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秋】反方向的钟(下)
杀手冰&医师垣,“循环”设定,下篇4k3。
文前须知见(上),务必要先读上篇不然可能读不懂。
下划线表示对手书和弹幕原句的引用。
搬的以前lof发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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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洛冰河望穿重重雨幕,那头是自己的心之归处。
——无数个日夜里都梦不到的身影,竟然于今日重现。
他在一个春天死去。很多年以后,以前的事都记不大清了,但唯一还记得的是,那天的天气很好,他送了我一朵花。
一朵清新的小雏菊被沈垣轻轻地放入洛冰河手心,一点残存的温度在两只手之间传递。
洛冰河怔怔地注视着他,半晌后抿紧唇,把沈垣拥入怀中,力气大得似乎要将这人揉入骨血。
你别走,好不好。
那人眼睫微颤,抬手想要抹去什么,最后顿了顿,环上洛冰河的脖颈。
“冰河……”抱歉,不能继续陪你了。
后来,纵使洛冰河千般努力,那朵雏菊终究还是干枯了。
一如他挽留不了沈垣那样。
又一年春,他回到了当初他们一起看花的地方,那个他收到小雏菊的地方。
这里也是沈垣的……安身之所。
他弯腰屈膝,轻轻地放上一小束雏菊。
8.
同多年前的那个雨天一样,沈垣小心翼翼地背起了洛冰河,他凝视着沈垣凸起的喉结,唯一的念头竟是后悔与仇家打得那么狠。不然他就可以环紧沈垣的脖子,多感受一下他令人安心的气息,更坚定地告诉自己这不是荒唐的大梦一场。
沈垣背着他一步步踏过枯木与青草,恍惚间一切如昨。
9.
洛冰河突然开口:“明早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山采药吗。”
记忆里的这天上午,沈垣以这理由带着他在山间逛了好久,虽然整座山被茂密的森林遮蔽得透不进多少阳光,但洛冰河却觉得沈垣就好像一团火焰一样照亮了前行的路。
当几个时辰后他们放下背篓细数战果,却发现最后采回的花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占了大半时,一向爱絮絮叨叨的沈垣沉默了。
洛冰河不清楚哪些才是药材,路上也仅仅听从沈垣的意思去采摘——即使沈垣诡异的笑容总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一刻不停地轻抚发间沈垣趁他不注意时别上的小白花,不清楚自己为何这般高兴。
这会儿他见沈垣许久不出声,终于开始觉得不对劲:“怎么了,是我采的东西不对吗?”
沈垣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面上升腾起两片红云:“没有,挺好的。”
这人大抵是有些心虚,隔了好一会儿才敢与他对视,在抬头的刹那咽了咽唾沫:“你、你这样子……很好看。”
洛冰河心跳漏了一拍,不知不觉也脸红了:“真的吗,你喜欢就好。”
那时他不明白自己的高兴是因为什么,等到明白了这叫“喜欢”的时候已经晚了。
今天沈垣没叫他采药,多半是因为他在重来一次后为了得到沈垣的几分偏爱而假装的体弱。他本想多得一点怜爱,谁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沈垣误以为自己不宜出门,白白少了与他相处的机会。
洛冰河在等了几千年后终于盼到了采药归来的沈垣,在沈垣倒出一背篓草药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当然,他这么着急绝不只是因为想要多和沈垣待一会儿。
次日清晨,他满面阴翳地一脚踩死某条靠近沈垣的青蛇——这就是他的真正目的了。
从前的那天,沈垣被一条毒蛇咬伤,之后身体就越来越差,时常头晕、咳血,他几个月里都为自己没发现那毒蛇而自责,翻了许多医书,又跟着沈垣学了学煎药,非要盯着他把自己熬的一堆补药喝完不可——沈垣始终不愿喝药,洛冰河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自己熬药的技术太差,在这位医师面前显得班门弄斧。
“阿垣,是我哪里弄错了吗?为什么你不想喝?”
沈垣歉疚地笑笑:“没,你煎得已经很熟练了……其实,我身体成这样不是你的问题。”
“知道你怕我自责,可再怎么你也得把药喝了啊。”
那人咬紧下唇,憋了半天后蹦出一个字:“苦。”
现在他自然明白沈垣那句“不是你的问题”后怕是还有一句“没用”没能说出。
这么多年了,那人的心思他怎会不懂呢。
不想喝药,想自由。
10.
转眼已是深秋,洛冰河望着历书计算他们余下的相处时光,不安地摩挲着那朵小雏菊。
只剩下几个月了啊。
沈垣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手指微蜷,而后深吸一口气故作欢脱:“冰河,看历书做什么,莫不是怕我嫌你呆得太久赶你出去?”
洛冰河这才发现不知站了多久的沈垣,怕他发现自己的异样,在抬头时已是委屈巴巴:“阿垣,你会不要我吗?”
沈垣仍然微笑着,极其自然地摸摸他的头,然后僵硬一瞬,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我怎么舍得啊,能与你相守就是我最大的福气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巧能捡到你吗,因为——”他凑到洛冰河耳边,呼出的热气挠得人发痒,“我正是为你而来的。”
洛冰河嘴角扬起老高:他的沈垣真是,油嘴滑舌。
语毕,“他的沈垣”坏心眼地补充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撒娇。”
"我不是素来这样么。"
11.
明明早已知晓了结局,为何还要一厢情愿地将他的话当真。
他们都只是身不由己的一叶扁舟而已啊。
当沈垣无力地倒在洛冰河怀里时,洛冰河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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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轻柔悦耳的声音却使洛冰河更加焦躁。
他用尽力气掀起眼皮,凝望着这个不知在想什么的青衣人。
13.
“冰河冰河,我们出去看星星吧!”沈垣轻快地催促他。
洛冰河在凛冬的寒风中凌乱了,片刻后看着沈垣搬来时长长的梯子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
沈垣将梯子上端搭在屋檐上,甚至在说话时已经爬了一半,小板凳在他手里摇摇晃晃,听了这话他后转过头来:“看星星啊。”
"为什么爬梯子?"
沈垣愣了愣:“杀手不是一般在屋顶看星星吗?”
洛冰河看着一本正经地思考板凳放在什么地方不会让房屋磨损的沈垣,没忍心告诉他“杀手一般不看星星”。
零碎的星光柔和地洒向二人,让人几欲把星河下的一瞬当成永恒。
......
重来几遭,沈垣老老实实同他坐在院落里仰望星空,没说什么“去屋顶”之类的傻话。
他支着下巴,淡淡地道:“沈垣,你知道吗,以前也有一个人大晚上带我看星星。他还说,他以为屋顶的星星更好看。”
那人轻笑:“傻乎乎的。不过你那模样......应该挺可爱的。”
“真的很好看.......本来我不喜欢做这些事的,但我那时候不知为什么,就是特别开心。”
沈垣静静地注视着洛冰河,浅色的眸子里狂澜涌动,半晌后干巴巴地回了个“哦”。
14.
“他不是治过这位了......”当他不知第几次看到这个断手断脚的乞丐和他背上的老人时,他终于忍不住吐出了憋了几年的抱怨。
若是一般的病人他也不至如此,毕竟他早已知道,每一次循环里同样的人都会一次次找沈垣看病,便也收敛戾气维持众邻眼中“乖巧的小狗”身份。可不知怎么回事,每当他和沈垣相约做某事时都会被这两人撞上,于是洛冰河不免对他们产生了一丝怨气。
呃,好吧,虽然完全不是他们的问题。
但是今天沈垣答应了他去钓鱼!他们已经收拾好鱼杆准备完鱼饵将要出发了!
沈垣和求医的人都愣了愣。那人先反应过来,顶着他快要吃人的目光小声反驳:“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初来此地,怎可能见过这位医师。”
末了又道:“可能你把这位先生当成了另外的人吧?”
洛冰河本来就是随口一说,自然不欲多说,于是粲然一笑,好像刚才那个脸色黑如墨水的人不是他似的:“也许吧。”
直到沈垣差点打翻药罐时,洛冰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不对劲,关心的询问却只换来一句不咸不淡的“你这是何苦”。
想起他在看星星的时自己吐露心里话后就有些飘忽,又思及他见到自己心口贴身藏着的小雏菊的怪异表情,一个荒诞的猜测在洛冰河脑海中浮现。
不 会 吧。
洛冰河打了个激灵,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15.
“那朵雏菊,是谁送给你的?”
洛冰河一惊,沈垣该不会真如自己先前所想那样……
他紧紧握着那人送与自己的小花,沁出一层薄汗:“阿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我这时候还没有送过你小雏菊。”
洛冰河眼皮一跳,猛地抬头:“阿垣,你听我说——”
“冰河,你还不打算醒过来吗。”沈垣垂下眼帘,声线单薄得听不出喜怒,“雏菊怎么会开到现在呢……”
“沙——沙沙——”
那个聒噪的春雨之声,该死,它又出现了。*
16.
——这所谓的“循环”,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梦啊。
从沈垣那句“我什么都知道”开始就隐隐产生的不安预感终于还是被证实了。
沈垣知道他们的过去,通晓他们的未来,也明白这不过是一场被洛冰河自欺欺人地安上“循环”名头的荒唐梦。
现实里的雏菊怎么会开到深秋,怎么会保存得这么久,怎会留到下一场循环,还有那时不时出现的,春雨冲刷草地的沙沙声响。
他想起他们初见那天,沈垣其实是打着把血一般艳红的伞的,反倒是他的脸庞没有半点健康人应有的血色。没过多久自己就昏迷了,再醒来时如同牢笼中的困兽,张牙舞爪不肯相信任何人,还打翻了沈垣递来的药碗,声色俱厉地逼问他是不是有所图谋。告白那天沈垣推开了自己,脸色难看得吓人,如果不是后来他发现沈垣的绝症,怕是他们这辈子就错过了。
真到了伤口不得不被撕开的这一刻,洛冰河反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轻轻叹了口气,手指缱绻地绕上沈垣的发尖。
“可是沈垣,有时候我觉得,会做梦,也是好得很。
“那么多年,我做了多少梦,却始终没有你。
“这场梦太真了,我不想醒。
“别赶我走。”
沈垣启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选择了缄口不言。
洛冰河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一把扳住沈垣的双肩,近乎乞求地道:“你是真的吧?你不会不要我吧?你别回答我我知道答案的你能不能别把真相说出来让我继续——”
“冰河!我是真实的!”沈垣几乎是吼出来的,“我正是为你而来的!”
“我拼着最后一缕残魂也要来见你一面,又怎么会不要你!”
“残魂?阿垣你……”经历了什么?
沈垣呼出一口气,眉眼柔顺了些许:“冰河,你抱抱我吧。”
他将下巴搭在洛冰河肩上,讲他的魂魄是怎么进入鬼市,讲他询问鬼市之主魂魄不散的方法以求陪洛冰河渡过那段“一个人”的时光,讲他发现洛冰河陷入梦魇。
“没有怨念的鬼要重回人间还真有点麻烦,但最后我还是找到你啦。”
至于那鬼王玩味的态度,业火焚身的痛苦,破境入梦时的焦急,就让它们烂在心底吧。
17.
洛冰河早已红了眼眶,听完最后一句自然知道沈垣隐瞒诸多,不由落下两行清泪,又怕这时候了还要沈垣安慰自己,急急抬手抹去,却怎么也抹不尽。
他到底受了多少磨难苦楚。
洛冰河轻抚沈垣的背,再一次深恨自己的无能。
“冰河,回去吧,别继续耽于梦境了。”沈垣撑起身来直视洛冰河,目光一遍遍勾勒他的眉眼,“以后你的梦里会有我的。”
洛冰河惊恐地看着他渐渐透明的身体,伸手去抓他的衣角,努力把泪憋回去:“阿垣你做什么!”
“你知道生人陷入梦境太久会发生什么吧。别让我担心啊,冰河。”他淡淡地道,“至于我么,不过是透支了自己偷来的时光而已。”
人死,过头七,魂飞魄散,即使逆天而行,也注定不能长久。
最后一刻,他颤抖的手为洛冰河擦干了泪,又匆匆昂首眨眼,让眼眶中盈满的透明液体不至于滚落在地。
“不哭了哈。”
18.
洛冰河抬眸,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看向地上这柄红伞,轻轻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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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看到阿静的漫画《戒指》里面有这句,很戳我,用了一下。
*2:捏他自加零不加一的【双杰】Deadlock(纯亲情友情,邪教爬)

不是按时间顺序行文的,上篇是已经经历过n次循环的冰,序号加粗的是第一次循环,之后是接上篇。可能会有些突兀但这已经是以本人贫乏的笔力所能想到的最好方式了QAQ
很想写出那种轻微的诡异与矛盾的感觉但貌似失败了(?)
欢迎提意见!不过因为我懒所以可能只会管捉虫(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