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道历险记》 第八章（一）

                                    被怪物生吞了怎么办？

                                       急，在线等……（注1）

       我母亲有一本彩色绘图版的《圣经》，其中有关约拿（注2）的故事配图如下：一位渔夫即将被一头具体品种待定的须鲸吞下肚子，渔夫穿着无袖的红色长袍，发际线已经后退的头发被海水打成了大背头；渔夫的一只胳膊尽力伸展，试图逃出生天。须鲸是一种滤食性动物，它们的进食方式是吞下一大口海水，然后闭上嘴，用舌头把海水通过鲸须再推出去，小鱼小虾等食物就会被鲸须过滤出来留在嘴里。这种进食方式很温和，甚至可能不会立刻夺取猎物的性命。一般情况下须鲸的食物个头并不大，不会大于人类的脚。

       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鲸鱼生物学家菲利普·克拉帕姆说：“须鲸的食道非常狭窄，上帝不太可能借助它来吞下忤逆者以发泄怒火。”但抹香鲸有可能，它们的食道足够宽，而且尽管抹香鲸有牙齿，却不太咀嚼食物，因为它们倾向于直接吞掉猎物，而且可以吞下很大的猎物：1955年，一头抹香鲸在亚速尔群岛附近被捕获，在其胃里发现了一条重405磅的巨型乌贼，不算触手的话也有六英尺六英寸（注3）长。

       与约拿类似的还有詹姆斯·巴特利的故事。1896年10月22日，《纽约时报》报道了捕鲸船“东方之星”号上一位水手的故事。在福克兰群岛附近海域，他们用鱼叉击中了一头抹香鲸，后者“在垂死挣扎中”倾覆了巴特利所乘的小艇，导致这名水手失踪。其他船员认为巴特利已经淹死了，便着手肢解死掉的抹香鲸。“船员们震惊地发现……鱼腹中传来痉挛，似乎有生命迹象。巨大的胃被吊到甲板上，并被切开，失踪的船员就在其中……昏迷”但依然活着，尽管此时距离他被吞下已经过去三十六个小时了（注4）。

       笃信《圣经》的人视巴利特的故事为重要佐证，几十年来，这个故事无数次地出现在宗教手册和布道会上。1990年，在宾夕法尼亚州格兰瑟姆的弥赛亚学院任教的历史学家爱德华•B•戴维斯做了些查证工作，他的论文有19页，包含了他从大英图书馆的报纸档案馆到大雅茅斯公共图书馆历史室的研究。简而言之：东方之星号根本不是捕鲸船，当时福克兰群岛附近海域没有捕鲸活动，船上没有人叫詹姆斯·巴特利，船长的妻子还证实没有船员曾经失踪。

       先不管历史，让我们看看巴特利在鲸的消化道里到底会遭遇什么。仅看空间大小，在鲸胃里生存是件蛮简单的事，每个人都能做到。虎鲸（比抹香鲸小得多）的前胃在未拉伸的情况下有5英尺×7英尺那么大，和东京胶囊宾馆一个房间的大小差不多了，而且同样缺乏便利设施。受人尊敬的鲸鱼生物学家E.J. 斯莱杰伯绘制过一幅图，是一只24英尺长的虎鲸和它胃里取出的14只海豹和13只海豚的比例图。猎物在鲸的下方排成一排，像飞机正在投下形状奇特的炸弹。

       尽管水手巴特利经历了抹香鲸（sperm whale）的吸吮和吞咽而不死，但进入胃里后他似乎遇到了新的问题（注5）。“巴特利的皮肤因为接触了消化液，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他的脸和手被漂白，呈现出极度的惨白，皮肤起皱，像是被水煮过。”真可怕，但也不可能是真的。鲸鱼的前胃不产生消化液，盐酸和消化酶只在第二个胃（也是主胃）中产生，而第一个胃和第二个胃之间的通道很窄小，不可能容许人通过。

       “抹香鲸前胃没有酸液”这一事实在巴特利的故事里是明显的漏洞，但似乎给约拿的故事增添了一丝可信度。假如鲸鱼吞下约拿时也吞入了一些空气呢？或者咱们干脆不管时代的限制，给约拿准备水肺和氧气罐，这能让约拿在鲸胃里生存下来吗？

       或许吧，但可能性也不高：“鲸用胃‘咀嚼’食物。” 斯莱杰伯曾如此写道。抹香鲸整吞猎物，自然需要其他方法把食物分裂为更易消化的小块。某些品种的鲸前胃的肌肉层厚达三英寸，斯莱杰伯把鲸的前胃和鸟的砂囊相提并论，后者的作用像绞肉机，和磨牙的功能类似。

注1  原文“Big Gulp  HOW TO SURVIVE BEING SWALLOWED ALIVE”，可直译为“好大一口——被活吞了该怎样活下来”。——译者注

注2  约拿，古以色列国的先知。因抗拒上帝的命令，被一条大鱼吞下，在鱼腹中呆了三天三夜而不死，悔改后完成了上帝的指示。事迹见《约拿书》。——译者注

注3  约2米。——译者注

注4  1896年真是人类被生吞事件的高发之年，也是耸人听闻的小报消息的黄金年代。巴特利的故事见报两周后，《泰晤士报》又刊登了一篇关于一名被海葬水手的跟踪报道。为了让裹尸袋沉入海底，人们把一把斧子和一块磨石放了进去，这个水手的儿子悲伤欲狂，也随着父亲的尸体坠了海。第二天，船上的其他水手捕捞上一条巨大的鲨鱼，鱼腹中发出怪异的声响。在鱼胃中，他们发现了这对父子，都活着，一个转动磨石，另一个在磨利斧子，“准备劈开鱼腹逃出去”。作者还解释说，这位父亲之前只是假死，“处于恍惚状态”。显然，《泰晤士报》的编辑也没比他清醒到哪去。

注5  我在此向各位读者提出挑战：请找出一个句子，包含精液（sperm）、吸吮、吞咽，以及水手（可以是任何同音词）等词语，同时含义比这个句子还要纯洁。如果你找到这样的句子，请打电话读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