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廻想録【月詠み】

2022-12-27 20:44 作者:仮想の世界_virtual  | 我要投稿

廻想録

 

原作:薬師千弦(ユリイ・カノン)

翻译:仮想の世界_virtual

 

 

玲珑明月飘绽于暗夜之中

人之所以觉得明月无比高贵

正是因为其月光独一无二

 

这是她遗留的最后一部作品

歌词及旋律停在了半途,是一首尚未完成的歌曲。

依靠这首歌曲,我将她拼缀。

 

其曲名为——

 

——廻想Ⅰ——

 

久居我回忆之中的,是那一位少女。

那一刹那,对被过去束缚的我而言成了永恒。

 

无忧无虑的朝阳自窗帘间隙中洒落,闭上眼睑也能感到其无比的炫目,随后它便将我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睡眠就是死亡的模拟体验。在睡眠的短短数小时内,人会失去自己的意识,个人的想法也会归于虚无。

睡眠称得上是活着吗?细细想来,“睡”与“死”的区别,也无非是人否会醒来而已。

我身处幸福的梦境之中,索性觉得晨曦也无需到来了。但就算如此思考,我也依旧会无数次沐浴在清爽的朝阳之中,并不知悔改地再次回到这个世界,真是令人生厌。

当下这一现实,就仿佛一直处在噩梦中一般。我揉了揉惺忪睡眼,觉得自己依旧是一名高中生,过往发生的一切皆为梦境——我如此愚蠢地幻想着。

我行尸走肉般活在这个世上,每天都不会有什么余剩。工作毫无热情,从中得到的报酬也只用来垫付最低限度的生活费用,剩余的则充当高中时就习惯开展的音乐活动资金。

——我是为什么而活的?

——我是为什么做音乐?

这一自问每天都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当然,回答也肯定是没有的。

回过神来,那个无比触动我的纯粹之物,不知何时也渐渐从我的记忆中褪去。所谓的成为大人就是这样吗?这样的话,我就能甘愿接受往昔的一切吗?

如今能填补我内心的心象,正是以往那些充满希望的日常。

以及响彻不断的音乐。

如此反复回想的话,那些日常就仿佛来自遥远时代的某个世界,仿佛一支令人深感怀念的故事。那些日常也正是我与一位少女相遇,并随后与她生活过的时日。

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我的目标与憧憬。我们两个的关系就像姐妹一般融洽。

如今,那些回忆也是无比炫目,炫目得令人不自觉地眯起双眼。

曾经的我看到现在的我会作何感想?

今天是我第一次擅自翘班。我将手机关机,并隔绝来自外界的一切,不可思议的是,我心中却未涌现什么罪恶感,反而是一种奇妙的解放感萦绕心中。

板纸箱中塞满了学生时代的回忆——音乐CD。我将它们取了出来,并开始播放。

音乐缓缓流淌,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午,播放CD时,时间的流逝似乎要比工作时快上好几倍。

我靠着阳台的栏杆,空虚而朦胧地眺望着外面的景色,仿佛只身一人静待时间流逝。

苍穹无比澄澈,像是要将幽寂铭记一般。

在这张遍染绿色的“油画布”上,一滴墨水啪嗒落下,渗入其中,“油画布”也浮出了微白色。

正午之月

每次看到它时,我总会想起往日的她,以及她所诉说过的话语。

而且我也察觉到了,自那日起就未曾消失过的心中痛感,也渐渐地弱了下来,反而一阵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涌了心头。

直至如今,我仍旧无法面对她的死亡。因为我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能再次与她相见,只要接受了她死亡的事实,我就会感觉她真正地消逝而去。

我依旧没有勇气对她说声“再见”。

 

Yuma,我该如何是好呢?

 

世间万物,终有一日会迎来终结,这我自然清楚不过了。

可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份记忆将会被涌动不断的时间攫取而去。

 

所以,我才开始将你拼缀。

 

旅途中

心中感觉似乎失去了什么

 

就算折返回去,也无法寻觅到它们了

 

我怎么会有失去的东西呢?

我如此佯装,深信不疑

 

——廻想Ⅱ——

城市稍显狭窄的天空之下,四周被高大的建筑物所包围。

呼啸的鹅毛大雪吹来了初冬的气息,如翎羽一般静静盘旋在空中,尚未积篡便早早融化,稍稍浸润了地面。

百货商店前的一座小广场熙熙攘攘,在那儿,我平生第一次听到了她的歌曲。

音色澄澈无比,富有力度,歌声也显得悠然自得,震动了冬日的寒气,掠过我的耳畔,逐渐流入我的身体之中。

歌声的主人,是一位身着学生制服,同时一边弹奏木吉他一边歌唱的美丽长发少女。

少女的身影让我倍感熟悉,我曾经在上学路上遇到过她。她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庄严之感,以至于让那时的我产生误解:我和她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歌声与歌曲,更让我如此深信不疑,同时也径直贯穿我的心灵。

随后,她将那时歌曲的曲名告诉了我。

《生之所依》

歌如其名,这首歌自然成为了我的生之所依。

我因对她心生憧憬而开始了音乐,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6年时光。

曾经是她赋予了我“rino”一名。

这是我的音乐家之名,既是另一个我,又是真正的我,又是虚伪的我。

而这一名,如今则被投映在街头那一巨大的显示屏之上,我抬头仰望着它,又沉浸在了过往的回忆之中。

在日常数不清的琐碎闲谈中,我回忆起了她曾经的话语。

她偶尔会说些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话语显得深思熟虑而又富有哲理。

我一直觉得,我们俩注视的世界似乎迥然不同,她仿佛在注视远方的什么,好像是思索着某处的何人一般,一脸忧郁地眺望着远方。每次看到那让我捉摸不透的侧颜,不知为何总会让我心中一紧。

创作,是世界上最为美丽的事物——她曾如此对我说道。

如今,我似乎多少理解了这话语中蕴含的意味。

为了更接近她的心意,同时也渴望更进一步了解她的一切,我继续走在音乐的路上。

一心笃定音乐之路便能给我所谓的救赎。

或许,我自己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价值。归根结底,我不过只是一个模仿描摹她一切的冒牌货。

无论是记录歌曲的五线谱上,或是写就诗词的笔记本之中,我一直凝视着她曾经的面貌。

我不过是在一心追寻着她的身影。

将“rino”称之为她亲手所铸之物也并不为过。

如果这世间真有什么音乐之神的话,毫无疑问,被音乐之神宠爱的人一定是她。

为什么活在当下的不是她,而是我呢?我至今仍不明白。

一不留神,我又继续缀写了有关她的歌曲,想必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不过,即便如此,我仍旧想要无数次拼缀起她的一切。

不论是跨越悲恸,又或是向前迈进,对我而言怎样都无所谓。

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也没想”,从而继续麻木自己,随后佯装大人,最后便发现一切都只是谎言,失去更为弥足珍贵之物。

或许我并没有什么想要倾诉的话语。所谓无可救药的心意,难以言喻的回忆,也不过是生命徒劳的呐喊。

一切都是谎言,都是虚假。每每唱起这样的歌谣,她的话语总会将我溃烂的内心戳破。

再怎么前进,她依旧是遥遥领先于我,差距自相遇起就未变分毫。

 

那日与她初次相遇的种种,至今仍旧让我记忆犹新。

终日被沥雨笼罩的公交站下,是她伸手将伞递给了我。

如果提前知悉了那天的天气预报,如果没有乘上那一时段的公交车,恐怕这一切都会迥然不同,如今我也坚信不疑。

这一想法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没有什么正解”,如若是她的话,一定会如此对我说道。

同时,也会告诉我“没有什么错误”。

倘若没有与她相遇,恐怕那日也会与平时无异,成为司空见惯之中的零星日常。

无数次走过的道路上所见到的景色、早已烂熟于心的歌词、铭记于心的故事,在与她相遇后,一切都有了焕然一新的变化。

 

以及,失去她后也依旧如此。

 

呐,yuma。

倘若没有这样的生命,我们从最初起便不会失去一切吧。

无论伤痕、错误、悲伤、痛苦、谎言、疼痛,一切的一切自最初起便不会知晓吧。

倘若没有这样的生命——


真心实意

不正是意味着诓骗他人吗?

 

喜爱美丽

不正是十分丑陋不堪吗?

 

——所谓正解——

连自身都已迷失的我,怎能揣摩理解他人的内心?

谁都会在心中怀揣几段令人后悔的回忆,毕竟世间怎么会有人过着毫无悔意的人生呢?

行动招致的后悔、未尝行动招致的后悔、一番抉择过后的后悔、不值一提的琐碎小事、严重到影响人生的大事,这些事或多或少,人也是肯定有的。但其程度大小对后悔自身产生不了任何的意义,无论美好痛苦,滑过咽喉、落入胃袋后便会千篇一律。

人类会接受失败与过错,并将二者视为精神食粮,随后活用到极致。毕竟二者已成过去,不会复归,唯有未来亟待迎接。人就是如此在反省与教训中成长。

如此念想的我,却依旧拖曳着过去,不肯放手。

毫无疑问,与他共度的回忆都是如此美不胜收。可似乎是我搞错了哪个选项,原本将他救赎的手段,我本应找到的才是。

清晨的每度来临都令心中苦痛不已,被无精打采照亮的我,不禁腿脚瘫软。

东堂君,你说得确凿无疑。

现实处处都是由丑陋、残酷、可憎之物构成。但从这层意义上来看,也唯有创作称得上美丽。

我似乎明白了,他是怀揣着何种心情而不断下笔,又是凭借何种思念而亲手在稿纸上构筑世界的。

永远为之深信的一切,以及不断奔向黑暗彼岸的一切,唯有这些才是救赎。尽管我们的创作迥然不同,但我依旧觉得我们极为相似。

人类或许会美化内疚的回忆,又或许会依靠漫无边际的朦胧来填埋空虚的时日,但这两种行为终归只会铸就不值一提的日常。因此,人真的能对此感到安心吗?这样岂不是会变得不伦不类?

生活充满了荒谬和不合理,也渐渐地将感情吞噬。

每度回忆起活着的丑态,惨不忍睹的伤痕便无可抑制地繁殖。

难道那时他已经憔悴到连这种伤痛都注意不到了吗?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到他会陷入这种状态呢?后悔的念头,尽数绞痛着我的心灵。

 

如果能再次与他相见,我一定要向他传达。

我——

 

所谓价值之物是什么呢?

是许多人都为之渴望的东西吗?

是会因失去而惋惜的东西吗?

是稀有的东西吗?

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吗?

终究只是他人伪造品的我们

究竟又有什么价值呢?

 

——幻想与醉心——

家中家外,没有一处称得上是我的容身之地。

虽然周遭没有一个朋友,但孑然一人的生活反而让我没有了任何担忧。倒不如说,这种生活更使我感到轻松愉快。原因既不是我故意装腔作势,也不是我极其不擅长与人交流,而是我渐渐自然脱离人群而活罢了。

我既不想拜托他人,也不喜欢任人颐指气使、使唤他人,因此我与繁琐的人际关系无缘,同时做什么事儿也都有了选择的自由,那时的我只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足之物。

也是自那时起,读书便成了我生活的中心。

而那最初的契机,就是我曾经拜读过宫泽贤治的作品《夜鹰之星》。

自察觉这一事实后,书中描写的一切反而化成了我周遭的现实。我不惜熬夜损失睡眠,也要一头扎在文字的世界里。

成为一名初中生前,我开始写起了小说。当然,我起初写得一团糟。在我学会先构大纲、后筑内容之后,我便开始觉得自己在写一些乏味枯燥的东西,于是常常把稿纸揉成一团,随后扔进垃圾桶。反复如此后,我可算写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虽然内容粗糙,但完成一部作品的自豪感让我倍感开心。我渴望自己写的作品能够被他人所读,但转眼一想,似乎也没有人会读我的作品,因此我只好将这部小说放在了自己房间的抽屉中,没有给任何人过目。

自那之后,我又断断续续写了几部小说,但依旧不曾给人过目。

在我升入初中后,我继续保持着去图书室的习惯。虽然读书也是我来到图书室的原因之一,但主要原因或许只是我不愿回家而已。

在这个静谧而和谐的图书室里,我能感受到一丝安心,同时在这儿也不会被任何人打扰。因此,听着唱片机中播放的音乐并同时读书的时间,则成了我无聊生活中的慰藉。

我花了大约1个月的时间,将中意的书籍读完后,又再次开始缀写小说。

那时,我开始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想法:成为一名小说家。虽然我很清楚这是痴人说梦,可那时心中确实有一种灼热的意志开始于心中萌芽。

在我曾经的人生中,我不曾萌生过想要做些什么的想法,如今却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自己给自己的作品一个合理的评价,实在是难如登天。而且这个世间又会有多少人会对自己的感性产生共鸣呢?

我的心中有了两份情感。一份是“无需得到他人的理解”,另一份是“渴望得到他人的理解”。

不惜牺牲一切,甚至献出自己的人生的事物,别人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吗?环顾教室四周,没有一个人能给我这种感觉,不过我倒是也看不透他们的想法就是了。

我试着细听班内同学们的聊天内容,却发现尽是清一色的无聊话题,譬如电视上播放的体育节目、喜欢的艺人是谁、现在流行什么东西之类。我完全理解不了他们,正如他们也无法理解我一般。不过我们应该是相同的,尽管爱好倾心的对象不同,本质应该没有改变。

我真的能有朝一日,遇到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吗?

 

黄金周结束,我写就的小说也在某种程度上有了初形。如今,空气开始弥漫着夏日的气息。今天酷暑临头,空调却依旧没有转动的迹象。于是我只好为了通风打开窗户,但依旧是热得难受。

到了图书室后,我继续坐在以往的位子,并戴上连接至唱片机的耳机。中意歌曲的前奏娓娓道来,让我心情愉悦。在我读写小说时,我一直会听一些西洋音乐,原因很简单,日语歌曲中的歌词会不知不觉将我的注意力吸引。虽然不含歌声的歌曲,即纯音乐之类倒也不是不行,但我喜欢的乐队歌曲纯音乐中都是有主唱歌声的,因此还是听些西洋音乐之类喜欢的音乐更能让人心情高涨。

由于身处图书室,所以我不能让耳机漏音,只能抑制自己想要提高音量的心情,同时取出稿纸。我草草浏览了曾经所写的内容,并确认了大纲,随后在心中默默为自己打气,开始下笔。

总感觉今天状态不错,我一边推敲用词,一边在纸上快速动笔,偶尔会用脚轻踏地面,但进展确实十分顺利。

一段时间过后,我将钢笔搁置一旁,想稍微休息一会儿。

就在这时。

突然,一阵强风吹进图书室中,窗帘也开始剧烈摆动。

窜入房间的这阵强风,吹翻了我桌子上放置的所有稿纸。

飞扬在空中的稿纸,纷纷扬扬飘落在地。我一瞬间愣在原地,随后立刻取回了神,迅速将飘落地面的稿纸拾捡起来。

大体上确认了稿纸的数量,却发现少了一张。我再一次向周围投去视线,发现旁桌的女学生手上正拿着那张稿纸,于是视线也转向她的手中。从我所在的位置看去,她的表情恰好被头发隐匿,让人完全看不见。

被她读到了?读到了哪个部分?不、不用在意这种问题。让我始终没想到的是,平生第一次被别人阅读自己的小说,竟是通过这样的形式。

“那个,是我的小说…”

微妙的紧张感,让我不由得发出了比想象中更小的声音。

听完我说的话,女孩子慢慢将身体转过,随后用双手拿起稿纸,递给了我。我用稍显笨拙的手势接过,微微点头致意,随后想要回到座位上。

“这是你写的小说?”

她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道。

 

1+1的结果为2

果真是正确的吗?

渴望成为一名聪慧之人

便一心将知识塞入脑中

纵使奋力记忆 日夜不停

也依旧无法解答 无法阐明

记忆百年前的知识

记忆千年前的知识

终于通晓了几乎一切

却依旧不明白何为明日

1+2的结果 是什么来着?

 

——时针——

究竟是何时起,心中事与愿违、无法饶恕的事物开始无可抑制地增加呢?

又究竟是何时起,我开始怀着冷酷的感情去看待那些人们为之努力、奋力拼命的事呢?

世界尽是由枯燥乏味的事物铸就,而大家便一心沉湎于这些枯燥的事物而活。

在成为高中生后,我也仍未怀揣哪怕一个梦想。与其之后遗憾终生,还不如一直空虚而活,迎来人生终结。毕竟朴实无华的生活也无妨,不按剧本而行的人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曾经做过什么,或为了什么而付出大量的时间,又或为了什么呕心沥血为之努力,也终会有一日化作泡影……若是如此的话,那索性什么都不需要了。

如同破碎钟表般一成不变的每日,让人难以对其抱有期待,无论前进或后退。

开心地过着每一日的那些班内同学,譬如他、她、又或是谁,恐怕都不会像我这样做着无聊而深入的思考,因此我真想如他们一般不假思索地生活下去。

枯燥无比,无聊透顶。

所谓的恋爱、未来的梦想,都无一例外地像个笨蛋。

不对,真正的笨蛋应该是我吧。

 

社会和学校,都借着所谓规则和规范之名,对人加以束缚,却心照不宣地“教导”着大家要与众不同、活出自己最重要。

若有人随性而活,就必然会有人屈于拘束之下。

因此,遵循人类生活,并在一般常识的框架下所展现的自己,又能否称得上是真正的自己呢?

诸如平庸、认真一类的形容词汇,对于素不相识的谁来说,这些无非是方便强加给自己的标签而已,对此我颇有感受。

何为美丽,何为污秽?无论正解还是错误,回答应该都不会存在。

放学后遍布校舍的金黄色、乘着满人电车回家时眺望的茜色、行于夜路中仰望到的天空深蓝色,虽然很是无聊,但它们的美丽一定不曾改变。

自己作为世界的一部分而活真的合适吗?尽管我心中很清楚,仅靠漂亮话根本活不下去。

想着要认真而活的原因,也无非是自我良好作祟而已。

看着他人脸色,不添麻烦,或者防止他人讨厌自己而活,都并不是为了他人着想,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其实,我最讨厌这样的自己。

 

降生于世的理由、活于此世的理由,都不曾有人告诉我,于是只好由自己发掘。那么,寻觅不到这些理由的人类该如何是好?

我感受着一股疏远感,同时身为人类,扮演着人类。本应处处可去的我,却处处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行走在狭窄不堪的城市街道上,倏地望向天空。天空广袤无垠,太过辽阔,辽阔地令人憎恨。

稀薄的云层覆盖了寒空,湛蓝寒空上尚存一丝朦胧茜霞。盘旋于空中的雪缓缓落下,指尖触碰后便立刻消融,柔和无比。

寒冷刺骨的风、雪白的呼气、静谧的景色。

倏地听到了一阵少女的歌声,一头乌黑长发映入眼帘。

 

深吸空气 又会痛苦地吐出

由此便能得知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并为自己赋予价值而拼命努力。

集篡无可救药的每日或许自然是有意义的

花谢凋零 倍感惋惜

即便如此 飞舞凋零的花儿依旧美丽

人亦是如此

或许趁着自己还有价值时赴死为好

 

——现实——

我曾有个姐姐,之所以用“曾”字,归根结底也是她早已去世的缘故。

实话说,我对姐姐的过往甚至谈不上是朦胧而知,因为我实在是没有任何记忆。我对姐姐的称呼也不甚明了。姐姐的事儿已经是六七岁之前了,尽管再小时候的事我还依稀记得,但唯有对姐姐的记忆在那个年龄段中完美脱落,或许不是我突然间将她忘却,而是我不知不觉间将她忘却了。

医学上将这种现象称之为“解离性失忆”,病症发作后我才对此知晓,据说是大脑为了保护我才将那段记忆抹去。

父母对姐姐的事可谓闭口不谈,甚至连姐姐生前的照片、服装、私人物品都被他们藏在了什么地方,又或许这些已经被他们处理掉了。不过这点可能是我想象过头了,当时的我受到了十分严重的打击,所以父母才将姐姐的回忆从我心中攫去,甚至让我无计可施,以防我想起姐姐的一切吧。这样我就能过着普通的生活,从这段痛苦的回忆中逃出,并渐渐地忘却姐姐的一切。

就连她的死因,我也是一片茫然。

而上述究竟是我的梦,还是仅仅属于我的妄想?我不清楚,不过偶尔有一位姐姐一般的女孩子会浮现我的脑海中,她与我完全是一模一样,如假包换。

令人痛苦不已的违和感,如亡灵一般缥缈无踪的身影,就像是诅咒一般,渐渐侵蚀我的心灵。我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是从何时,学到了世间万物,终归都有一天迎来生命终结的道理呢?又是何时开始对此颇有感触呢?死亡近在咫尺,我却觉得死亡有种超脱于现实的感觉。

光是东京,每年就会有十万人殒命。人的死,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人们却对死亡怀有恐惧,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孩子们很少会对死亡有什么深刻体会吧,毕竟他们身处大人长久的守护之下,在孩子们看来,寿命将至也无非就是神志不清、两眼一黑的程度。孩子们怀着轻浮的视角看待死亡,不断长大,也正是如此,孩子们能将“去死”、“想死”之类的字眼轻易脱口而出,不过,或许这是大人的过错吧。

只会说些“珍惜生命”的话而不付诸实践,孩子们是不会明白生命弥足珍贵的道理的。

亲人的死、熟人的死、友人的死、附近邻居的死、电视及报纸上报道的死、冷冰冰数字的死。人不知何时起开始知晓死亡,习惯死亡,变得轻浮起来。

不过,一旦在哪儿亲身经历了“死”,又或是亲身面对悲伤的死,人便会初次知晓死亡的真正意义。这样,人就会渐渐地不会伤害他人,并对他人多一分怜爱吧。人也会明白失去无法替代之物,并对此心生恐惧的感受吧。

 

活着就需要谎言

你也觉得自己的生命

有一种虚构之感吧

就像堕入水中的颜料一般

纵然失去了价值 却依旧美不胜收

所谓唯一的真实也无异于谎言

又肯定在何处泫然欲泣吧

倘若这些雨滴能尽数化为花瓣

那定会美不胜收吧?

 

——任凭雨淋——

透过车窗望见的是被雨淋湿的街道,几分钟后,我就能从这潮湿阴暗的狭窄车厢中解放。

心情急不可耐,焦躁感如波浪般翻涌。

手中握着吉他琴盒肩带的力度强了几分,我又想起了rino的歌曲。

我再次深刻认识到了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自己的平庸在rino的才能面前更显刺眼。尽管她表现得十分谦逊,可这反而更加映衬了我的悲惨。当然,这些只是出于我的一己私情,只是源自我的羡慕与嫉妒而已。

她拥有的感性、旋律感、歌声,无一例外都是理想型。一位与我同年龄的人能同时怀有这些,多少有些令人嫉妒。不过我本就打算将自己的嫉妒于她面前隐藏起来,一直搪塞敷衍过去。

我并非对她心生厌恶,不如说,能如此与我心灵相通的也只有rino一人了。但也正因她存在于我的身旁,我才愈发觉得自己更为可悲。

如果说思考以上这些多多少少有些缘由,那与rino的邂逅却总让我感觉是命运使然。毕竟我实在想不到,居然会有人特意向疏远他人、不与他人牵扯上关系的我递上那把伞。

倘若我不曾知晓那天的天气预报,便直接乘上了那一时段的公交车的话,想必一切都会因之不同。

我向手中握住的红伞投去了视线,自从拿到这把伞以后大约已经2年了吧。

东堂君曾问到生日那天想要什么礼物,我不假思索地便将“伞”脱口而出。“为什么是伞呢?”东堂君回问道。我立刻将原因告诉了他,无非是讨厌雨而已。可那时我总觉得,只要有了东堂君给我的伞,就算身处阴云密布的大雨中,我也能多少接受这一切了。

自从东堂君递给我那把伞以后,我就一直撑着它,漫步于天气预报预告降雨的日子里。

 

——为什么,不是我呢?

 

我早就察觉了,也早就心知肚明了,世间并没有什么神明。

努力并非一切都有所回报。

我是从何时开始想要比任何人优秀,并渴望得到许多人认可的呢?

曾经的自己不在乎一切评价,并能从创作之中感受到充实,而如今的生存方式,在曾经的自己看来又是否会是丑陋不堪?

rino亲口对我说出喜欢的那首曲子中,我从未掺杂任何俗念,一心将切实而又光明的梦想、理想化作了歌谣。我想,一定正是这种歌谣中才隐存着闪闪发光的何物。

 

可就算如此沉溺于蝉鸣蛙噪般无聊的思考之中,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好凭伞将自己遮掩。

 

雨滴划过日光室的窗 透过窗户望见的花儿

自由驱驰于彼岸天空的鸟儿

掠过夏日树荫的风儿

一切显得司空见惯

我只觉得它们惹人怜爱

 

——廻想***——

清晨。入冬前街上树木的红叶纷纷凋落的某一天。

我如往常一般,比家里的所有人都要早先起床,随后乘上通往学校的公交车。我习惯坐的座位是后方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但今天却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在那儿坐下的女孩子与我穿着相同的制服,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女孩子。迷茫一番后,我坐在了她旁边的座位。女孩子注意到了我的到来,视线瞬间移向了我,随后又再次望向了窗外的景色。

距离学校最近的公交站台映入了眼帘,我与身旁的女孩子同时站了起来,不料大雨却倾斜而下。本就未带雨伞的我,下车后便立刻奔向了公交站台顶棚下避雨。那时想着反正还有时间,干脆就先看看情况,同时站到雨停吧。

“一起走吧”

公交车上与我坐在一起的女孩子立刻赤红的伞伸向我的头顶。

“啊…嗯,谢谢”

在我道谢过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有嘴角稍稍上扬,随后转向了前方。

我配合着她撑伞的步调,走在街道上。

“谢谢你,帮了大忙…我完全不知道今天会下雨”

“不用谢,谁知道天气会突然转阴呢”

她的交谈方式几乎感受不到什么起伏,营造的氛围感颇为冷静,甚至让人感觉我们不是同一年龄段。

她那头美丽的乌黑长发,让人感觉像是个大人,不过领带颜色和我一样,都是一个年级的。如果真的对她一无所知的话,我可能会觉得她比我年长。

走了段时间后,她终于开口了。

“你一直都乘那辆公交车吗?”

“嗯,难不成除了今天以外,我们曾经无数次都坐在一起过?”

“谁知道呢,我平时都会稍迟一些上车的”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记忆中,我从没有在那辆公交车上看到过她的身影,虽然我个人对车上的乘客也什么记忆就是了,不过若真有这样一位穿着相同制服的美丽女性每日乘车的话,我的大脑应该会不容分说地将她铭记才是。

“明白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平常很晚,只是今天心血来潮,想着偶尔早起一次上车也不错。”

听罢,我开始对她产生了各种想象,比如她意外地会睡到很晚才醒。由于她给人一种十分认真的感觉,在此之前我便擅自对她抱有一种早起上学的印象。

不论言谈举止还是氛围感,她都是我人生中初次遇到的类型,因此我实在揣摩不出她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又或是怀着什么样的思考。

“……话说你之前戴着耳机,应该是在听音乐吧?”

这一发问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没准会被她误解为我是个问些奇怪问题的家伙。

“嗯,是音乐”

平淡的回答,不过也不是那种冷淡的说法。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

面对我的问题,她闭上了嘴。我悄悄向她看去,她也向我投来视线,双眼交汇。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入美好的弧形,一双又黑又大的濡羽色眼瞳将我凝视。这副眼神,不禁让人看得入迷。

“秘密”

说完,她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

 

人生只有一次

因此我渴望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想见证具有价值的终结

 

人生只有一次

这就够了

我只知晓一条道路

 

——廻想Ⅲ——

——没有感情的作品,称不上是艺术。

这是法国画家保罗·塞尚说过的一句话。

Yuma也不知何时就引用了这句话,在我看来,她似乎有在自己的作品,特别是自己的歌词中强调这一点,不过这只是我一方面的印象之谈。

我特别喜欢她作品中的动人心弦的话语,或是打动人心的句子。能够写出如此响彻我心的歌词的人,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仅有她而已了。

乍一看,歌词感觉像是内省、厌世之物,但我觉得,她的歌词中一直都充满着希望。这种希望,就像努力抓住冰冷的黑暗中射入的一缕光芒一般,一直存在于它的歌曲中。

她看似充满自信,却也有着弱不禁风的一面。在我看来,她爱着自己的作品,却害怕来自他人的评价。

 

她曾称自己的作品为“正午之月”,虽然确实存在,却带不来任何光芒。

 

——这怎么可能啊,yuma。

我正是依靠你赐予的月光才活到现在的。

《正午之月》

这首歌曲吟咏了身为明月的你。

 

初次缀写下你的一切,正是这首歌曲。

以及,我在这世间小有名气的缘由,仍是这首歌曲。

也多亏了这首歌曲,我赚得了不少的钱,我也因此从常年工作的公司辞职、赴往都市、并真正作为自作自唱的歌手活下去。

不过,将她的一切缀写的作品赋予价值,利用她的一切赚钱谋生,总让我怀揣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感情。

*  *   *

我曾拜访过她的房间,房间依旧如曾经一般,与她活着时相比没有丝毫变化。

就好像只有此处的时间暂停了一般。

 

随后,我在那儿发现了她的日记。

 

我也第一次触及到了她的真意。

 

世界并非舍弃了我

我并不属于这世界

 

——思绪存于大地——

今天的我睁开朦胧睡眼,我再次绝望地感受到,这一切并不是什么噩梦。

我难以习惯毫无声色的日常,随着时光渐长,我唯一能记住的,便只有我的世界逐渐失去色彩这一实感。

紧闭的窗帘缝隙中,些许阳光透入房间的一隅,自那天起便坏掉的吉他安详地卧在那儿,我眺望着它,又仿佛眺望到了自己。

再也修不好、治不好了。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与母亲见过面。那天晚上,母亲与我争吵许久,我能隐约感受到母亲在门的另一侧似乎对我说了什么,可我却听不见母亲说的话。

估计母亲也没想到我会变成这种状态吧。

 

来自萩野老师和rino的联络,我也一直搁置一旁。最后一次与rino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大概三周前吧,届时见面的话,我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呢?

心因性耳聋。据说耳聋的原因并不是听觉器官上有什么生理疾病,而是大脑处于无法识别声音的状态,目前还没有任何治疗方法。

第二次诊断的那天,我醒悟到自己的听力没有什么恢复的希望,于是便嚎啕大哭,声嘶力竭,甚至那时自己究竟发出了什么声音也浑然不知。

我倏地想到了已经去世的父亲,似乎明白了父亲究竟怀揣何种心情来选择死亡。我终于明白了,在无可奈何的现实面前,或许死亡才是逃避一切的归宿。

贝多芬的《悲怆》在我脑海中流淌。

我曾听说,《悲怆》是音乐家哀叹自己失去听觉的曲子,而听觉则无异于音乐家的生命。贝多芬年轻时便早早患上了听觉障碍,40岁时则完全失聪,但他并未因此放弃作曲。

我和rino第二次见面的那天,我俩去了音乐教室,那时的光景我还历历在目,仔细想来,那天我在rino面前弹奏的曲子就是《悲怆》。

我小心翼翼地掀起尘封许久的钢琴盖,手指游走于琴键之上,仅是如此,双手的颤抖便无法停止。我坐在椅子上,做了个深呼吸。并慢慢地弹起自孩提时代就已练习无数次的《悲怆》。

或许是手指早已铭记旋律的原因,尽管我弹奏得并不久,双手却熟练自如地按下了琴键。

可我的世界却再无声音响起,演奏明明切实响彻教室的每个角落,我的双耳却听不到这一熟悉的旋律,感觉就像是只有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我穿上制服,离开家中,走向家外。我并不是要去学校,也并不是专门去往某个地点,只是想漫无目的地背起塞着电吉他的吉他盒。

我乘上电车,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曾经无数次举办街头live的街道上。

天空渐暖,万里无云,梅雨过后,晴日当头。

我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突然眼前出现了什么东西,我因此驻足观察。眼前伸出的手中紧握着一根绳子,只见绳子突然向上飞起,视线像是顺着它一般,我稍微抬了抬头。那是一只充满了氦气的气球,气球的形状是一颗红心。似乎是附近在进行什么宣传,或者举办什么促销活动,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工作人员似乎在发放这些气球。尽管这些气球在我看来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可我一番犹豫过后,还是向工作人员领了只气球。

十字路口,信号灯变化后,人们一拥而上。

混入人群后,我又仔细想了想,一个高中生拿着一只心形气球会不会显得十分奇怪?尽管我有点害羞,可我小时候却最喜欢这些气球,那时一旦有了这种气球,我还会高兴得跳起来呢。

巨流河川终将汇入大海,我走在横跨河川的桥上,太阳的炫目令我不自觉眯起双眼。

那时,两个曾经的记忆画面如闪光灯一般掠过我的脑海。

——创作,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

归路上的天桥、夕阳、他一如既往温柔的音色、再也无法听到的声音。

他的话语与意志,如今依旧响彻我的内心深处,不曾消逝。

——毕竟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吧。

夏日花火、她缥缈的音色。她偶尔会嘟囔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我十分羡慕她那独一无二的感性。

 

自我开始创作之后的5年之中,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儿,其中一些事儿甚至称得上我人生的全部。令人欣喜的事儿、令人悲伤的事儿,总之有着各种各样的事儿。不过,我觉得没有一件事儿是徒劳无益的。

尽管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了我的生之所依,但我依旧认为,自己曾经的人生已经有了其独属的意义。

 

东堂君——我从他那儿得知了故事的结局,结局是happy ending,并不像他的风格。但其中的原因,我却心知肚明。因为这个故事,是他专门赠予我的故事。

现实不会像故事那般美好,奇迹之所以是奇迹,也正是因为奇迹不会发生。

可名为希望的谎言却依旧美丽。

 

rino,尽管你对自己的才能缺乏信心,但我是明白的。世界终有一日会将你发掘,所以,请你继续歌唱。

我——无非是音乐之神将你引导的一个契机罢了。大概,就像是神明的尊意,这种想法大概不为过吧。倘若如此的话,我的人生便会有了真正独属的意义了。

只要你能继续歌唱。

 

伤害我的那些话语

我不愿回想

因为我已原谅了它们

伤害我的那些话语

你若不愿回想

那定是你未曾原谅

 

——廻想Ⅳ——

“在寻觅到生之所依的同时,同样也寻觅到了赴死的缘由,那时的我还尚不清楚”

她日记上的这句话,在我脑海中循环许久。

她心怀着比起我来,不,比起任何人来都要强大的意志与宏愿。

借她的话来说,那就是美丽到近乎丑陋的东西。

不过,那条道路却丢失了。

倘若我的境遇与她相同,届时我会怎么做呢?会不会与她一样选择终结呢?

或许只要活在这个世上,我就无法理解她真正的心意。

我不清楚。

 

不过

即便如此

 

yuma,我是如此希望你能活下来啊。

 

音乐什么的怎样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我——无论身处怎样的世界,只要有你相伴,我就会萌生活下去的念头了啊。

yuma,你曾念叨许久的向阳之家,我好想与你一同建造啊,好想与你一同于庭院种下虎眼万年青的花圃,与你一起去往向往许久的利富岛,在那儿,我们就能一起在美丽的大海中游泳了。另外,对我而言费解难懂的那部电影,也是你期待已久的续作,终于在今年上映了喔。

要和猫咪一起生活,要去海外旅行,要亲自写小说,要漫步于月球表面…你看,人生不是还有着无数的乐趣吗?

 

可是,yuma却并不是这样呢,无论何物,都抵不过你对音乐的热爱。

这就是“生之所依亦是赴死的缘由”的真正含义吧。

 

这就是她遗留下来的最后一部作品。

歌词及旋律都停在了半途,是一首尚未完成的歌曲。

我依靠这首歌曲将她拼缀。

其名为

——《如果能成为谁的心脏的话》

 

我要选择与她迥然不同的活法。

 

为谁也好,为自己也罢

我要活下去。

 

如果它有颜色

那一定是不详的颜色

如果它有形状

那一定是歪曲的形状

如果它有声音

那一定是美丽的声音

大家都恐惧着它

可也有人不曾恐惧

 

——Epilogue《或者》——

“听说你们学校的一个女孩子去世了”

萩野老师面带愁容,用着忧郁的声音说道。

“您已经知道了”

那个女孩子与我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我不清楚背后的详细原因,她似乎最终还是去世了,学校方面也没有发出正式的通告,听说死因是自杀,不过这一流传的谣言也只是猜测,毫无根据,。

“yuma对那孩子了解吗”

“不太清楚……不过上下学时我们乘坐的似乎是同一辆公交”

我与那个学生没有任何联系,但每每想起她的事,我的胸口总会传来一阵难以名状的疼痛,这是为什么呢?同为高中三年级的她,明明还年轻,有着属于自己的未来,却依旧选择了死亡。或许这样的事实让我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因此胸口才会疼痛不已,目前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我对她不太了解……虽然不太了解……但胸口就是痛得停不下来,明明每天都会有素不相识的人在何处去世…”

“……也是呢……”

去世学生的名字似乎叫做“鹰森实”,上学时我曾在同一辆公交上与她坐在一起。知晓这一事实的缘由,还是前几天等回家公交时接受的警方线索调查。

那时,警察将她的照片给我看了看,少女留着齐刘海,并将自己的发型剪至与后颈平齐,同时脸上露出笨拙的笑容。我对少女的这副模样确实有些印象。毕竟我们在公交车上遇到过无数次,我还曾坐在她相邻的座位上。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尽管距离很近,但我们却不曾有过交谈,

“yuma会不会是这么想的呢”

“……?”

“如果自己成为她的朋友,那就能为她做些什么,改变什么了”

“……真亏您能察觉到啊”

“嗯,yuma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对痛苦非常敏感,而且待人温柔”

“………………”

我一直都觉得,活着的人是无法真正理解选择死亡之人的心意的。我也没自我陶醉到认为自己能够给谁带来救赎,不过,为什么我会有一种类似后悔的失落感呢?

死亡究竟算不算救赎呢?谁都能轻松说一些 “痛苦时逃避就好了”之类的话,可对于深陷绝境的人而言,逃避的归宿,或许也就只有“死亡”这一选择。

不要舍弃希望!活着就肯定有好事发生!归根到底,能说出这种话的恐怕也就只有健康活着的人罢了。这种话对于早已绝望的人而言起不了什么作用,更别谈什么慰藉。

 

如果能有什么契机的话,我真想与她成为好朋友。

譬如,下公交时,突然大雨倾盆,恰好她也没带伞,这时我就能将伞递给她。我开始想象或许能成为日常的这一幕。

细微的选择就能改变人生的轨迹。比如有些人,我们会在离别之路上遇到他们,我们也可能从未遇到他们,人生也一定如此,存在着无数条分歧之路。

那些后悔的事,或许在不后悔的路上,又会因为其它不同的理由而再次令我们后悔。因此,无论走向什么样的道路,都不存在正解,亦不存在错误。

 

梦想不曾实现,就一定是不幸吗?

失去什么东西,就一定是不幸吗?

梦想的追逐、失去的一切,就一定是不幸吗?踱让一切、失去一切,就称得上是幸福吗?

或者说,怎样也无所谓了。毕竟无论采取怎样的活法,我们也不会知道人生的前路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

为了知晓这些,我们试着活下去,这样想的话如何呢?

 

一切事物都会迎来终结。产生错觉,认为会永远持续下去的这人生亦是如此。

没有人是怀着什么期待而出生的,因此要如何使用这有限的时间,还是得由自己亲自决定。

选择死亡,或许也是其中的一个回答。

不过在我看来,这种回答多少有点浪费。

 

毕竟我们选择了活着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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