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语老师》华晨宇水仙文（五）
啃啃啊就是太单纯，也不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就在光线极差的包间里面偷偷地塞了一封情书给十辰于，然后立刻坐得远远的装作若无其事，好像还红了脸。
十暗暗叹了口气，没有急着去和他说话，回到宿舍以后发了一长串“你很好但是”之类的消息以礼貌拒绝，倒是轻车熟路。那封情书就被丢进了过往的情书堆里，看都没看一眼。
没功夫想这些，更让人焦虑的是那个咖啡局。
炸炸拉着他要出门的时候，十还在收拾东西。
东西多得两手拿不下，为此还要再背上一个双肩包。放入一个灌满热水的保温杯，一包抽纸，几本英语书，几张草稿纸，两支签字笔，一对蓝牙耳机，一个ipad，甚至还有三袋薯片和两包辣条……
十想来想去，又抓来一把雨伞塞进去。
背包已经鼓鼓囊囊，差点塞不下，要炸炸帮他拢住背包的开口才能勉强将拉链拉上。
炸炸不满，一把将雨伞夺过来不许他带了：“今天大晴天的带什么伞啊？你带这么多没用的干嘛？又不是去郊游。”
“万一阳光太毒，遮阳也好啊。反正我去了也说不上什么话。”
人不够优秀，东西来凑。
到场的人有华立风，十辰于和炸炸，还有一位来自德语系的沈树学长，一位来自法语系的江临学姐。外国朋友们包括一位优雅的女教师，两位来自英国的男学生和一位来自德国的女学生。
几个人围着咖啡厅里的一张小桌坐下交谈，虽然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语系，不过为了方便还是使用英文交流。
说到一半需要纸笔却没人想着带，炸炸惊讶地看向某人，不得不说十辰于多少是有点料事如神的本事在身上的。
立风接过纸笔，对十报以一个微笑。
他从一开始就是笑着的，只不过因为十准备如此充分，笑里便多了几分惊喜。
立风该是工作和生活划分极其清晰的人，今天耳垂颈项和手指上没有多余的首饰，连那枚银戒也没有戴，并且干净的白色衬衫外搭复古羊毛格子外套，与他昨晚一袭黑衣判若两人。
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午后阳光微微蹭着他鼻尖上闪着光的细小绒毛，让这个笑也温柔起来。
立风没有说很多话，实际上本身就不爱在人前多话，把更多的机会都留给炸炸这几位同学，当然也是留给十辰于的。
关我什么事，你们看不到我，我不存在。
十闷着头喝咖啡，置身事外地看炸炸和几位金发碧眼的人闲谈。
也不知他们谈到了什么，只听见那位德国女孩用带点口音的英语问：“Sorry, what is Bilibili?”
炸炸看着人家认真的眼神，摊着手一边思考一边结结巴巴解释半天，说这是一个视频软件，大家可以在里面看视频或者上传视频云云。
旁边的沈树和江临不太会用英文大段地解释，就十分机智地拿出手机打开界面，想要一目了然地给外国朋友们展示。又担心自己满是大数据的主页会暴露什么，于是干巴巴对视一眼，局面僵持。
对面似懂非懂，只好礼貌地点头微笑。
十恰如其分地拿出三袋薯片来，一一拆开与大家分食。他更不会解释Bilibili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将吃薯片作为一个不错的过渡，和稀泥似的把这个话题混过去。
本来就是闲谈嘛，何必较真。
立风看出了十的心意，也去抓了一片来。
“Chinese YouTube.”立风对那个女孩说完这两个词，便把薯片塞进了嘴里，作为对这个话题的完美收束。
外国朋友们恍然大悟，连十辰于他们也都猛醒过来，反复回味这个简单的解释，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好佩服立风老师，十辰于想。
炸炸略显狼狈地住了口，也去吃薯片。
谈话又回归平常，十继续闷着头喝咖啡，立风继续保持大部分的缄默，炸炸继续担起交谈的大部分内容。
其实十很想听立风再说点什么，刚才那一小句实在是好听，对他来说就像是温柔又有力的风铃声，响在风中也仅仅作为一种轻盈的点缀，并没有丝毫的压迫感。
但立风也抱着咖啡时不时喝一口，微笑地注视着每一个正在讲话的人，仅仅给予眼神的回应。
仿佛身处其中，却有一股置身事外的气质，就跟窗外的阳光和始终沉默的十辰于一样。
下午的咖啡厅原本没有开灯也亮堂堂，谈话将近时则暗沉一片，因为阳光早就减了八九分，空气中饱涨着随时可能散开的浓重水汽，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外国朋友们乘出租车离开了，而咖啡厅离学校很近，倒不至于乘车，只需要撑伞走一段路。
炸炸想着十辰于菩萨心肠一定会与他共撑一把伞回宿舍的，没想到一回头看见一个挥手，听见一个“拜拜”，那家伙居然万分殷勤地撑起伞来遮在了华立风的头上。
雨越下越大，那两人越走越远，好像聊得起劲把剩下三位同学忘记了。
沈树要来了咖啡厅里提供的雨伞，虽然只有两把。炸炸满心不悦地接过来其中一把伞回去了，因为沈树和江临是对小情侣，肯定要一起走的。
“老师，您住哪？”
“学校对面的H小区。”
“那我们刚好顺路，我送您。”
凉风吹着，雨声和伞顶包裹着肩并肩的两个人，雨点溅起来时不时落在裤脚上，立风转过头来看他，抿着一抹可爱的笑：“不用这么客气，称呼‘你’就好，我不在意这些的。”
“哦，好。”相比之下十就只是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很快目视前方。
离得太近的时候，看人就好像看一整面墙的大幅海报，每一个微表情都仿佛被放大与放慢。若不是空气中因雨水而泛起特别的水汽味挤在他们中间，应该还能闻见彼此身上的味道。
老实说十辰于以这样的距离看了他一眼，心里想到的却是昨晚的华立风。
他本可以笑得肆意，美得张扬，却在这时候把一切都收敛起来，就好像神秘的茧，包起做梦的蛹，只在合适的时分才亮出来给人看，看里面到底是华美的蝶翼还是脆弱的坑痕。
这样生活的人不会很累吗？
十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细心地观察到此时的气氛算是轻松，是个与老师处好关系的好机会，于是也语气轻松地问他：“老师，可以问问你的年龄吗？”
“哈？”立风又像昨晚一样被逗笑了，笑弯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十趁机嘴甜两句，没敢与他对视，却也抿着笑：“想知道你看起来和实际年龄差别有多大嘛，不然我也不至于把你当同学对不对？”
“哈哈，嗯，我呀，昨晚刚过了27岁的生日。”
立风说完这话，两人刚好停下来等红灯，稍微侧过身来相对而立。
十有些惊讶他这样的年纪居然已经做了高校教师，再想想混日子的自己，27岁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一个体面的工作呢。
“那我昨晚应该祝你生日快乐才对。”
“嗯，都行。”
沉默的几秒被滴滴答答的雨声填充，立风伸手抓住那把伞的伞柄，贴在十的手指上方。
“换我来吧，你一直举着也累。”
“没事的。”
立风还是接过了伞，握住了那块已经被捂热的地方，举着伞又走起来。
十辰于关于年龄的问题好像真的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立风也笑着调侃他：“好好练口语啊，傻乎乎坐在那里尴不尴尬？”
他是猜到十辰于口语很烂，所以希望今天能让他来锻炼一下，倒是没想到这么烂，烂到家了。
“呃，只要我不尴尬就行。”十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习惯了。
“那你以前的口语考试是怎么过的？”
“有时候真的过不了，有时候就求求老师吧。”
十依然是随意的语气，立风却装作严肃起来：“哦？那你求我是没用的，哪怕你撑伞送我回家。”
“呜呜呜，老师，你人那么好，你最关心学生了不是吗……”十知道立风并非真的动气，所以也就嬉皮笑脸地撒娇，甚至拽了拽他抓着伞柄的袖口。
“我对你严格才叫关心呀。你也不用自暴自弃，口语这东西找人多练就行。炸炸和你一个寝室吧？你可以多和他交流。或者你来找我也行，我一直以来的习惯是工作日早上七点到上课前会在办公室，那时候你来我陪你练。”
七点。那还是算了吧。十辰于可是一个即使上早八也都是七点五十才起床的标准好大学生。
不过还是要敷衍一下，他“嗯嗯”了两声，很快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老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老师的呢？”
“没有很久，是两年前参加工作的。那时候还在国外。”立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像是望着很远的过去。
“国外待遇应该很好吧？为什么又回国了呢？”十问完这个问题责怪自己好傻，或许人家不习惯那里的生活，或许是想家，总会有什么原因的吧。
他觉得平常人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虚荣心或者格外优越的生活条件或者其它特别的原因，谁会想一个人离家在国外定居呢？
这时候已经到了楼下，立风停下来没有急着走，先回答道：“因为我家里人说想我了。”
“哦。”十有些无措。
这话听着怪温馨的，而立风那眼神啊，跟风中的雨水一样凄冷。
立风也毫不掩饰自己陡然低沉的情绪，私下里便都是生活，没什么好掩饰的。最终不易察觉地将目光落在远处的一辆保时捷上僵硬地停了一下，又很快回转过来对十微笑。
车窗覆满了雨水，却依稀可见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似乎也在看向他们这里。
“谢谢你送我，一个人回去注意安全。”
“嗯，老师再见。”
“再见。”
立风把伞交还给十辰于，看见他挥挥手走了，慢慢地一边上楼一边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眼里的光完全暗下来。
“卷，你上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