺。”说着,他将一本厚厚的史书递给我,我本认为那改变出现在相对来说比较早的时候,于是便翻开了很靠前的一部分。

“你是说,人类和神灵偷情生下半神,所以才会被神灵惩罚的吗?”

“不不不,你去看大概五千年前的那段历史。”阿莱斯特帮我翻到那页,而后又扶正眼镜,继续回去看书。

于是,我看到了巴别,人类用科技铸造出来的巴别,它就像是我曾经在那叫做《圣经》的经书之中看到的那一种巴别塔一样,从大地上直通云霄,将地面和天空联通,将大地和天界联通。无数的人们顺着塔壁向上攀爬,就像是刚刚在晋升之梯上面行走的我一样,在行走当中,慢慢的褪去人类的外壳,成为神灵。

那便是五千年前的巴别。

天界的史书上面的记载,和我看到的经书上一样,对于建造巴别塔的评价自然是“那是一个愚蠢的,挑战神灵权威的可恶举止”。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已经读过无数的书的我,在看那史书对于那五千年前,用叫“科技”的东西搭建出来的巴别塔的评价时,感受到了一种恐惧的感觉,那是一种描写那场面的人不自觉透露出来的可怕感觉。

“看完了吧,路西法。”

“我说,为什么神灵们要害怕人类,神灵不是有着无上的能量吗,能够毁天灭地的那种,像是,像是大天使加百列的号角那样子的。”

“很简单,因为那时,人们已经不再崇拜神灵,他们用叫做理性的思维去通过自己的能量来改变这个世界,他们的发明创造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他们所处的环境,而那时他们也更加相信只凭借人类的努力,就可以超越神灵。”

“我说,这可真蠢。”路西法谨慎的说着,他害怕被阿莱斯特告发到天界的高层,失去留在这里的权力。

“不,这可不是什么蠢事。正是因为他们不再祭拜神灵,他们的以太不再流向神灵,而是被自己保存,支撑着他们自己的精神。直到神灵再一次联合起来,重构天界,和人类开始正面的交流。一部分的人类找回了他们曾经的信仰,但是更多的人类一同建造了那五千年前的巴别。于是人类爬上巴别,和神灵开战。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和那时候留下来的影像资料,那是一场无比可怕的战斗,无数的神灵在战斗中死去,以圣器的形式流入人间。后来也是那些圣器之中寄宿的神灵和人类又一次关联共振后,将以太的知识传递给了人类。”

“我说,那这和书籍有什么关系?”

“记不记得在《圣经》里面怎么说的?”

“呃,当时人类为了挑战神,建造起了巴别塔,然后被神灵毁坏。而后,神灵降下了对人类的惩罚,人类失去了统一的语言,大家无法互相听懂说话?”

“是的,五千年前的同样的巴别塔,被神灵倾尽天界的力量毁灭,而这一次,人类被夺走的则是书籍,一切和经书不同的书籍,和那些能承载书籍的材料,就像电脑一样。”

我只感觉到了一阵心酸,那一种作为曾经的人类的心酸。

我们失去了很多,却需要哀求别人才能获得我们眼中的成功,我们需要将我们的精神奉上,然后才能够走上那晋升之梯,我们需要无条件的信服,然后才能被大家,被亚各拉瑟的人们,被这个大地认为是成功的人。

真是可悲呢。

“路西法,我知道你的感觉,毕竟我以前也是那样子弱小的人类,那种痛苦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了。”阿莱斯特拍拍我的肩。

“我说,你有想过怎么改变吗?”

“我之前也尝试和不少英灵聊天,一起写联名信给主神们看,希望能够减轻对于人类的限制,可是他们并没有同意的意思。而那最反对的主神莫过于基督教的上帝了,他的三个化身都极度反对再给人类一点点更多的自由。我记得他当时说‘人类本身就带着那罪,所以他们应当来赎,将以太交给我们’。他自己都完全相信他自己写下来的教义了。”

“我说,巴别塔真的会让神灵恐惧吗?”

“一定会的,神灵可太害怕失去以太的供给了,没了以太,他们便会慢慢的在以太的流失下消失,也没有办法再造成任何的奇迹,那时的他们,比人类还要弱小。”

“我说,那我们再弄个巴别,来吓吓那些主神?”

“不要开玩笑了,路西法。”阿莱斯特笑笑,和平时一样,不同的是,他在说完那句话后对我耳语,“要是想做的话,也不是不行。”

那之后我们便将这想法留在心底,后来我们也和琐罗亚斯德讲了这个事情,他以前也是作为人类的,自然也支持着我们的看法。

我们不时在图书馆碰面,随着一次一次的闲聊,那巴别塔的想法变得更加的坚实。

二十年过去,我在天界学到了很多,从预言到操控以太,到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对话以及给羽毛赋予操控记忆的能量,一切都手到擒来。这便是我在天界的第一段生活的缩影,对于人类很长,但对于神灵漫长的生活来说,短暂的一段时间。

当我即将从赫尔墨斯老师那里出师,到大地重新历练的时候,他带着我的好友,弥勒一起来到了天界。虽然很想告诉弥勒这个世界的真实是什么样子的,但我不能为了他而放下我同阿莱斯特和琐罗亚斯德同时下到地面上工作,同时筹划巴别塔的计划。

在短暂的几年窗口期当中,我曾无数次的想要去和弥勒讲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还有神灵的真实,但他完全没有听我的,而是沉溺在玩乐之中,甚至和一个叫做阿米泰尔的神灵谈起了了恋爱。

不得已,我只能和天界申请,强行把弥勒和我一起带到人间工作。

那是我用老师送给我的矿石和那叫做鲁格的神灵交换的机会。后来鲁格又将那矿石转送给了他所爱的人间的少女,最终被作为家族的宝藏流传,直到它又回到巴别塔,夺走了我的朋友的生命。

那些都是后话了。

来到人间之后,我们历练的地点就是我们从小生长的亚各拉瑟城,在城西的圣所之中操办着人间的事务,帮助教堂管理圣器等等。那时,为了告诉弥勒,我将关于巴别塔的一切都留在圣所之中,期望他能够看到。

可最后他也没有读懂我的意思。

不过要说最惊喜的,是我像是任何来到城市的圣所工作的使者一样,去见到每个城市之中的宗教首领到时候。我走到那曾经神木生长的地方,接引我的是一个中年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我用以太探测,才最终确认下来。

那便是我掉落在世间,随着时间老去的肉身。

我尝试和他握手,可我们之间早没了那沟通之物。

神灵的我,和人类的我,早就已经分道扬镳。

那段时间当中,阿莱斯特去到了伊阑城,在那里他打造一个全新的城市,被他所掌控的城市,并且在大地上创立了属于他自己的组织,黄金黎明,依靠着他从天界带下来的和他收集的资料研究起了炼金。琐罗亚斯德则是在大地上游历,收集圣器,并在亚各拉瑟城中寻找到了一片建造巴别塔的好地方。

于是,巴别的种子被种在地面,向下延伸出根系。

后来,黄金黎明的人也在那里集合,继续着炼金的研究。

在那第二个二十年当中,或许只有我没有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寻找一个神性和人性共存的人。

我必须找到,因为仅凭我们这些神灵的力量,我们的以太会轻易的被那些主神们剥夺,轻易地,像是卢奇菲罗一样,被打入到地狱当中,这样便打不醒那些神灵了。至少,在我和阿莱斯特和琐罗亚斯德合力的预言当中,是这样子

直到那一天,我看到那被银色的手铐铐住的少年和他的两个同伴来到我和弥勒工作的圣所。

我找到了。

那命运之人便是他们三个之中的一个。

现在,一切便以确定下来,那宿命之人就是你,封乘风。

在完成这工作之后,我便去帮助琐罗亚斯德去收集圣器。

唯一可惜的是,弥勒到最后都没有理解我的构想,和这巴别塔的意义。

两个月后,琐罗亚斯德和阿莱斯特也来到了亚各拉瑟,和我们共同的梦想一起。

我们用全身的力量启动巴别,让那在地下生长的高塔破土而出,直达天界。

那一队少男少女们,也和我预想的一样,从内部攀登巴别。

几天之后,在巴别塔完全启动后,我见到了我的肉身,苍老的肉身,他第七个沿着巴别塔的塔壁走上来。

在人性的他也接受到这世界的荣光后,我同他融合,可主神却完全没有动作,我知道,只凭我的力量,最后只会失败。

主神们并不害怕我和我的巴别。

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想要去让神灵们醒来的人的故事。

请无论如何接受我的请求,封乘风。

现在,你便是真正完整的人。在巴别塔之中你已经一点不落的坚实了你的人性,人类的善,和人类的恶现在同时在你的身上体现,而你已经接受这全部,现在的你已经完整。

现在,你便是巴别。

快带上那荆棘的王冠,它将将我的知识同那真相一同给你。

它会让你成为英雄,真正的英雄。

我感受到我的身体越来越轻盈。

和我登上晋升之梯的时候一样。

我逐渐回归,化作一颗露珠,从那叫做巴别塔的神木上落下,在枝叶上弹跳,最终落在那在树下的少年脸旁。

亚各拉瑟,神树之城。

现在我便将这一切交给你,英雄的你,封乘风。

请你务必蜕变,从那神的英雄,变成那没有神的真正的英雄。

拜托了。

·

当封乘风又一次睁开眼睛,他尝试伸出手,抓住正在缓缓下落的太阳。

巴别塔那曾经用故事构建起来的塔身碎裂成无数砖石,落在他的身边。封乘风依稀可以从中认出其中几层塔身上的点缀。那原本黑色的高塔仿佛在一个瞬间就轰然倒塌在地上,是因为支撑着它的人已经离开了吗,还是某人选择了将其结束?

答案早就已经随着黑色的砖石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中。

人类用生命铸造起巴别,用他们的故事撑起了那爬升的高塔,将无数曾经平凡的人带到了那他们可能原本一生也走不到的地方。那高塔就这样,将那原本是石头的变成金子,而如今,那石头与金子早已被风沙折去,高塔更是化作了尘埃。

封乘风呆呆地看着手中拿着的,那荆棘的皇冠。

它曾经属于一个人,一个是天使的人,一个人的天使。

那是一个凡人的英雄,也是一个英雄的凡人。

原本因为那高塔的建造而喧嚣着的亚各拉瑟城也陷入到了短暂的宁静当中。人们的声音仍然在响着,正如同炊烟随着太阳的落下升起,一切好像都还是不容置疑的样子。

可这一次,人类又会失去掉什么呢?

万年以前的巴别塔被毁灭后,人类失去了统一的语言。

五千年前的巴别塔被毁灭后,人类失去了书籍。

那么这一次,人们又会失去什么呢?

封乘风盯着手中的王冠,苦笑着,他仍然沉浸在路西法送给他的那一个梦境当中,沉浸在路西法讲述的,属于他的故事当中,久久不能回神。如果说这一个个故事就是构建起这世界的东西,封乘风想,那什么才能够讲述属于他的故事呢?

英雄吗?

或许是的吧。

想到这里,封乘风的面前又一次浮现出了主教的面容。

是啊,已经不配被成为英雄了呢。

又一次,杀人了呢。

封乘风跪坐在地上,静默着。

“封乘风。”

随着砖块之间碰撞的声音响起,封乘风意识到身后有人正在从废墟之中站立起来。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话,怎会有活着的人出现在封乘风的面前了?

是他。

弥勒扶着禅杖,吃力地向着封乘风走来,他从封乘风的身后看到了被他捧在手心当中的王冠。作为路西法小时候的好友,他太知道那王冠的归属了,可不久之前在巴别塔的第七层经历的一切,就是让他难以去相信面前的人。

“路西法是个骗子。”封乘风念叨着,这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递到了弥勒的耳中。

“他骗了你什么吗?”

“他骗了我们所有人,那个自大狂。”

“没事啦,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喜欢去把自己的心底话说出来,也不喜欢去阿谀奉承。他就这样活在中间,活在那曾经的大多数人在的地方。我一直都以为他只不过是迷茫而已,没想到居然……”

弥勒说着,却也是快要哭出来了的样子。

失去朋友的感情,确实是这样子痛苦的吧。

弥勒的声音在那名为回忆的雨滴之中越来越安静,而薇薇安,江山雨燕,和墨的身影也逐渐浮现在了封乘风的眼前。

即使仅仅是因为相同的承诺,相同的利益也好,在那改变了这个世界的高塔之中,他们确实是在象是朋友一样合作着的,这样,才最终爬升到了那巴别塔的塔顶,结束了这个世界的危机。

至少在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不久的静默之后,封乘风站起来,一句话也没有和弥勒说,而是径直向着教堂走去,那在路西法送给他的故事之中讲到的那个,用亚各拉瑟的神木建造的教堂。封乘风拖着格拉墨行走着,直到那教堂门口。曾经,不懂事的自己被墨拖到这里;不久之前,薇薇安冲出这个门,想要去解决亚各拉瑟城之中泛滥的魇。

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如果说还是以前的那样子的话,主教想必会早早的等候在教堂的大门前,迎接着爬上巴别塔的英雄们凯旋。可现在,那慈眉善目的老头已经第七个爬上巴别塔,并随着他那不会衰老的灵魂从天界坠落,最终又回到这荆棘的王冠当中。

走进大厅,封乘风慵懒地将王冠放在桌子上,面朝教堂的大门口坐着,看着月亮逐渐升起,看着太阳陨落时的光芒渐渐消失。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吧。

月光终于照耀这个城市,将它的伤痛治愈。无数朵的英雄们在这个布满着伤痕的大地上面写下过自己的史诗,而如今,我们的主角,或者说自己选择成为主角的那位普通人,封乘风的故事,是否已经结束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闭上眼睛,回味着那在塔顶接受到的故事,静默地看着月亮的光芒。

天使的羽翼又一次张开,铺洒向大地。

封乘风睁开眼,弥勒同另外一个天使来到了这个除了封乘风之外再没有一点动静的教堂当中,他们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严肃而又认真。

“封乘风先生,”天使看着封乘风的眼睛,可封乘风的眼睛还是停留在月光之上,“我是加百列,天界派来的代表,关于巴别塔事件报酬的事情弥勒先生已经告知我们了。”

“所以,你是来问我想要什么的吗?”封乘风漫不经心地说。

“正是这样,您可以提出任何愿望,我们会尽力帮您实现。”

“如果说,我想要让你们把书籍还给人类,你们会做的吗?”

“我们可以还给您一人,但是对于人类作为个整体来说……”

加百列仍然是十分礼貌的样子,但这一种礼貌对于封乘风来说却更加证明了路西法所说的事情的合理性。他终于相信了,五千年前,人类的所有故事真的被夺走了。

“那如果我说,我想要成为像你们这样的神灵呢?”

“您说笑了,弥勒先生在不久之前也和我们讲过给狩魔小队中的每一个人成为神灵一员的机会,您看还有什么别的需求吗?我们可以尽量满足。”

“那能让我再去见一下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吗?”

“嗯……”

加百利沉默着,似乎曾经的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奇怪的要求,但是这毕竟是被弥勒应承下来的,碍于天界的脸面,他不好指出。于是,为了缓解尴尬,加百列只能又抛出另外一个事情,希望封乘风能够先定下来。

“晋升之梯将会在明天早上开放,届时,我们会代表天界欢迎您们的加入。”

“真的很爽快呢。”

“但是,作为成为神灵的交易,我希望您能将叛徒路西法的所有遗物交给我们。”

封乘风握住放在桌子上的荆棘王冠,这次,他终于有机会直视天使的目光,那是一种平静的感觉,可封乘风却总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封乘风将左手放到腰间,作拔剑样。而察觉到了这一种变化的加百列自然也不甘示弱,他从胸口处去除一只号角。

那么,一切的猜想便得到了确认。

“我说,号角,罗兰,不是,天界。”

断断续续的声音拆掉你到封乘风的耳朵之中,可就在那个瞬间,封乘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将嘴凑到加百列的耳朵边:“加百列先生,你也不想天界直到你的号角已经被掉包城罗兰的象牙号角了吧。”

那不小心弄丢了可以毁天灭地的号角的天使看着封乘风,心里自然是犯怵的,但他依然故作镇定,尝试去迫使封乘风答应。

“您确定不把那叛军首脑的东西交给我们吗?”

知道如果说那些东西被天界的其他神灵拿走,那最终的结果便只有销毁,弥勒伸出手,拦住加百列,尝试停止这正在慢慢激化的矛盾。

“既然如此,我们各退一步,这王冠暂且先放在封乘风这里保管,而封乘风,也切记不要将这个事情再往外传,好吗。”弥勒尝试修复几人之间的说话,同时,顺手就将已经成为一具空壳的兰斯洛特之枪还给了封乘风。

待得两个神灵准备去到圣所准备明天的晋升之梯之后,封乘风从椅子上坐起来。虽然仅仅过了三个月的时间,现在的他已经同以前完全不一样,他在这三个月之中成为了英雄,而在今天,却又失去了成为英雄的能力。

封乘风看着夜空,那圆润的月亮之中却只有她的脸,薇薇安的脸,那一个好象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封乘风的脸。

他太需要再见到一次薇薇安了。

但是一切都早已经过去,现在的薇薇安一定在什么地方疗养着吧。封乘风暗暗下定决心,等他走上晋升之梯,成为真正的神灵,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见到薇薇安的。

他向着天空中的繁星伸出手,尝试去抓住属于他的那一颗。

可是星光就是会从他的指尖流逝。

来自荆棘的王冠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到封乘风的耳朵之中,让他不得不走的稍微远一些,而后向着这个世界张开双臂。

他向着月亮升起的方向奔跑。

路西法,我已决定去走那条路,那条追寻着光的路,但那一定是用我自己的方式。

“我说,这很好。”

风又一次吹过亚各拉瑟城。

在很远的一处沙之城之中,三个人影出现在了本应早就已经废弃掉了的金字塔之中。伊阑城的教团首领摘下了他的帽子,那绿色的头发也从中显露出来。

“为什么要救我们?”曾经的祭司这样问到。

“为了读懂古之编年史的残卷吗,你可以这么说,但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们。”

月亮从空中行驶着,带着星星们走过了那一夜的旅程。无数的星星在空中闪耀着,但更多的却被埋没在了其他星星的光芒当中。只有他们自己认识到自己需要爆发的时候,那一切才会重新被点燃。

就好像封乘风那英雄的执念,薇薇安那救赎的执念,墨那归宿的执念,江山雨燕那意义的执念。

人们就是这样不完美的生物,带着不同的执念生活着。

他们就是有着那善良的部分,有着那让这个世界都要为止肃然起敬的精神。可他们同样需要接受那自己的弱点,或者说那人所天生带有的那些性格。

无论是被视为是好的还是坏的。

或许我们的人生就是这样一个爬上巴别塔的故事,一点一点的成为完整的人,接受自己的软弱,接受自己的罪恶,然后用我们朴素的良心去拯救这个世界的人们。

人类用自己的故事构建起巴别,那巴别塔曾经直插天际,让整个天界都为止颤抖。人们的伟大就这样沐浴在天地的荣耀之中,在充满着奇妙和勇气的世界上书写着属于自己的史诗。

伟大的人类。

人类的伟大。

凡人的英雄。

英雄的凡人。

而我们的凡人的救世主,封乘风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伸出手,抓住群星。


巴别——第五章:完整之人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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