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游破罗志 第八十九回
失百里梅世夜走黑林 逢熟人黄漠忠勇反目
浩气冲天贯斗牛,相逢不像前绩犹。
璀巍星设六千卫,弘恢兵填九万丘。
相接驰骋不尽话,登攀邙重踪迹留。
今携虎贲乘黑马,可笑志曾万户侯。
书接上回,黄义军众将斩杀云枭,夺了墙位,砍开大门,放众兵将入城厮杀,城中还有许多民众,一心向游,见黄义军破,纷纷拖枪带棒抵御;还有觑得大势,欲献功成立者,助张律师成功。初两边人之外,还有围城之时,互夺粮草,管理不善,趁火打劫之人,在城中混斗,整个百里近城乱战起来,城南、城北、城西、城东无一处可安歇。
张律师还未定城内事,北边喊声起,柱国将军董显不甘守护北堡,打破了北门来城中劫掠,东西两边守军亦败退,夏永指挥兵士按住城东,佬奈乾指挥兵士按住城西,斩杀乱民游军,恢复秩序。律师令战将肖尧冲开重围,去见董显,制止乱杀,显见来将杀气腾腾,十分畏惧,方才收了兵。驱赶城内兵之时,张律师又使秀明等将带一队轻骑去拿梅世。
且不表蔡军引兵,却说梅世在城外与赤方君相战时,因两人最不对,斗得旁若无人,直到听得背后游骑军鸣金才反应来,世欲撤马回城,却见城外都是敌军,赤方君一棍比一棍紧,不能拒开,这一分心,被赤方君抓住机会,掏出铁核桃飞之,正中梅世护心镜,世中了一球,大呼一声,喊道:“赤贼!你不讲武德!”赤方君道:“我不讲武德,但要酱梅世!”又轮动金棍厮杀,世只得招拦,正危急时,乱军中飞尘而起,几员骑将,直奔方君,细看乃是:、荆沂、姚衷平、阿卡姆、语义荣、黄漠。
梅世初见欢喜,却看背后还有几骑追赶,未来得及看清面庞,黄漠抓住梅世马缰绳,拖着便走,姚衷平、荆沂两条枪并住赤方君与来将,荆沂高声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阿卡姆欲留下相助,姚衷平道:“兄弟,大丈夫不可立于危墙之下,你好生为国出力,切不可从贼。”遂赶其行,语义荣复带住阿卡姆马匹,往东逃去。
四将策宝马狂奔,行三个时辰,偷过东堡,天色渐暗,迷失了方向,黄漠道:“该寻个地方歇息片刻。”却听风吹草动,禽兽奔走,好似骑兵般,这梅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听得风声,道:“不可在此歇息,当找个掩身地方才是。”只好又行小路,并不多久,径直一片林子,气氛正好,梅世道:“此处可好。”几骑缓缓而入,十分警些,入了林子,乃是:
树松水安,草静花散。树松水安,老柳倒垂池畔。草静花散,香枝相掺桃瓣。自在温柔,风起纱纱敲耳门,半点禽叽喳声闻不见。夜色安详,獐鹿兔狐归家,只留下叶林中脚印几段。悠悠幽幽,不是强人会处,繁繁历历,估有高士坐其中。昏沉沉数马入林,凄惨惨警醒寡暗,杂道旁,小溪间,生苔木屋遥现。
梅世等看不尽怪林,丛中道旁,见一间木屋伫立,语义荣喜欢道:“竟有如此安歇处!天不亡我也。”黄漠阻住众人,观看房屋曰:“昔日探军未曾提过此处,你我误入林里,正好撞见这木屋,岂不是有诈?当小心为上。”梅世遂其言,就在屋外道旁杂草处安歇,身上带着干粮,饱吃一顿,几将勒了马嘴,摘了銮铃,戴甲而歇,每个时辰轮流人守夜。
约莫五更天时候,屋里传来动静,黄漠偷眼看,屋里走出一条大汉,灰烂袍,束着头,看不清面容,转往屋后,又听马嘶声,黄漠恐怕有诈,叫起众人,整顿衣甲,上马前行。这林子却大,行了半晌,仍然是郁郁林林,只是阳光照射的覆些,梅世等行到林间一条岔路,一路往东,一路往西边,黄漠曰:“走东为上。”梅世警觉道:“我等歇息许久,若是敌兵紧赶,必比我快一步,中途必留下兵马看视,当往西也。”众人称是,遂往西去,有诗为证:
夜蓝沉林恍幽幽,层树叠绿做护留。
将军揣囚反进囚,可笑将首撞刀头。
行西不久,面前一座小山拦住去路,众人遂沿壁行之,沿路道越宽,直通一隧道,众人做起火把,下马而行,却见对头有火星移动,乃有人也,众人拈着兵器,黄漠打头,将枪递给义荣,牵马摘朴刀持行,两头相见只数丈时,黄漠开口道:“行路的弟兄,哪里来?”那人不答,黄漠捏把汗,道:“兄弟,我是行商的人,让人劫了,最怕这暗处人近,请立足片刻,否则兄弟紧张,不知如何!”
听得话,那人立住脚,加了火把料,火光绽开,亮出身形。黄漠见其身长不足六尺,面黄肌瘦,麻鞋布衣,道:“不要动手,我是来采药的!”梅世等瞅其后,背着一个大箩筐。黄漠道:“适才不说话,可吓我等一遭。”那人道:“多有得罪,我这里规矩,打隧道来的,步不能停,亦不说阳间话,恐怕被鬼怪侵扰。”众人遂安,黄漠问道:“不知此处何地?”那人曰:“此地名叫象歇林也。”
黄漠答了谢,那人回礼,仍往前去,数人交过,打尾的阿卡姆刚与那人擦肩,姆突打个寒战,回脸一看,跟那人对个眼,吓得那人脚下不稳,摔个倒,听得铁器落地之声,众人大吃一惊,急恍火把看,那人腰后别着一口银刀,衣摆出锁子甲来,梅世“咿呀!”一声,阿卡姆大喊道:“有诈有诈!快快上马!”四将翻身上马,刚转开步伐,前面火光四起,一队铁甲兵士,堵在路口,喊道:“抓梅世!”众骑见前面军士刀枪林立,喊声杀来,圈马便跑,后面军士弓弩连发,四将弃了缰绳,拨打雕翎箭逃跑。军士不断喊:“你跑不了了!”
可幸众将马快,急奔出隧道,然仍是步声若震,前面转出一队轻骑,当先一个,手持方天画戟,乃秀明也,喝曰:“不枉我在这深林中坐了一夜!快快束手就擒!”说罢,直戟来战,黄漠挺刀相持,众骑一并赶杀,阿卡姆等奋勇阻挡,梅世毕竟一员大将,又有语义荣、阿卡姆相助,纵使敌如七层刀剿,八面枪林,也似打年糕一样,杀翻一片,刚打开一条道路,阿卡姆回身去帮黄漠,秀明尚且战不住黄漠,见阿卡姆挺枪又来,心下慌乱,戟法不古,漠抓住破绽,轮起一刀,将秀明脑袋劈成半个。
众兵见折了头领,心下怯懦,四将趁机冲出,落下兵士老远,眼见突出重围,梅世心下大喜,道:“好了好了!逃出升天也!”四骑皆乐,放缓马匹,缓步行于林,黄漠在马上商量道:“现如今当归林里,伺机往东南去。”阿卡姆道:“倘若让不周长料到如何?”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时,只听人言:“不必麻烦了。”黄漠等大惊,寻声看处,前面闪出一匹马,马钩上挂着一条戟,马上端坐一男子,黄漠细看装扮,灰破袍,正是木屋中那人,语义荣拍马在前,问道:“你是何人?”那人一抹脸,黄漠大吃一惊,见他目若朗星,面如银纸,分明是熟人,未及开口,那人道:“黄漠不认得双叶双立原否?”
梅世抢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背坏林东旭那个宠儿。”双叶听话,手里一攥戟,黄漠忙笑道:“将军忠义无二,只可惜我等愚人,不识并肩王林东旭真面目,以为害了将军,我本欲上言圣上,祭奠将军,不想将军死里逃生,今日在此相见,黄某羞喜相加,不能尽也。”
双叶道:“黄将军,你休要多言,下马自缚罢。”黄漠道:“缚我为何?”叶曰:“拿去与张律师千岁做投名状。”几将大惊,漠道:“将军吃了千辛百苦,未曾背离,今日拨云见日,怎要投贼?”双叶冷笑道:“花言巧语哄得谁来!你知我被害的多苦么?幸亏高人相助,不然早做冤死鬼,你游骑兵的牺牲口!”语义荣道:“休要和他多言!”
漠并不听其言,又与双叶道“千错万错,是大国被惑,我与将军杀出重围,回去面见圣上,必使将军沉冤清雪,加得重用,将军千万不要从贼!”双叶道:“从贼从贼,我之前从的也是贼!自从逃出死地,高人带我游历山川百河,瞧见了民生之苦,乃是:
有火处,无火处,都是一片悲戚处。有火处,一家三子尽充军,征战场上无片生;无火处,苛捐杂税逼人亡,冤枉绝无雪耻日。死者无全,生者无盼。想那贫民窟中,孩童争食虫蚁,男女郁郁无终。有力气的,拉去做苦役;有姿色的,卖去做娼妓,富年抢恶,穷年吃人。天神看了嘘唏,阎王见了叹息。再见那富家楼上,莺歌燕舞,纵欲无度,只听戏子表子家事,忘祖忘宗,弃智慧,丧人伦,失贞洁,沉溺贪海,对错不故。更有那上层家事,为片金几银,一官半职,朋友成仇,同袍互抵,父子相残,兄弟反目。无一个进取。学经略,作八股,无士沉读圣人书,清扫天下、还太平盛世之言忘睹。六阳渐冷,三春悲苦。一旦起私欲,兵起城里,甲戈出库,折腰英雄良民无数,山间甲坟数不尽,河边覆盖无名骨,了却好的,一把烈火干净;晦气冲天,生黑死疫病。空荡镇里、荒废村中,父无子,子无父,浓妆艳抹,妻无丈夫,于街边驻,无怪仙入山,圣藏林。看迢迢天下,哪一个忠直为炊烟?上下不明,哪一个尽力为安锄!高低无道,通不过恨恶而羡恶,走不出被害想害人!”
双叶这一席话,说出忠避闻之言,黄漠低头不语,欲说甚么,张不开口,梅世见得,拍马举锤来战,有道是:梅帅恐怕漠动心,四马轮转铺气来。直教幽林恼气冲斗柄,五层乌云盖碧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