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小说连载·刀犬使巫女(154)

——同病相怜与同一起点——
寿寿花又一次因为没想到而哑然,她在平日之外最关心的人就这么向她走来。真希的一身病号服说明了她的处境,薄薄的浅色布料下身形略有消瘦,但平静无波的表情在对上寿寿花的双眼时,立即换上淡然的微笑。并肩散步时,寿寿花得知她在一场近于无望的撤退战中取胜,随后发病。真希的口吻一如最日常的闲谈,但随口带过的险恶还是令寿寿花对此余悸感同身受。对方眼底的失落也让她头一次窥见刚强缝隙间的脆弱。
因为养病而暂时告别组织计划以后,寿寿花的睡眠一直不错,但从某一日开始频频夜半醒来。难以再次入眠的她思来想去,发觉自己还是头一次对别人的事如此焦虑地持续上心。以前的她肯定会认定这想法不合情理,但现在寿寿花索性一门心思为真希的前途着想。如果计划没能成功,无法恢复刀使的才力,真希该有多么不好受呢?即使能留在五箇传把学上完,面对昔日的同伴又要作何心情呢?离开热爱的事业,还被迫告别朝夕相伴了数年的异界好友,想必是从心上剜走一大块的经历吧?寿寿花努力代入这些自己并无经历的惨痛,心情渐渐低落郁闷,最后又付诸自嘲——怕是当事人都没有她想得那般细腻深入。
但是她偷偷看见的真希落寞的背影还是从眼中刻进心底。寿寿花当时没有走上去,自认为不是没有胆量,而是感到除了流于形式的安慰也说不出更有意义的内容。本来全体四人的日常就是分开度过的,真希和她见面的机会又最少,她决定还是不要浪费时间装成表面的知心朋友为好。不过这种立场外的无能为力还是悄悄在寿寿花心中掘出蚁穴,渐渐使她不能容忍将之看作可以置之不理的分外事。新生的责任感过于强烈又找不到出口,只能从她牢固的心防上渐次漫出,反映在精神状态上就是有所下滑的测试数据。无须医生苦口提醒,寿寿花也知道这样下去会妨害自己,但在现实的思维中得不到排遣的事实没有改观。她干脆祭出不被建议的最后一招,将深深的遗憾全部洒向冥想对岸的隐世,哪怕会招来无法计测的危险,她也甘愿独自面对。
时隔数月再次手握熟悉的御刀,寿寿花的怀念很快被不安的期待冲走。她打算一次性送出所有纠结,才不管能不能完美解决,无意中开始了没有见证者的定仪。此前没有显著反应的隐世这回果然来势汹汹,一股未知的力量裹挟着寿寿花的深层意识向冥冥中猛冲,少女在鬼压床似的严重胸闷中开始疑心自己呕吐甚至失禁了。跌宕的颠簸达到高潮时,她注意到一个红色的光点从眼前飞驰而过,当即不管不顾地伸手去够。她好像抓住了飞光的彗尾又像没碰到,天旋地转的噩梦感就此消失,心中只感到像搁浅在阳光照耀的沙滩上,温暖而厚重。随后温度迅即缩小聚焦,化为脸颊上真实的触感,方才让她醒来。
兼定的刀背在幽暗中波光微涌,一条温热柔软的舌头在她脸上耐心地舔着,没有留下气味和湿痕。寿寿花立刻想到这是隐犬的生物特征,定了定神才看清紧靠在身上的红色长毛躯体,从那双低垂的眼中捕捉到熠熠光芒。披头散发的少女沉默片刻,坐起来抱住猎犬的脖子,将口掩住不住饮泣。夜风吹过汗湿的长发和衣领,用温和的凉意带走了她心间最后一丝阴霾。不过寿寿花对摆脱迷失在隐世的危险并没多么庆幸,也没对隐犬的到来所改变的前途产生希冀,只是在茫然中坚定地感到欢喜,仿佛所有人的困难跟她的一起消失了。
随着更多逻辑性思考的到来,第二天寿寿花就为自己的新成长隐隐头痛了。她并未明确许愿就当上了刀犬使,外人看来可是比伤退之前还提高了档次,一条更广阔的道路即将铺开。第一时间赶来的医务人员惊喜赞叹于她的良性变化,新的体测结果也表明,不但短暂的低潮离开了她,精神的成长也在隐犬的帮助下快速安定。简单来说,寿寿花可以比过去更积极主动地作为刀使活动,说是随心所欲也不为过。但本就没有欣喜若狂的她很快带着自省开始思考:其他人的处境会怎样呢?她们也能如愿以偿回归理想生活吗?
结芽的到来首先打消了她慎重担心的一部分,小姑娘没过几分钟就和红色的大犬打成一片,两个飞快旋转的影子间又多出一个矮胖的身姿。寿寿花差点以为那是医疗设施驯养的犬治疗师,听结芽介绍了总次郎的来历后才欣慰叹服。尽管先前已熟识不少刀犬使,直到自己获得同种身份的现在,她才在结芽身上找到了亲密同伴的感觉。另一个讯息甚至让她更为吃惊——夜见居然从治疗前濒死的普通人转变为持有力量者,离刀使只差被一振御刀选召这个环节罢了。此外,死里逃生的少女还握有曾将她逼入死地的力量的碎片,来自高层的鼓励正推动她进行驾驭这股能量的练习。寿寿花没有想太多便应承了夜见眼神专注的请求。
但是最大的悬念仍未消退,她只好装作一切如常,内心则在等待中一点点焦灼。真希所在的隔离康复区陷入寂静有段时间了,她也完全不来走动,使寿寿花失去了绝大部分相通的消息。从内部说服她的力量暂且占了上风,少女没有迫不及待地绕过小半个医疗设施去一探究竟。她甚至已经为别人的最坏结果做好了准备,一旦那个人走向不可避免的退役,她发誓会加倍努力担当刀使,连同某人的份一起活下去。
随着治疗进入尾声,又一年御前比武的时期即将到来,寿寿花接到了绫小路不少师生邀请她回归赛场的盛情,恍然感到生活已大体回到正轨,心下却更有一股惴惴不安。观察期内一个平常的夜晚,寿寿花又一次无法接续睡眠,干脆来到庭院中静坐。代替病号服的淡色睡衣被宁静的晚风拂起衣角,她的坐姿看似安闲却脊背挺直,垂手不住抚摸葵一柔韧的脊梁。思绪正在无目的漂流的当口,隐犬忽然抬头,状如听见某种无声的遥响。它随即抖擞筋骨,轻柔地让过主人的手,一串小碎步奔向长满绿丛的院墙根。
寿寿花猜不到正在发生的事,只是目不转睛地观望那里。微风停息时,一个矫捷的身影蹿上墙顶,两只尖耳耸动又旋转。寿寿花看着它暗黄色的皮毛,熟悉感从陌生中脱颖而出:她在优秀刀犬使的战斗记录影象里见过,那正是平城刀使狮童真希的隐犬·欢助。马里努阿犬纵身跳到葵一身旁,双方友好地互相嗅闻一番,便一块转身来到寿寿花身前。欢助嘴里细心地叼着一样东西,原本犀利的眼神现在活像期待夸奖的孩子。寿寿花从它的到来认识到某件重要的事实,定了定神,温柔而不迟疑地将它从犬嘴上抽出。
这是个黄色绸制的小包,内装一折素白的信纸。寿寿花展开信从头认真读起,很快便发出低低的笑声——写信的人一本正经地邀请她参加御前比武,声称这是她回归万全的最好证明,自己也对寿寿花的表现万分期待,定将全力以赴不辱剑术之魂。她的笑有些压抑,但笑容背后的欢欣并无虚假,一半是在取笑真希的大张旗鼓,另一半则对准自己刻意沉湎的郁郁寡欢。解脱的爽快中,寿寿花感谢欢助的造访,请它回去复命。至于后者的主人,她当然要见上一面亲口表达自己的意志。

下期预告:相约的未来已经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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