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洛尔特的暖阳 第五章 湿润暖风
春夏交接，明昼的时间逐渐延长了。早开的花朵落到地上化作灰烬，新生的花朵取而代之，泛绿的新生枝条生出来。灌木与一些矮树原本深色的形状之外，又密密地盖上了一层鲜艳的新芽。
几场雨后，天气就逐渐转好了。空气又有了新鲜的气息，阳光无所遮拦地照下来，即使是在房间里，也充满了温暖的光芒，又新生出了一波更为多样的花朵。
直到夏季来临，整座城市仿佛慢慢弥漫起潮湿温热的空气。凌雨从北城来，却更喜欢温暖的日子，温暖的阳光让她想到夏日的热烈，虽然对她个人而言，只要消耗很少秘元能就可以保持凉爽，平日来往密切的各位也不甚怕热，只是有些顾客在盛夏时如果没有强力制冷，会很烦躁吧。
忽然，他看到了地上一株微微散发着暗紫色气体的有棱有角的石块，上面生出形似植物的东西，深蓝与灰白的“花”令人不安地颤动着。
他在离那东西一定距离的时候，忽然施用秘元把“植株”拔下来，焚毁。然后从围巾里抽出一根长钉状的东西，俯下身用另一只手里的储元瓶将长钉砸入了石块。
四周似乎从不同的方位传来了好几声碎裂的声音。
他刚准备离开，脚边却生出了形似刚才“植株”“茎”的部分。
它们似乎盯上了他，周围“茎”的数量似乎只在一瞬就多到了可怕的数量。
他打开储元瓶的盖子，潮水一般的靛色火焰倾泻而下，“茎”扑来的倾向动作变得扭曲，直至消失，连灰烬都未能随风而逝。
这些结束后，这里还和之前没有两样，有些腐坏的落叶依然躺在地上，新生的草苗还是欣欣向阳。
他可以回去了。
在『青霖』所在的街区，他拐进了一条显得有些年头的巷子。青砖在温和的阳光中透露出些许活力，冷清的巷子里只有那人轻轻的脚步声。
直到尽头处的墙根处，摆放着两盆水晶花，之间空着些距离。花朵在阳光下散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映在地面上，本应不规则的光斑形状，却投映出规则的集合形状。
那人脱下套头的帽子，略卷曲的蓬松蓝色头发被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象征性地整理一下，然后就直直地从两盆花之间的砖墙一头创进去了。
玄关收拾得整整齐齐，正对着进来的地方挂着一副山岗与高天相接的油画。窗户外面透进的阳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沙发旁立着可以把书横放向上叠的书架，顶端一个小小的花瓶里插着细细茎秆被打成花结的几朵水晶花——它们甚至似乎还活着。正对着的茶几上放着加热茶壶，和几本夹着书签的书。
把斗篷顺手挂到衣架上，然后径直走向书房。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定在墙上的一块板子，正中间挂着蓝色吊坠，周围用各种颜色的笔画连着各种东西，不乏各种人或物的“相片”，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像小朋友过家家一样——收集周围能看到的所有东西。这些东西以吊坠发散出去。似乎是被施加了秘元的缘故，它们一直保持着被收集那时的状态。由远到近，连接的线条画成了规律的图案。
然后就是桌子，放着几本书和还在续写的手写书册，正对“看起来就软乎乎的座椅”（座椅的背面就带着写着“看起来就软乎乎的座椅”的标签）有一块屏幕，屏幕两边各有两个等高的柜子，略比屏幕矮一些，从背面看，就像立式钢琴似的。
他把手伸到脖颈后的围巾里面，又抽出些零碎东西，放在空白相对比较多的部分，就自动浮起来，并与周边的其他东西连了起来。
他退后几步，检查了一下总体，抬起手对着个别物品摆一摆，便按其方向略略移动。
调整得差不多了，他躺倒在“看起来就软乎乎的座椅”上，启动屏幕开始浏览各种各样的东西。
在屏幕上演算这，他的神情越发凝重。用茶几上的茶壶泡了些茶，再坐了回来。看到推算列出的长长清单，她休息了一会儿，终于打定了主意。
她又要出门了。她将手放到了吊坠上——所有链接的东西都化为秘元能，汇入了中心。她取下了板子上的吊坠，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盖在围巾之下。再次摆手，板子翻转了过去，看起来就与墙合成一体了。
“今天天气真好啊。”
凌雨打开窗户，户外的空气扑面而来。阳光明媚的上午，温度适宜，正好给房间通风。
“嗯，一会儿可以打算出去转转，问问祁琪要不要一起走吧。”
一个人轻轻地走进了『青霖』。
“唔，这里好香啊。”
春日的『青霖』四处用花朵装点着，无需人造的芬芳，完全可以沉浸于植物散发的香气中。这是她第一次一比较闲暇的心情走进这里，这是这里留给这样的她的第一印象。
她还未曾细致体会过这里的环境，花朵的颜色装点着书店，芬芳在整个书店里扩散，风铃、轻语与书页翻动的声音回荡其中。
她走到离两人座位不远的地方，只是他们好像还是没有注意到她。直到她轻轻敲了一下围巾下的吊坠，并主动开口打招呼道：
“日安，各位。”
两人听到后同时抬起头来。
“早上好啊。”“上午好。”
雨安把书倒扣过去，可只在视角一抬之时就看清了对方是谁，极其迅速地站起身来，行了个大大的拥抱礼，速度快到旁边的凌雨都有些受惊。
“是你吗？你回来了？！”
面前的少女笑了一下。
“才刚回来不久，听说你们现在在这里，来打个招呼。身边这位小姐是？”
“哦，这位是凌雨小姐，自从去年来到塞洛尔特以后，就一直在这里住下来帮忙了。”
少女对凌雨笑了笑，向她伸出右手。
“你好，嗯……其实我也算是这里的老顾客了，就称呼我‘卓奈林’吧。”
凌雨作为回应，握住她的手摇了摇。
“嗯……发生什么事了。出来看看，也休息一下。”
祁琪察觉到了这一阵骚动，从稍远些的专属于她在书店的画室里走出来，仰着头伸懒腰，把头和胳膊全放松下来的时候，才注意到桌边的三人，下意识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
“各位，上午好。”
看到卓奈林和雨安坐在同一侧，祁琪就坐到了凌雨身边。
“是没见过的面孔呢。我是祁琪，是这里的店长之一兼画师，请多关照。”
“好正式。不过祁琪姐居然不认识奈林小姐么？”凌雨问道。
“小姐……？唔，抱歉，我记不起来我们曾见过面了。”祁琪一开始听到“小姐”这个称呼时不知为何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可似乎没有其他人觉得违和。
“没关系，毕竟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是当时情况也比较匆忙。书店刚转手的时候，灵渊带我和安灵雨先生来这里帮忙，我这几天后就‘离开’了，而安灵雨先生留了下来。那几天祁琪小姐似乎在城外收拾东西，所以我们就只在回城里那天见过面。啊，当时祁琪还只有到我胸口那么高呢，现在都是个成熟的小姐了。”
奈林说这番话的感觉，不禁让凌雨想起过年亲朋聚会的时候会说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的……”祁琪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把脸略侧了过去。
“奈林这次回来，也都还顺利么？”
“是的，很顺利。不过……”
她忽然停顿了好长一会儿，忽然间风铃和脚步声在耳边显得格外突兀。
“抱歉，一见面就要谈论这样重要的话题。悠灵渊在去年为了解决『烹岩星』的问题离开了……对么。”
“欸……欸？”这样的转折，确实让凌雨感觉有些诧异。
“……是的，怎么了？”祁琪直了直身子。
“在『藏灵节』之后，我被突然调遣了回来，指派我寻找将悠灵渊召回的方法。因为悠灵渊这次……与『塞洛尔特』失联了。虽然这不在意料之外，但根据推算结果，灵渊这次的失落并非偶然，这与塞城周围逐渐出现了糟糕的情况，都是『烹岩星』背后主使刻意设计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塞洛尔特』没有选择通知我？我一直都在这里，行动也应该更方便。”雨安忽然有一点激动，“抱歉。”
“我也不知道。有一种可能是『塞洛尔特』与你的联系也不清楚了。虽然作为早期直系眷属之遗，这不太可能，但是考虑到目前的情况。所以，我计划去『塞洛尔特』中心塔调查一番。毕竟上个世纪重启之前就出现这样的问题……这是最坏的结果。”
“中心塔？”这对凌雨来说倒是闻所未闻的。
“『塞洛尔特』中心塔是塞城执政的中心，确切位置应该只有被选中在那里工作的人才知道吧？”祁琪小声回答道。
“其实……中心塔早就没有人管理了。”
“什么？”即使被祁琪自己划为“常识”的认知，却也被告知不正确了。
“好吧，其实这一代中心塔的管理者本来应该是悠灵渊的。但是现在悠灵渊由于一些损伤，无法适应在中心塔的工作，所以悠灵渊一直都在书店，只有必要时会和我们干预管理。其他的时候，其实完全是『塞洛尔特』的秘元在自治。”
“为什么你们不接任呢？”
“按道理来说，是应该这样的，可这次却行不通了，我们只能与灵渊一起进入中心塔。虽然这一世纪的整体情况有了前所未有的进步，却产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情况。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是时候采取措施了。”
“你已经有计划了么？”
“我目前已经收集了一段时间材料，如果你们还留有悠灵渊曾用的秘元器具，就可以做出灵渊的分形，然后以此进入中心塔了。”
“……这个可以找到。”祁琪犹豫了一会回答道，随即快步走到楼上，取下了『悠灵渊世界游记』，递给奈林。
“这下应该齐全了。”
她走向柜台后面，一边摘下吊坠，松了松绳，甩了几圈，最后一圈甩到了柜台后面的屏墙上，就在那里开了一扇木门，有种把书店后面住宅的大门拆下来一扇安上去的既视感。
“稍等我一会儿，我要准备一下——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啊。”
她打开门走了进去，这下给旁边两位看傻了，如此直接的使用秘元方式，在塞洛尔特的平常人肯定是做不到的。
“奈林的变化真的很大，她早已开始行动，付出了很多。可是我这段时间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雨安低下头，手指深深插入澄黄卷曲的长发中，懊恼地抓挠着。
“她身上的秘元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没有见过这样形式的秘元。”祁琪表达出她所感受到的东西。
“奈林使用的秘元技艺，仍然是比较古旧的方式，而我则需要与现代的方式相结合才可以正常使用。”雨安低着头答道。
“先生不要自责了，这不能怪罪你自己的。”凌雨试图安慰道。
“至少现在我还能补救，对吧。”雨安抬起头，把头发撩到两边。“在所有的眷属之中，我是最年轻的那个，我也不能落后了嘛。”
三人又交谈了一小会儿，直到卓奈林提着一个大手提袋回来。
“准备妥当了。我记得这里还有后院，就在那里进行吧。”
这时三人才起身，一起从后院出去，把“暂离”的牌子翻了过来。
“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还是荒地。你们真能干，这里就像塞洛尔特公园的花田一样。”
“谢谢称赞。最开始还是灵渊坚持打造花园，不过它对我的影响随着时间也越来越大，而且在学会一些秘元技艺之后，打理这么大的花园也不甚累人。所以即使在灵渊不在的时候，这里也仍然宜人旖旎。”祁琪望向花海，这也是她和灵渊共同的杰作，也是她寄托着她记忆的骄傲之一。
“嗯……应该差不多在这里。”
“奈林姐是要去档案馆那里么？”凌雨见她停在通往档案馆的区域问道。
“啊啊，原来你们都知道这里啊，就麻烦带个路了。”
按照以往的方式进入档案馆所在的区域。夏日莅临的废墟，吹着力度足以将刘海变背头的风，其中富含的秘元能不受拘束地迎面碰上；可顷刻间又变换方向，就像是忽然改变了心意，从后面扑来，甚至会让人觉得可以躺在风中。
奈林与雨安的围巾剧烈飘摇着，众人面对着旧城废墟。
“嗯……要去哪里呢？”凌雨迷茫地看向四周，这里除了档案馆，废墟和萤石海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了。祁琪的眼神里，也透露出相同的疑惑。
“唔……在——那里。”奈林忽然指向了废墟中心——在她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那的时候，奈林对着她们两个轻轻摇了一下颈上的铃铛。
“！什么时候……”
“嗯……就当是这是中心塔的保险措施吧。”目睹奈林小动作全过程的雨安微微笑着扶了下眼镜。
“可我记得那里是不太好过去了，路上的萤石多到了成灾的地步。” 这是祁琪曾在查资料之余，稍微在附近走逛了一下发现的。
“放心，我都准备好了，旧城即使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也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奈林走到众人身前。
“我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