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传

《八戒传》 （一）佛？ 如果取经只是一个陷阱，成佛只是一个诱饵，那被命运选中的人儿又当如何？ 后来猪八戒时常在想，佛到底是什么？ 他想不出来，于是他去问唐僧，“秃驴，你说‘佛’究竟是什么？” “佛就是对呀。”唐僧这样说。 “那魔呢？” “魔就是错呀。” 真的是这样么？猪八戒开始怀疑，他经常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望着月亮发呆，那里有他的爱人。 很久很久以前，月宫上住着一对恋人，男的叫天蓬，女的叫阿月，当每天晚上阿月在忙着布置今天的星辰变化时，天蓬就那样静静等待在她身边，为她守候。 这千千万万年里，阿月在忙碌中偶尔会转头问他，“天蓬，你说千百年后，你还会像这样陪伴在我的身边吗？” “会。” 那时正值草长莺飞季节，西下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涯那几朵晚霞，也映红了情人的脸颊。 后来至高无上的玉皇大帝安排给了天蓬一个光荣的任务，护送一个来自大唐的和尚前往西天取经。 于是天蓬走了，结束他万千年来的守候，跟随唐僧朝着日落的方向走去。 “等我，阿月。”天蓬在离开时曾这样跟她说。 “天蓬，待你功成名就时你我在三界中寻块隐秘的地方，从此过着只有我们两人的生活可好？” “好。” 此时正好是满地落叶的凉秋，刚上山头的朝阳映红了遍野的菊花，也染红了情人的眼圈。 待他功成名就时佛祖却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世人应当除却一切凡根，参悟四大皆空。悟能，你需知，佛随时在你心中。” 猪八戒知道如来这是在威胁他，他想反抗却不敢，因为佛接着说，“斗战胜佛，从此三界间虽再无你不可战胜之物，但你依旧跳不出本座的手掌心。” 不觉中夜已深，漫天荧星如宝石般绚丽，一条白河由西向东横跨华夏大地，那轮明月高高挂于星空当中，皎洁的月光照射在一只独自对着星空哭泣的猪身上。 （二）摘不下的金箍 我是不是就像是一朵在空中飞翔的蒲公英，看似自由，却只能听从风的安排。 我就是一朵蒲公英，等到落地后以为自己自由了，终于能去日夜梦想的地方，只是我忘了，一颗种子是没有脚的，也没有翅膀，最终我只能像所有种子一样，在这里扎根，在这里枯萎。 这么想着的也许是猪八戒，也许是唐三藏，也许是沙和尚，也许只是大海边的一块大石头。 和世上所有石头一样，它没有脚也没有翅膀，所以它只能同世上的所有石头那样屹立在原地，千万年前如此，千万年后还会是如此。 只是与世上所有石头不同的是，它有梦想，是的，在所有石头眼中它是一个的另类，它不甘心在这千万年的时光里永远过着单调无味的生活，看着太阳东升西落，看着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它的石头身躯。 它渴望自由，它向往自由，它想看看太阳落下的方向都住着一些什么人，它想去到海的彼岸，那个天更高地更阔的地方，它不喜欢被束缚。 于是有一种神奇的想法在它的内心深处诞生，这种想法越来越激烈，不断在它的体内撞击着想要寻得一个缺口出去，终于在经过无数次海浪的刷洗后，这块发了疯的石头爆炸了，一只猴子从石头爆炸的灰尘中滚了出来。 这只将来会令天地震撼，所有神仙都头疼的猴子只是抬头看了看天，低头看了看地，又转身看了看海的彼岸，它兴奋地狂奔，它高兴地大喊，“俺自由了！千万万年来俺终于自由了。” 海水用力地拍打着海岸激起层层水花，繁星空中那轮皎月的光芒一时间明亮了许多，满山的豺狼虎豹再不能安心入眠，全都来回奔跑，惊恐地叫着，只是没人知道西天大雄宝殿里，盘腿微闭着眼坐在金莲宝座上的如来佛眉头微微皱一下。 后来这只姓孙的猴子为了自己的自由，为了万千妖族的自由，他毁了生死簿，他带领着众妖打上了凌霄殿，自己当上了玉帝。只是后来他败了，这是佛祖所不能容忍的，如来不能容忍别人侵犯他的权威，他不仅是众佛的祖，也是三界之中的神，他就是天，所以他的命令就是天命，他的旨意就是天意。 都说天意不可违，天意不可违，于是为了顺成天意，孙悟空被佛祖压在了五指山，为了顺成天意孙悟空被一个叫玄奘的和尚救了出来，又护送这个和尚到达西天，成了正果封了佛，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顺成天意。 不过他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永不服输的孙悟空，尽管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他却始终为了自由而在不断挣扎，不断抵抗着。 但这是以前的孙悟空了，时间的流逝不仅能使人放下，也可使人失去斗志，最终变得苍老，疲惫，无力。 当猪八戒再见到孙悟空时着实被吓了一跳，他这辈子大概也想不到孙悟空会裹着僧衣，敲着木鱼坐在石台上，一手敲着木鱼，一手碾着佛珠，嘴里不停念叨着阿弥陀。 这还是一千年前那个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么？ “猴子，你怎么学着秃驴的模样念起经来了？”猪八戒向上扬着他的猪嘴，所有明白人都知道，秃驴是在指唐僧。 “阿弥陀佛，你来了，师弟。”孙悟空依旧不紧不慢碾着手里的佛珠。 “哈哈，师弟？你竟然叫我师弟？”猪八戒在地上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阿弥陀佛，名称本就是人在世上的一种代号罢了，就像我佛说的一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既是你，你亦是我。”孙悟空没有睁眼，右手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木鱼，空洞的敲击声听得让人心烦。 “哈？你们大家快来啊，快来看看我听见了什么？一只猴子正在对一只猪讲解佛法耶！”猪八戒笑得在地上来回翻滚，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捶打着地面，他想要尽可能地激怒孙悟空。 孙悟空没有什么反应，他依旧敲着木鱼捻佛珠，他已经做到心无旁物，四大皆空，用佛的话来说就是悟了，终于悟“空”了。 “猴子你变了。”猪八戒从地上爬起来，挥动衣袖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就像我佛说过的一样，世间万物总是不断在变化。”孙悟空说，这其实是唐僧说的。 那时唐僧告诉悟空，“世间万物总是不断在变化，在它们所追求的欲望面前渐渐迷失，最终找不回最原先的自己。” 说着唐僧从悟空手里夺仅有的两颗桃子，大大地咬上一口，边嚼边说，“所以就让为师替你消灭欲望，承担罪恶。”说着他吐出桃核，咬了另外一只手的桃子一大口，“就让为师成为所有罪恶的根源吧。” 孙悟空空着两只手呆呆地望着唐僧，还没反应过来。 “你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猴哥了。”八戒说，他想离开，又十分不甘心。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依旧不关心的问，伴随着一下又一下呆板的敲击声。 “以前那只猴子桀骜不驯，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猪八戒顿了顿，缓解了一下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情，“而不是现在裹着僧衣只会念经的斗战胜佛。” “只因年少轻狂罢了。”一样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语气，以及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内心。 “现在只是变成熟了。”孙悟空又说。 猪八戒没有说话，也许时光就像是一把雕刻刀，改变了太多东西。 “阿弥陀佛，师弟请回吧，贫僧要念禅了。”孙悟空接着说。 “哈？贫僧？”猪八戒一下子叫着跳了起来，跳着撞倒了孙悟空，并骑在他的身上。 猪八戒愤怒地瞪着被压在胯下的孙悟空，他愤怒，用力，快速地扯着孙悟空的头颅上的猴毛，“你他妈给我起来啊猴子，”猪八戒喊着，“来揪我的耳朵啊！” “出家人不言秽语。”孙悟空被压在猪八戒的身下依然碾着那串佛珠，却没有生气，五百年的参禅终于使他忘记了什么为生气。 孙悟空的毛发虽然被揪下来一大把但猪八戒还不解气，他恶狠狠地看着孙悟空的眼睛，许久才问他，“猴子，你是不是怕如来？” 突然孙悟空像是触了电一般用尽全身力气把压在身上的猪八戒踢飞出去老远，他从地上起来，从咬紧牙齿的嘴里只挤出这样一句话，“孩儿们，把这只猪赶出去！” 于是有四五只猴子猴孙从水帘洞外跳了进来，把摔了一身灰的猪八戒架了出去。 猪八戒也没多说什么，他被赶出来后就驾着云愤愤的走远了，以至于他没听见后来孙悟空在水帘洞内的那声大喊。 “俺不怕！俺不怕！俺天不怕地不怕！！”孙悟空抱着头蜷在地上痛苦的嘶喊着，头颅上传来的剧痛使他不能思考，慢慢地，他的心也就渐渐空了起来。 猪八戒站在云上俯视大地，这条险路那么眼熟，像足了当年的漫漫西行路。 “大师兄，大师兄不好了！被妖怪抓走了！”沙悟净一脸惊慌跑了过来，而孙悟空依靠在那棵桃树上，看着手里的桃子发呆，猪八戒则死死的躺在树下打着呼噜。 孙悟空从桃树上跳了下来，用力踢了一下旁边的猪八戒，把他踢醒，“走，老三，呆子！随老孙去看看是什么妖怪这么不要命！” 说着孙悟空从耳朵里掏出绣花针般的金箍棒，变成合适的大小，带领着猪八戒和沙悟净朝着丛林深处走去。 冷风掠过，吹散半空中那缕薄烟，也散了猪八戒的思绪。 （三）漫漫西行路，遥遥不归途。 “秃驴，你说佛是什么？” “佛就是对呀。” “那魔呢？” “魔就是错呀。” 真的是这样么？唐僧并不知道，当年不正是为了搞清楚什么是佛才踏上这条西行路的么。 “住持！玄奘又在佛祖面前偷吃桃了！”一个小和尚大喊，随之一个持拐老和尚走了进来。 “玄奘！你为什么要吃了佛祖的贡品？”老和尚问。 “佛祖？佛祖在哪里？”坐在香案上的小玄奘一边嚼着嘴里的桃，一边四处张望。 “你回头看看你的后面。”老和尚拄着拐。 “你是说坐在我后面的那两身泥像么？它们不会动不会说更不会想，怎么会是佛祖？不是，它们不是。”玄奘摇了摇头。 “那你说什么是佛祖？”老和尚问。 “要我说，”玄奘从面前的水果中挑了一串颗粒饱满的葡萄，“要我说，根本就没有佛。” “你！你说什么？！”老和尚把眼睛瞪得最大，像极了寺庙外面吃草的那头黄牛。 “我说根本就没有佛也没有神，不然他们怎么都不敢来见我？”玄奘漫不经心地说着。 “胡说八道，佛祖远在西方极乐，又怎么会亲自来见你这个小和尚。” “西方极乐？是什么地方？你去过么？” “呃、这？”老和尚想了想，“西方极乐只有一辈子行善的大好人才能去得，据说那里无忧无虑，无病无苦。” “那为什么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来泥像面前上香，想要换取足够的功德分好能够到达极乐世界，难道佛也是收取贿赂的吗？那么是否当杀人放火的恶人贿赂了佛祖之后也能去得西天极乐？”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你还敢吃？还不快给我下来！”说着老和尚就要动手去扯玄奘。 “既然佛不想让我胡说八道，难道他不应该贿赂我一下吗？”玄奘理直气壮。 “经上说佛慈悲为怀，又为何还有那么多人被害？”玄奘躲开老和尚的拉扯后问他。 “前世种下的因，今生结成的果。一切都在佛的安排之中，佛祖的智慧无尽无穷又岂是你我两个和尚能够理解的。” “既然佛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也就是说我今天在这里吃泥像的贡品也是佛祖安排的，你若是想阻止便是在违抗佛祖的旨意！”玄奘突然大声呵斥，吓住了老和尚。 老和尚一时无言以对，只好低着头带着小和尚走了出去。 经上说佛慈悲为怀，佛大智大慧，佛法力高深，可是却没人见过。就像世人都知道西方极乐世界无忧无虑，无病无苦，无贪无欲，免受六道轮回，却没有人真正去过一样。 佛真的存在么？西方又是怎样一个地方？于是为了弄清这个问题，在那个夜黑风高，乌云笼罩的晚上，玄奘偷偷溜出庙门，从此一路向西而去。 “他终于要来了。”西方极乐世界里的如来说，此时也正好是唐玄奘完全爬出寺庙围墙的那一刻。 观世音菩萨听到了如来这句话，于是她幻化成一道金光跨越过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来到唐玄奘的身边。 “师…”观音想了想觉得不妥，于是她叫到，“唐三藏。” 玄奘愣了愣，直到观音喊出第三遍唐三藏他才问到，“这位美丽的女施主你是在叫我吗？贫僧不叫唐三藏，小和尚我叫唐玄奘。” “名称本来就是人在世上的一种代号而已，就像我佛说过的一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你既是我，我亦是你。”观音说。 “也就是说小和尚我是美丽的女施主，而美丽的女施主是和尚唐玄奘我？”玄奘摸着他的小光头。 “我知道你要往哪里去。”观音并没回答他，其实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胡说八道！”玄奘说，“我现在连我自己要去哪里都还没想好，你又怎能知道。” “我知道你将往西方走去，而我也正是从西方而来。”观音说。 “西方？那是怎样的一个地方？”玄奘忍不住问。 “极乐世界。” “呵呵。”唐玄奘看着西方，不再做声。 许久。 “原来女施主是变戏法的？”玄奘看着观音一挥手从空气中抓出一根禅杖，一件僧衣。 “这两件宝贝给你，能在必要时候救你一命。” “宝贝？这僧衣冬暖夏凉么？” “不会。”观音摇了摇头。 “那禅杖饿了能当饭吃么？” “不能。”观音又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跟世上所有禅杖僧衣有什么区别，又怎么能够救我一命，带在身上犹如累赘，不如不要。”玄奘理直气壮。 “这是五百年前我一位师兄指名点姓要留给你的。” “你是说早在五百年前就有一位男人知道了五百年后会有一个姓唐的小和尚在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翻墙爬出寺庙，并在庙外遇见了一位把唐玄奘叫做唐三藏的美丽女施主，还听她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观音没有回答，五百年前时也是这样，西天的所有佛陀菩萨罗汉都说不过那位师兄。 所以观音只是把禅杖插在地上，把僧衣披在禅杖上，接着又幻化成一道光跨越过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来到西天大雄宝殿。 后来玄奘在原地愣了好久，终于明白自己是遇到妖怪了。 今晚和那天夜里一样，月黑风高，乌云笼罩，雷声沉闷，这一晚，唐三藏久久不能入眠。 同样不能入眠的还有一只看着手里的桃子发呆的猴，以及一头独自望着星空流泪的猪。 “悟空呀，你为什么老是经常对桃子发呆？”唐僧问孙悟空。 “俺在看花果山。”悟空说，他手里拿着两个粉红色的大桃子。 “那不是桃子么？” “这两颗桃子跟花果山的桃子很像，”孙悟空说，“以前花果山上也长着许多桃树，每当桃子成熟时俺总会带上漫山的猴子猴孙去饱饱地吃上一回。” “只是后来那场大火烧了整座花果山，”孙悟空凝视着手里的桃子，“不知道现在花果山的桃树长出来了没。” “哎呀，”唐僧说，“世间万物总是在不断变化着的，在它们所追求的欲望面前渐渐迷失，最终找不回原先的自己。” 说着唐僧夺过孙悟空手里那两颗桃子，大大地咬上一口，边嚼边说，“所以就让为师替你消灭欲望，承担罪恶。”说着他吐出桃核，咬了另外一只手的桃子一大口，“就让为师成为所有罪恶的根源吧。” 孙悟空空着两只手呆呆地望着唐僧，突然他的双眼变得通红，青筋暴露，面色十分狰狞，“啊！”孙悟空大叫一声，从耳朵里抽出金箍棒，他跃到半空高举着手里的金箍棒用力地朝着唐僧的头颅劈去，“你大爷的！还俺的花果山！” 唐僧吃了一惊急忙忙躲开，与此同时地面被孙悟空打出一个大坑，那条裂缝足有六米长，吓得唐僧在地上滚了一个圈，使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贫僧替我大爷向你道歉！” “沙师弟！那该死的弼马温又发猴疯了！”猪八戒见状连忙横举钉耙挡住了再一次跃到空中，想要把唐僧打个粉碎的孙悟空手里那根金光闪闪的棍子。 “谁也别想动俺的花果山！”孙悟空收回举在半空中的金箍棒又把它横着向猪八戒的肚子扫去，沙僧见状赶紧掷出除妖宝铲，刚好在金箍棒要命中猪八戒肚子的那一霎那把它弹开，于是三人扭打在了一起。 来回打了四五个回合后孙悟空突然惨叫一声，他用力地把金箍棒插在地上，抱着头颅痛苦在那里地扭转着。 过了好几分钟，孙悟空才从地上起来，他迷茫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周围，奇怪地问猪八戒，“怎么了？来妖怪了？师傅没事吧？” “没什么，妖怪被悟能跟悟净赶跑了。”唐僧说，其实刚才并不是他在念紧箍咒。 “诶？俺手里的桃子呢？” “呃，被你吃掉啦。”谁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至少现在唐僧破了戒。 “哦对，记得以前花果山上也长满了桃树，每当桃子成熟时俺总会带着俺的猴子猴孙去饱饱的吃上一回，那时的桃子总是很甜很多汁，比这两颗甜多了。” 孙悟空不经意间看到被插在地上的金箍棒，又一次问唐僧，“刚才这里怎么了？俺的金箍棒怎么在这？” “没什么。”唐僧说。 “俺刚才做了一个梦，”孙悟空说，“俺梦见俺的花果山了。” “全是火，”孙悟空接着说，“花果山上全是火，整座山都被烧焦了，有一个三只眼的男人在山顶肆意地笑着，笑得很大声，他旁边跟着一条大狼狗。” “俺不能动弹，”孙悟空继续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平静得很，“俺想把那个三只眼的男人打个粉碎，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俺挣脱不出来，半空中有一个声音，他说，‘孙悟空，如果你能跳得出去，本座就把花果山恢复原样，让玉帝把他的宝座让给你。’可是俺输了。” “没什么的，只是一个梦而已。”唐僧开始后悔刚才吃了他的桃。 “秃驴，俺要回去看看花果山，俺会回来的。”说着孙悟空一个跟斗跳到半空，驾着云走了。 后来当孙悟空对着手里的桃发呆时，唐僧他们再不敢去打扰他。 （四）当希望成了绝望，当绝望点燃希望 “沙师弟，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正果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般美好。”猪八戒问沙僧。 “不知道，也许吧。二师兄，你知道的，我天生愚笨，并没有想那么多。”沙悟净也披着袈裟在石台上打坐，比起孙悟空，这次猪八戒并没有觉得太意外。 “我想我等不下去了，我要带阿月离开。”猪八戒说。 “不会那么容易的，佛祖也不会同意的。” “虽然我是一只猪，”猪八戒一字一句地把它说了出来，“但我不任他们宰！” “那你能去哪，我佛法力无边，世间万物的变化都逃不过佛祖的法眼。” “在天涯和海角相连接的地方有一个虫洞，那个虫洞既不在三界中，也不在五行内，是上古古佛圆寂的地方，即使是佛祖也察觉不到。” “可是，二师兄。”沙僧不断在脑海里搜索着可以委婉表达的所有词语，小心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当阿月知道她一千年来所苦苦等待的是一头猪时会怎样？” 猪八戒没有说话。 后来沙僧也没有说话。 这样沉默了好久。 “二师兄！”在猪八戒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沙僧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保重！” 今天晚上月亮很圆，洁白的月光依然温柔地照在一头独自坐在山顶嚎嚎大哭的猪身上，今晚是猪八戒这一千年来哭得最凶的一次。 “对不起长老，由于我的一疏忽就让这孽畜跑了下来，”阿月抚摸着她怀里的玉兔，“诶？长老，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不是应该有四个的么？” “哦，贫僧的二徒儿化斋去了。”唐僧说。 “哦。”阿月四处张望，似乎很失望。 “呆子，你真的不出去么？”孙悟空问。 “你还不明白吗猴子，”猪八戒抱着头蹲在地上，“你不会了解当她看到她所等待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头猪时的那种心情。” “俺知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孙悟空说，“俺看过花果山了，也许，俺真的错了。” “不，你没有错，他也没有错，错的只是命运这无比巧妙的安排。”唐僧走了过来，所以他才想去到西天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设计出如此巧妙的命运。 “俺能改变么？” “如果你够强大。” （五）猴戏 “今日是王母诞辰，故而邀请众位前来一品蟠桃。”玉帝说，他正坐在由九条金龙缠绕而成的椅子上。 “王母鸿福，”如来还礼，接着他微笑着看向悟空，一脸祥和，“斗战胜佛，汝去给玉帝王母倒杯酒。” “哦。”于是孙悟空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来到玉帝和王母的桌前，拿起桌上的酒壶往他们的琉璃盏里各添了满满一杯。 “呵呵呵，”玉帝笑了起来，他指着那些神仙说，“你去给众位上仙也各添一杯。”于是王母也掩着嘴，跟着笑了起来。 于是孙悟空照做了，就在他倒到李靖的桌前时，二郎神的第三只眼眨了一下，他皱着眉头大喊，“斗战胜佛你过来！” 孙悟空跑到他面前刚想说话就被二郎神把酒泼到脸上，“他妈的，你倒的什么酒，怎么跟尿一样难喝？”说着，他笑了起来。 孙悟空想把脸上的酒擦掉但又怕脏了身上的袈裟，于是他把袖子卷了起来，用胳膊上的猴毛把脸上的酒擦干净。接着他跑到自己的桌前用自己的酒壶把二郎神的酒壶给换掉了。 “哈！”巨灵神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笑得身子一颤一颤的，于是声音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他奶奶的斗战胜佛乖得还真跟狗一样！” 满天神佛也跟着笑了起来，猪八戒看不下去了，于是他离开了凌霄殿。 “喂！斗战胜佛！俺的酒呢！”李靖也跟着得意的笑了。 “贫僧来了。”孙悟空赶紧跑过去。 玉帝坐在龙椅上笑得太激动，不小心弄翻了手边的琉璃盏。 眼见那琉璃盏就要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突然一个人影闪过，沙僧怀里紧紧揣着那个琉璃盏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王母愣了一会后拿酒杯往地上砸去，沙僧见状连忙放开怀里的那个琉璃盏一闪身接住了被王母扔掉的酒杯，他紧紧抱着那个酒杯躺在地上直哆嗦。 李靖沉思了一下也抓起自己的酒杯用力往天边扔去，一下扔出五千多里。 “不要！”沙僧一闪身消失在天边，不多时他又一闪身来到李靖面前，怀里同样抱紧着被李靖扔出去的酒杯。 “他奶奶的！让我来！”巨灵神说着迅速操起桌上那个大酒杯就要朝天际雷电最密集的那片乌云砸去，那片乌云周围的雷电活动非常频繁，无论是谁，一旦进入就很难脱身。 “别，别这样，不要！”沙僧显然是顺着巨灵神的目光看到了那片乌云，他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巨灵神，希望他能停下。 不过巨灵神没听见， 他的手还在越张越开，而沙僧的乞求也仍在持续着。 巨灵神把手张得最开，就在众神认为他在下一秒就会把那个杯子扔出去的时候，他却松了手，一张椅子用力地砸在他的右手上，右手上传来的剧痛使他不得不放开了那个杯子。 巨灵神转过身来刚想骂娘，不过当他看清是谁扔的椅子时却没了声音。 孙悟空站在桌子上，左手还紧握着另一把椅子，“扔呀？怎么不扔了？扔给俺看看呀！”他紧咬着牙齿，面部肌肉差不多堆在了一块，看上去十分的凶。 巨灵神开始觉得害怕，不过很快他就想到如来也在这，于是他的腿又能够站稳了，不再继续哆嗦。 头颅开始一阵阵地剧痛，像是几万只虫子同时在咬，孙悟空忍受不住，于是他用力地把左手那张椅子往头上砸去，椅子一下子碎了，可头颅还在持续疼痛着，于是孙悟空抱着头颅在地上不停翻滚，扭曲，蜷缩着。 于此同时，巨灵神的杯子落在地上，摔成无数琉璃碎片。 “啊啊！不，不要！臣错了，小臣知错了！”沙僧扑了过去一把抓起那些碎片，想要把它们拼凑起来，碎片一下子扎破了他的手掌，血马上顺着伤口涌了出来，他也没去管。 后来神仙们发现了一件比扔杯子更好玩的事情，他们不约而同地举起杯子，又用力扔下，把它摔成无数碎片。 “啊啊！”沙僧胸口似有千万利剑穿过，那般疼痛，他捂着耳朵，在地上时而扭转着身子，时而缩成一团，时而用力地往地上磕头。 于是天地之间一时充满了孙悟空的惨叫，沙僧的哀嚎和满天神佛肆意的笑声。 （六）天意如此？我偏逆天！ 猪八戒不经意间来到月宫，一切风景未变，只是曾经旧人憔悴了许多，阿月站在那里不断舞动着手指，满天星辰就随着她手指变化而变化。 旧景未改，故人依旧，不同的是她的身边多了一只玉兔，却少了一个守护她的人。 猪八戒躲在围墙后面不敢出声， 也许幸福就是能够静静看着她的侧影。 阿月旁边那只玉兔嗅到了陌生人的气味，于是它跳着来到猪八戒身边，它幻化成人形，疑惑地看着猪八戒，问到“你是？” “不，不是。我不是。”猪八戒忙用袖子挡住脸。 突然它惊呼一声，“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猪八戒转身要走。 它冲着里面大喊，“主人，是他！” “不是他！不是他！”猪八戒开始往回跑。 “主人，是猪八戒！猪八戒啊！”玉兔兴奋地大叫着，他一把抓住猪八戒的衣袖。 “不是猪八戒！”猪八戒甩开玉兔跑得更快了。 “天蓬？”阿月的心猛的颤了一下，她不顾漫天的那些金黄色尘埃，快步追了出去，却只看到一头在拼命逃跑的猪。 漫天星辰失去了阿月的控制纷纷落下，于是地球上的人们欣赏了千百年来最美的一场流星雨，却不知道流星雨的后面藏满了多少期盼和等待。 阿月追了上去，“天蓬，别走。”她哭了，月球上一对恋人的眼泪也在同着流星雨往下落。 “啊。”猪八戒听到阿月的惊叫，连忙转过头去，看到阿月因为跑得太凶而被路边一块石子绊倒，几乎是在一瞬之间，猪八戒接住了即将重重摔在地上的阿月。 阿月抬起头看呆了，眼前这个男人大耳长鼻，嘴巴里还长着獠牙，目光却一如从前的温柔。 阿月挣开猪八戒的手扑了上去，紧紧将他抱住，“天蓬别走，带我离开。”她的泪水将猪八戒的后背浸湿，五百年来所等待的男人终于出现，虽然现在他是一头猪。 后来猪八戒曾问过阿月，“阿月，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阿月笑着说，“虽然你的外貌变了许多，但你那依旧温暖的目光，以及和你在一起时这熟悉的感觉使我深深认定，眼前这头猪就是你。” “气死朕了！”玉帝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他身边跟着持宝塔的李靖和白胡须的太白金星以及四五个小兵。 “一千年来你还是忘不掉这头猪吗！”他冲着阿月大喊。 玉帝越想越气，突然它猛地踹倒旁边一个天兵，“看什么看！再看一秒朕把你拉出去斩了！” 阿月没有说话，猪八戒没有说话，李靖太白金星更是同那个倒在地上的天兵一样，不敢吭声。 “难道现在你还没有理解朕的苦心吗？”他看着阿月，“朕是真心的。” “天蓬，我们走。”阿月拉起猪八戒的手往银河边际走去，猪八戒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跟在阿月身旁。 “等等，阿月你别走！”玉帝刚跨出一只脚想追上去，很快他察觉到这样有失身份，于是他便收了回去，“如果你答应朕，朕可以把王母废了，许你做王母如何？” 阿月还是没有理他，倒是太白金星思索了一会最后谨慎地说，“陛下，这样恐有不妥，王母娘娘母仪天……” 玉帝不等他说完一脚踹在他的腰上，“滚你妈的！老子是三界之主，朕想做什么还用你来指导吗！” 太白金星不再说话，持宝塔的天王嘴角微微上扬，看了他一眼。 “即使是现在他变成了一头猪，你还是连看都不肯看朕一眼吗！”看着阿月带着猪八戒越走越远，玉帝朝着她嘶声力竭地咆哮着。 “给朕抓住他！给朕抓住他！！”声音不会小于孙悟空的惨叫声。 于是那三四个小兵追了上去却被猪八戒一耙打飞，猪八戒拉起阿月往着南天门迅速飞去。 玉帝带着李靖和太白金星回了凌霄宝殿看到如来笑呵呵地坐在那里，一脸祥和。 “如来！你纵容手下犯我天条，杀我天兵，是何道理？”玉帝指着如来的鼻子大声质问。 “呵呵，玉帝莫要生气。”如来依然一脸微笑，“因果早有注定，一切尽在本座掌控之中，就像在本座说完这句话之后，降龙会跟本座说伏虎被净坛打死一样。” 这时降龙罗汉跑了进来，他说，“师尊，我同伏虎看见净坛使者旁边跟着一个白衣女子，伏虎刚想上前问明原由，就被净坛一钉耙打死。” “呵呵，玉帝不要担心，一切尽在本座掌控之中。”如来大手一扬，一道金光闪过，如来等人全数消失在金光之中。 沙僧没有消失，他蹲在地上，将一个用无数碎片拼好的琉璃盏护在怀里，而手上的伤口却已结疤。 “妈的！这样就想走！”玉帝一掌拍在金色龙椅上，那龙椅受了一惊散成九条金龙，纷纷惊恐地朝凌霄殿外逃窜而去。 玉帝还不解气，他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沙僧，于是他大步走了过去，一脚把他踹开，又一脚把沙僧辛苦拼成的琉璃盏重新踢成无数碎片。 “不！”沙僧在地上滚了两圈看到被踢散的无数琉璃碎片，伸出手想把它们抓住，却只被它们在手上又割出无数伤口。 沙僧抱着头在地上哭了一会，突然看向玉帝，双眼充血，目光凶狠，他伸手在身后的空气中抓出一把降妖铲，他猛地跃起，朝玉帝飞去。 “狗皇帝！我要杀了你！”沙僧紧紧握住那把铁铲，鲜血还在从他的伤口不停往外流淌着。 “来、来人护驾！”玉帝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凶得可以把人撕成碎片。 李靖将手里的宝塔朝沙僧扔去，却被沙僧一下打飞，“妈的！你这废物，你过来用身体替朕挡着啊！”玉帝朝着李靖大声喊着。 就在沙僧的降妖铲即将命中李靖之际，沙僧的上方突然出现一只巨手将他紧紧抓住，“玉帝莫要惊慌，一切尽在本座掌控之中。”如来的声音从西天传来，接着沙僧被那只巨手抓往西天而去。 猪八戒在南天门被十万天兵围住，他不断挥动着钉耙一下又一下打退了不断涌上去的天兵天将。 天兵天将的人数还在不停增加着，猪八戒和阿月被围在当中一步不能逃脱，就在这时，包围圈外面传来一声嘶鸣声，一匹白马闯了进来，猪八戒来不及多想便拉起阿月跳上白马，猪八戒往马屁股上重重打了一巴掌，白马嘶鸣一声，腾空跃起，竟一下跳出了十万天兵的包围圈，白马奔跑速度极快，很快便把那群天兵远远丢在后方。 （七）天若压我，劈开那天！ 天若压我，劈开那天。地若拘我，破碎这地。我等生来自由身，谁敢高高在上！——– （出自经典悟空传） 这一夜唐僧依旧久久不能入眠，他曾有过这种感觉，似乎很久以前他就见过佛祖，似乎很久以前他早已是佛。既已成佛，又因何而走，是极乐太枯燥还是人间太美好？ “喂，秃驴！俺老孙五百年前好像见过你。”孙悟空突然叫住了前方的唐僧。 “哦？那五百年前为师是怎样的。”唐僧回过头来。 “谈笑间，只手可遮天。” 夜黑风高，这一晚月亮没有出现，天地间乌黑一片，只有偶尔几颗寒星还在北方闪烁着暗淡的光芒。 狂风呼啸中，唐僧似乎听见远方有人在叫唤他的名字。 于是唐僧披了件薄僧衣便消失在狂风中。 唐僧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前面出现一面圆镜，境内是一片虚无，犹如混沌未分之时，看上去就像是三界中破了一个大洞。 唐僧在大洞前迟疑许久终于走进洞去，洞内虚无中有一道金光，金光幻化成一个人影，像极了唐僧。 “一千年了，你终于还是来了。”人影说。 “你是？”唐僧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十分相似的人影。 “不是。” “那你是？” “是。” “那谁又是？” “现在是，曾经不是。”人影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前世的你，你是今生的我。” “前生？我倒是曾梦过自己前生是一只金蝉。” “我却梦到过自己来世还会是一个和尚。” “当和尚不好么？”唐僧问他。 “当和尚好么？”人影反问他。 “不好。” “好。”人影说。 “哦？怎么说？” “可以坐在香案上吃佛祖的贡品。”人影笑了，唐僧也跟着笑了起来。 “呵呵有趣，前生的我，你因何会在此？ ”唐僧问他。 “质疑佛法。” “质疑佛法？想必不是拥有大智慧之人，就是疯子。” “我是疯子。” “这世界需要疯子。”唐僧问，“我前世的疯子你叫什么名字？” “金蝉子。”人影说。 “哈哈，就是曾经那个因为愚钝而悟不通佛经，导致走火入魔，最后在佛法大会上疯言疯语的那个金蝉子？” “嗯。你知道当时我说了什么疯话？” “不知。” “我说，三界苍生，佛仙人妖，应当平等。”人影说。 “我问佛祖，经上说众生平等，又为何有富人，穷人之分？又为何有天子，庶民之分？ 佛祖说，因果早有注定，只有前生积够了功德，今生才能衣食无忧。 我又问佛祖，既然众生平等，凡人又为何要向我等跪拜？ 佛祖刚要回答，我说，经上有说的我不必知道，既然经上可以解释得清楚，我又何必用把它放在心上。 佛祖没有说话，于是我又问，每天无数人来到寺庙烧香祈求神佛保佑，祈求姻缘事业能够成功，既然众生平等，那神佛又为何能干涉凡人的命运？是否那些不来烧香的来生就是穷人，而那些经常烧香的便可一世衣食无忧？ 佛祖答不上来，于是我便告别了佛祖，将肉体轮回为人，将元神封印在此，等待终有一天在世间历尽磨难的肉体的到来。”人影接着说。 唐僧没有说话，他慢慢走进金光中，与人影合二为一，顿时圆镜破碎，从一片混沌的虚无中射出万丈金光，照亮半个天空。 西天极乐里，佛祖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他回来了。”如来说。 而此时在斜月三星洞中熟睡的菩提祖师突然从梦中惊醒，他伏在床头看见西边金光万丈，又掐指一算，自言自语道，“一千年了，也该是今天了。”接着又唤来两个童子，吩咐他们出门接客，说是有故人将至。 元神与肉体合一后的金蝉子驾着金光来到那间寺庙前拔出被观音放在那里的禅杖和袈裟，由于当年小唐僧以为观音是妖怪所以并不曾去动过它们，经历了千百年的风吹雨打，这禅杖和袈裟依然完好如初。 金蝉子披上袈裟又取出禅杖，驾着金光来到灵台方寸山，菩提老祖正在一颗大菩提树下泡茶，他说，“师兄，我刚把茶冲好你就来了。” 就在金蝉子于菩提对面坐下时，两道白光分别从他们身上射出，把整座洞府照得十分刺眼，那站在一旁等候差遣的童子只看得到他们两人在白光中张嘴，却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最终你还是收了那只猴子为徒吧？”金蝉子问菩提。 “呵呵呵。”菩提把铁壶提在手中，不一会水就开了。 “想来也是，三界中除了你还有谁能教得出那样的一只猴子，可是你只教会了他‘伸’，却没有教他‘屈’。” “你叫什么名字？”菩提祖师问跪在石台下的石猴。 “俺没有名字，俺也没有父母。”石猴说。 “胡说，你怎可能没有父母，难道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 “俺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好吧，”菩提祖师右手一挥拂尘，“那你来此找我做甚？” “俺要来拜师，俺要实现俺的梦想。” “梦想？是什么梦想？” “自由。”石猴站起身来，“当俺还是一块大石头时俺就幻想着能像鸟儿一样在天空自由翱翔，能像狮子老虎在原野中自在的奔跑，可是后来俺从大石子挣脱出来后发现原来一切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自由，俺想去到山谷的另一端，可是俺不会飞，悬崖阻止了俺的脚步，俺想到达海的彼岸，可是俺不会游，海水阻止了俺的脚步。俺发现冥冥中似乎有一双大手在暗自操纵着俺的命运，所以俺想挣脱这双大手的控制，主宰自己的命运。” “哈哈哈，好好好！”金蝉子一边拍手，一边从外面走了进来，“我要是能有这样的一个徒弟就好了。” “师兄这一千年来可寻到了答案没有？”菩提祖师将水壶里的开水倒向金蝉子的茶杯，开水在接触到茶杯的那一瞬间竟转变为淡淡的清茶。 “没有，所以我打算再去请师尊帮我解答心中疑惑。”金蝉子闻了闻清茶，慢慢饮尽，再把茶杯放在石桌上，清茶竟又从杯底缓缓溢出。 “师兄，我知道我劝不了你，只是希望你此去能小心说话，不要再触怒师尊。” “我会的。”金蝉子站起身来，“好了，茶过三巡，我也该走了。” 说着金蝉子一反掌就有一道金光在他脚底生成，并将他托到半空，“我此去你我师兄弟又不知何年才能再相见，望师弟多保重。”金蝉子说。 “师兄好自为之。”菩提祖师也站起身来，目送金蝉子离开。 “悟空，你走吧。”菩提祖师轻轻挥动手里的拂尘。 “师傅要俺往哪里去？”孙悟空一听连忙跪倒在地。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菩提祖师的声音明显颤抖了一下，“我教不了你。” “师傅，如果连你都教不了我，那还有谁当得了俺的师傅。” “五百年后，五指山下，会有一个往日落方向走去的和尚，我想三界中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够当得了你的师傅。” 金蝉子踏着金光朝灵山方向走去，一步一万里，所以他只走了十几步便来到大雄宝殿前。 灵山上十分拥挤，所有的菩萨罗汉佛陀都忙着去追赶猪八戒，观音大士一眼就看到金蝉子从金光上走下，于是她从莲座上下来朝金蝉子走去，“师兄，您回来了。”她说。 金蝉子没有理她，他只是一步一步地朝宝殿深处走去，那原本还十分拥挤的人群连忙给金蝉子让出一条道路，所有佛陀罗汉菩萨纷纷从坐骑上下来站于一边，“大师兄。”“大师兄。”的尊称不绝于耳，金蝉子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他慢慢地走着，如入无人之境。 “你回来了。”佛祖微闭着眼坐在金莲宝座上。 “嗯，从一千年前我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说过，我会回来的。” “那你可找到了你心中那个答案没有？”如来问他。 “不曾找到。后来我有想过，也许那个答案永远不允许被发现。” “你是我门下最聪慧，入门最早，也是为师最喜爱的门徒，为师相信你定能自己悟出答案。” “只是我在世间这五百年有太多的疑惑想不通，还望师尊能一一为我解答。” “但说无妨。” “什么是佛？”金蝉子问如来。 “慈悲为怀，心系苍生，好善布施，以天下苍生之忧为忧，以天下苍生之苦为苦，是为佛。”如来说。 “什么是魔？”金蝉子又问如来。 “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祸害苍生，以他人之忧为喜，以他人之苦为乐，是为魔。”如来说。 “既然如此，还请师尊放了猪头他们。” “本座并不是杀了净坛，”如来一脸祥和，“净坛被心魔乱了本性，本座只是帮助净坛除却心魔，而不是要伤害净坛的生命。” “如此还望师尊再帮我讲解一下佛法。”金蝉子说。 “也好，你我师徒上次共同探讨佛法之奥妙也是在千年以前了。”如来依旧满脸微笑，金蝉子却觉得周围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像是空气在一瞬之间突然被人全部抽离一样，或像是有一双隐形的大手将他紧紧抓住，好在有锦斓袈裟护体，才导致五脏六腑不会被挤碎。 金蝉子快速念动佛经才将隐形的巨手破碎掉，他将所有法力全部聚于右手刚想发功，又觉得顿时天昏地暗，身重万斤，似乎整个大地都在急速地旋转着，朦胧中，金蝉子仿佛看见有一个巨大的砂锅将他紧紧罩住，就像当年紧紧罩住六耳猕猴一样。 金蝉子赶紧把真气传输在手里的禅杖上，他用尽全身力气把禅杖朝上方扔去，禅杖以超越了光的速度撞到了砂锅的顶部，那砂锅竟没坏，禅杖也毫无破损地反弹回来，被金蝉子重新接回手里。 金蝉子见状一闪身消失在了砂锅内，大雄宝殿上方五万里，一道金光闪过，金蝉子出现在太阳的下方。 金蝉子落在一朵把天空遮了一半的云彩上，那云朵生得十分奇怪，突然金蝉子猛的转过身去，只看到如来那张巨大的面孔。 如来手掌向上托起着，他盯着自己的手掌，笑呵呵地说，“没有人能够飞得出本座的手掌心。” 金蝉子幻化成一道白光以超越光速十万倍的速度一下子来到了银河的边界，看到的依旧是如来那张满脸堆笑的脸，又往反方向飞，一下子来到银河的源头，看到的还是如来那张笑呵呵的脸。 金蝉子定下心来，慢慢闭上眼默背心经，这时他似乎可以感觉到周围宇宙万物的破裂，待他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自己还站在大雄宝殿的上方。 金蝉子脱下袈裟朝如来扔去，袈裟便紧紧地将如来包住，如来变大，它也变大，如来变小，它也跟着变小。 接着金蝉子双手横着握紧禅杖，用力把它掰断，瞬时一道金光从禅杖的断处射出，直奔如来而去。 光芒越走越大，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金色的三角形。 就在光芒即将撞上如来之际，紧缠住如来的袈裟却着了火，很快那袈裟便在火中化为灰烬。如来从袈裟中挣脱出来，他用力地将手一挥，把那即将命中他的金色光芒反弹向苍穹，天空被光芒撞开一个大洞，霎时有无数七味真火从洞内奔涌而出。 大火烧红了整片天空，无数云彩、精灵在火中哭喊着，挣扎着，最后在火中烧成灰烬。 金蝉子又觉得周围空气似乎被人抽离了去，让人感到无比窒息，那双隐形的大手又在用力地将他抓紧，失去了锦斓袈裟保护的金蝉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裂了一般。 山外那条荒无人烟的小道上走着一对恋人，微风轻轻分享着恋人之间的甜蜜。 猪八戒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眼神却如每天晚上温柔的月光一般，那么深情。 “阿月。”猪八戒突然转头叫她。 “嗯？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叫叫你，”猪八戒傻傻地笑，“你能说‘我在’吗？” “嗯。我在。”阿月应他。 “阿月。” “嗯，我在。” “阿月。” “嗯，我在这。”阿月耐心地应。 “这种感觉，”猪八戒转过头去，眨了下眼，“真幸福。” “我知道，”阿月说，“这种感觉我记得。” 其实她不知道，多少次猪八戒喊着她的名字哭着从梦中醒来，看到的只有郊外的荒野和迷人的月光。 “阿月。” “嗯，在呢。”大洞中涌出的烈火把天空烧得通红，也把阿月的身影映得那么迷人。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猪八戒问。 “虽然你变成了一只猪，但你那依然温柔的眼神和跟你在一起时这熟悉的感觉，都使我深深认定，眼前这头猪就是你。”阿月说，她紧紧抓住猪八戒的手，看着他的脸，“天蓬，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 “嗯，我答应你。” “永远。”她看着他。 “永远。”他看着她。 呼的一声，一只箭刺穿了猪八戒的耳朵，也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鲜红的血不断顺着箭头往下滴。 “猪八戒！”杨戬瞪着他的三只眼睛，他脚边的那只大狼狗也同样瞪着眼睛，“你勾结月宫仙女，触犯天条，罪不可赦！” 他身后是遮天漫地，一眼望不到际的十万天兵。 “阿月，快走。”猪八戒把阿月扶上白马，连忙拉起白马的缰绳就往前方飞去。 “追！”杨戬紧握着他的三刀两刃刀带头去追猪八戒，他身后的十万天兵就像蝗灾时期的蝗虫一般，铺天盖地。 “净坛，你遭心魔迷失本性，还不速速就地伏法！”以观音为首的菩萨佛陀也已赶到，他们合兵一处，很快就将猪八戒他们层层围住。 “阿月，你先走。”猪八戒往白马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白马情急之下竟变化成一条白龙驮着阿月飞出重围，直冲天际而去。 又一根箭刺穿了猪八戒的耳朵，他拔出这只箭用力把它折成两段，接着提起九齿钉耙与杨戬打在了一起。 杨戬的大狼犬来咬他，被他一脚踢开，杨戬身旁的一位小兵拿着枪来刺他，被他一耙打死。 杨戬的大狼犬又来咬他，他一怒之下把那条狼犬踢开，又转身给了它一耙，那只狼犬身上便多出了九个红色窟窿。 天兵越涌越多，猪八戒的肚子不知道被谁刺了一刀，正流着鲜红的血，于是他扯下身上的外衣把它绑在肚子上，赤着膀的猪八戒不断在无穷尽的黑暗中孤独地挥舞着钉耙。 一道金光划破被烈火染得通红的天空，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山头上。 整座山都在摇晃，金光渐渐隐去，一个人影慢慢显露出来。 （八）西行漫漫，路难忘 “哗哗哗！今天，挺热闹。”孙悟空站在山头上看着眼前的十万天兵，李靖惊愕地看着孙悟空的眼睛，一千年前孙悟空大闹天宫时的眼睛也是这样的，这种眼神，虽然已经一千年不曾见过却像烧红的铁一样深深烙在了每个神仙的心中。 孙悟空紧咬着牙齿，青筋暴露，看上去十分狰狞，头上的金箍虽然被如来摘去，但那疼痛却像是生了根一般紧紧将他缠绕。 “猴子，你？你怎么来了？”杨戬的三只眼瞪得比谁都大。 “呆子！你大声告诉他们俺老孙是谁？” 猪八戒愣了两秒，接着发出他一生中最响亮的呐喊，“你是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 “哈哈！俺老孙是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这声狂笑震彻山谷，永远印在了满天神佛的脑海里，以后许多个夜晚里，这声狂笑足以让他们在噩梦中惊醒。 “呆子，你先过去。”孙悟空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把它变成合适大小，“接下来就让老孙来耍耍。” 孙悟空跳下山头扛着金箍棒一步一步朝十万惊了魂的天兵天将走去，“来来来，你们哪一个先上来让老孙一棒把你们打成孤拐？” —— “我？贫僧刚才怎么了？”孙悟空从地上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在地上不断打滚扭转的沙悟净。 “汝刚才一时心魔乱性，汝先且回去把心经默背万遍。”如来笑呵呵地说。 “哦。”孙悟空走了出来，原来是心魔乱性，只是为什么他们都在笑？ 孙悟空从凌霄殿出来，驾着云漫无目的地乱飞，不觉中竟来到了东海。 他觉得耳朵有些痒，像是少了什么，他伸手掏了掏，才发现原来少了根棍子。 “喂！弼马温！你也就耍棍子厉害了点，有种你把棍子扔了，咱们再来打一场。”猪八戒被孙悟空压在金箍棒下面。 “嘿嘿，老孙要是少了金箍棒还能是孙悟空么？”他记起自己曾这样回答。 没了金箍棒的孙悟空还是孙悟空么？ “大圣。”东海龙王远远迎了出来，打破了他的思绪。 孙悟空呆住了，他往四周看了看，只有他自己，于是他问，“老龙王，你在叫谁？” “哦，对对对，你瞧老龙我这记性，我都忘记了大圣已经得了正果，成了斗战胜佛了。”老龙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干涩地苦笑。 原来他是在叫我，有点熟悉，又很陌生。“老龙王，贫僧总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出不来，可贫僧不知道这种感觉该怎么说，就好像后背很痒，伸出手却挠不着一样。” “呃，大圣。这样的话，你可以尝试着，自称‘俺’看看。”老龙王尽可能小心地说出每个字。 “俺？俺这胸口不知道堵了什么，闷着好难受。”孙悟空开始皱眉，他抱着自己的头颅，用力敲打，“老龙王，俺，俺的头，好痛。” “唉。”老龙王只是看着孙悟空，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充满太多无奈和悲伤。 孙悟空渐渐恢复正常，他指着自己的头说，“贫僧不知什么时候害的头痛病，隔三差五就会发作一次。” 老龙王没有说话。 孙悟空见老龙王没有说话，想了想又问，“怎么不见小白龙？” “犬子有事出去了。”老龙王突然握紧拳头，双眼泛红，很快紧握着的拳头又再度放松。 这时东海深处传来阵阵哭啼声。 “老龙王，是什么人在哭啼？”孙悟空问。 “没什么，只是一个想家的故人罢了。” “哦，那他为什么要哭？” “被曾经的主人抛弃了。” “那真是可怜。”孙悟空说。 “大圣还是请回吧，老龙困了。”老龙王说着就独自往龙宫走去。 孙悟空待他走远后寻着声音来到海底深处，虽说是海底，却被一种奇异的光芒照得通亮。 当孙悟空站在这根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的棍子前，他愣住了，昔日往事一一从眼前滑过，从石头到仙佛。 “前方有妖气，呆子你看好师傅和白马，老三，你看好呆子，老孙去去就回！” “当俺还是一块大石头时俺就幻想着能像鸟儿一样在天空自由翱翔，能像狮子老虎在原野中自在的奔跑，可是后来俺从大石子挣脱出来后发现原来一切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自由，俺想要到山谷的另一端，可是俺不会飞，悬崖阻止了俺的脚步，俺想到海的彼岸，可是俺不会游，海水阻止了俺的脚步。俺发现冥冥中似乎有一双大手在暗自操纵着俺的命运，所以俺想挣脱这双大手的控制，主宰自己的命运。” “俺能改变么？” “如果你够强大。” “小！”孙悟空大喝一声，他跳到金箍棒的上方拔出了它，在一瞬间直冲云霄而去。 ———————— 天地间一片火起，火光把孙悟空的脸照得格外狰狞，他独自一人扛着金箍棒站在十万天兵天将的面前，“来来来，你们哪一个先上来让老孙一棒把你们打成瓜瓢？”狂风把孙悟空的红色战袍吹得呼呼作响，那漫天神佛竟无一人敢应答。 许久，二郎神才紧握着三尖两刃刀冲向孙悟空，一时间那些天兵天将也陆续朝孙悟空飞去，就像乌云笼罩着大地。 孙悟空横举着金箍棒将杨戬的两刃刀弹开，他左手紧紧抓住杨戬的脖子，右手将金箍棒变得绣花针般大小，他高举着右手，用力地将金箍棒朝杨戬的第三只眼扎去，瞬时血染红了杨戬的脸。 孙悟空将金箍棒变成合适大小，他用金箍棒将蹲在地上捂着眼睛的杨戬挑上半空，又像打棒球似的用力一挥金箍棒，把杨戬给打飞出去，狠狠地撞在朝他飞来的李靖身上。 孙悟空在转身间无意看到巨灵神以及一部分天兵去追八戒，于是他将金箍棒朝巨灵神扔去，并在金箍棒到达他上方的时候将金箍棒变得十分巨大，直接将巨灵神压扁。 他飞过去拔出压在巨灵神身上的金箍棒转身一扫，顿时死伤无数。 猪八戒一路狂追，终于在天涯与海角相连接的地方追上阿月，白龙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 猪八戒冲了上去，“阿月！”他喊她。 阿月立即抬起头来，紧紧将他抱住，“天蓬。”晶莹的泪水瞬间染红了她的眼眶，“你刚才为什么丢下我，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猪八戒把钉耙插在地上，他也伸出手紧紧将她搂住，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好害怕。” “没事的，我在这呢。”猪八戒将她搂得更紧了。 “猪悟能！你罪孽深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观音大士追了过来，一时间所有佛陀菩萨将猪八戒他们层层围住。 猪八戒连忙拔出九齿钉耙，横举着它，用身子将阿月挡在身后。 所有佛陀菩萨冲了上去，却被猪八戒一次又一次打退。 一道光芒闪过，如来出现在了天空的上方，他问八戒，“净坛，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知道。”猪八戒说，“只因为我做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如来没有说话，他只是笑呵呵地看着猪八戒。 沙僧站在原地没有上去，于是观音瞪了他一眼，沙僧还是没有任何行动。 “悟净，你还不快前去帮忙收服悟能！”观音说。 “我…”沙僧不知该怎么说，于是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如来，如来没有看他，如来只是笑呵呵地看着猪八戒。 “去呀！”观音大喝，“难道你也被心魔迷失了本性不成？” 沙僧只好握着他的降妖铲对准猪八戒，身子却没有前进半步。 “还不快去！”观音使出法力在沙僧背后用力推了一把，于是沙僧的降妖铲深深插进了猪八戒的肚子。 猪八戒一口鲜血喷出，他转身去看沙僧，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沙师弟，是…你？” “不、不是我、不是我！啊！”沙僧扔掉那把降妖铲，捂着头在地上扭转着，“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比世上所有琉璃盏一起打碎还痛。 观音站在莲座上得意地看着沙僧，又得意地看了一眼笑呵呵的如来。 猪八戒再次从地上爬起来，这一次他没有上前，看着那还在不断涌过来的佛陀菩萨和如来依旧慈祥的脸，他绝望了。 他来到阿月的面前抱紧阿月，“阿月，”他说。 “嗯，我在。” “我想，也许我们还是逃不掉。”他说，“这样的话，让我们死在一起吧。” “嗯。”阿月的身子颤了一下，“一千年的时光我已经等够了，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猪八戒高高举起九齿钉耙，对准阿月的背部，“你害怕吗，阿月？” “不怕。”阿月摇了摇头，“我更害怕等待。” “你他妈在干什么啊！呆子！”就在猪八戒即将将阿月和自己的身体刺穿时，一声咆哮从远处传来。 “拿好你的兵器，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孙悟空全身流满鲜血，琵琶骨被刺穿，但他依旧紧握着金箍棒在十万天兵天将的包围中挥舞着，咆哮着。 头颅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使他的眼睛极度充血，狰狞得难以想象。 猪八戒轻轻推开阿月，他转过身再次朝那些佛陀菩萨走去，“等我，阿月。” “好。” “阿月。”猪八戒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了阿月最后一眼。 “嗯，我在。” “我爱你。”眼中充满无限柔情。 眼泪再把持不住如决堤一般，尽管如此阿月还是给了他一个一千年来最美丽的微笑，“嗯，我等你凯旋归来，天蓬。” 仿佛当年取经前，“等我，阿月。”天蓬说。 “嗯，我等你凯旋归来带我离开。” 十万天兵被孙悟空打死了一半，吓跑了一半，孙悟空站在用尸体堆砌而成的小山上，在雷电中不断挥舞着手里的金箍棒，不停狂笑，不停叫嚣着，“来啊，都来啊！让老孙给你们一万根孤拐！” 七味真火很快蔓延到人间，无数人类牲畜在烈火中挣扎着，哭喊着，他们跪倒在地上祈祷，祈祷上天有好生之德，祈求神佛能够带他们脱离火海，却不知道此时漫天神佛正忙着抓捕猪八戒而没那个闲暇去理会他们。 火势越来越大，迅速朝孙悟空蔓延而去，而他依旧在风中狂笑着，“不怕！俺不怕！俺天不怕地不怕！如来！老孙不怕你！” 火越来越近，孙悟空手里紧握着金箍棒还在火中不停地挥舞着，叫嚣着，直到那遮天蔽日的大火将他的身影完全吞噬。 猪八戒的钉耙还在一次又一次筑倒不断涌上去的菩萨佛陀们，他无谓的抵抗任然持续着，气氛异常紧张，以至于即使是观音也没发现如来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又在一瞬间恢复。 这一瞬间孙悟空挣脱了如来对他的控制，对他的束缚，这一刻，孙悟空凭自己的力量撬开了他头上那个已经生了根又看不见的金箍。 这是如来所没料到的，他失算了，就像他绝不会料到在下一秒猪八戒竟敢高举着钉耙朝他的脸砸来，于是这一瞬间如来抖了一下，他害怕了。 他怕有人能够跳出他的手掌心，不在天命的控制之中，终于孙悟空做到了。 猪八戒疲惫的双眼渐渐看向半空中那个一脸慈祥的如来。 “如来！我要杀了你！”猪八戒怒吼着，他那干哑而有力的嘶喊贯彻山谷，久久回荡于三界之间。随着这一声怒吼天地中顿时电闪雷鸣，那无数道足以撕裂苍穹的雷电把他的野猪脸映得更加狰狞。 那一瞬间，猪八戒的目光十分坚定，他高举着手里的九齿钉耙咆哮一声，驾着云朝着如来用力砸去。 雷电还在继续撕碎着天空，那一刹，猪八戒高举钉耙的身影似乎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完） ———————— 《沙僧传》 后来有人说猪八戒死了，同他心爱的女人死在一起，也有人说猪八戒还活着，活在一部名为《八戒传》的小说里。 “今夜的风有点大，甚至把这根烧了一半的蜡烛吹灭两次。 后来我时常在想，命运是否早已被安排好。是否当我们从流沙河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好了会有这样的结局。 我不喜欢想这些，我知道我天生愚笨，想这些只会让我更加烦恼。 这里是一个小镇，白天的时候还很热闹，只是一到夜晚却又变得十分安静，回想起以前，每当夜深时也总会有你们陪在身旁，现在却只有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烛火相伴。” 沙僧放下手里的笔，合上这本日记，抱着它孤独地睡去，今晚月亮没有出现，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夜并不安静，寒风在寂寞地叫唤着，沙僧并没有吹蜡烛，也许现在也就只有这不算明亮的烛火会陪他到天明。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沙僧就挑着担子走在日落的方向，一如当年西行取经路。 担子并不沉，里面只放着孙悟空、唐僧、猪八戒、阿月和小白龙的骨灰盒，以及静静躺在一旁的那本日记。 景不曾变，路不曾改，只是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挑担人身前却少了一个和尚一匹白马，一头猪和一只猴。 沙悟净依然记得灵山脚下时那段对话。 “师傅，如果可以，老孙多希望这条路能够永远走下去，一直看不到尽头。” “阿咪陀佛，只是世上没有永远走不完的路，当曲终人散时，我们还是要离开。” 那么难忘。 （完结） （18岁时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