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x光】Mirrorwall
圣诞快乐 我迟到了
-我天 有天晚上回去考古发现我在好久之前(指本意是好好学习)就写到了光在午夜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是对立 我发誓我写那篇的时候没有预测到半年之后的未来
-文题来自BlackY同名曲!我爱黑Y!!!
-全文7.4k字
-ooc,尤其格外特别突出的是钛离子。
->
光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
讨厌起夜。怕黑,但是不会承认。光一路走向卫生间一路开灯,最后在洗手台前的镜子那里撞了鬼。
——
光昨天晚上肯定是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到自己大半夜起来去厕所,结果看到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独居的光当即吓得要惊叫出声,但是她看到镜子里的人也张大了嘴。那个和她有着几乎一模一样面容的少女的皮肤即使在在暖光照射下也显出些苍白,黑蓝不辨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镜面外的光,一头黑直发暂时还不能确认长度。
光困倦地换好衣服,再次走出房间。
然后,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昨晚的少女依然静默地站在镜子里和她对视。光成功地把昨晚未完成的惊叫叫出了口,然后向后猛地退了一大步,几乎要夺门而逃。
但那个少女也只是后退了一大步,然后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好像她真的是光原本在镜子中的影像。光还是看不见她的发梢,也许她的头发已经长到大腿了。
光向左歪歪头,她也这么干;光转转眼珠,她也跟着看向其他地方;光对她挥了挥手,她也跟光打个招呼,显得很友好。
光走上前去,缓缓伸出一只手,指尖依次搭在了镜面上,然后再缓缓地压下去——现在,她就和她掌心对着掌心了。似乎和自己照镜子贴着自己的掌心没有什么区别,光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光感受到了一点温度。
“光酱,昨晚没睡好吗?”红的声音越过很多张课桌传过来。光回头去找红,却在身边的窗玻璃上惊鸿一瞥地和那位不知名的黑发少女对视。光感到一种阴魂不散的毛骨悚然。
“做了一个噩梦……红你看那个窗户。”光抬手指向那个少女。当然那个少女也抬手指向了她,黑色的衣袖上搭着几缕长发。
红顺着光的指尖看过去:“嗯,窗户……窗户怎么了?”
光一时卡壳。看不见吗?她又问:“那个窗户里的影子没有什么问题吗?”
“影子?影子能有什么问题。”红对着窗户挥了挥手,在光的头上比了一对兔耳朵。光于是看到那位面无表情的少女头上也有了一对兔耳朵,看起来有点好笑。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幻视了。”光有些失落地打哈哈。红半信半疑,但依然捏了捏她的脸,头上的蝴蝶结发饰一晃就跳开了。
光转头去盯着那块玻璃发呆。最开始的恐慌和惊奇过后。光开始产生一种隐秘的兴奋——
她拥有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人。
——
刚开始的时候,这给光带来了一些麻烦。根据平面镜成像的基本原理,光没有办法在除了相机以外的媒介看到自己的脸,这些镜面对她的反射永远都是那个黑发少女。黑衣黑裙黑长发——光之后发现她的头发非常长,不知道为什么比自己的长很多。
光之前无奈地双手撑着脸坐在一面镜子前和那个少女对视,然后问她:“你是谁呢?”
她读少女的唇语,发现她说的也是“你是谁呢”。
“我是光。”
少女看上去只是跟着光在念。
光于是自言自语:“那好吧,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
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镜中与自己严肃对峙的少女。光是很公认的美人,哪怕是绝大部分白色调的衣服也能压得住,穿出非常好看的效果的那一种,面前的少女却好像光完全反过来一样。
“那你就是……对立。”
黑发少女依然在跟着光的动作做口型。但是光没有注意到,镜中的对立在她说出“你”这个字的时候,摆出了一个圆圆的“o”型嘴。
光骑自行车去上学。昨天晚上刚下过雨,路面上有一些亮晶晶的水坑。光喜欢很幼稚地操控车把放慢速度从那些水坑上骑过去,然后走一条直线尽力只留下一道车辙。
现在,她喜欢干的事情多了一个。光在骑过水坑的时候低头,看到一个被照出来的“自己”,然后笑着问候:“你好呀,对立。”
水坑的成像清晰度非常糟糕,光甚至压根看不清“自己”的脸。但她还是要这样做,觉得自己是在认认真真和一个好友打招呼。
“又看见你啦,对立。”光觉得这是非常新奇的体验,最开始的新鲜劲完全占领了她生活中的角角落落。
“你看,对立,我要骑这么久的自行车,但是你只要我照一下镜子就能到学校,是不是很不公平?”
“所以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水坑的!你必须要跟我一起走上学的路才可以。”
正在经过一个比较大的水坑的光絮絮叨叨,对立在水坑的边缘笑了一下。车轮搅乱了平静的水面,她的笑容也因此变得杂乱无章,让人难以分辨。
——
光在笔袋里放了一面小圆镜。
光在学校有很多朋友,但也仅限于朋友。独属于她的人好像自小到大就没碰见过,光觉得很自然,很正常。
但是没有人会知道对立,也没有人可以看到对立。这样一来光觉得面对着对立说话是一件非常新奇有趣的事情,即使面前的人好像只会当自己的镜像——不不,这难道不是更有趣了吗。
于是大家发现光下课呆坐在位置上的时间越来越长,然后走近一看才发现光是在照镜子,时不时还会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很显然是个傻瓜。
光才不在乎这些呢。
在宿舍里她甚至还会冲着镜子做鬼脸,让对立摆出各种各样古怪的表情,或是做出一些过分可爱的动作。她是这样跟对立解释的:“对立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多多尝试不同的风格哦。”
光看着对立把自己胡扯的理由一字一句地念了一遍,一点都不愧疚地咯咯笑起来。
笑的时候看不到镜子,当然看不到没有笑得这么夸张的对立嘴角的弧度到底是多少。
“对立我跟你讲这家最好喝的就是这个白桃乌龙奶茶。哦哦还有星空特典,颜值很高味道也很好。”光瘫在懒人沙发里,对着面前的全身镜晃晃悠悠地举起手中的大杯奶茶,拖长了声音喊,“干杯——”
对立躺在跟光身下一模一样的懒人沙发里,左手举起来和光碰杯。
光大概是觉得自己的举动幼稚过头,笑得向后倒去,在沙发上痛快地翻滚成横过来的姿势,再偏头看向镜子。
然后,她看见对立端坐在镜子里面,面带一点点微笑地注视着自己。
“……!”光一下子从沙发上翻坐起来,左右转转头发现对立会跟着自己一起动,想要看到对立在沙发上翻滚却是难上加难。她目瞪口呆地盯着镜子:“对立,难道不是我在镜子里的映像吗……”
这一次她清清楚楚看到对立没有跟着她念“我”而摆明了说的是“你”。光这才第一次发现对立和自己并非拥有百分之百的同步性,一时有些慌张。
她其实期待看到对立点点头或者摇摇头,至少给她一点什么回应吧。
很遗憾没有。或者说现在还没有,虽然那个时候的光并不知道。但是至少光逐渐开始发现对立不会再跟着她做鬼脸了,也不会跟着她摆出过于可爱过于幼稚的动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友好的微笑,看得光哭笑不得。
“对立像是在被迫营业。”光那天歪着头想了半天,看到镜子里歪着头同样在思考的对立突然恍然大悟。
“……”对立也摆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知道又是哪里逗笑了光,光时时在想对立的视角看来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一天到晚只会傻笑的傻瓜。
——
光在请教拉格兰问题。
拉格兰很有耐心,讲得也很好,所以光的走神不能怪拉格兰。她承认拉格兰的单框眼镜是一个很有特点的配饰,但是她长久地盯着那片眼镜发呆可不是因为这个。
光眨眨眼睛,就看到对立也眨眨眼睛。镜片里的对立颜色非常轻薄,幸好对立主要是黑色的。
光转过头去,又看到了拉格兰桌角的玻璃小朋友。卡戎圆滚滚的身子上映出了一个有点扭曲的对立,光改变自己脑袋的俯角,可以看到对立的眼睛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脸颊的形状很不规则。
然后对立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任由光如何盯着镜片或是抬头看黑屏的一体机,转向卡戎或是干脆照着玻璃窗,她都不肯动一动,专心致志地看着拉格兰。
光觉得自己应该明白了对立的意思。“好好听讲——”嗯。好的,讲到这里就可以啦。谢谢你,拉格兰。挑衅地找到一个自己的映像,光微微抬着头看向和自己一样高的对立,操控着对立说出“光真聪明”这句话,然后再鼓励地笑一下。
光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期待得到别人的肯定,不如说其实格外期待得到对立的肯定。光一旦做了什么有点值得一说的事情,就一定要在现场找到一个玻璃制品——那太局限了,只要是能照出对立的东西都完全可以接受——然后简明地汇报自己的丰功伟绩,再长篇大论辞藻华丽地夸奖光同学。
光觉得对立觉得这很幼稚,但是可以拒绝行动的对立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没有漏掉一次对光的自恋式赞美。
——
光陪着对立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之前百般吐槽过的学校的玻璃长廊——“温室都没这么热的”——现在反倒成为她最喜欢走的主干道之一。尤其是晚上,只要长廊内灯一开,光随便看过去都会有好多个对立陪着自己。
哪个对立是真的呢?光尝试同时看着两个对立不同的眼睛,想从她们之间找到一些不一样的蛛丝马迹。
小王子的玫瑰花只有一朵,她的对立也应该是这样。很可惜的是,对立的产生原因和玫瑰花大相径庭,光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找到与自己不同的自己的镜像的。
好吧,那就唯心地认为我正在注视着的这个对立是真正的对立吧。光看着对立在自己对面同步行进,感觉就像是在走向自己。
但她们之间的距离一直不曾缩短。
光之前问过对立。
“对立,到底是什么呢?能够这样存在在镜子里。我在吃东西的时候照镜子的话,对立也能吃到吗?”
对立跟着光把她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光从对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她想要回答这个问题的迹象,因为她脸上满满都是属于光的好奇和探寻。
也许对立有答案给她,也许没有。也许有一天,对立能把答案给她。也许这一天其实不存在。
光又一次把手放在镜子上。
她下意识地微微弯曲手指,做出一个十指相扣的前兆动作。但是她的指甲被镜面磕到了,然后被挡住的是指尖。
她于是把手掌放平,像先前那一次一样和对立掌心对掌心。光没有去管在镜子上留下的手印,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
光把手臂垂下来,转身出了卫生间。
在光出门之后,对立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镜子里。她从原来的站位向前走了一步,安安静静地抬手覆在了光手印的位置。
她甚至没有惊动她那一头长长的黑发。
——
光苦恼着什么时候才能和对立交流。
这有点不切实际,她知道——但是幻想总是得抱有的吧。事实上注意到对立和她没有完全同步那一天开始,光就暗暗地在心里长了棵藤蔓,期待有一天她能听到从镜子里传来的声音——镜子只是所有能照出她影子的东西的统称罢了,她知道自己并不愿意局限于镜子。
退一步说,哪怕是对立自己积极主动地开口跟她说说话,让她能够看懂唇语就好。别一直像这样,只有她出现才会出现,只有她动才会动,只有她开口才会开口。不跟着她做幼稚的动作或许是一个好的开端,但那离光不可一世的幻想终境还差得远呢。
光想着这些又开始对着镜子出神。圆圆的小镜子只能映出来一个带着边框发呆的对立,脸上带着如果光看见的话会被评价为“可爱”的那种表情。然而对立似乎是确认了光不会往这边看,先是那双藏在笔袋阴影里而显得漆黑的蓝瞳微微一颤,随后上眼皮略略挑起,灵巧地望向了发呆的光的双眼。
这时候如果光看向镜子就会和对立对视了——但是她只要照镜子就都会和对立对视,因此对立的偷看显得隐蔽而光明正大,不会产生任何怀疑。然而主动对视和被动对视,至少于对立而言,是不一样的。
一阵风吹乱了光的鬓发,镜子里的对立却仍端坐着,无尽的黑蓝色眼周没有一根发丝。
对立抬手扶住镜面。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全身的光就可以幻化出全身的像。由于小圆镜面积的限制,光并不会注意到对立一张平静无波的面庞下紧贴镜面的双手。她似乎在尽很大的努力想要干些什么,最终所能做的也只是反复几次才开口的一个“光”字。
光还并不能听到。
对立避开光仍然停滞的双眼。
——
光最近很少做那种幼稚的动作了。
所以对立觉得这种时候真的很珍贵。
光在午后小憩了一段时间,就在那个正对着全身镜的懒人沙发里。光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在睡觉对立就可以睡觉,因此她毫无负担地睡着了。
镜中的对立确认光睡熟了,悄悄地从和光一样的躺姿变成了斜过来一点点的角度,生怕吵醒光。当然其实是不会的,但对立还是非常小心翼翼。
现在,她可以一偏头就看见光的睡颜了。对立以一种全身放松的姿势平躺着,脑袋甚至有点从沙发上垂下来,以至于她的长发有几缕掉到了地上。她缓慢而长久地注视着光,从一个不存在的空间反反复复打量着面前人身体的每一寸。光有时候似乎梦到什么,动一动手指或者呢喃几句,又转向镜面蜷缩成一团。
对立也下意识地跟着光做出了这样的调整,尽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需要这么做。
再一次持续而乐此不疲地注视。对立不认为自己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一个思想体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总有那么些探寻和恐惧,光是她和这个世界唯一的媒介。光照镜子的时候有时会有旁人在场,对立可以看到她们的脸与自己只隔一层说不好是不是透明的墙,清清楚楚听到她们每一个人的对话,甚至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可辨。但是,但是——
光毕竟是她的成因啊。
光忘记拉窗帘。全身镜的影子斜得厉害的时候,光醒了。
对立和光一起醒来。诚然光不知道在刚刚过去的这一个多小时中对立的一双目光没有从自己身上挪开哪怕一秒,她还迷迷糊糊跟对立打招呼。
“对立睡醒啦。”
对立“嗯”了一声。对立没有动嘴唇,但是她能够听到自己“嗯”了一声。
光在揉着眼睛打哈欠,大概是在研究晚饭吃什么。对立笑一笑,用双臂把自己在沙发上撑住。
“光应该睡得很好吧。”
——
光感受不到,但是对立可以。对立一天比一天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力量,曾经变化缓慢,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几乎以指数递增。她能够开口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能够自主控制的身体部位越来越灵活,甚至她有一次偶然发现,她在光宿舍的镜子里出现时面前空无一人,而她不过是在此之前一直在想光。
对立垂下眼睛去看自己的双手。她记得它们最最开始的触感,是坚硬的。
光只需要一个能照出影子的媒介就可以,对立却一直呆在一个四面环绕单向镜的火柴盒里。她经常习惯性地叩击身边的镜背,听听玻璃和玻璃相击的清脆声音。但是现在不可以了。她只能听到一些压抑的闷响,或者让手指再立起来一点,听到指甲和玻璃击打时没有回音的脆响。
对立用自己也许差不多刚刚可以被称之为手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差不多也是刚刚可以被称之为脸,但是没有关系。这总而言之都只是对立感受到的变化的一部分罢了。
现在,光也可以感受到对立的变化了。
跟对立的那种完全不一样的,但是非常明显——对立看着光的眼神完全改变了。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是自以为是还是对自己认知不清,她总能从对立的眼睛里看到一点别样的东西。
对立端坐在她面前看她一脸餍足地喝她的白桃乌龙奶茶或者星空特典的时候,摆明了是宠溺;和光对视的时候,目光里又有说不尽的温柔缱绻——她在干什么!她在臆想一个异时空的人对自己产生了情感。不对立真的是人吗?这种思想从诞生开始就是为了让人充满迷茫。难道我自己在看对立的时候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也许这可以说得过去……这到底哪里可以说得过去?!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不都摆明了在叫我面对我有可能喜欢她的事实吗?
光不肯承认自己对一个不存在的人的心意,也不肯接纳那个不存在的人对她的心意。
光于是下意识地减少了对着镜子的时间。对立皱了皱眉,感觉光在躲着自己。她自己能有什么感受呢?没有和身边人的对照,对立认为自己对光的情感始终如一:对造物主的感激和敬仰,和同辈的正常相处,朋友之间普通的聊天,可能是她单方面把自己当成了光的朋友,还有对唯一的存在的无上珍视。当时的对立并没有“恋人”的概念,这很正常——谁会指望一堆玻璃能有什么接触现实世界的可能,对立唯一的交流对象就是绝不可能把自己和对立的关系往恋人方面靠一靠而坚定不移地认为对立是她最最最好的朋友的光。
——
在光觉得自己得了臆想症的第二十三天,光打碎了那面小圆镜。
她是不小心的。她把镜子放在桌角,起身的时候太过着急,裙摆拂过镜子把它直接扫到了地上。
光一时间看着那面镜子有点愣神。
她刚刚在和对立絮絮叨叨讲一些毫无用处的话,大体就是围绕对自己最近不太经常照镜子的解释,或者说是开脱,或者说是狡辩。光觉得自己在利用对立的一无所知,光甚至觉得自己庆幸于对立的一无所知。
对立没有给她什么回应。光的语言混乱,上下衔接不恰当并且毫无逻辑磕磕绊绊,对立就算是想给出什么有用的回应都做不到,更何况其实她说了光也不会听到。
对立从来没有让光知道过自己已经变得相当独立自主这件事,因为她觉得这没必要。诚如上述,她就算开口说话,就算大声喊叫,光也听不见,光也不懂唇语。因此光对对立的认知还停留在那一阶段——自己照镜子会出现,在自己说话的时候能够做到改一两个字,可以不跟着自己做消耗很大的动作。光把对立没有跟着做的动作通通归结为对立能力不够,只能坐在那里,却摆明是忘记了最最开始的时候完全是她映像的那个对立。
这是个悖论。跟对立一样。
光不顾周围同学的劝阻捡了一片碎镜片起来。是比较边缘的一片,她的手并没有被划出什么触目惊心的血口子。但是——没有对立,哪里都没有。光说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因为一地的自己全都恢复了原本的白色,余光里的影子都亮了许多。
光失魂落魄地捧着那片碎玻璃。有好心的同学要把地上的危险品扫掉,光却神情恍惚地保留了大部分碎片,在一众旁观者不解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的位置。
光的脸色苍白得哪像是刚摔了一面镜子,简直像是刚失手错杀了一个人。
光转头看向左右的玻璃,在黑屏的一体机前呆了好久,甚至冲出教室奔向洗手间的大幅镜面又失望地回到教室,捧着卡戎发呆。
没有,都没有,对立没有了,对立完全找不到了。光改换视角看向卡戎,只能看到自己的脸被歪曲成奇怪的形状。
她把对立杀死了。
光捂着脸无声地哭起来。
——
光确信自己是得了臆想症,然后出现了幻觉。
天哪,她前一段时间在干什么啊——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像是自己相反量的人,给她自作多情取了名字还天天跟她聊天,特地为了时刻看到她而随身带着镜子,差点还……应该还没有吧。
光确信自己那天晚上做了一场太长的梦,起因都是在卫生间里撞了鬼。都怪那个鬼,是吧。
光发现自己有了一个奇怪的小习惯。她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会先对自己说:今天是第十七天。这是她第十七天的时候说的话,第十六天的时候当然说的是第十六天。让光觉得诡异的是,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数着日子,也不记得十七天之前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于她而言绝对算是划时代的大事件——她只是普通地计数,没有在期待什么,也没有在纪念什么。
光的生活回归到了原本的样子。奇怪,不应该这么说。她的生活就从来没有偏离过原本的轨迹。
这样的平静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光的第二十三天。
那一天光她们班来了一位转校生,那双黑蓝不辨的眼睛狠狠地刺中了光。
光头疼地思考自己的臆想症为什么又犯了,就见那转校生走下来,在她的座位前停住,对她伸出一只手:“你好,光同学。初次见面,我是对立。”
光的手自作主张地伸出去握了握对方的手,又听到对立说:“如果你不记得我了,光同学,我们可以从头再来一遍吗?”
不需要。不需要,对立——
光放开对立的手,猛地站起身一把抱住了她。对立似乎被吓到了,似乎又没有。她只是抬起手臂温柔地回抱,甚至没有惊动她那一头长长的黑发。
——
光后来把之前的问题又拿出来问了一遍。
“对立到底是什么呢?能够这样存在在镜子里。”
对立自己也不知道。对立只是这样跟光解释:“在你之前有很多人可以照出我。他们照出来的我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些‘我’和每一个人内心的映像有关,因此我在每一个人那里都不一样。”
“但是之前我从来没有被照出来过。我的意思是,你也许能够明白你的接受和陪伴有能力带给我生机。这种说法有点奇怪,但确实是这样。”
“当一个人开始习惯对自己的生活多方面不满,本质上就已经对自己充满失望。这样的人对‘我’,对他们的映像——会有本能的排斥。你也许还能够明白,这样的‘我’是没有办法走出来的。”
光似懂非懂。对立笑一笑,觉得她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于是她揽过光的腰,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说话。
光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持续不断痒痒的风手下变得越来越烫。
这总不能是幻觉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