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接连不断

“好了，小璐！”云宝在山头上喊着，“来个慢的盘旋机动！逆时针的！”

暮光和甜贝儿看着飞板璐在离地几米高的地方滑翔着，偏移着翅膀的位置，然后斜着身子开始转弯。她四肢都紧紧地夹在身侧，嘴角带着个有些忘乎所以的笑容。她降到地面，轻轻地落在山头上，两只独角兽在一旁欢呼着。

云宝走过来，凑近了身子，飞板璐转过身看着她。云宝带着个坏笑，一脸神秘地看着她。“嘿，小璐，你猜怎么着？”

飞板璐翘起眉，问道，“怎么着？”

云宝凑得更近了。“你已经准备就绪了。”

飞板璐一屁股坐在地上，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啥？”

“你已经准备好了。你已经掌握所有飞行姿态，在空中你也可以用好它们了。现在只要等到你的肌肉强壮到足够应付起飞，你就能飞得非常专业了。”云宝带着微笑看着她，飞板璐张大嘴惊叹着。她揉了揉她学生的鬃毛。“这几个月你很努力了，小璐。真的，非常努力。我为你骄傲。”她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仍十分有力。“我爸也会为你骄傲的。”

飞板璐说不出话来，喉咙有些哽咽，她甩甩头。“…啥？”

云宝打了个响鼻，拍拍小天马的肩膀说道，“别这么泄气，小子。”

“我…准备好了？”她轻声说着，语气充满惊讶。云宝只是对她笑着，她再次甩了甩头，感觉晕乎乎的。

“我们到最后冲刺阶段了，小璐。你飞行姿态控制都已经掌握，剩下的就只有提升你的肌肉力量了。而且这个你也是一直都在做的；我们刚开始练习滑翔时，你记得你每次落地之后翅膀都有多累对吧？”飞板璐茫然地点点头。“你刚刚停留在空中的时间已经是那时候的两倍长了，你还觉得翅膀酸吗？”

飞板璐回头望了望她仍有些抽动的翅膀，“…不觉得。”

“就是这样。接下来几周还是力量训练，然后会进行最后一次速度测试，如果你通过了，你就能真正地飞起来了。”

飞板璐感到一股温润的液体留下了她的脸颊。她伸出蹄子摸了摸，才发现是眼泪。“我…要飞了…我要成功了……”她猛地扑向前，双蹄紧紧环住了云宝的脖子。“噢，谢谢你，云宝！”她激动地说着，“谢谢，谢谢，谢谢你！”

云宝欣慰地笑着，也抱着小雌驹。“别谢我，是你努力，小璐。这都是你自己争取的啊。”

飞板璐抽着鼻子，抱得更紧了，她情不自禁地放声笑着，哭着，心中充满了放松与喜悦。甜贝儿转头看向暮光，问道，“发生啥了？”

“嗯，云宝告诉我飞板璐离目标已经很近了，刚那次滑翔肯定就是最后一步，飞板璐已经准备好真正的飞行了。”

甜贝儿瞪大眼睛，挂上了一个笑容。“今天？”

暮光摇摇头，思考着，“应该不是。云宝说飞板璐准备好之后，还得要两周额外的力量训练，但是成功已经近在咫尺了。”

甜贝儿兴奋地蹦了起来，看着两只天马缓缓地松开怀抱，云宝伸出蹄揉了揉飞板璐的鬃毛。她们接着开始进行力量训练，甜贝儿看着看着，渐渐陷入了沉思。她仍望着训练着的两只天马，低声开口问道，“……和云宝黛茜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暮光眨眨眼，甩甩头，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翘起眉。“你说啥？”

“你知道的……”甜贝儿靠在长凳上，微微皱起眉。“我知道你们生活得很开心……见过你们俩的肯定都会这样觉得。但是……你们有过难受的时候吗？有马对你们不好过吗？”她的声音沉了下去。“……你失去过你的朋友吗？”

暮光完全回过了神，看着她的学生。她额头紧皱，谨慎地组织着语言。“云宝和我……呃，不能说完全没被马带着有色眼镜看过吧。确实会有……难受的时候。不是所有马都能理解，或者说接受我们。”甜贝儿轻微地瑟缩着身子，没有逃过暮光的视线。她抬高了声音，换上一副更加有力的语气。“但是大部分时间并不是那样。我没失去任何朋友，云宝也一样。有很多马支持我们，少数几次麻烦也都是和我们不怎么认识的小马的。”

甜贝儿被暮光的话带起了兴致，竖起耳朵，视线在云宝和飞板璐身上移动着。暮光望了那俩一眼，然后转过头。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生活并不总是很容易，但是我觉得这对谁来说都一样，生活总有时会不怎么顺利……”她回头再次望向云宝，一个深情的微笑显露在嘴角。“……但我永远不会为了少一点麻烦而放弃云宝的。你说得对，我们生活得很开心。即使可能有十倍多的艰难险阻在等着我们，我也会开心地生活下去的。我们有我们的好朋友，我们的梦想，我们所爱的工作和爱好，而且，我们还有彼此。不必在意偶尔几个思想过于保守的小马怎么评论。”

暮光聚精会神望着她的女朋友带着飞板璐做着翼俯卧撑，没有注意到甜贝儿坐直了身子。

“十个了；休息十五秒，”云宝说着，看着飞板璐趴在地上，伸展着翅膀。她自豪地笑着；这三组单翼俯卧撑看起来根本没用掉她学生什么力气。“记得以前这有多难吗？”飞板璐笑了。“好了，下一组。”

看着小雌驹做着运动，云宝沉思起来，然后皱起了眉。“……嘿，家里还好吗？有什么变化吗？”

飞板璐的笑容消失了。“没有。但是我不关心。他们不想和我说话，我关心干嘛？”

云宝悲伤地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小璐……”

“不是，真的，我要关心干嘛？”她呸了一口，“他们跟我做了什么？我吃喝拉撒都没问题，但是还有别的吗。他们再没有做更多事了，现在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家里变安静了而已。”

“十个了，再休息一下。”云宝闭上了双眼，低下头。“我只是不想让你不好受。”

“我没事，”飞板璐简短地回答，“现在我上完学之后就做家务，然后和甜贝儿或者小苹花待上差不多一整天。我还要塔克夫妇干嘛？我有她们，我还有你和暮暮呢？那里只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罢了。”

云宝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好一会儿她都没有说话。她最终还是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无力，“下一组，预备？”

她们沉默着，继续进行飞板璐的力量训练，暮光和甜贝儿这边就显得热闹许多，两马一会儿饶有兴趣地望着山头上的两马，一会儿又交谈起来。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暮光从她的鞍包里浮出几个非常重的训练石，让甜贝儿练习，消磨着剩下的时光。飞板璐已经开始了拉伸，她们也起身走了过去。

暮光笑着，喊道，“嘿女孩们，训练愉快？”

飞板璐灿烂地笑着，低着身子朝正后方拉伸着右翼。看着小雌驹身侧的经过锻炼的肌肉在皮肤下起伏着，甜贝儿的脸颊上缀上了一团粉红。云宝黛茜翘起了眉毛，抬起前蹄遮住她的笑容。飞板璐兴奋地叫着，“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我有足够强壮，我就能飞了！”

甜贝儿也蹦了起来。“暮光也是这样说的！真为你高兴！”

飞板璐站直了身子，展开她的双翼又收起来，“你会来看的对吧？”

“当然啦！”

云宝仍在笑着，她说道，“好了，小璐。我要你每天做五十个单翼俯卧撑，是一边翅膀五十个，然后加上你的拉伸。你要是做好了，几周下来应该就可以速度测试。还有……”云宝靠向前，严厉地看着眼前的小雌驹。“我知道你想找个什么地方跳下来然后在镇子里滑翔，但是这会让你的肌肉很难顶。所以我不在的时候就不要做滑翔什么的。”飞板璐嘟囔着。“我知道，我也不喜欢这样憋着，但是这很重要。我们说定了？”她伸出蹄。

飞板璐也伸出蹄，啪一声碰上了云宝的。“说定了。”

“好的吧，那我们回头见啦。”她朝飞板璐和甜贝儿挥挥蹄，她们跑回了长凳那，爬上了滑板车，朝公园外疾驰而去。看着她们驶出视线，暮光回头蹭了蹭云宝的脸颊，她笑着，“嘿，小漂亮。”

“唔，你才是呢。”她转过身，好让她们的身子贴在一起，云宝展开一只翅膀抱住了她。她依偎得更深了些。

“你咋这么黏马呢，”云宝调戏道，“看着我在那边当了一会教练你就饥渴了？”

“唔，是因为甜贝儿问我的一些事。她想知道我们俩作为同性恋是生活起来是什么感觉。让我想起我一直过得挺开心。”

云宝笑了，把脸埋进暮光的鬃毛里。“我也是，甜贝儿真问我们的事了？问我们快不快乐？”

“不……”她戳着下巴想着。“不是，她是想知道我们有没有过麻烦。被歧视，失去朋友，之类的。”

“好吧！”云宝叫道，退开一步活动了一下翅膀和背上有些僵硬的肌肉。她走到暮光放在长凳上的鞍包前。“这就好办了。”

暮光跟了上去。“嗯？”

“只要小璐做好心理准备去约她出来，我赌十块甜贝儿绝对会同意。”暮光翘了翘眉，她噗嗤一笑，使了使眼色。“你没看到小璐在俯身做拉伸的时候，甜贝儿脸红了。”

暮光咯咯地笑了出来，摇摇头。“为什么我就是注意不到这种事情呢？”

“不知道。”云宝叼起那个鞍包，放在暮光的背上。“想起我们在一起前那段时间，我要是眼睛也能这么尖就好了。”

“我们要说什么吗？对她们两个？”

“哇别吧；静观其变不香吗。”

暮光大声笑了出来。“确实，确实。”

“搞点爆米花，等她们到时候有进展了，公开了，我们再拿出我们珍藏的那瓶酒。”

“感觉像个不错的约会。”暮光附和道，云宝低下身让暮光爬上她的背。她收起了笑容，思考起来。“其实，有点不怎么想飞回家……”她转身朝向出公园的小路。“虽然现在不是在下雨，但是……”

云宝看了看她，俯下身子。“那就来吧。预备？”暮光放低身子，她们相视一笑。

两马异口同声地数着数，“一……二……三！”

刹那中，她们拔腿而起冲了出去，两马的蹄声也盖不住她们的嬉笑声。她们从公园之中飞奔而出，沿着小马镇的街道一路狂奔，跑过一个个商店和房屋，掠过一只只被她们弄得晕头转向的小马，两马都没怎么看路，而是抓住一切机会凝望着彼此。

跑着跑着，她们感觉时光似乎开始了倒流。恍惚中，街道变得空旷而昏暗，大颗大颗的雨滴从天而降，猛烈地击打着地面，溅起一朵朵水花。天边的阳光也似乎变成了那街边传来的灯光，在她们浸湿的皮毛上反射出一道道金光。她们互相望着对方，笑着，一时间，环绕着她们的不知到底是猛烈的暴雨，还是道道耀眼的阳光。那块奖牌似乎也回到了暮光的脖子上，反射出一束束金光射入云宝的双眼。

似乎只有很短的时间，她们已经到了图书馆，云宝抱住身边的独角兽，一把撞开了门，两马抱着对方在地板上翻滚着，咯咯的笑声回荡在图书馆里。云宝笑着，有些喘不过气，只是望着她女朋友的双眼，坐在她顶上，压住了她的身子。她蹄翼并用地抱住了暮光。“我好爱你，暮。”

“我爱你。”她们吻在了一起，瞬间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这瞬间，她们心中没有愁思，也没有烦恼，有的只是彼此。

门口传来一声尴尬的咳嗽声，让她们清醒了过来。小呆咬着嘴唇，脸红了红，抬起头不去看地上抱在一起的两马，又或者其实是在正视着她们。（呆姐惨遭迫害）“我，呃……抱歉打扰了，但是有你的信。”

暮光连着清了几次喉咙，从云宝黛茜身上爬下来。她伸出蹄把鬃毛捋直，想让滚烫的脸冷却下来，但是她的脸颊好像不怎么听话。“呃，好的，我有事先……”她夹着尾巴冲上楼梯。

云宝嘟囔着，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我呃……”她咳了一声。“抱歉。”

“别，是我抱歉，”小呆说着，在地上磨着蹄子。

她们好一会儿不敢看对方。“所以，呃，你说你有我们的信？”

“对，信，”她迅速说道，一下子从包里叼出满嘴的信件。“啊鹅（拿着）。”

“谢了，”云宝含糊地说着，接过信，在那只送信小马离开后轻轻关上了门。她再次叹息一声，把信放在暮光的书桌上，然后一把摊开。“行吧，至少没上次塔克夫人来那么糟，”她自言自语着，“下次搞这种事情之前还是要记得关好门……”她转过身随着暮光朝楼上走去，脑子里努力想缓解一下刚刚逼死马的尴尬，好继续和暮光多亲热几下，但是一封收件上写着她名字的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见到信上熟悉的印章，她挑挑眉，叼起一把开信刀。

云宝沉默地读着信，读着读着，她后腿失去了力气，她跌坐在地上，弯着身子，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封工整的信。她嘴里的开信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云宝把那封信读了有约摸十来遍，然后把它放回信封里。她打开了书桌上她的私马抽屉，将信封胡乱塞在一堆纸张和日记底下，最上面还有一个木头做的小盒子。她合上抽屉，闭上双眼做了几次深呼吸，让她的心情平静下来。

暮光钻进了她的脑海，看着她不断地笑着。云宝把她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到脑后，睁开了双眼。她笑了，从地上爬起来，朝楼梯走去，一边喊着，“暮？你还好吧？小呆走了；别在那顾着尴尬了！”

云宝走上了楼梯，留下楼下的那封信静静地躺在抽屉里：虽眼不见，但心不烦却只是暂时的。

 

“不是开玩笑吧！”小苹花正坐在她们童子军小屋的地板上，她惊讶地张大了嘴。“还有两个星期你就可以飞了，小璐！？”

飞板璐骄傲地笑着，答道，“没错。云宝说下次速度测试没问题的话，我起飞就没问题了。”

“你应该要看看她空中的样子，小苹花，”甜贝儿迫不及待地说着，“我见过比她都笨拙的成年马，感觉她已经算很有天赋的了！”她说完便伸出一只蹄环住飞板璐的脖子，肩并肩搂住了她。

飞板璐笑着摇摇头。“滑翔的感觉很棒，几次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我真的飞在空中了，但是我还是等不及，什么时候能想怎么飞就怎么飞就好了。什么精准悬停，慢速盘旋，气流控制之类的都太弟弟了。”

甜贝儿紧了紧她抱着飞板璐的蹄子，然后便收了回去，轻声说道，“你飞在天上看起来还是很棒，小璐。”

她笑得更灿烂了。‘谢了，甜贝儿。’

“我也想看啊，”小苹花撅起嘴，“我应该去看你的。”她忽地坐直起来，睁大了双眼。“等下，为什么我不能看呢？我们这里够高了，你可以从屋子上滑下去！怎么样？”

飞板璐抱怨着，有些沮丧地跺了跺蹄。“我和云宝说好了的，训练结束之前我不能独自滑翔。剩下这几周的训练强度应该会很大，怕伤到身子……”

“啊，别嘛，你都没学什么新花样，又不会很难的。”

“对不起啦，AB，但是我答应了云宝的。”飞板璐和甜贝儿坐了下来，她们三围成往常一样的一圈。她笑了起来。“没看到你也别不高兴了，这个再怎么说也是训练内容，你要是想看，下次我真正要飞的时候你来就好了，那才是重头戏。”

小苹花直起了身子，语气兴奋起来。“哦，那我绝对会来的，小璐。你尽管放心好吧！”三马相视而笑。“所以今天你们想搞啥呢？搞点童子军活动？”她轻轻侧过身子，有些内疚地看着她的可爱标记。

飞板璐不在意地挥挥蹄。“不用，我们一起玩就好了。甜贝儿和我总有一天也会有可爱标记的；你有你的可爱标记了，不用童子军活动我们也能玩得开心，AB。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就足够了。”

甜贝儿和小苹花坚定地点点头。小苹花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所以我们干什么呢？”

甜贝儿似乎有些陷入了回忆中。“是不是都觉得，今天就像飞板璐开始训练之后那次睡衣派对一样啊。”

小苹花笑着叫道，“对的，难道不是吗？啊呀，我还想来一次的呢。”

飞板璐耸耸肩。“为啥不呢？”她转向甜贝儿。“瑞瑞是不是还在屋子里和苹果杰克讲话呢？”

“应该吧，我可以去问问。那我去问问了！”她跳起来，从楼梯上冲了下去。

小苹花皱起眉思考起来。“那你晚上回家时间怎么办？你养父母准吗？”

“别管，没事的。我做完家务事之后，他们也不会多管我要去哪了。”小苹花眉头皱得更深了。“别担心，AB。今天早上我就做完了，明天的家务我也是起床就搞定。他们什么都不会管，我好几次去云宝和暮光那里，或者和甜贝儿待着错过晚饭，也没提前和他们说。好家伙，上个星期你姐把我们都喊过去野炊那次，我们不是烤了半个晚上的棉花糖吗，我也什么都没说。”

小苹花点点头，放松了一些，有些犹豫地嘟囔道，“行—行吧……你说的啊，小璐。”

“没事的，”她肯定道，“一定会棒得不行的！我们这派对就好像我训练的书靠架①一样！”

小苹花的忧虑褪去了，她笑了出来。“书靠架？”

飞板璐遮着嘴，装狠地瞪了一眼她朋友，“啥？你去试下天天在图书馆里待着，看看会不会说出‘书靠架’这种词。”

小苹花咯咯笑着，捂起了嘴。“又是你说的啊。”她感慨地看着飞板璐，露出一个微笑。“我还记得上次睡衣派对搂你脖子，感觉你是真的瘦，那时候你才训练了一天。现在看看你啊。”她笑着摇摇头。

飞板璐打了个响鼻。“是啊，我知道我很好看。”

小苹花大声笑了出来，随后阴险地眯起眼。她忽然站起身，走到一个倒着的板条箱旁边，把它当做个桌子。她挑衅地朝她朋友笑着，在箱子上架起一只胳膊。“嘿小璐，来不来扳蹄腕？”

飞板璐冷笑了一声，调笑道。“你输定了，AB。”她挥起蹄，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弯起蹄挤弄着她的大臂，一块块的肌肉在皮肤下凸显出来。她故作沉思状，朝板条箱走去，步子慢得夸张，到了跟前她才慢悠悠地将前蹄放在箱子上。“预备？”

“开始！”她们互相锁住了对方的前蹄，紧紧地靠在一起，两马前臂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压力，但是谁也没让给对方一步。小苹花咬紧了牙关，看着正笑得开心的飞板璐。小陆马调动全身的力量，占据了一些优势，但马上又被扳了回来。她用力得眯起眼，想把飞板璐压下去。

屋外的楼梯传来一阵轻轻地蹄声，甜贝儿回来了。“我姐说可……以？”

“噢，嘿，甜贝儿，”飞板璐全神贯注，随口答道，音调随着身体使力夸张地起伏着。“我就等着你回来看我好戏呢。”她前臂的肌肉突然发力，直接将小苹花的蹄子压倒在箱子上，不给任何反抗的机会。

小苹花合不拢嘴，呆呆地揉着她的肩膀。“我的天啊，小璐，你真强壮。”她摇摇头，笑着，“噢！”

飞板璐直起身，在后脑勺叉着蹄，“是的，我很棒。”她转头瞟了一眼甜贝儿，挑挑眉毛；她朋友明显没在看她们俩，在地板上磨着蹄子，脸上带着一团团粉红。

看着她的朋友，飞板璐忽然来了主意，她可以直接问甜贝儿愿不愿意做她的特别小马。过去这几周，上暮光的辅导课，有甜贝儿陪着看她飞行训练，再加上这个夏天每天放学之后她只是和甜贝儿待得越来越久，这让飞板璐在她身边的时候变得像以前一样淡定起来。她没有再不受控制地脸红，或者紧张到完全说不出一句话。她没有再翻来覆去地想“约她出去”这件事，没有再紧张担忧，而是听从云宝的建议，聆听自己内心的想法。

和自己交流了几次想法之后，飞板璐有两件事是确定了：她对雄驹没有兴趣，但是对雌驹有。撇开甜贝儿不谈，她搞清楚了她平常看身边各色的小马时是什么样眼光，她凭本能去感受自己要的是什么。除了看她自己，她在看其他雌驹的时候，一种奇怪的“兴趣”总会悄悄渗入她的脑海，抓她个措蹄不及，然后弄得她脸颊一片通红，她既尴尬，又模模糊糊地想了解更多。在某个平凡的日子里，没有大肆宣传，也没有和谁私底下商量，飞板璐默认了她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

解答了她心底这留存了许久的关键问题，飞板璐感觉浑身轻松，全身心迎接着这精神上的自由，她不用再担心这担心那了。“我是同性恋，”她和自己对话，“我就是同性恋，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复杂东西。”

她完全甩掉了第一个问题，然后把第二个困扰着她的问题摆进脑中：她对甜贝儿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云宝黛茜说过一旦她知道了她想要什么，她就应该直接去约甜贝儿。现在她发现了，这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虽说她难以抵挡甜贝儿这只漂亮雌驹，当她只是简单的和甜贝儿待在一起的时候她倒是挺放松，而她一有约甜贝儿的想法，脉搏便随即加速，血液直冲脑门，把她的思维搅得一团乱，只感觉到害怕和担忧。

然而，每一次她捕捉到甜贝儿轻微的脸红，还有不敢看她的各种小动作的时候，飞板璐总会觉得，她要是直接去约她，她们俩都会更加快活轻松。她皱起眉沉思着，然后张开了口。

“好吧，”小苹花说道，打断了飞板璐飘忽的思绪，吸引住她的注意力，“那你们现在想干嘛呀？”

上次睡衣派对的回忆涌入了小天马的脑中。她脸色刷白，慌忙脱口说道，“不—不要真心话大冒险。”

“对，不要那个，”甜贝儿也连忙附和道，语气甚是激烈。飞板璐被甜贝儿吓了一跳，隐隐听出她语气中潜藏的忧虑。

小苹花并没发现她们俩的异常，只是抱怨着，“啊，别啊，真没劲。”她沉思着，戳着下巴，然后忽地露出一个笑容。“呃，上次因为小璐你肌肉酸痛我们都没怎么去外面玩，这次出去玩怎么样？”

飞板璐转过头，询问地望向甜贝儿，结果正好撞上她同样期待的目光，飞板璐活动了一下身子，笑着说。“玩捉迷藏怎么样？”

 

“她还在外面，凯尔，我有点不放心了。”

“她……她以前搞过这种事，她在她朋友家，我确定的。”

“亲爱的，你几个星期之前就说可以处理的，让我来帮忙吧，求你了，你在伤你自己的心。”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告诉她事实，她会明白的，她是个聪明孩子。”

“我知道她是，安德……为什么我之前就没醒悟呢？”

“你犯了错，我也是。我们现在要的只是处理问题，你需要的话我肯定会帮忙的。”

“我……我觉得有点太迟了，我觉得我可能处理不了了，我觉得我和她说话她也不会听的。”

“我受不了这种感觉了，好像待在自己的家里还要穿别马衣服，凯尔，这个事必须解决。和她说话，去试就好了，就算没有作用，你也得试一下。”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

“凯尔……”

“我—我只是再需要点时间……”

 

暮光在书桌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听到她学生的敲门声便使出魔法拉开了门。“嘿，女孩们！”

“嗨，暮光！”甜贝儿喊道，从她朋友身边飞奔而过。飞板璐缓缓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一个大大的笑容，但还是显露出一丝疲惫。

“我去弄点果汁。”暮光走进厨房，小雌驹们便朝楼上走去。上楼上一半，飞板璐停了下来，她伸向前爬台阶的腿颤抖着，有些发软。她叹息一声，靠住了墙。

甜贝儿也停下了步子，转过头看向她的朋友，额眉紧锁。“你还好吗，小璐？”

飞板璐深吸一口气，踉跄着用力爬上一个台阶。“嗯。云宝没开玩笑，这最后几星期的训练确实很累马。翼俯卧撑和举重比起来算轻松的了，你也看到云宝让我做的那些各种恐怖的训练了，昨天她把我转过身，让我倒立过来的时候我感觉我都要吐出来了。”她摇摇头。“啊，我觉得我肌肉倒不酸痛了，身子上也没哪块地方像之前一样火辣辣的疼，但是就是会抽着痛。”

甜贝儿同情地点点头。“但至少你马上就要成功了，对吧？还有一个星期吧？”

“对，”飞板璐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有些虚弱地微笑着。“我能闻到胜利的味道，甜贝儿。”

小独角兽咯咯笑着，跃下几级台阶，支住飞板璐的身子伴她走上剩下的楼梯。飞板璐露出一个感动的温暖笑容，她试着尽量不把过多的体重压在甜贝儿的身上。她们上到顶，她放松地喘了口气，一只只地甩着腿。“太难受了，以后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云宝嘲笑的声音从上层房间传来。“你不会是要当那种从来不训练的懒鬼天马吧，小璐？你得习惯；这种痛感很快就会成为你的老朋友。”

飞板璐一抖，站直了身子，朝上看去，然而并没看到她的教练。“云宝？”

“噢，别……你要是想要这本天马无畏，你就得从我蹄中抢过去，你现在这个样我动动尾巴就能把你干趴下。”

甜贝儿捂着嘴，止不住地咯咯笑着，试着想给飞板璐一个鼓励的目光。

“哈哈，真好笑，”飞板璐嘲讽了一句，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地朝她读书的角落走去，重重地坐上椅子，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是谁在发牢骚啊？”云宝的声音故意夸张地起伏着。“明天看来得重量加倍了啊。”

飞板璐大声笑了出来，声音听上去有点可怜，她叫道，“你真狠嗷！”

暮光从楼梯上来了，身边浮着几杯果汁。“停止玩弄我学生的行为！”她假装训斥道。

“她先开始的嘛。”

暮光噗嗤一笑，把饮料递给两只小雌驹，走向她的书桌，从盒子里拿出几个有额外配重的训练石。

“其实，暮光，”甜贝儿说着，朝书桌走了过来，“我今天想用那个练习精确度的。”

“行吧，甜贝儿。”她把那几个铁球放回去，把那个带轴的小球拿了出来。“但是你上次浮着它很稳的，我觉得你已经掌握了。”

小雌驹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变得有些迷离。“……我想试一下上次你那样压球啥的。”

暮光眨眨眼。“你确定？那算很进阶的了。”

甜贝儿用魔法拿住了那个小球，把它飘到自己面前，坚定地凝视着它。“我只是要在精细活方面进步一点……”

暮光皱起额头，疑惑地翘了翘眉毛，她开口想说话，但是被一小声鼾声给打断了。她转过头，发现飞板璐摊在椅子上，书放在腿上打起了盹。甜贝儿随着暮光的视线看过去，咧嘴微微一笑。她感到脸颊发热，差点就把训练石扔在地上。

“我马上回来，”暮光说着，缓步走到睡着了的小雌驹身旁，轻轻晃了晃她肩膀。

“呼……啥？”飞板璐猛地坐了起来，把腿上的书震飞出去，书的硬质封面砸在木地板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她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噢……”她羞涩地对暮光笑着。“对不起啦。”

“没事的，飞板璐，”她笑着说，“我知道你很累……”她拖着声音，额眉紧锁。“你自己也知道，你一直都做得很不错，所有学科的进度你都赶上了，这一学年末考试成绩也不错。我觉得不需要我继续辅导你了。”飞板璐的耳朵耷拉了下去，她连忙补充道，“明年你要是还有搞不懂的地方，我们可以继续，但是现在我觉得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为你骄傲，飞板璐。”

飞板璐腼腆地笑着，垂下了目光。“谢谢你，暮光，”她嘟哝着。“我……我确实学完了学校的所有内容……帮了我很多，但是……”她抬头对上暮光的视线，眼神真诚，像是在恳求着什么。她的声音更小了。“我必须停下课程吗？”

暮光困惑地皱着眉。“……不啊，你不想的话可以继续的。”

飞板璐感觉心里的石头放下了，身子放松了下来。她看见了她导师眼里的迷惑，害羞地笑了。“……我喜欢来这里，学点东西啥的，虽然我也不是必须得学。”她四处瞟了几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饱含情感。“……我喜欢学东西，你也从没对我不耐烦，我在这里很放松。”

暮光笑了，伸出蹄揉揉小天马的鬃毛，“好吧，我不会阻止你学习的。”

一声喜悦的尖叫让暮光回头看向甜贝儿的方向。她小跑到她身边，飞板璐俯身捡起书。“你成功了？”

“快看！”小雌驹把那个训练石递给暮光，骄傲地笑着。

看到那个塌下去一半的球，暮光脸上也绽出一个笑容。“噢，完美，甜贝儿！现在再试着展开它！”

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甜贝儿全神贯注地准备恢复小球的结构，她时不时给她的学生提出简短的建议。她们围着小球，它几分钟过去后便恢复了原样，小雌驹犹豫着挺直了身子，一遍又一遍地开始重复小球的压缩动作。来回有十次之后，甜贝儿已经可以独立控制小球每一边了。

“非常好，甜贝儿！这就是做精细漂浮术工作时需要的专注度。你很有天赋，多加练习以后，你就会像你姐——”

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暮光的话，飞板璐随着椅子倒在了地板上。她睡得正香，被这一下震得完全清醒了，她脱口而出。“操！”

甜贝儿的训练石掉在了地板上。啪嗒一声让在场的马都回过神来，三双眼睛，两双下面一双上面，都瞪得大大的望着飞板璐。飞板璐脸色刷白，向后缩着，由于害怕本能地展开翅膀。

“飞—飞板璐！”暮光有些震惊，用训斥的口吻大声说着。“你刚刚说了什——？”

头顶上传来一声有些喘不过气的喷鼻息声，她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了，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上面的天马，云宝双蹄掩面。

飞板璐含糊地嘟囔着，蹄子在地板上刨来刨去。

暮光朝她走了过去，严厉地说着，“我知道是不小心的，但是那不是文明用语啊，年轻小姑娘。”

上层房间传来噗嗤一声，她迅速转过身，狠狠地瞪着云宝黛茜。云宝的蹄子还捂在脸上，脸颊已经憋得通红，她尽全力不发出声，眼泪都憋得到处都是。暮光咬牙切齿，云宝忽的从视线里消失了，上面传出来几声呜咽。这时甜贝儿那边也开始了，暮光瞪过去，甜贝儿双蹄掩面。

“对不起，”飞板璐的声音几近耳语，“我不是故意的；求你别生气。”

暮光把头转了回来，努力克制着她的怒火。她理了理鬃毛清清嗓子开口道。“我不生气，飞板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以后小心一点就好，行吗？任何时候都要注意言行。”

云宝再也憋不住了，暮光话音刚落，她松开蹄哈哈大笑起来，整个房间回荡着她的笑声。笑到喘不上气她又哐哐锤起了地板，一时间地板的响声和笑声奏起了交响曲。甜贝儿终于也控制不住了，放声咯咯笑了起来，俯下身子徒劳的想躲在桌子后面捂住笑。飞板璐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她低下了头。暮光不知怎的忽而有了一股莫名的笑意，她更加怒火中烧。“总之，飞板璐，”暮光平静地说，努力抵抗着越来越强的笑意，“你应该学到教训了。”

飞板璐点点头，可怜巴巴地说道，“能不能来个石头让我钻进去躲一下？”

暮光用力咬住嘴唇，但是却憋出了一声像样的猪叫，这一声威力巨大，响彻整个图书馆，暮光一把搂住飞板璐大声地笑起来。飞板璐到最后也忍不住了。

她们笑了有好几分钟，房间里才最终安静下来。剩下半个下午，她们四个谁都没能恢复到正常状态。

①：book-end书靠架，像书靠架一样罩着两头，有事物开头和结尾的意思。

深夜档，高强度更新，坐稳了，下面几章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