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鑫】《默默》(中)
年下
又狼又奶酷炫拉风大佬马X漂亮痞子糙老爷们儿丁
小学生文笔/乡土不讲究文风
全文6w+可能两发可能三发
不会坑
Part7
黑衣黑裤的男人静默片刻,先是将过油的茄子捞出来,又添上水,加好酱料,盖上锅盖,旋即才转过身来,腰倚在灶台边:“其实‘小火柴’这个称呼还不错。”
“马嘉祺。”丁程鑫重复。
“是我。”
“唔,真的是你。”丁程鑫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你跟我想的差不多。跟传言中倒是不太一样。”
“哦?丁老师想的我,是什么样?”
丁程鑫用目光指着他:“就这样啊。你怎么不问我哪里跟传言中不一样?”
“传言嘛,真真假假,也没什么可在乎的。”马嘉祺凝望着他,轻笑:“我还是比较在意丁老师眼里的我是什么样。”
丁程鑫眨眨眼,还是答:“就是这样。”
“那,丁老师是怎么神通广大识破我的?”
丁程鑫很想说别,可千万别给我戴高帽,我说是玄学你信吗?
从他畅通无阻进入地之下赌场,得到传闻中凶神恶煞的马嘉祺“这件事我会追查”的答复,再到喝上那杯来自靛江市最大赌场的橙汁,然后回想起邀请函上那亮闪闪的名字——马大壮,他就犹犹豫豫地开始怀疑小火柴的真实身份了。
可真正让他如此笃定的,其实就只是“马嘉祺”这三个字而已。
当他看到马嘉祺是马嘉祺而不是“马佳琦”的时候,一瞬间便与那个黑衣黑裤的小火柴重合,想分,都分不开了。
这么想着,话出口,却变成:“谁家的幕后大BOSS会有名片这种东西啊?谁家赌场用橙汁招待客人啊?我也没觉得那个传闻中只手遮天的马嘉祺,会有那个闲功夫来客客气气招待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上来就冤枉自己的陌生人。”
“‘冤枉’。”马嘉祺重复了遍这个词,而后起身,缓步向他靠近,“丁老师凭什么这么肯定,是冤枉了我呢?”
“你这么厉害,你想我怎么样,难道我还能逃得了吗?再说,如果你就是那个看我不顺眼的幕后黑手,实在不必大费周章地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没有意义,不科学,也没道理。”
“除非你是个神经病。”想了想,丁程鑫补充。
马嘉祺勾起嘴角:“那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是在有意接近你吗?”
“看出来了。想不看出来都难。嗯……我来猜猜,”丁程鑫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种种可能性,“你接近我,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目的,一种是没有目的。如果你有目的,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我身上有什么可值得你惦记的,更想不出我对你来说有什么利用价值,索性不想。如果你没目的,”丁程鑫笑了笑,“不管是大少爷一时兴起游戏人间刚好撞上了我,还是想看看我这个不死心的过气演员能作出什么花儿来,或者是纯纯无聊想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如果是四年前的我,肯定接受不了这后一种可能。不过我说过,你赚着了。现在的我吧……”
“说实话,我不在乎。”
“人生不就是聚散离合,太纠结反而是给自己找罪受。能聚就聚,不能聚就散,就这么简单。现在我们能坐在一起吃顿饭,那也是一顿饭的缘分。”丁程鑫看了看马嘉祺身后的锅,“茄子好像好了,不吃饭吗?”
马嘉祺愣了愣,似乎在仔细品味这番话。他眼里分明透出一种痛意,像是一道悲哀的、划在心上的伤痕。仿佛是丁程鑫把话说得太重了,情谊说得太轻了。
丁程鑫皱眉。
他不理解。
明明他们满打满算认识两天不到,怎么眼前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宛如从很久以前,到很久以后,掩藏在岁月缝隙里,触不到也化不开的哀伤呢。
来自永远无人抵达的雪天的哀伤,来自太阳下去年冬天悄悄藏起的哀伤。
马嘉祺这个人好玄啊。丁程鑫想。
他带给他的,是他从没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的东西。
连形容都形容不出,想也想不明白。
嘶……
真难办。
眼前,马嘉祺的睫毛颤了颤,弄得丁程鑫差点以为他要哭,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过很快,当对方抬起头时,仍是那副平静如水的样子,转回身去将锅里的茄子盛到盘子里,“丁老师,吃饭吧。”
+
马嘉祺做饭很好吃。
丁程鑫相当满意,一桌菜几乎被他吃得溜干净,只有叫花鸡没吃完。做这东西,微波炉显然不是个最佳选择,鸡肉太硬,咬都咬不动,丁程鑫说它是“橡皮鸡”,看到马嘉祺小脸皱巴巴地写满内疚,他又立马转手就去怪人家鸡是“吃石头长大的”。
他吃得肚子圆滚滚,整个人呈大字形瘫在椅子里,眯着眼把马嘉祺夸上了天。最后伸个懒腰,刚要站起来自觉地捡桌子洗碗,马嘉祺已经先一步端着一堆锅碗瓢盆进了厨房。
吃人家的饭,还不洗碗,纵使丁程鑫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颠颠儿地站到马嘉祺身边,撸胳膊挽袖子:“我来,我来。你歇着去吧。”
马嘉祺没什么反应,只是一下都不让他插手:“我很快。”
你的意思是我笨手笨脚做不好咯?
于是丁程鑫也不再跟他抢,又倚到厨房门边,看着他穿着一身本应该出现在高级会所,或者是晚宴派对的衣服在洗碗池子前井然有序地忙碌。
“你经常给自己做饭吃吗?”他问他。
“其实我很久没做了。”
“看你很熟练。我只是想到,如果他们,比如说廖一闻呀,刘耀文呀,看到他们口中的马嘉祺在这小破地方做饭洗碗,也是挺魔幻的。”
“这地方很好。”马嘉祺说。
“哪儿好?”
好一会儿没得到答复,丁程鑫这才觉得这话纯属是一句蹬鼻子上脸的废话。正想说点儿什么给自己造个台阶,马嘉祺已经洗好碗,擦了擦手,转回身看他:“丁老师。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你能回答我吗?”
丁程鑫装作为难的样子:“你要是问三围,那我肯定不会告诉你的。”
“不问三围。”马嘉祺嘴里这么说,眼睛却像长了爪子似的在他的腰臀处流连,表情似笑非笑,颇有种流氓劲儿。
丁程鑫意识到自己被这小屁孩儿调戏了,正要发飙,马嘉祺紧接着说:“如果要你说出一个这个世界上最恨你的人,那会是谁?”
愣了下,丁程鑫明白了马嘉祺的意图:“怎么,首席特助,你要从赌场大佬,转行做大侦探了吗?”
“我说我会追查的话,是认真的。”
丁程鑫挑眉,也没问为什么,轻叹了声:“不瞒你说,这个问题我想了八年,还是没有答案。”
“那,你跟别人起过冲突吗?”
“太多了……”丁程鑫摸摸鼻子,“再说,这冲突的定义也不好说呀。就像我从来没觉得我得罪过人,可是你看看,有人恨我恨得要死。”
“你用你的标准判断就好。”
丁程鑫抱着脑袋回屋,把自己摔进床里,马嘉祺也跟着出来,坐到他身边,语气轻缓:“别急,慢慢想。你可以先从那两次入狱涉及到的人想起。”
马嘉祺清澈宁静的声音仿佛有种力量,能抚平他所有的心烦意乱。
丁程鑫双手枕在脑袋下,第无数次回想起那时的细节。他曾经一个人一遍遍地回想,想找出哪怕一点点有利自己的蛛丝马迹,却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些荒谬的不堪对任何人提起,也从没想过会有人愿意听他说这些。
他看了看等待他开口的马嘉祺,轻叹了声:“你还真是赚着了。这些我从来没对人说过。”
马嘉祺挑眉,那感觉还真像是被他捡着个大便宜。
“其实事情都很简单。”丁程鑫望着天花板,“第一次的事,我记得是发生在悦凯酒店顶楼的女卫生间。当时在拍穿越戏,我是群演,演个小太监。然后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就听到女卫生间里面有小女孩儿的哭声。我当然就冲进去了呀,那个小女孩儿大概七八岁吧,坐在马桶上,身上的衣服被人扯得破破烂烂,就是被人……我去抱她,刚好这时候来人了,好嘛,”丁程鑫两手一拍,“我成强J犯了,对方还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我发誓,我真没这癖好。”
马嘉祺皱眉:“证据呢?警方是怎么定案的?那个小女孩儿怎么说?”
“坑就坑在这儿啊!你猜怎么着?监控拍到那个时间段就我上了顶楼卫生间,而且那小女孩儿身上还有我的头发,指甲里有我的皮脂,就连她自己也一口咬定就是我要摸她。证据确凿,我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而且那时候没人待见我,我连律师都找不到。然后我就进去了。”
“悦凯酒店……八年前……”马嘉祺蹙着眉念叨,“你找过那个小女孩儿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是这么想的。四年前出狱我找过她,她真的就是认为是我,不是那种有人指使她的情况。”
“你确定?”
“我觉得一个孩子演不出那么逼真的样子。”
马嘉祺点头,显然不太赞同,不过也没再继续纠结下去,而是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人的体型很像你。当时洗手间开灯了吗?”
丁程鑫摇头:“是我进去后开的。”
“你进去的时候,里面没人?”
“所有隔间的门都是开着的,根本不可能藏人。除非那个人有翅膀,是超人,会飞檐走壁。那可是顶楼,20多层高呢。”
马嘉祺点头,若有所思。
“那你想没想过,小女孩儿身上的头发和指甲里的皮脂是怎么来的?”
话音刚落,丁程鑫立即说:“我发誓我根本没被她抓伤。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我当时在剧组生活,全剧组的人都有可能做到这点。”
马嘉祺眯眼:“你是不是想说,是谁,也不可能是离你最近、最有机会做这些的刘耀文?”
“刘耀文不可能。”
“你就这么肯定?”
“我肯定。”
“好。”
马嘉祺的眸光闪了闪。
“说说第二次吧,是什么情况?”
Part8
“就是在廖一闻那个孙子的剧组。他当时拍的戏,就是《观棋》的前作,叫……好像叫《风动》。当时我已经是有过前科的人了,而且大家好像都认得我就是那个强J未遂进监狱的演员……连群演都不要我了。然后忽然有一天廖一闻找我让我演他的男三,我当时还瞎了眼挺感激他的。”
“我记得在剧组我跟廖一闻大吵过一架。明明是男一号天天睡到太阳晒屁股耽误了进度,他不敢骂人家,就骂剧组负责调度的小姑娘。要是纯骂两句也就算了,他还特来劲,骂人家爹妈,还有些对小姑娘不好的那种侮辱性的词,他还动手推人家!”
说到这儿丁程鑫满脸义愤填膺:“那小姑娘也就二十来岁吧,看着就老实,被骂成那样也不敢反驳。最过分的是什么,剧组那些人不帮她说话也就算了,还嘲笑她!你想想,那么多人,围着人家姑娘看笑话,我真的是看不下去。”
马嘉祺微微勾起嘴角:“然后呢,你替她出头了?”
“……我一个没注意轻重没掌握好,把廖一闻踢骨折了……然后这件事不知道被谁爆料出去,那些媒体就来了。我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啊,有一段时间廖一闻被骂得挺惨。”
“然后,没两天,这孙子就举报我藏毒。在我住的地方,真的被他们给找到毒P了……大家就开始骂我了。毕竟藏毒犯加强J犯的话一点儿都不可信。他成了被冤枉的受害者,我成了个大坏蛋。”
听完这些,马嘉祺望进丁程鑫的眼底:“那个女孩儿呢?”
丁程鑫一愣,淡然地笑笑:“她不敢出来说话,我理解。她哪怕多说一句,以后也就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所以两次都是因为你想帮别人?”
“帮助别人,是什么坏事吗?”
“不是。”马嘉祺说,“只是当事不关己成为常态,热切的善良反而会成为异类。”
“哇塞马嘉祺,你是个诗人吧?说话怎么文绉绉的?”他嘿嘿地笑着,“不过你这算是在夸我善良吗?”
“如果不是因为恩人善良救了我,现在我哪有这个荣幸坐在这儿听丁老师说话?”
“我也吃不到马嘉祺亲手做的这么好吃的菜了。所以说‘多管闲事’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马嘉祺笑了下,随即目光变得犀利起来:“糟糕的是,有谁会这么清楚你的性格,每一次都能精准地利用这点?丁老师,”马嘉祺眯眼看他,“这肯定是非常非常了解你的人。范围已经很小了。”
丁程鑫坐起身:“你又要说刘耀文?”
“或者是别的更了解你的人,最了解你的人。是不是比恨你的人好想一些?”
丁程鑫一愣,喃喃道:“我一直在想谁会恨我……但是从没想过,谁最了解我。”
或许他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一瞬间便被自己否决了。
了解意味着亲近。亲近意味着在身边。
要去怀疑一个亲近的身边人,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丁程鑫自嘲地笑笑,随口道:“要这么说,从我还是小屁孩儿的时候开始算,第一个我就想到我那个跟我特别拧巴的哥哥。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马嘉祺似乎有点惊讶:“哦?你还有哥哥?”
“马嘉祺,你真的是赚到了。这件事连刘耀文都不知道。”丁程鑫又躺下去,单手撑住脑袋,“一两句也说不清楚。简单来说吧,其实我小时候一直在山沟里活到15岁。因为我亲妈被人贩子拐卖,不得已才生下了我跟我哥。他小名叫阳阳,我小名……算了不说了,我现在觉得这名字有点儿土。”
“我俩穿一条裤子长大,性格天差地别。在我有这种性格差异的意识以后,我都不知道我们俩是怎么一起长这么大的。”
“我东他西,我南他北,我左他右。我俩最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一点就是他太信命了。”
“信命?”马嘉祺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永远能给出恰到好处的回应,“怎么说?”
“我觉得凡事总得努努力才行嘛,他就总告诉我‘这就是咱的命’。小时候我俩去河里抓鱼,他抓了两下抓不到,就说‘咱没有抓鱼的命’,我现在想想都想笑。我想吃肯定要一直抓努力抓啊,最后当然能抓到了,我还要把我的鱼分给他。”
“这样的例子简直太多了。我妈走得急,去世前剩最后一口气告诉了我我们俩的身世,当时阳阳不在,我把真相告诉他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以为我在骗他。然后我们就决定一起逃出那个山沟,当时一连下了好几天大雨,村口那条河涨了水,就是看着掉进去一定会没命的那种。”
“然后我俩站在河边,他又开始了。他对我说,‘这就是咱的命,你为啥不信命呢?’废话,我妈又不会骗我,而且我答应我妈要帮她完成演员梦,把她的故事拍成电影,待在那个破山沟一辈子也不可能做到。就算我爷爷不是丁改之,我也要出去。”
“我搬了石头和被水冲断的大树做桥,他害怕,怕被淹死,这小子居然撒腿跑回去了!跑回去还不说,他怕我自己跑,竟然把那个男的,就是我不愿意承认的爹给找来了,好嘛,我过河过到一半儿,一着急,掉下去了。”
“然后呢?你怎么回到丁家的?”
“这不就又巧了。我被大水冲到岸边,醒过来后,往上一爬就是公路。我当时神志不太清,拦了辆车。看到有人下来,我扑上去就让他们帮我找我爷爷。其实那辆车里坐着的就是我爷爷,他当时是来找我们的。”
“那阳阳呢?”
“我当时还是有点年轻气盛,特别生气那小子出卖我。自己不想争取也不让我争取,自己信命非让别人也跟着他信命。我啥也没说……我爷爷不知道自己有两个孙子。然后我就开始拍戏了嘛,那一年都特别忙,很少有时间想其它的,早把阳阳忘脑后了。”
“等我回过味儿来,想起阳阳,私下去找过他一次。我就是想让他看看现在的我,明白我才是对的他是错的。他可倒好,他说‘不过是你命好’。哎呀我这个生气,他怎么把啥都怪到人家命运头上呀?我俩站在那条河两岸,对骂了好久。他把我气死了,然后我又没把他带走。”
“但我回去后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去带走他,才把这件事告诉爷爷。等我爷爷去接他的时候,才知道那个村子起了大火,什么都烧没了。”
“阳阳,也没了。”
回想起往事,丁程鑫显得有些惆怅。马嘉祺听后,微微皱眉,显然觉得这里面疑点颇多。不过看到丁程鑫的表情,还是什么也没问,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柔和地凝望着他,用目光询问:你还好吗?
丁程鑫被这份关切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自己接话说:“哎呀我扯远了,扯远了。不是说谁了解我嘛?阳阳了解我,没了。我妈了解我,也没了。我爷爷了解我,比我还早进监狱,后来也没了。其他人嘛……其实说起来,只要是知道我爱管闲事的人,就都有可能利用这点啊。”
马嘉祺缓缓点头,表情显得有些凝重。丁程鑫下意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好像比我还在意这些事?谢谢你听我说话,我好久都没一下说过这么多话了。感觉还挺……”他明朗地笑起来:“还挺好的。”
丁程鑫只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随意地东扯西扯,自己现在回想都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但马嘉祺真的是个极为优秀的听众,黑而亮的眼睛凝望着他,表情认真得像是在解一道困扰了专家们几辈子的数学题,让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扯淡,而是每一句话都是真理。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隔壁照例响起了忽高忽低的欢爱声。女人还是同一个,男人的声音却变了。丁程鑫这才明白,敢情隔壁是位“事业女性”。这次的大哥不太行,一次以后便没了声音。
丁程鑫忽然想起廖一闻说的“马嘉祺曾经因为有人抢了自己女人,就把人家手筋脚筋挑断”这件事,当事人就躺在旁边,丁程鑫免不得八卦一番:“那是真的吗?”
“我没那么闲。”马嘉祺说。
“我也觉得你应该没那么残忍。后半句是假,那前半句呢?”
黑暗里,马嘉祺眯了眯眼:“丁老师为什么好奇这个?”
“问问嘛,那么小气干嘛?你这种活在传闻中的厉害人物,人家总会给你编排几段感情史的。”
“丁老师也是传闻中的人物。我记得有新闻说,丁老师把姑娘帅到流鼻血。”
“别再说了……我会害羞的……”
因为那不是传闻,是事实。
那年他依然是风光无限的十八岁,在为电影做路演的时候,抽到一位观众上台互动。哪知道那个小丫头上台后还没说话,一跟丁程鑫对视,那鼻血便哗哗往外流。最后闹得满脸通红,扶着脑袋晕倒了。
丁程鑫一战成名。那段时间“一女子看到丁程鑫,鼻血窜出三米高!”“妙龄女子当众流鼻血究竟为哪般?”“丁程鑫到底有多帅?看看她的表现就知道了”这类的新闻通稿层出不穷,搞得丁程鑫哭笑不得。
刘耀文每天都要举着新标题在他面前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特别欠揍。
马嘉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好,不说了。”
“马嘉祺,你几岁了?”
“丁老师问这个做什么?”
“你叫我声哥哥不过分吧?”
“丁老师为什么这么喜欢别人叫你哥哥?”
才不是喜欢“别人”叫哥哥。我又没有很爱认亲,干嘛要让不相干的人叫我哥哥。
这么想着,丁程鑫的眼睛转了转:“那我们来玩儿个游戏吧。我叫你,你要用相同的方式来叫我。耍赖的人是小狗。”
用“是小狗”来作为一个成年人的惩罚,好像怎么想都没什么威慑力。不过两个当事人都乐在其中,马嘉祺很快说:“好啊。”
丁程鑫立即说:“马嘉祺。”
“丁程鑫。”
“小马。”
“小丁。”
“祺祺。”
“……鑫鑫。”
“小火柴。”
那面停了一会儿,才又响起声音:“小狐狸。”
小狐狸是曾经粉丝们给丁程鑫取的昵称。他这么叫,也算是有心了。
“马哥!”
马嘉祺轻笑:“丁哥。”
“马儿。”
“丁儿。”
这回丁程鑫卡壳了,好一会儿后才再次开口,声音却有点不同:“嘉祺。”
马嘉祺的耳膜被这声敲动,连带着整个人都酥酥麻麻。
没等他开口,丁程鑫立即嗷嗷叫:“等等!你不许这么叫我!这个名字太怪了!”
“丁老师,你耍赖。”
“一人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马嘉祺轻笑,欣然接受了这个新鲜出炉的“丁程鑫牌规矩”。
“嗯,嗯,嗯,我想想……”黑暗里,丁程鑫看着月光下马嘉祺半暗不明的侧脸,试探着开口:“阿祺。”
良久没有应答。
丁程鑫疑惑:“马嘉祺?”
翻身的摩擦声传来,那个人背对过他,“丁老师,我困了。晚安。”
晚安?晚安?又晚安?
丁程鑫忍住一脚将他踹飞的冲动:“马嘉祺,你耍赖,你是小狗!”
那人声音淡淡:“一人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丁程鑫无言以对。
他是不是又挖坑自己跳了?
在丁程鑫迷迷糊糊快要入睡之际,听到马嘉祺叫他:“丁老师。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会努力换个称呼的。”
丁程鑫心想一个称呼而已,为什么需要努力?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人连叫他的名字,都会将心念绕得百转千回。太大声怕惊扰他,太小声又怕他听不到。
然后他捕捉到话里的重点:“你要走了?”
“处理些事。我会回来找你的。”
“丁老师。可别把首席特助给忘了。”
Part9
接到剧本围读通知是在两周后,当时丁程鑫正在影视公司门口堵人推销自己。
电话那头的人告诉他,投票截止了,丁程鑫以千万票的差距断层领先勇夺榜首,正式被选为《九月物语》男一号,现在邀请他跟主创团队们见个面,大家一起熟悉熟悉剧本。
要不是这通电话,丁程鑫已经快将“过气男演员大战”这回事给忘了。
他打开网站,看到自己八百年前的土气照片高高挂在闪闪发亮的第一,下面的票数赫然写着:52013140。他数了好几遍,生怕自己给看错了。
哪儿凭空冒出五千多万票啊?
丁程鑫百思不得其解。他很有自知之明,要是他现在真的还有五千多万个粉丝支持他,他还用在这儿顶着大太阳死皮赖脸地求人家吗?
他又把电话回拨过去,说你们网站出故障了吧,要不再好好儿研究一下?
那头的人非常笃定且激动:“不可能。您质疑什么也不能质疑我们的技术。我们的程序员可是参与过博客开发的!一人一票,结果绝对公正有效!”
丁程鑫抬头望天。
男一号诶。
好久没在自己身上听到这三个字了。
正如宣传所说,《九月物语》台前幕后的所有主创都是些大学生,要么刚毕业,要么在校实习,连导演也才20岁。这么放眼一望,丁程鑫竟然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大家都叫他“丁哥”。
整个剧组洋溢着股青春氛围,丁程鑫感觉自己都跟着变年轻了。由于没拉来赞助商,只举办了简单的开机仪式便投入到拍摄里,导演果子为此还非常抱歉,对丁程鑫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没背景,这部戏呢又不是那种商业片,没人愿意投。不瞒你说,一开始那什么‘过气男演员大赛’,也是我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噱头,就想多点儿人关注到我们这部戏。本来是要举办开机发布会的,可惜没钱,我就想着还是节约点儿,把钱用在刀刃上,多往设备上投投吧。”
说这些的时候,丁程鑫正在导演身边等戏。他不在意地笑了下:“拍好作品才是正经的,你想的没错。咱们的剧本我看完了,说实话,挺出乎我意料的。”
果子抽着烟,掸了掸烟灰:“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这肯定是那种特别脑残狗屁不通粗制滥造的狗血偶像剧?”
丁程鑫诚实地嗯嗯点头:“确实。”
“你还真不客气。那你还来?”
“你也知道嘛,我也没啥更好的选择。”
果子了然一笑:“你能来,说实话我这心里还挺安心的。总比那榜单上的其他人强。”
丁程鑫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起码你演技挺不错的。不过说真的,”果子靠近丁程鑫,压低了声音:“你那五千多万票怎么来的?”
“我也不知道。”
见果子一脸不信任,丁程鑫又诚挚补充:“实话。”
“我们都惊呆了。就是做梦,我们也想不到我们这个网站能有这么大流量啊?你看到第二名多少票了吗?三百万票。你呢,你五千多万票!这就是把那些当红小生抓来,也没几个能有这数据吧我说?”
丁程鑫诚恳地表示:“我也惊呆了。”
“而且我们这一人一票可不是噱头,这是真实的五千多万个人头!”
丁程鑫弱弱地:“五千多万个号吧……”
“这是需要输入电话号投票的。一个电话号一票,一个人最多能有几个电话号啊?而且我们的系统很高级的,废号没用,必须是三个月内使用过的号码。”
“震惊吧?我也震惊。”丁程鑫伸起懒腰:“你知道咋回事了记得告诉我。”
话音刚落,一声冷笑传来:“切,得了便宜还卖乖,显摆什么呀。听说在那里面强J犯会被‘特殊对待’,诶,你能讲讲你是怎么被‘特殊对待’的吗?”
丁程鑫眼神都没赏一个,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对果子说:“我去绕一圈儿啊。好了叫我。”
果子比了个“OK”的手势。见丁程鑫走远,看向因为被忽视气得满脸通红的男孩儿:“小斯,大家都是一个剧组的,你有必要这样吗?”
“呸,谁跟他一个剧组呀,我都嫌丢人~!”小斯是个行为女性化的男孩儿,说这句话时,身体随着扭动,看得果子一阵头皮发麻。
从第一天见面起,也不知道是哪儿不对付,这个小斯就对丁程鑫有着莫名其妙、摆在明面儿的敌意。
起初丁程鑫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原则,更重要的是他实在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主动调节过。可是这人根本没有和解的意思,你跟他友好,他反倒得寸进尺。丁程鑫当然不会伺候大爷,他自己就是大爷。
“你也别太过分了。”果子严肃地看着他,“商务拉来了吗?赞助拉来了吗?自己的活儿干不好,你还有心思在这挑事?丁哥起码戏好,你呢,你能干啥?”
说到这儿,小斯更来劲,站起身来,捏着兰花指,声音提高八度:“拉不来赞助怪我吗?多少赞助商都是因为那个丁程鑫不给咱投啊!我天天在外面跑死皮赖脸去求人家,我容易吗我!”说着,他揉揉眼睛,似乎要哭。
果子却不吃他这一套,呵呵一笑:“哪个赞助商?你列出来,我看看?”他看着小斯,“别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我也不是傻子。做好自己的事,嗯?”
“我无能?我无能?果儿,我真没想到,咱们这么多年同学,你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外人骂我?”
“别,四年咱说过一句话吗?说白了,大家都是同事而已。你这样天天言语攻击我的演员,我也挺难办的。”
果子说完就走,小斯气得像大姑娘似的原地跺脚:“那个丁程鑫到底给你们灌什么迷魂汤了!?”
这只是个小插曲,谁都没把这个跳脚的娘娘腔放在心上。那天丁程鑫穿着制服的路透图因为氛围感十足还上了热搜,大家赞他“美貌依旧”“虽然有过前科但他真的好好看”“我说一句内娱颜值TOP1没人反驳吧?”“有一说一,他演技真的不错”“大家要不要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第二天,剧组便迎来几家媒体采访,紧随其后,“九月物语”词条也登上热搜,讨论度一时之间甚至压过了现阶段热度最高的《观棋》。
果子很开心,抱住丁程鑫就管他叫“小福鑫”。
这个称呼让丁程鑫愣了愣,随即自嘲地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有福气。”
三天后,小斯拉来赞助商,于是果子决定补办开机发布会,请了好多家媒体,也想趁此机会给《九月物语》好好儿做做宣传。
就在发布会前夕,网络上众多营销号纷纷下场,通稿内容只有一个:丁程鑫票数作假,德不配位,《九月物语》男一号的位子应该是榜单第二名姚飞的。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许多姚飞粉丝,声称要“维权”。
连带着丁程鑫两次入狱的旧闻,也一并再次被当做热点炒了起来。
小斯邀功似的给果子看新闻,“你看吧,我就说他这人有问题!你看看大家都在骂他!现在换掉他还来得及!”
果子冷笑:“你信不信之前说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的也是这批人?投票时候怎么不见那个什么姚飞有这么多粉丝啊?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别瞎说,准备举办发布会吧。”
“你别忘了,是我拉来赞助商你才能举办发布会的!”
“哎呦,你好牛哦。要不是因为丁哥给这剧带来热度,你能拉来赞助?醒醒吧你。”
就这样,一脸衰相的小糊网剧《九月物语》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开机发布会。
因为最简单的理由,没钱,主角们都穿着戏里最有代表性的学生制服,站在一起青春靓丽,十分养眼。
“丁程鑫生图”词条再次登上热搜,连带着“九月物语”也跟着蹭了波热度。中场休息时,在台下,果子乐得连连冲丁程鑫竖大拇指。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最后的群访环节。
在几个有关男女主感情线的问题后,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小眼睛的胖女孩儿问丁程鑫:“请问关于网上盛传的票数造假事件,你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果子愣了愣,立即说:“请这位记者朋友询问和剧有关的问题吧。”
黑框姑娘说:“这就是和剧有关的问题。如果他票数造假,那这个男一号就是榜单第二姚飞的。另外,我也想问问导演,丁程鑫两次入狱德行败坏触犯法律的事您不会不知道吧?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好演员不要,偏要用这样一个问题演员?传言说丁程鑫与你有不正当关系,那个过气男演员大赛从头到尾都是你为他做的戏,这是真的吗?”她拿出两张照片,“有人在剧组看到你们举止亲密,请问是否属实?”
照片的光线很暗,模模糊糊,但上面的人是谁一眼就能辨认出来。那是果子跟丁程鑫私下里研究男女主亲密戏怎么表现比较好的时候,现在看上去,就好像是果子抱着他,要亲他,显得颇为暧昧。
果子立马急了:“你放屁!这是我在给他讲戏,讲戏你懂吗?”他那震惊的表情就剩下没直接吼“老子是直的!”
丁程鑫跟他对视一眼,俩人的表情都仿佛吃了屎。
“我来证明。”这一声是小斯。丁程鑫刚惊讶于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就听见他说:“他俩在剧组确实很暧昧。大家都可以作证。”
记者们像狗闻到肉香似的转向“大家”,果子也急切地看过去,想让“大家”说点儿什么,可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一起闭嘴,一句话也不说。
在媒体眼里,不反驳,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果子瞪大眼睛,叫了每一个人的名字:“你们说话啊?”
大家眼神闪躲,没一个理他。
果子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你们真行,真行。”
就在这时,一道男生传来:“我有他票数作假的证据。”
众人望过去,便看到了传说中的榜单第二,姚飞。他身穿最新款高定西装,活脱脱像是今天的男主角般闪亮登场。
他站在媒体面前,瞥了丁程鑫一眼,打开一段录音:“理论上这个程序是一人一票的,但是凡事都有漏洞嘛。就有人找我黑掉他们的网站调丁程鑫的票数啊,这对我们来说太简单了。”
一时之间,全场哗然。随后就是怼向丁程鑫的,无数闪光灯。
“请问谎言被揭穿你现在心情如何?”
“请问为了演戏不择手段的意义在哪里?不觉得对其他演员很不公平吗?”
“请问你跟《九月物语》的导演真的存在肉体关系吗?你喜欢男人吗?”
“请问你会再次进监狱吗?”
“如果再进监狱,你出来还会继续演戏吗?”
“请问你对于你爷爷贪污受贿的事有什么想说的吗?”
无数张嘴巴开开合合。无数个声音乱乱糟糟。无数的闪光灯,晃得他眼睛睁不开。
从爷爷入狱开始,他也无数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了。
一开始他试图解释、道歉、发声,可最后他发现他们根本不是想听他说什么。
没有人想听他说什么。没有人在乎真相。
只要不说话就好了。
他已经很有经验了。
只要不说话,他们问着问着就会累,可能还会骂他哑巴,骂他聋子,然后他们就会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果子急得将头发抓得好像鸡窝,他跑到话筒边,试图用更大的声音去解释,可是没用,没人听他讲话。
台上有个香槟塔,那是今天的重头戏。这东西要另外加钱,果子还肉疼了好一阵儿。
丁程鑫一脚将它踹翻,杯子碎了一地,巨大的声响将记者的注意力吸引,他们一时闭上嘴,全场都安静下来。
“问够了吗?”丁程鑫面无表情,“你们记者都没脑子吗?没有自己的判断吗?这傻叉这录音哪儿来的你们知道吗?录音里的人是谁你们知道吗?亲自跟演员对戏的导演多得是,怎么到你们这儿就成不正当关系了?诽谤违法的,不会有人不知道吧?”
全场寂静。
果子看了看一地香槟碎片,又看了看丁程鑫,满眼崇拜。
姚傻叉反应过来自己被叫了傻叉,冲上来想揍人,被小斯拦住了。
几秒后,在一片安静中,黑框眼镜女孩儿再次开口:“强奸违法的,藏毒违法的。不会有人不知道吧?”
本来哑口无言的记者们,在这声的带领下,再次激动起来,咄咄逼人。
丁程鑫懒得再跟他们纠缠,在控制不住动脚将他们踹飞之前,刚想抽身离开,一个声音将他定在原地。
那是个清澈宁静的声音。
让他安心,也能抚平他心头所有的烦躁。
Part10
那个声音说:“票是我投的。”
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他身边只跟着一个高未,气场却强大得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
黑西装里,白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得有些多,勾勒出他柔和的颈部线条。停留在锁骨之间,红线上的那枚金纽扣清晰可见,丁程鑫一眼就看到了。
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这人是谁”,他们不知道他是谁,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让开那条路,并且默契地安静下来。
拦着姚飞的小斯脱了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个由远及近的男人。那表情如痴如醉,简直像个傻子换了痴呆症,傻上加傻。
姚飞也是愣了愣。虽然这个人身边的小个子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可他本人从头到脚都写着三个字大字:别惹我。
但姚飞打量了一番他的穿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款式,更不是哪个大牌,哪儿比得上自己的最新款高定?当即便给这人下了“纸老虎”定义,又仗着自己刚抱的“大腿”,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步:“诶,你谁啊?”
当然,他不可能得到答复。那个人甚至没分给他半点眼神,宛如他是空气。
那人走到丁程鑫面前,停下了脚步。
算起来,自上次离开,他们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见过面了。
丁程鑫偶尔会想起这个人。想起他身上冬天的味道,想起他脖子上红线穿着的纽扣,也想起他说的“我会回来找你的”。
丁程鑫觉得很奇怪。
明明他早就不会再相信这样的话,也根本不会再期待。可这话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他竟然真的记下了。记下了,记得每天睡前都会在耳边回放一遍。
他凝望着他,用那双黑亮而坚定的眼睛。
于是丁程鑫再次被那股冬天的味道包围,世界都宛如下起纯白色的大雪。
他动动嘴唇,想叫一声他的名字,可是猛然想起他的名字并不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随便叫得出口的字眼,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儿,下意识变成:“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说完丁程鑫就后悔了,在心里啪啪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
他在说啥呀?怎么跟个深闺怨妇似的?
要命了。真丢人。
对方一愣,随即笑了笑:“我还怕你忘了我呢。”
丁程鑫认真地摇头否认:“没忘。你瘦了。”
马嘉祺刚要开口说点儿什么,被无视的姚飞再也忍不住,冲上来质问:“你谁啊?干什么的?知不知道这什么场合?”
这回马嘉祺倒是瞥了他一眼,也名副其实仅仅是“瞥”了一眼而已。
而后马嘉祺站到话筒前,果子下意识地给他让出位置,他礼貌一笑:“谢谢。”
果子愣愣地接:“不、不客气。”
他轻轻拍了拍话筒,“哦,有声音。”然后抬眼扫视着台下,轻而淡地开口:“大家好,我叫马嘉祺。”
瞬间安静。
安静得仿佛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一根头发丝儿落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安静过后,是满场哗然,瞬间炸锅。
马嘉祺这三个字,整个靛江没有人不知道。正因如此,此时此刻,当它被一个站在眼前的大活人清楚明白确定地说出来,所带来的冲击才让人一时没法儿消化。
果子傻了,嘴巴张成O字形。
小斯傻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姚飞更傻了,他还是打量着这个自称马嘉祺的人的穿着,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位传说中的大人物,穿得就这么平平无奇?
丁程鑫看到高未满脸自豪,忍不住笑。心想厉害的是马嘉祺,你跟着骄傲个什么劲儿啊。
惊讶过后,很快便是质疑:“笑话吧?”
“怎么可能?”
“欺负没人见过马嘉祺啊?”
“那位人物怎么可能会来这儿?”
“诶!你是哪儿的‘马嘉祺’啊?”
见自己没说清楚,马嘉祺又好言好语地补充:“呃,我可能造成歧义了。我是地之下赌场的马嘉祺。”
震惊过后,整个场地便又是闪光灯的天下了。
没人敢拿马嘉祺开玩笑。
就连疯子傻子神经病也不敢。
记者们这回甚至不敢上前,站在几步之外将台上的人团团围住。连嘴巴也违背了职业需求,开开合合也不敢开口。只有闪光灯最老实,一秒不间歇的闪烁昭示了大家绝不平静的内心。
“丁老师的票,是我投的。因为给大家造成误解,所以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一人一票,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让这五千万人跟大家见面。至于有人说票数造假……”他看向姚飞和小斯的方向,“请问你们现在还坚持自己的观点吗?”
姚飞高定西装里的腿在抖,嘴唇也在哆嗦。他尝试说话,可是害怕得根本发不出声音。
小斯就不一样了,立即反手指着姚飞,义正严词:“是他和他背后的老板威胁我的!他们看这部戏有了热度,就想抢男一号的位子!不然他们就不给这部戏赞助了!”
果子这时回过味儿来,灼灼地看向小斯:“你确定不是你和他们先有了勾结,他们才会同意赞助这部戏?”果子指着背景板上的保健品冠名商,“我还想呢,这东西怎么想不开,要赞助我们一个校园剧?谁能用上啊?”
小斯“我”了半天,一个字解释不出来,便又开始哭,打起感情牌:“我也是为了我么这部剧好啊!我不就是想弄点儿钱来,咱们好能开个发布会吗?现在发布会开了,你怎么能怪我?”
果子不理他,他竟然看向马嘉祺:“马总,马总,我冤枉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丁程鑫挑眉,觉得脑壳有点痛。
他怎么一下觉得自己在拍古装剧?这是什么衙门现场吗?马嘉祺是县太爷吗?那个小斯怎么那么像是在喊“民女冤枉”?
小斯当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马嘉祺面带笑意地望着台下:“想必大家已经听明白了。回头写稿子的时候,还请各位媒体朋友能还原真相才是,辛苦各位。这是第一件事。那么,第二件事。”他看了眼果子,果子虽然也被他的气场震得心脏怦怦跳,可他又没做亏心事,瞪着眼儿回望,意思是“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
马嘉祺看他的目光还算友善,等到再回过头,望向台下的黑框姑娘时,已是冷若冰霜。
“照片是你拍的吗?”
黑框姑娘不说话。
“照片是你拍的吗?”
黑框姑娘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他笑了笑,在下个瞬间变脸,提高音量:“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连丁程鑫都被吓了一跳。
他第一次见到马嘉祺发火。
于是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传言中的他会如此可怕,为什么人人谈他色变,为什么他们都怕他。
黑框姑娘终于抬起头,指着台上的小斯:“他给我的。”
马嘉祺看向他:“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小斯瞬间指向姚飞:“他指使我的!”
姚飞这回终于能说出话了:“我靠你不要乱咬好吧?我只是想要演男一号说他票数作假,是你说要他身败名裂的!照片可不是我!我可不知道!谁知道你怎么那么恨他呀?”
小斯扑上来就要抱马嘉祺大腿,被高未拦住,然后他不死心地喊着“冤枉、明察”之类的东西,最后嚎着:“我要以死证明我的清白!”
然后马嘉祺终于又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那你就去死好了。”
他的哭声瞬间像鸭子被踩了脖子般卡在嗓子眼,接下来一声不敢出了。
马嘉祺的眼神又扫向剧组的“大家”,“你们导演和丁老师只是正常导演与演员之间的关系,我说的对吗?”
这回“大家”终于不再装聋作哑,嗯嗯嗯地快速点头。
“我还有个问题。”马嘉祺说,“之前我有点忙,耽误了去探班丁老师。”他看了眼小斯,“这东西经常为难丁老师吗?”
这东西……
高未强忍住啪啪鼓掌的冲动,只觉得自家少爷真是帅得一塌糊涂。
几秒后,女主角壮着胆子举手发言,“我知道为什么。他……他嫉妒丁哥。”
丁程鑫和果子同时转头皱眉,两脸疑问:“哈?”
女主角接着说:“他说丁哥一来大家都围着丁哥转。也不是,就是,就是说,”女主角好像有点难以启齿,“他原话是‘我的好哥哥们都不看我了,眼睛全长那个丁程鑫身上’,他还说……他还说丁哥是狐狸精……”
丁程鑫一脸复杂:“呃……”
马嘉祺却是笑盈盈地问:“哦是吗。那是哪几个‘好哥哥们’啊?”
剧组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陆续说话。
“小斯性取向全剧组都知道。但是其实根本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自己瞎想,没人跟他有……有那种关系,我们都是直的。大家和丁哥也不可能有什么,什么‘眼睛全长他身上’,只是丁哥性格好,大家跟他交流多了些。”
“而且那长得好看大家都想多看两眼嘛……”
“毕竟我过去二十年就没见过长成这样的人类。”
真相大白,又是一桩由嫉妒引发的让人啼笑皆非的“血案”。
刘耀文说得一点儿没错,只要他一出现,就会吸引全部目光。他的光芒太强,那些日日夜夜苦心孤诣期待着自己成为焦点的人,争不过他,甚至连上场PK的机会都没有,就只有嫉妒的份儿。
伪装被戳穿,小斯仿佛发了疯,要不是高未一直控制着他,他肯定要冲上来薅丁程鑫的头发。
他歇斯底里:“你知道我小时候受过多少欺负吗?你知道我为了变好看做了多少努力啊?大家都喜欢好看的人。你知道我为了受大家欢迎,每天有多低声下气?你们都笑话我我知道,我就是喜欢男人我有什么错?而你,”他指着丁程鑫:“都是爹妈生的凭什么你能长这样啊?凭什么你什么也不用做大家就喜欢你?凭什么啊?凭什么就因为你好看,你做什么错事都能被原谅?你进监狱的事他们怎么能说忘就忘?!”
马嘉祺看了眼高未,高未立即制止小斯继续吼下去。面对小斯这番剖白,连丁程鑫也愣了愣,甚至觉得他有点儿可怜。但马嘉祺根本没分给他半点心思,小斯这番话对他来说,甚至就跟街边的小狗冲他叫了两声没什么两样,他根本连头都不会扭一下。
小斯的声音停止后,他立即面向台下,将和丁程鑫一样被那些话影响的记者们唤回来:“那这第二件事,各位应该知道怎么写了吧?”
媒体们如梦初醒,很快注意力便回到马嘉祺身上。
他接着说:“第三件事,是关于丁老师两次入狱。我知道大家都是讲证据的人,所以在找到证据之前,我也不会冒昧地说这里面有什么隐情。不过……”他看向丁程鑫,“我相信丁老师。”
“这件事我也会追查到底。等到真相大白那天,就要劳烦各位,好好儿为我们丁老师伸冤了。”
“稿子要是写得好,可以到地之下来领奖。”
明明他是笑盈盈地说出这最后一句,台下众人却莫名干吞起口水。
马嘉祺说完,看向丁程鑫,微一挑眉,“丁老师,走吧?”
这一连串事情发生得太快太跌宕起伏,丁程鑫有些发愣。等他回过神,几乎是被勾了魂儿似的跟着马嘉祺离开了。
没有人敢拦,一条路畅通无阻。
等他们走到大门口,有记者壮着胆子追上来问:“马、马总?我有个问题想问。”
马嘉祺顿住脚步回头。
“请问您和丁程鑫是什么关系?”
丁程鑫一愣。
马嘉祺眸光闪了闪,很快,笑着回答:“我是丁老师的粉丝。”
Part11
等丁程鑫稀里糊涂地坐上那架拉风的直升飞机飞上天,趴在窗边兴奋地看了好一会儿风景后,才猛地想起自己今天下午还得回剧组拍戏。
马嘉祺带着他走出发布会现场,却没走大门,而是去了天台。然后丁程鑫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马嘉祺为他打开机舱门,笑盈盈地说:“丁老师,请吧。”
高未已经吭哧吭哧爬进了驾驶舱,丁程鑫下意识问:“他会开飞机?”
马嘉祺答:“他什么都会开。”
“简直是万恶的资本主义,你为什么会坐飞机来?”这么念叨着,丁程鑫却是已经一屁股坐进了机舱,还感叹起自己上一次坐这么奢侈的玩应儿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马嘉祺坐在他身边,理所当然:“这东西最快呀。”
“你很急?”
“来见丁老师,自然是急了点儿。”
丁程鑫刚想骂他在哪儿学得这么油嘴滑舌,转念一想,他出现得这么及时,必然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尴尬处境,才会这样恰到好处地赶过来。
这么一想,丁程鑫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于是说:“我不会耽误了你几千万的生意吧?”
马嘉祺愣了下,旋即笑起来:“即便是几个亿的生意,也不能跟丁老师比。”
“说起来,我还没说呢。”丁程鑫忽然极为真挚地望向他深不可测的眼底,“马嘉祺,谢谢你。让我……不至于那么难堪。”
马嘉祺凝望着他的面庞良久,随即像是有些不能自已地轻咳一声,错开视线,“丁老师,不客气。”
不知为何,在这个距离对视,看着看着,丁程鑫也有些尴尬,掩饰地咳了咳,随后说:“不过我真的很好奇,这五千多万票,你是怎么做到的?”
“丁老师来猜猜?”
“你神通广大,我怎么猜得到?”蓦地,丁程鑫像是想到什么,噗嗤笑起来:“你不会是,换了个地方,跑大街上吆喝,谁给投票,就给谁人民币吧?”
马嘉祺成功愣住,驾驶座的高未憋得身体不住地颤抖。
救命啊,为什么他会猜得这么准啊?
马嘉祺摸了摸鼻子:“丁老师真有想法。”
“嘶,不可能,你不可能这么傻。那得花多少钱啊?”
马嘉祺微笑。
然后直升机越飞越高,飞到靛江上方,丁程鑫就不再说话了,安静地往外看着。午后的阳光跳跃进来,照得他面庞宛如美丽的神明。
马嘉祺坐在他身后,目光似乎落在窗外,似乎落在他身边,也是相当安静。
打破这份宁静的是丁程鑫的一声:“我靠!我刚想起来我下午还得拍戏呢!”
然后他又马上安静下来。
当他猛然回身,面对的,是马嘉祺近在咫尺的脸。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眼睛很近,鼻子很近,睫毛眨一眨,似乎都能刮擦到对方的。
胸膛里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脏很近,嘴巴也很近。
丁程鑫觉得如果此刻自己要呼吸,那一定不是自己的呼吸。
那是马嘉祺的呼吸。
于是他像是潜入水底般屏住呼吸。
可是那太艰难,呼吸便显得愈加急促。
他从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过马嘉祺,也从没这么清晰地感知过他身上的味道。
冷冽,却又暖洋洋的味道。
不止是冬天,是午后阳光落满街道的冬天。
丁程鑫的视线里,那枚红线上的金纽扣十分抢眼。他低眸观察,第一次看到这个小东西很精致,上面有淡淡的花纹。
可它不像饰品,就像是真正的衬衫纽扣一样。
他忽然觉得它有点眼熟。
没等他细想,视线里的一切由大变小。
终究还是马嘉祺先拉开距离。
他一如既往地凝望着他,声音毫无异样:“我送丁老师去剧组吧。”
+
小斯被果子开除了。
自从发布会后,丁程鑫再也没在剧组见到过他。
那天以后,“马嘉祺”三个字霸屏出现在各大新闻的头版头条里。伴随着一张张高清大图,传闻中的马嘉祺终于有了脸。
网络上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况,“马嘉祺”词条持续霸榜,短短几天不到,讨论度便达到上亿。在“马嘉祺露脸”这条新闻发布当天,服务器甚至出现了长达两个小时的瘫痪,事后程序员发博说,自从博客上线以来,从没有这么多人同时在线过。
而漩涡中心的当事人呢,此刻正蹲在《九月物语》剧组,坐在导演身边,翘着腿靠在躺椅里,看着监视器里的丁程鑫拍戏。
果子表示他如坐针毡。
自从发布会那天下午,这位名叫马嘉祺的大佬用一架直升飞机把他们的丁演员送回来,并友好地跟全剧组打了招呼,顺便给他们投了几百万后,就总是出现在片场。用的名义,则是“探班丁老师”。
马大佬现在是他们的金主,每次他一来,全剧组上上下下都恨不得跪着出来迎接,最好还能铺上红毯放个礼炮,活像那个皇帝要登基。他待在这儿,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大气儿都不敢喘。他看丁程鑫拍戏,那跟丁哥拍对手戏的人就惨了,嘴好像打了瓢,笨得不像自己的。其中,当属女主角最惨。因为她每次一跟丁哥拍点儿稍微亲密的戏份,总觉得背后仿佛悬了把八十米大刀,一不留神就会要了她的小命。
只有丁程鑫浑然不觉。
他甚至不知道马嘉祺给他们这部戏投了几百万。
马嘉祺把这钱砸给果子的时候,果子弱弱表示:“虽然我很想有骨气地表示不要,但我确实挺需要的。不过用不了这么多,几、几十万就够了。丁哥知道这事吗?他同意吗?”
马嘉祺微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时间久了,大家发现这位传说中恨不得青面獠牙三头六臂凶狠残暴的怪物,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他很有礼貌,给他送水会说谢谢,他想要什么东西,也会说“麻烦一下”,有时候还会和大家开开玩笑。尤其是当他和丁程鑫相处时,更是没有半点儿压迫感了,有时候竟然还会流露出点奶里奶气的小弟弟样儿,着实跌破大家眼镜。
丁程鑫觉得这段日子平静又充实,甚至有种一眼望到老的错觉。
直到那天。
那天的大雨吓得很突然,打乱了原本的拍摄计划,剧组临时放假,于是丁程鑫便带马嘉祺去剧组给分配的房间休息。
躺在他的床上,马嘉祺问他:“丁老师,你会走吗?”
“走?下着大雨呢我往哪儿走?”
“那我睡了。丁老师,你要看着我。”
他好像有点累,说完这句,竟然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入睡的姿势规规矩矩,平躺,两手放在身侧,看上去乖得要命,柔软得要命。
丁程鑫被他这不常见的模样吸引,于是轻手轻脚趴到他身边,趁着人家睡着,直勾勾地观察着,活像个老变态。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便偏移到那枚小小的金色纽扣上。
他无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虽然……不经过人家同意,动人家东西是不礼貌的行为……
可是他真的好想看看。
就看一下,不过分吧?
行动比思想快,等他回过神来,那枚小东西已经被他轻轻捏起来了。
他终于看清,那上面的花纹,是满天星。
满天星……
丁程鑫心跳加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他将那枚小纽扣翻过来,在边缘的位置,看到四个数字。
当他看清后,一瞬间,连头皮都麻了。
0224.
这是他的生日。
他震惊不是因为马嘉祺佩戴在脖子上的纽扣刻了自己的生日,那有一万种巧合可以解释。让他惊讶得说不话的,是因为他认出了这枚纽扣,他知道它来自哪里。
那是他的纽扣。
准确来说,那是在他十八岁时,缝制在全球唯一一件以满天星为元素的定制西装上的纽扣。
只此一件,唯一一件。
由来自国外的顶级设计师,为风头正盛的丁公子量身打造。
那年世界最大的电影节在靛江举办,提前好几个月,靛江便进入备战状态,到处都是横幅、广告牌和滚动的大屏,全世界的电影人将汇聚在这儿,共同奔赴这场盛会。
丁程鑫入围了最佳男主角,是电影节史上最年轻的入围者。
丁改之相当开心,提前很久便找人开始为他设计礼服。最后,设计师以焦糖奶茶色为底,蓝色满天星为元素,打造出那件载入史册,被无数人艳羡的西装,意为“令人陶醉的神,令人陶醉的少年”。
精细到每一根丝线,也精细到每一颗纽扣。
每一颗纽扣。
但在最后的电影节上,丁程鑫却并没有穿着这身矜贵的西装出场。
因为在他坐着那辆飞腾A12去往电影节的路上,发生了一个意外。
他穿着这身衣服跳下靛江,救下一个跳江自杀的小男孩儿。
Part12
距今十年前,电影节当天。
丁程鑫最后对着镜子确认了遍自己的帅脸,转头冲等他等得直翻白眼的刘耀文飞眼:“哥帅吧?”
“帅帅帅,你世界第一帅,你宇宙第一美。快走吧哥,你已经看自己看了365遍了!”
丁程鑫终于动了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难道你没有觉得今天的我格外帅气吗?”
“是这身衣服很帅吧?”
“你还真别说,”丁程鑫动了动脖子,“自打穿上这身衣服,我这后背就拔得溜直,浑身不自在。就这上面这花儿,”他嫌弃地撇嘴,“我觉得我一动弹就往下掉花瓣儿,弄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你爷爷下那么大血本,你现在在这儿一脸嫌弃,你看看你像话吗?”刘耀文拉开飞腾A12车门,“你可真是个大孝子你。”
丁程鑫为了这身衣服不得不轻手轻脚地坐进车内,依然忘不了吐槽:“你看看,这上车姿势简直太不潇洒了!要不是爷爷说这衣服后面要放进博物馆,我用得着这么谨慎吗我?”
车子匀速行驶,丁程鑫翘着腿坐在车窗边,眼睛望向窗外,整个人仿佛那种宫廷里矜贵的小王子,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当他们经过靛江大桥时,矜贵的小王子嘴里忽然发出一声极为响亮的:“我靠!!!”
刘耀文本来正在给他拍照,整个人都沉浸在预备参加宫廷晚宴的氛围里。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眼前的小王子滤镜碎了,只剩下他粗糙的汉子哥哥。
刘耀文无语至极,没好气儿地吼:“你杀猪啊,一惊一乍的干嘛!”
丁程鑫却根本没空理他,扒着司机就叫他停车。然后指着远处的靛江大桥:“刘耀文你看!那是不是有个猴子要跳江!”
“哈???”
刘耀文望过去,便看到一个……不明棕黑色物体,正吭哧吭哧地爬过靛江大桥的栏杆儿。
“你眼睛瘸了吧那哪是猴子啊,那分明是个……是个大猩猩吧?”
“什么大猩猩,那摆明了就是……”丁程鑫与刘耀文对视,两人同时脱口而出:“是个人!!?”
“我靠!这得打什么电话,报警?还是打给动物保护协会啊?”
刘耀文还在拿着手机嘟嘟囔囔,司机已经被丁程鑫勒令停车。然后刘耀文一个没注意,丁程鑫已经像开枪打出的子弹一样嗖地窜了出去。
那边,那个像猴子一样的人类,已经跳下了靛江。
让刘耀文没想到的是,丁程鑫连犹豫都没犹豫,动作敏捷地翻过栏杆,立马跟着跳了下去。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极为帅气,极为潇洒,比他以往拍过动作电影里的每一个高光镜头都要炫酷。
等刘耀文回过神来,只剩下绝望的呐喊:“你把衣服脱了再跳啊!!!!!”
跳江的像个猴子一样的不明物体,确实是个人。
准确来说,是个浑身涂满污泥,连面目都让人辨认不清的孩子。
靛江的水也冲洗不清他身上的污垢,丁程鑫将他救起爬上岸后,他还是一副泥娃娃的样子,一张小脸上只有那双滴溜溜转的黑眼睛能叫人看出几分本来模样。
丁程鑫从头到脚都湿得透透的,跪在岸边咳了几声,然后扑过来抓住孩子满是污泥的肩膀:“喂,小家伙,你没事吧?活着呢吗?”
小家伙的眼睛眨巴两下,仿佛在说:你看我像没活着的样子吗?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丁程鑫长舒一口气,看着小家伙问:“你是在自杀吗?”
小家伙点头。
“你才活几年啊,有什么想不开的?诶,”丁程鑫撞了撞他的肩膀,“你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吗?你为啥不想活了?”
小家伙不吱声,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丁程鑫的脸,仿佛痴傻了一样。
丁程鑫讨好般地嘿嘿笑,“哎呀,跟我说说嘛,让我开导开导你。我最乐观啦。”
这时刘耀文赶到,呆呆地看了两秒眼前惨像,目光从丁程鑫湿漉漉的头发和脸,转移到那身皱巴巴贴在身上的西装,惨叫一声扑上去:“丁程鑫!!!!”
他都快哭了:“你知道你穿的是什么吗?你穿的是我的命根子啊!你就不会脱了再跳吗?你让我跳也行啊你急个什么劲儿?就差那么几秒吗?这下完了,我怎么跟你爷爷交代?你看看你现在,说是要饭的也有人信!红毯都要开始了!”
刘耀文一个眼刀飞向那个脏得要命的小家伙,“还有你!什么时候跳不好偏偏今天跳!今天跳就今天跳呗你别让这祖宗看见啊你!”
“先不说这些了,”刘耀文几秒之间情绪宛如过山车,此刻终于找回身为一个合格经纪人的冷静,拉起丁程鑫就要走,“赶紧的,换衣服做妆发去,电影节不能迟到。其它的以后再说。”
“诶等等等等。”丁程鑫回身单手一把将那个小家伙抱起来,刘耀文眼睁睁看着一身污泥严严实实地沾满丁程鑫的西装,大吼:“你还抱他你别抱他啊!他身上多脏!”
“哎呀,反正都湿了,这花骨朵都枯了,也用不了了嘛。”
刘耀文去抢丁程鑫怀里的小家伙:“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这布料不能沾水,抢救不了啦。”
“你还知道啊!!!”
刘耀文没好气地想将那个小家伙接过来,没成想,那小东西自己从丁程鑫怀里跳下来,却死活不让刘耀文抱。
“嘿,你还挑人是吧?”刘耀文偏偏不信那个邪,硬要抱他。小家伙左躲右闪,相当灵活。
丁程鑫被逗的咯咯笑,然后将人拽过来,刚想再次将他抱起,小家伙却不干了。
丁程鑫以为他是不愿意让他碰,就见到小家伙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然后用稍微干净的那只,轻轻拽住了他的衣摆。
丁程鑫一愣。
他在刘耀文的白眼里将小家伙带回保姆车,这小东西却停在车下,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丫子,迟迟不肯上去。等了半天,就在刘耀文想揍人的时候,小家伙终于开口,用蚊子似的声音说了第一句话:“脏……”
丁程鑫愣了愣,随即双手穿过腋下,像拎小鸡仔般将人拎上车:“洗洗就干净了嘛。走,请你洗澡去。”
然后丁程鑫火速回去换衣服、做妆发,并安排刘耀文去把小家伙清洗干净。可是等他收拾完自己焕然一新地走出来,那小东西却还是满身污泥,一点儿没变。他质问地看向刘耀文,对方无奈耸肩:“他不跟我走啊。人不大力气倒不小。别说这个了,赶紧的,我已经跟主办方说把你的出场顺序往后调了。上楼吧。”
“上楼?”
“我让人派直升机来了,不堵车,马上到。”
丁程鑫冲他竖起大拇指:“那你先上去等我吧。我跟这小家伙说两句话。”
刘耀文皱着眉想反驳,看了看丁程鑫,只说:“那你快点儿。最多三分钟!”
这是丁程鑫的私人造型工作室,此刻化妆师服装师和刘耀文一走,就只剩下他和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路上捡来的小家伙。
小家伙始终站在门口,并不进来。丁程鑫就走过去蹲到他面前,直视他黑亮的眼珠:“你还没说呢。为什么想死?”
本以为仍然得不到答案,小家伙这次却开口了:“因为不想活了。”
丁程鑫笑得一抽一抽:“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要是想活,为什么要死?”
小家伙眨眨眼,若有所思,而后又说:“大家都欺负我。没人喜欢我。全世界都没人喜欢我。如果死了也没任何人在意,那又为什么要活着?”
丁程鑫心想这小东西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全世界都没有人喜欢我这种话。
几秒后,他看着小家伙的眼睛,清晰确切地宣布:“我在意。从现在起,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人喜欢你。你死了,我在意。”
“所以你愿意活下去吗?就当是……”丁程鑫笑得像明媚的太阳,“为了我。”
小家伙没有说话,那双眼睛凝望着丁程鑫,一点一点蓄起水雾,也一点一点闪烁起微弱的光。
“好不好嘛?”丁程鑫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他抓起他脏脏的小爪子,“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小狗!”
刘耀文催命般的声音由远及近,丁程鑫吐了吐舌头,“我先走啦。你在这儿等我?”
小家伙点头,很快又摇头。
丁程鑫愣了愣:“那咱们有缘再见喽。”
等颁奖礼结束,丁程鑫回到工作室,早已没了小家伙的影子。
还没问他名字呢。
丁程鑫后知后觉地想。
之后每一次路过靛江,丁程鑫都会想起那个有着一双黑眼睛的小家伙。他没有忘记他,偶尔也会在回忆的缝隙里想起他。可那终归是太过遥远的过去,记忆也被蒙了太过厚重的灰尘,当此刻牵动那根有关回忆的线索,所带来的的冲击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儿。
马嘉祺还在睡。
这张脸与那个沾满泥巴的小不点放在一起,着实怎么也无法让人产生联想。
也不怪他愣是一点儿也没认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而这一分与一秒之间,似乎隔着永恒。
关于一切的答案就在眼前,可是丁程鑫的眼睛却又什么都看不清了。
既然是那么厉害的马嘉祺,为什么会在小巷子里被人打劫。那辆早就停产,土里土气根本没有人会再开的飞腾A12。他爱喝的橙子汁。明明与他无关,他却说他要追查到底。没有任何理由地相信他,没有任何条件地帮他。
原来这个纽扣就是原因。
原来那些蒙尘的记忆就是原因。
丁程鑫浑身发麻,脑子里更是混沌一片,仿佛雾里看花,什么都知道,却也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马嘉祺睁开了眼。
黑亮的眼睛,与记忆中的完美重合。
见丁程鑫趴在自己身边,他愣了愣:“丁老师。怎么了?”
“雨停了。”丁程鑫说。
“起来吃饭吧。”
Part13
自从知道了马嘉祺的身份后,丁程鑫无数次想开诚布公地跟他谈一谈。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儿,又硬生生被他给吞了回去。于是表现出来的情况就是他经常看着马嘉祺发呆,对方问他怎么了,他又一脸难言之隐仿佛有苦说不出,搞得连果子都悄悄揽过丁程鑫说:“丁哥,有情况?”
丁程鑫满头问号:“啥?”
果子一脸“我懂得”:“没事儿丁哥,我不歧视的。咱就是说,看不出来啊,没感觉你是那样的人啊?不过我也听说过,有些人吧,他不是那种,他是那种,他就对一个人感兴趣。”
丁程鑫从满头问号变成满头满脸的问号。
不过眼看着《九月物语》杀青在即,拍的戏都是比较重场的感情戏,他也没有太多时间琢磨这些。
虽然,每次看到马嘉祺,他都很想和他聊一聊。
甚至他已经给自己想了一万种开场白,只是一个也还没用上。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太长时间。
不久后的一天,终于给了他面对这件事的机会。
这还要谢谢那个不知道去哪儿了的娘娘腔小斯。
他把丁程鑫给绑架了。
那天是丁程鑫杀青的日子,马嘉祺因为有些事要处理,便没能立即赶到现场。电话里他一连说了好多遍抱歉,还说让丁程鑫一定要等他,他很快就到。
鬼使神差地,丁程鑫说,我去靛江边等你吧。
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他就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曾经在这儿救过一个小孩儿的事,看看马嘉祺会有什么反应。
多么应景,多么顺理成章。
哎呦,他这个聪明的脑壳哦。
没成想,半路上,竟然被一辆面包车给掳走了。
等套在他脑袋上的黑布袋被摘掉,面前便是小斯那张娘们儿唧唧的脸,一脸笑容地看着他。
他身边站着十来个强壮的男人,一看就是那种很厉害的打手。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是个废弃大楼。丁程鑫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屑地笑了笑:“你弄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抓我?你下血本啊你,钱没少花吧?说说吧,你想怎样啊?抓我干啥?”
小斯本以为丁程鑫会吓得屁滚尿流,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成功将他的怒火点燃一大半,娇俏地一跺脚:“你怎么不害怕啊!”
“我害怕个什么?”丁程鑫从上到下扫视了他一遍,那表情充满轻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斯又是一跺脚,自己看了看自己,仿佛也知道他着实没什么威慑力,当即把身边的壮汉让到前面:“那你不怕他们吗?!”
丁程鑫眨巴眨巴眼:“他们要揍我吗?一二三四五……十个人,还行吧,你要是把我绑得像个虫子似的,我确实只有挨打的份儿。不过也可以试试,我还没这样打过架呢,刚好来练练手。”
“他们可不止能揍你。”小斯阴森森地笑起来。
丁程鑫不明白小斯是什么意思,就见那些男人围了上来。他以为要打架,已经做好十二分准备,他们却并不动手,转而扒起他的衣服。
这回他着实吓了一跳,更多是一脸懵:“我靠,你们脱我衣服干嘛?诶大哥,别乱碰!”
看到他终于有了些名为“害怕”的反应,小斯呵呵乐起来:“怕了吧?要不你跪下来求求我?”
丁程鑫虽然被绑住了手脚,但也不耽误他一跳一跳像个兔子似的满场子躲。他很敏捷,体力也好,几分钟过去,那些男人累得满头大汗,竟然愣是没抓到他。
小斯无心看戏,尖利的嗓子大喊:“把他给我绑椅子上!!!”
丁程鑫这回躲不过,也冲小斯嚷嚷起来:“我说你恨我恨的很没有道理诶!我招你惹你了?我又没抢你男人!啊呸!我又不喜欢男的!”
“你不喜欢男的男的喜欢你啊!”
“放屁!哪个男的喜欢我?你给我拎出来我抽不死他!”
“果子!”
“……”
丁程鑫已经被牢牢绑在椅子上,瞪着小斯说:“你这人被迫害妄想症吧?想一出是一出啊?果子是直的!我也是直的!”
“就你这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最恨人了!”小斯眼圈通红,“你什么也不知道,他也不想让你知道。但他心里就是喜欢你的。”
“你有证据吗?!”
“是气息!”
“哈?”
小斯又开始哭咧咧:“喜欢一个人的气息是藏不住的!”
丁程鑫一愣。
他想到了什么,某种味道随之而来。
随即他赶紧用力晃晃脑袋,将某个想法快速赶跑。
要不得要不得,这可要不得。
丁程鑫回过味儿来,看着小斯:“难道你喜欢果子吗?”
小斯吼:“你才看出来?”
丁程鑫无语撇嘴:“我现在也没看出来。实话。”
“我表现得还不明显吗?”
“我一直以为你烦他。”
“???”
“你从来不支持他工作。不能分担也就算了,光会添乱。你一点儿都不理解他,你也不知道他要什么。这能叫喜欢?”
“放tm屁!说得好像你知道一样!”
“我为啥要知道?我又不喜欢他。”
“啊!!!我不想听你说话了!”小斯疯狗一样乱叫一通,指着那些男人,“你们赶紧给我扒了他!拍照!”
丁程鑫这才明白他要干什么,“嘁”了声:“我一大男人,还怕你看啊?我自己脱都行,我告诉你我身材可好了。不对,什么东西,我凭什么给你们看啊?要收费的!”
“是吗?不怕看啊,”小斯笑得极为可怖,“那你……怕不怕被上?”
丁程鑫愣住。
这简直触及他的知识盲区。
他,丁程鑫,笔直笔直一男的。
直男的耳朵是听不得这些的。
在那些男人向他伸出的手里,丁程鑫宛如吃了屎:“你们变态啊!”
见自己寡不敌众且处于下风,丁程鑫默念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转变套路:“各位大哥,我一硬邦邦的糙老爷们儿,我有的你也有没啥好摸的!”
为首的大汉说:“兄弟,哥们儿也是拿钱办事,你理解一下嘛。就你这张脸吧,我试试把你当个妞也不是不行,别乱动,我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一不小心把你弄残就不好了。”
见这人能说通话,丁程鑫再接再厉:“大哥,您要钱好说啊,他给你多少?我三倍给你!五倍!十倍!”
大哥有点儿犹豫,小斯吼:“我已经付定金了!他骗人的!”
大哥犹豫了一下,大概还是觉得拿在手里的钱更实在,随即抓住丁程鑫的头发就开始往下扒衣服。
丁程鑫“我靠”一声,正想再用自己唯一能动的嘴巴努努力说点儿什么,远处传来轰鸣的机车声。
紧接着,一辆敞篷红色法拉利撞飞大门疾驰而进,一个急刹停在众人面前。
车上的黑衣男人在一片尘土飞扬里慢条斯理地走下来,单膝跪到丁程鑫跟前,替他解开绳子。
丁程鑫揉着被捆得酸疼的手腕:“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你简直来得太及时了。”
“我要找谁,有的是办法。”
马嘉祺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点少年人的猖狂和傲气,嘴边挂着一抹痞气而胜券在握的笑意。
丁程鑫看着他,莫名心跳加速。
这很没有道理。
小斯大概是为爱发疯,又见马嘉祺身边并没有别人,势单力薄,他命令那些男人:“给我抓住他们!”
金主发了话,大哥们当即一拥而上。
丁程鑫本来还寻思着这么多大汉自己有几分胜算,只见马嘉祺掰了掰手腕便冲上去,身手……那叫一个漂亮。
利落狠厉,拳拳到肉,没有一处是废笔。
好嘛,好嘛。
当初在小胡同里那个被欺负的小样儿果然是演出来的。
他还在人家面前装酷呢。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就在马嘉祺将大哥们一一放倒之际,丁程鑫看到小斯拿出一个像遥控器的玩应儿,脑袋“嗡”地一下炸开,大喊:“马嘉祺!他他他他他手里有炸弹!”
马嘉祺扫了眼,丁程鑫注视着他,没有在他眼里看到一瞬与恐惧有关的情绪。他在下一秒跳进那辆红色法拉利,车子发动,丁程鑫呆呆地看着他一连串的丝滑动作,然后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拽进车里。
准确来说,是驾驶座的马嘉祺的大腿上。
他两条小腿搭在车门外,上身被马嘉祺圈在手臂与方向盘之间。
来不及有什么思绪翻飞,车子急速行驶,在宛如刀子般的劲风里,在巨大的爆炸声里,伴随着一片飞扬的灰尘与火星,丁程鑫自下而上地注视着马嘉祺的面庞。
风吹得他很难受,可他不想眨眼。
抵达安全区域后,车子停下,马嘉祺微低下头,凝望着怀里的人。
他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跳声很大。
不知道是谁的。
氛围里满是劫后余生的缱绻,马嘉祺自然也感觉到这段时间里丁程鑫一直有话想对他说。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好时候,正犹豫着该不该主动挑明,丁程鑫开口了。
他很兴奋,晃着两条腿,激动地说——
“马嘉祺,你好帅!”
马嘉祺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咳了咳,一时竟无言以对。
真不愧是丁老师。
关注点就是如此与众不同。
Part14
马嘉祺带丁程鑫回了自己家。
这也是丁程鑫第一次涉足马嘉祺的私人领域。
其实与想象中的并没什么差别。大的离谱的独栋别墅,彻夜长鸣的灯火,奢华的装修,让人怀疑每一块转头都是金子做的。唯一让人意想不到的,就是他的家里没有一个佣人。
丁程鑫对此发出疑问,马嘉祺解释说:“会有人定期来打扫。平时我也用不着他们。”
丁程鑫下意识想问,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会不会孤单?
不过话到嘴边,他说不出来。
马嘉祺带着他上了二楼,打开靠近里面的一间房:“丁老师,今晚你住在这儿,可以吗?”
丁程鑫心想有啥不可以的,你家简直比五星级酒店还要豪华。
这么想着,他微笑点头:“那可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马嘉祺说,“丁老师,你先休息吧。”
这房子真的很大,仿佛说一句话都带着回声。
丁程鑫把自己摔进大床里,柔软的床垫将他弹了起来,他又故意摔进去,反复几次,玩儿得不亦乐乎。
然后他蓦地想起,也不知道马嘉祺有没有受伤?
这么想着他打开房门,虽然四下灯火通明,可这房子宛如迷宫,他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人。试探着叫了几声,没人应。他又给他打电话,也是没人接。
丁程鑫不认为这人大半夜还会往外跑,而且他莫名觉得如果他出去了一定会跟自己打招呼。于是他穿着拖鞋,嗒嗒嗒地一间房一间房叫着“马嘉祺”。
丁程鑫聪明的脑壳又一瞬间想到,一般城堡里的主人,不都是住在最里面的吗?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聪明绝顶。
他跑向了二楼最里面,敲响房门。
无人应答。
他转动把手,门并没锁。
“马嘉祺?你在吗?你受伤没有?”
还是没人应。
丁程鑫心想这孩子该不会是受了很重的伤愣是憋着不吭声,失血过多晕倒了吧?
这么想着他一下相当紧张,下意识便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亮着暖融融的灯光,将一切照得清晰又缥缈,像蒙了层薄纱。
他差点儿没站稳,一时都忘了呼吸。
因为眼前景象带给他的冲击太直观,也太震撼了。
当一个人走近一间屋子,看到四面八方都挂满了自己的肖像画是什么感觉?从他十八岁的每一次笑容,一直到他二十八岁更加成熟的眉眼。
丁程鑫恍惚着走近这间最深处的屋子,看到中央的柜子上,一排一排地陈列了许多手办和木雕,无一例外,都是他。
哭的,笑的。快乐的,痛苦的。光辉的,落魄的。
看得出主人极为精心勤快的爱护,因为它们不沾一丝灰尘。
丁程鑫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这简直太魔幻太不可思议了。
即便是最狂热的追星族,恐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吧?
丁程鑫注意到在柜子角落里,有一个没有完成的手办。与其它不同,这个手办是两个人。
左边那个很好认,从穿着发型到表情,都是丁程鑫无疑。右边那个黑衣黑裤,却没有脸。
两个小人手牵着手。
丁程鑫甚至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右边的小人没有脸,也明白制作它的人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
心脏传来钝钝的痛感,丁程鑫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
这太超过了。
他甚至不能用任何一句语言去形容这份感情的厚度和重量。
他连连后退,腰磕到了身后的柜子,有什么东西倒了,他转过去,看到一个相框。
里面装的却不是照片。
而是一张杂志。
从24页,到25的杂志。
那本叫做《微光》,早已倒闭的杂志。
丁程鑫颤抖着将它拿起来。
他想起来了。
在参加完电影节后第二天,他接受了《微光》的专访。这上面用的照片,还是他参加电影节时的定妆照。
——就那个哥哥,开着黑轿车,穿着黑衣服的哥哥。他长得可高了。
——他非要买这本杂志,我没卖给他!
——他当时看了好久呢!
原来,是他。
丁程鑫险些没站稳,扶住了身后的柜子边缘。
震惊过后,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慌乱。
如果他是这个人,那他一定不想被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他下意识想赶紧逃离这间屋子,逃离这庞大而让人窒息的漩涡,哪知道刚一转身,最不想面对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马嘉祺瘦高的身影立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那一瞬间丁程鑫忽然觉得很难堪。
不为自己,而是为眼前人。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大约五步,也可能是四步。
丁程鑫很后悔。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绝对不会打开这间屋子,这个秘密太超过了,他根本没法儿承受。
时间并没有僵持太久,很快,马嘉祺的声音响起:“这里没有药,我去买了点儿药。”
平静,毫无波动,像是什么也没看到。
“到客厅去吧。你的手腕和脚踝受伤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
尽管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也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急促的步伐和轻微抽动的手指还是将他出卖了。
这些很细节,可丁程鑫就是能轻易捕捉到来自他身上的这些细节。
他甚至……甚至可以感知到马嘉祺周身那异常紊乱的气息。
这很不科学。
这很反人类。
丁程鑫梦游一样来到客厅,马嘉祺坐在沙发里,正低着头整理药品,一眼也不看他。
他坐到他身边,马嘉祺声音极轻:“把袖子挽起来。”
丁程鑫无意识地照做。
他的手腕青青紫紫一圈,是被绳子勒的。
马嘉祺轻轻托住他的手,用棉签沾了药膏,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涂上去,而后又缠好纱布。
“脚。”他说。
丁程鑫仍然没什么反应,机器人一般将腿抬到沙发上。直到马嘉祺用手去触碰他的脚踝,他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下意识一躲。
马嘉祺顿住。
低着头,丁程鑫看不到他的神色。
而后他将棉签交到他手里,一边收拾桌子上的药盒一边说:“你自己涂吧。”
他提着一小袋垃圾站起身:“我困了。先去睡了。”
等他已经走到楼梯口,丁程鑫才恍然惊觉自己这趟出来到底是来干嘛的,赶紧转过去:“马嘉祺!你、你受伤了吗?”
那人顿住脚步,背对着他:“我没事。谢谢丁老师。”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丁老师。晚安。”
“晚安……”丁程鑫讷讷地。
+
丁程鑫在这张豪华大床上翻来覆去烙饼烙了八百多面,仍旧眼睛瞪得像铜铃,丝毫没有困意。
他诈尸一样弹起来,拉开窗帘,看到天色已经朦朦胧胧要亮了,天地之间一片青蓝色,很有意境。
看了看表,四点二十四分。
竟是一夜无眠。
他根本没换衣服,于是此刻直接翻身下床,拍拍屁股就可以离开。
他还没向马嘉祺道谢呢。
可是身处这个大房子,每一处都是马嘉祺的气息,每一寸都是他身上那股味道,丁程鑫的心一直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他觉得自己都快跳出心脏病了。
这感觉超出他过去二十八年人生里全部的认知,他简直超负荷地快要爆炸,根本无法承受。
他需要静一静。
让人猝不及防的是,当他走到客厅,在隐秘晦涩的光线下,看到马嘉祺坐在沙发上。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听到响动,他毫不意外。转过头来,神色隐在模糊到让人看不清的光里,轻声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丁程鑫说。
他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径直走出大门。
再次坐上那辆飞腾A12,丁程鑫心里百感交集。当他们在清晨的薄雾里路过靛江,路过靛江大桥,他更是说不清什么滋味了。
像是气球里缓缓注入酸酸涩涩的气体,口子被胡乱扎紧了,然后找不到一点发泄的出口。
要命的是,那些酸涩的东西不顾他的死活,仍在持续不断地膨胀着。
一路无话。
车子安静地驶过那些死气沉沉的建筑,参差的道路,直至进入狭窄的小巷,停在丁程鑫的家门外。
天还没亮,暗蓝色的光线将一切都显得寂寥又落寞。
这狭窄空间里流动的气体仿佛凝结了,两个活物竟宛如两个死物。
无人说话,也无人动作。
许久后,马嘉祺说:“上去吧。”
丁程鑫仿佛接到指令般地开门、下车、走上楼梯,打开房门,然后和马嘉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
仍旧没人说话。
丁程鑫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人,他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于是深吸一口气,低着头,眼一闭心一横,直白干脆地开口:“我那时候说的喜欢你,不是那种喜欢。”
“我不喜欢男的。”
说出这句话后,丁程鑫那颗心脏的酸胀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变本加厉。
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静了片刻,马嘉祺说:“我知道。”
“你不喜欢男的。更不喜欢我。”
“我知道。”
丁程鑫抬起头来,自从昨晚后,这是他第一次与马嘉祺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对视。
他知道其实自己是害怕看到那双黑眸子里的思绪。
马嘉祺似乎自嘲般地轻笑了下,看上去轻松又大度:“你不用有任何负担。虽然胡同里救我是我骗了你,但你确实救过我的命。”
“你也不只是救了我的命。”
“你是我的恩人。我报答你,也是应该的。”
“所以你不要有负担。”
明明他的语调听不出任何异样,表现也十分从容,可丁程鑫清楚地知道他的心在难过,无能为力的难过。这种难过甚至感染了他,让他的心也跟着坠坠地疼。
“嘉祺……”
下意识地,他脱口而出。
马嘉祺愣了愣。
他在等着他的下文。
“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丁程鑫说,“我是说……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去救的。所以……所以你不必这么放在心上。”
这回马嘉祺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丁程鑫去看他,便又在他眼里读出那样的情绪——他把话说得太重了。把情谊说得太轻了。
“我知道。”丁程鑫看到马嘉祺微微抿起嘴唇,“我知道我没什么特别,只是碰巧赶上了而已。换作任何一个人,你都会跳下去救他。你会把他带回家,你会为了让他活下去说你喜欢他,你在意他。”
“你就是这样的人。我知道。”
马嘉祺似乎深吸了一口气:“那件事,就是谁在害你的事,我有了些线索。我会把他找出来的。就让我为你完成这件事吧,然后……”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再打扰你的。”
说完这些,他利落地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高瘦而挺拔,此刻在越走越远的步伐里,显得格外单薄。
夜里凉,丁程鑫忽然有种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他的冲动。
可是在那天,那晚,那时,那刻,他还是没有那样做。
他眼睁睁看马嘉祺开着那辆飞腾A12驶出小巷,离开他的视线。
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还会不会见到这个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