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7

夜晚，天穹市这座城市往往比任何一座城市都要繁华，琉璃四射的灯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的大街小巷，无时无刻地透露着这座雍容富饶的城市风貌。
微润的小雨过后，行走在这种亮光四射的钢筋水泥之中，也不乏是一种独特的情趣。丽塔·洛斯薇瑟，亦是如此所想。
“舰长大人，我已经抵达天穹市。”丽塔站在天穹市的大桥之上，俯瞰着半个天穹市的夜景，一边和通讯器中的人说话。
“两周前，有一位名为‘灰蛇’的情报贩子突然公布了一个关于空之律者的可靠消息，天命也侦测到了崩坏能泄露事件的发生，就目前而言，这个消息非常准确。”男人表情凝固地看着眼前的情报，一边观测着地图，一边对丽塔说道。
“而且就目前可知，极东支部的德丽莎大人也来到了天穹市，能让她们不惜暴露自己的行动，看来这次的情报相当的有价值呢。”丽塔把手搭在下巴上，饶有兴致地补充道。
“丽塔，你的任务，就是找到她的下落……至于德丽莎她们，就交给我吧。”男人点了点头，向丽塔下达了命令。
“遵命，舰长大人。不过，舰长大人真的不会念及旧情吗？这次，德丽莎大人好像是认真的呢。”丽塔恭敬地鞠了一躬，不过最后还是半提醒半警示一般地说。
“我自有分寸。”男人别过头去，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希望如此。”丽塔做出一副无奈的苦笑，随后挂断了通讯。
……
几个月前，在空之律者和无量塔姬子同时消失以后，或是出于对他的不信任，德丽莎和他终止了合作。在回到天命的时候，奥托又立刻下达了新的对她们的追杀令，但这一次不是由休伯利安执行，而是不灭之刃。
但在他的据理力争之下，最后还是将任务转交给了休伯利安，一方面奥托又将丽塔作为监视官与他随同，另一方面，第三次崩坏造成的损失太大，幽兰黛尔也没时间处理这些琐事。
而他的心境，确实在经历这场灾难后，获得了些许的转变。
看着近在咫尺的天穹市，朔夜的繁华和闪耀的霓虹，此刻的他，内心却时而平静，时而翻涌。故事的开端是那么平淡且庸俗，或许这也是个平淡且庸俗的故事，但确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情节。
男人后仰靠在椅子上，伸出手，在空中假装捏住头顶的灯光。看，就是如此简单。这样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可以让人们产生一种“灯光会被蒙蔽”的错觉。
……
“出来吧，小姑娘。”灰蛇撑着一把雨伞，头也不回地喊道。
“灰蛇先生，晚上好啊，您在等人吗？”丽塔将镰刀甩了甩，优雅地放在身后，语气十分自然亲切。
“我的保镖，都被你一个人清理完了？”灰蛇转过身来，那一身遮的严严实实的黑色兜帽下，是一张带着骷髅一般的机械面具的人，没想到这个情报贩子还是个改造人。
“只是个人的一些小习惯，可以让谈判场合看上去更干净一些，嗯……看来……我做了多余的事呢……”丽塔装作一副略表歉意的表情，然后又继续说，“为了补偿您的损失，我可以为您提供一笔生意，报酬丰厚。”
“看来我只能接受了对吗？那么，我能得到什么报酬呢？”灰蛇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某些意味，但在他看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目前的情势。
“您会得到一个强大的盟友，并且……安全离开这里。”丽塔向他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
“盟友？虽然我已经有一个强大的盟友了，但谁会嫌朋友多呢？但，能不能再附加一个条件呢，”灰蛇似乎轻轻笑了笑，丽塔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这一微妙的变化。
“但说无妨。”
“我对天命座下的休伯利安号的舰长先生很感兴趣，而且据我所知，他此时也在这片一隅之地上。”
“哦？看来，灰蛇先生似乎对我们很了解呢。”丽塔将背在背后的镰刀微微调转了一下方向，依旧皮笑肉不笑地诱导灰蛇。
“当然，那个休伯利安离这里不远吧，既然如此，就让那个舰长本人来和我谈判，而不是躲在女人身后……”
嚓！
“看来，您不懂得生命的可贵。”
银白色的刀锋划过，在无月的暗色之下，这一杳无声息的击杀几乎迅如雷电，灰蛇的鲜血从他的脖颈喷涌而出，这是她已经见过无数次的光景。
“你犯了个错，”奇怪的是，灰蛇并没有迅速死亡，而是真的如同一个机器人一般，笔直地站在原地，甚至那张机械的面庞依旧在发出声音，“现在，你也身处于蛇之眼中了。”
灰蛇最终还是倒了下去，即使身为改造人，但喷涌而出的鲜血证明了，他的死亡是真实的。
“蛇？”丽塔虽然有些疑惑，但眼下并不是迟疑的时候，女仆拿出丝绢擦拭着刀上的血痕，眼中没有一丝慌乱，“死亡是下一场交易的开始？呵……您说的没错，灰蛇先生，这笔交易，您非接受不可。”
……
“看来，我们来晚了。”德丽莎看着四周满地的机甲残骸，面色凝固地低声道。
“凶手拿走了灰蛇的义眼，义肢等电子元件，去解锁情报的设备。”布洛妮娅来到灰蛇的尸体旁，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灰蛇目前的惨状。
“你的意思是，我们白跑了一趟？”德丽莎看着灰蛇的尸体，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不一定……”布洛妮娅掰开灰蛇的手腕，手腕的内侧，还保留了一块残留的生物芯片。
“真是百密一疏，凶手居然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芽衣不禁感叹道，也庆幸布洛妮娅能在这个队伍中。
“学院长，数据往往都有备份，依靠这个生物芯片，布洛妮娅能进入灰蛇的地盘，找出备份资料。”布洛妮娅把生物芯片取出来放在手中，展示给德丽莎看。
“不行，灰蛇虽然只是一个情报贩子，但在天穹市，还没有人敢动的了他，这样肆无忌惮地暗杀，肯定是天命的介入，我们多留在这座城市一秒，就多一份危险。”德丽莎坚决地否定了这个提议，身为学院长的她，还有义务保护她们其他人的安全。
“被他人控制的滋味，布洛妮娅知道，”布洛妮娅坚定地看着德丽莎，似乎没有一丝退却的想法，“琪亚娜现在正在忍受同样的痛苦，我必须找到她！”
“……”德丽莎确实动摇了，她何尝不也想找到琪亚娜，但敌在暗她们在明，她甚至都不知道天命派出了哪位女武神，如果是丽塔，那就相当的麻烦了。
而且……
经过天命一战后，她失去了太多的同伴了，无数的战友，朋友都倒在了她的面前或者身负重伤。她已经不想再看见那样的牺牲了，更何况，眼前的还是她最重要的的学生。她已经失去姬子了，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撤退……”德丽莎紧咬着牙关，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话来，思考再三，她还是选择了退让。
“学院长！”
“我说撤退！”
“很抱歉在你们相谈甚欢的时候打搅。”
！！！
雄厚浑浊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就在三人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休伯利安突然像幽灵一般出现在她们面前。男人站在甲板最前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们——
“德丽莎小姐，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德丽莎挡在布洛妮娅和芽衣前面，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但似乎还是有些没底气。
“德丽莎小姐，契约就是契约，我兑现了我的承诺，你也应该兑现。”男人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休伯利安一点一点地降落在她们面前，男人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们，语气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你们现在离开，我还可以假装没有看见你们。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德丽莎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她背后的犹大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自己的手也默默地向背后摸去。
“学院长……”芽衣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位，想起了之前在天命的作战中，他是怎么帮助她们的，她不想看见德丽莎和他自相残杀。
“你想对我出手吗？德丽莎？”男人眯着眼，很奇怪，明明四周漆黑一片，但她们却感觉能清晰地看见一双发光的眼睛。
“芽衣，布洛妮娅，他已经不是你们的舰长了，我们已经没有了同盟关系，他是天命派来抓我们的。”德丽莎转过头来看着芽衣，郑重地说道，“芽衣，不能在这种时候被蒙蔽了双眼。”
“……”芽衣不甘情愿地闭上眼睛，跟着一起从拔出了自己的太刀。
“虽然布洛妮娅也不想和舰长战斗，但如果这是不可避免的，那……舰长，对不起了。”布洛妮娅抬起手来，重装小兔也跟着她的手一同举起了炮口。
“如果你能真有自信地话，那就尝试着登上我的甲板，然后……制服我。”男人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了甲板地正中央，静静地等待着她们的来临。
“芽衣，我们上！”德丽莎将犹大甩动一圈，对芽衣说道，然后自己身先士卒地朝休伯利安冲了过去。
“布洛妮娅，支援就交给你了！”芽衣回头对布洛妮娅说完后，也跟着德丽莎一起朝休伯利安冲去。
“布洛妮娅明白！”布洛妮娅瞄准休伯利安的轨道炮——轨道炮是休伯利安的主要输出，只要破坏了那个，休伯利安就基本丧失战斗力了。
轰轰轰！
三连发跑弹从重装小兔的炮口倾泻而出，跑弹飞速地跃过两人的速度，宛若数颗流星一般朝休伯利安炸去——
砰砰砰！
“什么？！”布洛妮娅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从休伯利安甲板下层，突然像一扇扇隐藏的窗户一般打来，从密密麻麻的小孔中，飞出无数颗袖珍导弹，直接拦截了重装小兔的攻击。
“芽衣！注意规避！”与此同时，袖珍导弹还在不断倾泻而出，枪林弹雨之势猝不及防地朝德丽莎二人袭来。
“！”芽衣敏捷地闪过多个飞来的导弹攻击，即便如此，还是有雨点一般的攻势坠落在德丽莎和芽衣中间。
“他在试图把我们分开，芽衣！我们分两路进攻，你去投掷口，我在这里拖住这些东西，布洛妮娅！继续攻击，不要停下！”德丽莎将犹大展开，八条锁链从犹大中飞出，自动锁定飞来的导弹，将它们全部在空中一个不落地拦截下来。
“明白！”布洛妮娅和芽衣异口同声地回应道，布洛妮娅张开双手，继续不停地驱动重装小兔的攻击，而芽衣也甩开紧随其后的追击导弹，迅速地朝投掷口奔去。
“芽衣，我不希望你做傻事，乖乖束手就擒是你唯一的选择。”男人突然切入芽衣的通讯，即使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但芽衣可以感觉得到……
“不，舰长，我们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我也不想再懦弱下去了！”芽衣猛然跃起抓住投掷口的缺口，然后奋力向上一拉，又一脚踩住休伯利安的引擎，向上一蹬——
“呼。”芽衣站在休伯利安的船尾，隔着长长的船身和他对望着。
“那就试试吧，雷电芽衣。”
“芽衣，不要冲动，我也要上来了！”德丽莎操控犹大挥舞着锁链，将飞来的一大批导弹全部拦下，为自己切开了一个小的缺口，“布洛妮娅，掩护我！”
“是！学院长！”布洛妮娅将重装小兔的功率拉到最大，不断地清理着向德丽莎飞去的导弹。
“舰长，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芽衣拔刀出鞘，虽然她并不打算要他的性命，但至少也要控制在他不能妨碍这次行动的范围以内。
“犹大！锁住他！”德丽莎踩着犹大从布洛妮娅制造的缺口飞了过来，两条锁链再次从犹大中飞出，毫不留情地朝他飞来。
男人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即将发生的事和他完全不相关一般站在那里，如果不是靠得这么近，德丽莎都怀疑眼前这个是不是一座雕像了。
但他还是轻轻地，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
“反女武神系统，启动。”
“什么？！”首先是芽衣，就在她踩下下一步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十多架微型轨道炮在四周程360°从船身中突然钻出，黑洞洞的炮口无情地对准她，十多个红外线一动不动地瞄准她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让她不得不立刻停下脚步，呆呆的站在原地。
其次就是德丽莎——
“这是？！”一发轨道炮笔直地打向德丽莎，而犹大的锁链则被一大片数十发切片激光打断了输出。德丽莎也差点从犹大上摔下去，而身为神之键的犹大也不得不放弃继续攻击男人的机会，调转方向将德丽莎接住。而另外数条锁链也互相交叉形成一道屏障挡在德丽莎面前替她挡住休伯利安猛烈的轨道炮打击。
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是什么？！”布洛妮娅猛地发现休伯利安的方向飞来的数个不明物体，“重装小兔，拦……”
可是，太晚了。
数十根钛合金钢柱齐刷刷地插在布洛妮娅身边，形成一个圆锥形牢笼，甚至还恰好将重装小兔的巨大手臂卡住，让布洛妮娅动弹不得。
“很惊讶吧，为什么休伯利安会有这样的反抗系统，滋味很不错吧，这可是特意为你们女武神打造的反执行手段。”男人一边朝芽衣走去，一边平静地解释着。
“休伯利安……曾经不是专门为运输女武神而打造的吗？为什么还会有专门针对女武神的系统？”芽衣虽然不敢轻举妄动，但还是忍不住向他质问道。
“曾经，是。但现在不是，在十多年前的第二次崩坏以后，奥托就已经预测到你们会背叛天命的未来，为了不让你们的打搅使他的计划出现差错，他也留了一招后手。”男人指向休伯利安的驾驶舱，又接着指向他自己，“没错，就是现在的休伯利安——
不是什么所谓的运输舰和战列舰，而是女武神猎杀兵器。”
“什么……”芽衣喘着粗气看着他，说话时的语气都在颤抖，“所以，你才会那么熟悉温蒂的作战方式……”
“天命的数据库中拥有所有其麾下女武神的数据资料，至于你们的……”男人轻轻地笑了笑，“也多亏了那场模拟考试。”
“所以……你帮助我们……都是骗我们的吗？”芽衣的眼角逐渐开始泛红，回想起曾经一起战斗的情景，甚至在生死攸关之中的拯救，芽衣不相信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芽衣……”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但就在他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铛！轰！
轨道炮再次拦截了犹大的攻击，德丽莎站在他们的面前，将犹大完全展开，亮金色的光芒在犹大内部闪烁着，锁链像是一股股鲜活的生命一般跃动着。
“如果你觉得，这种小儿科就能打倒我的话，那你可就太小看我了！”德丽莎像一只被惹毛的野猫一样恶狠狠地盯着他，八条锁链仿佛绷直的箭矢，随时都蓄势待发。
“不，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打倒你。”男人向芽衣的方向伸出手，一把样式奇特的火枪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伪天火圣裁！不要！等等！”德丽莎一眼就认出了那把造型诡异的武器，她也非常清楚如果他开枪的话，后果是什么。
“我只需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说不定还可以考虑将你们和平地押到天命总部，否则，我就只能带一些尸体回去了。”男人表情冷冷地看着德丽莎，向她伸出另一只手，但持枪的那只手却在缓缓地捏紧扳机……
“等等！”德丽莎焦急地朝他吼道，即使现在确实不能答应他的条件，但她也没有退路了，她只能选择另一条道路——
“我们……谈个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