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尽欢《肉与骨的先知》（一百零九）| 长篇科幻连载

前情提要

在大瘟疫时代，肉类成为奢侈品。A大陆的核心养殖农场忽然爆发了疫情！当这些事情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的时候，全球各地忽然出现了一种神秘生物“围城者”，各国开始封城……南溺水和轻禾终于在围城者的梦境中，解开了逐鹿的谜题，然而，众人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除围城者造成的危机……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作品出版。

肉与骨的先知

一百零九 泡沫之夏的下午茶

全文约49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一

“什么是科学精神？什么是当代文明？嗯？”那个微微有点脱发的中年男科学家非常不服气地大声说。

同样被“调集”在科学道德委员会的调查科其他几名科学家，看着这个急赤白脸的中年男人，脸上大都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南溺水却只是觉得鼓噪。

什么是科学精神？南溺水顺着这个男人的反问开始思索起来，每个大学的各物理化学生物系学科，都会有自己的定义。有的大学把自己定义为国之重器，科学精神就是改变世界的同义词。有的教授会把科学精神定义为质疑与解谜，有的教授则会说，科学精神就是探索精神，是求真……

南溺水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就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于这种近乎文科精神的自我定位并不感兴趣，南溺水会确认生物的分类归属，会记录细胞的分裂速度，会在意一种化学物质的毒性，但是，她从来不会去想，这种技术对于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有以人类的需求为衡量中心的定义，在南溺水看来都是伪命题，不过是人类脆弱的心理需要的合理化补偿而产生的文字游戏。

现在，被“调集”在科学道德委员会的调查科的这些失落者，在最初接到调令的时候，原本也是充满了荣誉感和得意之情的吧？然而，谁能预想到，在这个人类要首次面对一个很可能有巨大文明发展潜力的未知种类生物的时候，却还在忙着搞内斗……也许，这就是当代文明吧？

也许，被搁置在调查科，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科学道德委员会有这种“纠错精神”方面的执着，也许，那些能参与对“围城者”进行研究的科学家，前途也并不光明啊。

南溺水并不担心接下来还要进行的背景调查，南溺水比较感兴趣的是，科学道德委员会到底要怎样开展对“围城者”的对策研究……难道说，科学道德委员会拿到了“围城者”的采样？

不，南溺水马上推翻了这个猜想，毕竟，人类在前一次受到围城者暴走的突发事件后，宣布封城就是为了防止围城者蔓延。如果科学道德委员会拿到了围城者的采样……也不会而且不应该把围城者的样本带入这个巨型都市来。太危险了，一旦围城者在这里失控，后果不可想象。

除非，他们在远离城市区域的地方，有一个大型的可控的地下试验基地。对科学家的筛选在都市里进行，合格的科学家就应该被带到那个“安全性”得到确保——随时可以封闭放弃——的地下试验基地。

南溺水这时又有点羡慕那些可能会去那个基地进行研究的科学家了，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基地的话。南溺水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只是对“真相”非常执着。她现在真是希望自己和公司的人有心灵感应，能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他们，希望公司的人能对科学道德委员会之后的行动，进行一番调查。

二

北浮游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和南溺水有心灵感应，不过，在他接到了科学道德委员会已经对科学家开始进行鉴别的情报后，北浮游就开始行动了。

按照以往的习惯，北浮游首先联系自己在解铃人的联系人孙十二。

“十二，方便给我调一个解铃人小队来帮忙吗？比如便利店小队。”

“浮游哥，抱歉啊，便利店小队……现在还在一个任务之中没有返回。而且，围城者出现之后，仅仅平安京，我们就有二十个小组至今还没有完成之前的委托任务。所以，现在时价涨了……每个小组的单位时间费用是平时的六倍。”孙十二在电话里的语气中充满了抱歉的诚意，北浮游立刻就明白了对付的潜台词——之前应该是有一系列关于围城者的任务，让解铃人的人手损失惨重。

解铃人都被搞得这么惨……看来，想要围城者的样本的人很多，而且陷在围城者控制区域的重要人物不少啊……而且，更重要的是，维持地下力量平衡的围城者损失惨重，那么现在的地下世界也要乱了……

“价钱高也没办法，给我调一个小组过来吧，周期是两个星期，我猜测，下个星期，你们恐怕要涨到十倍了。”北浮游一时也算不出当下的局势变迁，他需要时间好好做一个情报推衍，当下不管什么价钱，也需要一队解铃人的人手在自己手上，那怕不是为了调查科学道德委员会，也要小心A集团可能在这时候对吹牛美味发动报复行动。

“浮游哥你真是爽快啊，我们自己也不想涨价的。一个小时后，小组就会去和你汇合，你要定个汇合地点吗？”

“就去美术馆街吧，那片安静。”

“哦，这次的任务是和那些行会机构有关？我帮你找个大学生气质的小组过去帮忙吧。”

“非常感谢，回见。”北浮游结束了和孙十二的通话。

美术馆街是二环内的文化圈区域，很多改建的四合院和老式府邸里面，都驻扎着各种行会机构，是各行各业的情报汇聚之地，都不差钱。

科学道德委员会的全国总部就坐落在美术馆街，准确来说，其行政总部在美术馆街的一套四合院里，其分支机构则延伸在周边社区。其会议接待部门，更是收购了隔着一条街的隆福寺区域的一家酒店，一家剧院，以及一座办公楼——被征集去的南溺水就应该在那里。

北浮游已经好久没有亲自参加实际调查行动了，但是这次情况紧急，南溺水对吹牛美味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任务，而且，北浮游自己也非常欣赏南溺水，所以，他才亲自来进行这次调查行动……甚至如果有必要，可以发展成营救行动，甚至执行“人间蒸发”行动。

北浮游离开吹牛美味的行政办公室，打车去美术馆街，他知道解铃人小队都是一组一车，而且会给委托人留个位置，就没有自己开车。

美术馆街的三联书店还是24小时营业，今天天气不错，临街的窗前撑起了遮阳伞，书店附带的咖啡厅暂时设立了街边桌位，北浮游要了张桌子，点了份冰淇淋，坐在街边等解铃人小组，他也有点好奇，孙十二这次给他派来的“大学生气质”的小组会是怎样的一组人？

三

美术馆街向南两公里，就是平安京的西商业街，西门楣也在和人“谈生意”。

围城者出现之后，黑市和地下交易都疯狂增长，西门楣原本就很忙，是没心情捞外快的。如果不是介绍人说“西总，这个人可是肯出百万级别的费用的，我这个介绍人都拿到了一个，你只要肯去和他见面谈十分钟，他就愿意支付你十个。”

西门楣也是在黑市和白道做了多年生意的人，她当然知道无利不起早，对方肯付出这么高的代价，图谋肯定不小，西门楣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接住。她原本想找北浮游商量一下，但是，随着自己成为了吹牛美味的小小小股东之一，西门楣总觉得也不能什么事儿都跟北浮游商量了。毕竟，自己原本在高肉纤维和无中生肉脚踩两只船的时候的事儿，就是北浮游介绍的。现在，西门楣自己心底还是介怀这件事的，她总是担心北浮游在心底看低她。

西门楣同意了和这位想跟自己聊聊的朋友见面后，中间人安排了两人在西商业街的一家网红甜品店见面——闹市区，白天，绝对安全。而且先给了西门楣对方的照片，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年轻姑娘，身份介绍是某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品牌经理梁安娜，一起看起来都非常正规。

西门楣和梁安娜顺利在那家甜品店见面，西门楣对梁安娜的第一印象不错，西门楣能感觉出来，梁安娜身上没有那种黑市里常见的市井气息，但是，也不是上班族那种都市气息，而是比较像那些艺术家的气息，非常激扬。

“西小姐，我知道你是个精明的商人，所以，我就直说我的来意吧。”梁安娜的声音很好听，咬字非常清楚。

“直说最好，我也猜不到我这里有什么值得你出这个价钱购买的情报。”西门楣可以肯定，自己手上那些黑市货，面前的梁安娜是肯定看不上眼的。

“我们调查过，你不但是吹牛美味的股东，也是无中生肉的股东，而且，你还是公司创始人的好朋友。所以，我想，你应该知道你们的无中生肉公司还有几个小实验室吧？”

“我只是股东，公司的业务，我并不了解，也不参与。”西门楣没想到对方感兴趣的是无中生肉的情报，心里忍不住下定主意——不能再对不起孙白糖了。

“你放心，我们的本意不是要损害无中生肉的利益，以及你的朋友。我们其实只是想要一份产品样品，也不会用于商业领域。我可以保证，这不会影响无中生肉的市值，至于具体用途，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价钱，如果你能直接提供样品给我们，我们能出到七位数的中位，也就是500万。如果你能协助我们找到更直接的负责人，我们也会出八十万的介绍费。”

梁安娜报出来的这个价钱确实很动人。

“你们要什么样品？这是商业秘密吧？这还不会损害吹牛美味？”西门楣谨慎地反问。

“不是你们现有所有产品线的产品样本，准确来说，是你们公司的沉默成本，甚至是垃圾资产，因为在你们手里没用。是你们的老板王巧合与孙白糖最初合并六龙时接下来的包袱，灰爷设立的那个隐藏实验室里的产品。”梁安娜拿出一张纸质照片递给西门楣。（详情见：康尽欢《肉与骨的先知》（五）| 长篇科幻连载）

西门楣看到照片里是一个房间里鳞次有序的横架着十二根大玻璃管，管里面有众多红线在漂浮。

“这是什么？和市面上卖的液态肉有什么不同？”西门楣有点好奇。

“你不必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你只要知道，孙白糖和王巧合都不喜欢这个东西，你们公司每年要为了这十二根柱子花上百万的冤枉钱。你只要想办法帮我们拿到其中的一点样品就可以，比如，你可以找孙白糖帮忙。哦，对了，我可以给你一个说服孙白糖的理由，你只要对他说，也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的可能性。孙白糖就会明白了。”

西门楣不喜欢打哑谜，但是，她也真的想要那笔钱，而且，她愿意和孙白糖对半分，西门楣是很讲义气的。

“好，我答应你去办这件事，但是，我怎么确认你的可信性？”西门楣问道。

“我先把这次见面的咨询费付给你，你给我账号吧。然后，我们付一笔定金给你，五十万可以吗？”梁安娜拿出手机，准备转账。

西门楣觉得这个买卖不亏。

四

北浮游看到来汇合的解铃人小队的时候，忍不住点了点头，她们看起来确实非常大学生，这一组解铃人两男两女，看起来都是二十出头而已。

为首的组长来到北浮游的座位前，和北浮游进行自我介绍，“北先生你好，我们是这次来支援你的小队。”

“果然都是大学生风格，你们有自己的外号吗？”

“当然有啊，我们就是——专打学生会，我叫吴纪律。”

听了这个小队的自我介绍，北浮游似乎有点明白她们为什么能这样年轻就加入解铃人了。

“大家都坐下，点单，我说一下这次的第一个任务。”

专打学生会的四个人都坐在了北浮游的周围，各自点单，听北浮游发布任务。

“我们有一个科学家，女的，名叫南溺水。被科学道德委员会扣下了，应该是软禁在他们的调查科，就在这个街区里。我目前掌握的情报就这点而已。我希望你们能帮我确认南溺水的具体所在，以及争取能与她取得联系。如果有必要，我们可能会采取营救行动。”

“交给我们吧，24小时内，我们会完成这两个初步任务。对了，一般被扣押的人都会有警惕性防卫，比如会担心靠近他们的人，是扣押他们人派来的套话的人，你有没有什么可以作为信物的东西或者暗语，让我们证明自己和你有关，是和她一队的。”吴纪律和北浮游沟通。

“你们是打算直接潜入？”北浮游看吴纪律惊人如此自信。

小组里的另一个女生这时说，“北先生，你看我的样子是否适合潜入任务？”

刚才见面时，北浮游就注意到了这个女生的长相，眼睛不大不小，脸型是北方女性常见的小圆脸，五官非常平淡，是张大众脸。但是，只要配合化妆术，就是非常好的仿妆脸，也不知道她是天生如此，还是特意做了整容处理。而且她的身高也很微妙，162cm左右，这个女孩真的是太适合做个潜入者了……北浮游忽然心念一动。“也许，你还可以试试能不能伪装成目标人物，南溺水，李代桃僵一段时间，我们的行动灵活性会更高。”

“应该可以，不过，我需要更多的准备时间。如果只是潜入科学道德委员会，冒充工作人员，准备几个小时就够了，如果要冒充科学家，一个可能和周围的人建立了一定信息联系的人，我需要更多的情报。”

“我会给你一些南溺水的视频资料和音频资料的。”北浮游又转头对吴纪律说，“你在准备几条逃跑路线吧，我们争取本周内把南溺水带出来。”然后，北浮游拿出一张信用卡，交给吴纪律。“一切行动经费都由你自由支出，不需要发票和明细，你们先就近选择一个酒店房间做观测点吧。我也有自己的一些事要做，每天晚上23点，我们定时见面交换情报。”

吴纪律收下了信用卡，这时，服务生也把众人点的饮品送上来了。

北浮游和大家告辞，离开了桌子，他现在觉得安心了许多。不过，他刚刚收到了一条情报，他知道，现在又有分支事件要解决了。

西门楣并不知道，在她成为吹牛美味的股东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所有实名银行账户，就已经上了北浮游委托出去的银行信息监视名单上了，王巧合和孙白糖等人也都在名单上。

在这个非常时期，西门楣忽然接连在一个非商用账户上收到了两笔大额款项，这一点在北浮游看来，非常可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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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怪化猫》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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