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王传（五）
回到营地之后，阿里斯在他祖父的营帐中不安地来回踱步，在他身后的几个阿里斯家的领导正在制定早晨的作战计划，他又想起了艾萨利奥的警告，那个阻止阿里斯家进军的警告，既模糊又强硬，这令他心情更加烦闷，当艾洛兰最终决定了出兵的方案时，阿里斯把心一横，转过了身子。
“且慢！”阿里斯大声道，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阿里斯顿时有些尴尬，他稍稍冷静了一下，盯着他的父亲：“那个凯恩祭司的话，您是否还记得？伊利斯那里已经布下了陷阱等着马雷基斯，我们要是跟着过去的话只能被一网打尽。”
“那你打算怎么做？”卡瑟拉斯反问道，语气里充满了冷漠和愤怒：“灰溜溜地回到山里等着莫拉丝来杀我们吗？我们只有继续前进，和马雷基斯王子兵合一处，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但要是这力量根本是无用功呢？”阿里斯道，他努力想表现地理直气壮一点，因为卡瑟拉斯的咆哮其实已经把他吓得寒毛直竖：“打猎的时候，猎人必须知道什么时候等待，什么时候放箭，要是看不清周围的形势，那就只会让猎物逃走。”
“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不能踌躇不前！”卡瑟拉斯大喊道，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艾洛兰，阿里斯的家主因为他刚才的吼声皱了皱眉头，卡瑟拉斯向他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又转向了阿里斯：“不好意思，我不是在冲你发脾气，阿里斯。我们一直等待这个时机，等了那么多年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只是坐在椅子上等着时间慢慢过去。何况我们带兵打仗，靠的是战略和计策，不是一个疯疯癫癫的神棍的疯话，不能因为他说马雷基斯已经中了什么计策我们就像他周围那些邪教徒一样深信不疑。”
阿里斯听出了卡瑟拉斯话里的弦外之音，这令他有些气恼，但他没有反驳，因为他也不能把艾萨利奥的话说出来。卡瑟拉斯又看向了艾洛兰，把一只拳头顿在了摊开地图的桌子上。
“就算我们的确有可能无法和马雷基斯的军势会合，但我们依旧可以帮他减轻压力，只要我们吸引住这里敌人的注意力，就可以让在北边扎营的那万余敌人无法进军，让马雷基斯需要对付的敌军变少，我们应该尽我们所能削弱这个陷阱。”卡瑟拉斯道。
“这倒是一个有力的理由。”艾洛兰道：“马雷基斯面对的敌人越少，他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还有另一件担心的事情。”阿里斯道：“我们在这里作战，万一艾拉纳德利斯被莫拉丝的人攻打了怎么办？就算在这里打败了那些敌人，我们的胜利在已经变成废墟的家园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
艾洛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疑神疑鬼并不是他的一贯风格，但阿里斯的话语却令他动摇了，他看了看阿里斯和卡瑟拉斯，最后把目光投向了艾斯利尔。
“儿子，看样子现在并不是我可以做一个决定的场合。”艾洛兰语气沉重地道：“虽然我是安纳尔家的主人，而你却是艾拉纳德利斯未来的统治者，旁观者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给我点时间，让我思考一下吧。”艾斯利尔道，慢慢地走出了营帐，一言不发。
卡瑟拉斯没有去看其他人的目光，只是盯着桌子上的地图，而阿里斯则坐在角落里，周围的气氛很压抑，阿里斯很想立即离开，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留下来，尽管他能很明显地感到在场的一些人的不满，尤其是卡瑟拉斯，他毕竟是自己女朋友的父亲，出于这个原因阿里斯有些希望艾斯利尔可以支持卡瑟拉斯的意见，并允许自己做出一些弥补，虽然之前卡瑟拉斯都很支持自己，但阿里斯害怕让这个生性高傲的老兵因为自己去面对他并不喜欢的决定。
这时艾斯利尔回到帐篷里，所有人都看见了他已经下定决心的样子。
“我们得战斗。”艾斯利尔道：“我们不能继续袖手旁观下去了，虽然只有命运才知道我们可能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但这些邪教徒罪不容诛。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我们现在只能做好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安纳尔家必须竭尽全力支持马雷基斯殿下夺回纳加瑞斯的统治权。”
“我没有异议。”艾洛兰道：“明天我们就和那群凯恩信徒开战，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策略，诸位意下如何？”
卡瑟拉斯立即点头表示同意，而阿里斯只是慢慢地站了起来，看了看他的父亲和祖父。
“我会尽我所能地去杀敌。”阿里斯道：“我们去复仇吧。”
黎明时分，安纳尔家的军队开始拔营向北进发，艾洛兰的策略是尽可能迅速地接近这群邪教徒，在他们向西移动到伊利斯城堡之前就半路截杀他们。
因为这群凯恩信徒虽然绝大部分嗜血好杀，但其实那些人都是极度缺乏训练的杂鱼，艾洛兰将他的士兵分为三队——第一队是轻甲的斥候部队，他们的任务是移动到敌军的两边侧翼，在正式战斗开始之前进行诱敌，由阿里斯和阿娜德丽尔分别率领左侧和右侧的部队。艾洛兰再三叮嘱，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群邪教徒中战斗力较强的那些安列克军人从其他教徒周围引走，不要直接与他们开始交战。
与此同时，艾斯利尔则率领主力军的枪兵部分在那个可以俯瞰到敌军阵营的山头上布下阵势，由艾洛兰率领弓兵居高临下地对邪教徒们进行射击，诱使他们向山头前进。
阿里斯带领五百步兵开始向北出发，他心情十分紧张，但同时也很兴奋，他们凭借崎岖的地形和黎明的曙光照出的影子隐藏在山路之中，很快这支移动得很快的小部队就离开了安纳尔主力军的视野，阿里斯的紧张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带领其他精灵作战而不是作为一个孤独的猎人或是密探行动，不像他的父亲和祖父，阿里斯从来没有带兵的经历，这也让他首次感觉到自己作为安纳尔一族的领主的沉重责任感。
阿里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知道她准是在宅子里担心她的家人是否安全，而阿里斯则自信满满地打定主意，要带着胜利凯旋而归。接着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女朋友，不知道这一次要是立下什么战功能不能令她更痴迷自己，但阿里斯觉得她应该会的，毕竟那姑娘非常崇敬自己的军人父亲，而自己在战场上的真实经历一定会对她有不小的吸引力。
太阳渐渐升高了，斥候们还在向北移动着，而阿里斯则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里，幻想着自己得胜而归的时候，阿诗尼尔就站在大宅的门口迎接他，接着他们就会满脸是泪地抱在一起，来一次充满幸福而又奔放的激情体验。
阿里斯想得出了神，一脚踢到了路上的一块石头，摔了个脸部着地，他的种种遐想顿时被疼痛驱赶得无影无踪。他暗骂了几句，也对自己的不成熟有些惭愧，他立即爬起身来，发现周围的人似乎没人注意到他刚才的滑稽举动，便稳了稳神，提醒了自己一遍接下来的战斗要是不认真就会丢了性命，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便又握紧了弓，继续大步向北走去。
而阿里斯的父亲想法则截然不同，艾斯利尔并不是一个不熟悉战场的精灵，在回到艾拉纳德利斯成家生子之前，他就已经在精灵们的殖民地那里当了几百年的军官，但这一次他面对的敌人并不是殖民地的荒野处随处可见的野兽人、绿皮或者怪兽，而是和他一样的精灵，其实即使是在莫拉丝统治的最黑暗时期，艾斯利尔也从没想过主动去和其他精灵开战，何况这并不像是那次他们在自己宅子外的自卫行为，而是他指挥自家的军队真刀真枪的去和自己的同胞对阵交战。
这种矛盾的想法令艾斯利尔很不安，因为实际上他并不觉得这场战斗是必须的，他本可以站在阿里斯那一边，要求艾洛兰收兵回城，但很奇怪地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开战，当周围士兵的行军声音包围着他时，艾斯利尔也正在为自己当时的想法所困扰，他担心在自己灵魂深处的某个角落，也有那种类似于凯恩信徒一般渴望嗜血和杀戮的欲望。
艾斯利尔的矛盾感还令他想起了以前艾洛兰跟他讲过的一个故事，而且是个只说过一次的故事——因为在那之后艾洛兰就不愿意再提起任何关于那个故事的东西，那是发生在初代凤凰王从凯恩祭坛拔出凯恩神剑之后的事情。在精灵的口耳相传中，凯恩神剑的恐怖早就令人闻风丧胆，那把剑可以弑杀神灵，毁灭军队，这令艾洛兰总是不愿意提起那把剑的真正名字，而总是只叫它“毁灭者”或者是“那把来自地狱的剑”，当他提到“寡妇制造者”这个名字时，眼睛里总是会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申请，那代表着一段记忆，对于艾斯利尔来说即使是在他的噩梦里也不会看见的恐怖景象。
艾洛兰的这个故事是关于他在伊利斯城堡的一个经历，也就是那个他和自己的儿孙即将去往的地方。不计其数的恶魔从那里的群山间汹涌而出，在那片在未来即将成为安纳尔家领地的土地上毁灭一切，当时的渡鸦使者立即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初代凤凰王，而艾纳瑞昂则统兵开出塔尔·安列克，去和混沌恶魔的大军战斗。
在伊利斯城堡，艾纳瑞昂率领他的军队和恶魔们的大军进行了无休止的血战，天空昏暗无光如同幽灵，而他们踩踏的地面仿佛燃烧着烈焰。凤凰王的军队毫不动摇地摧毁了绝大部分如潮水一般向城墙冲锋的恶魔，但他还不满足，打算一定要将所有恶魔斩尽杀绝。当时他骑乘着巨大的龙王因卓格尼尔，驯龙者卡勒多就站在他的身边，上百个强大的王子都带领着自己的军队追随着这个身为王者的英雄。
艾洛兰回忆起他当时的心境，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对于战斗的狂热，“那把地狱之剑”所发出的，来自凯恩本人的嘶吼就像是令人无比兴奋的乐曲，令他只记得无休无止的厮杀以及内心深处对看见自己造成的毁灭而感到的无上喜悦。艾洛兰说完这些时脸上满是羞愧，虽然他的行为全都是名正言顺的，他是为了所有精灵可以继续生存而战斗，但对于艾斯利尔而言，他无法真正理解和混沌恶魔的那场血战对于曾经参与其中的那一代精灵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如果他现在对于自己的这种厌恶可以达到自己父亲内心创伤的十分之一，那他起码可以想象一下在那些老兵的梦境中他们的荣誉并不是靠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得来的。
艾斯利尔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关于那个凯恩祭司的布道以及那些活祭的惨状，他认为这种行为如不及时阻止，迟早有一天会遍及整个奥苏安，邪教目前已经吞噬了纳加瑞斯，它的蔓延速度非常快，必须把苗头控制在这片土地上。想到这里艾斯利尔的决心又恢复了，他也不再去想那些令他心烦的事情，因为他并没有这个余裕去多愁善感，他必须带着冷酷去作战，避免自己因为狂热陷入凯恩对于精灵已经持续了上千年的战争诱惑。
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只不过是杀死那些邪教徒，然后再为他们哀悼一下罢了。
阿里斯领着他的小队人马在山丘上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群凯恩信徒的营地，但其实他们不用那般谨慎，因为所有的邪教徒都因为前一夜的放纵而正在呼呼大睡，就连个站岗放哨的人都没有，当阿里斯来到山顶时，他发现敌人的营地里一片寂静。
除了在营地的西北边，一群安列克的士兵正在进行例行操演，军官们在帐篷间来来回回，大声呼喊着各种号令，指挥着弓手和矛兵结阵，这令阿里斯担心起来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安纳尔家的军队，但这些士兵只不过是在进行列阵，接受检阅，并不是准备厮杀的样子，这令他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于是他和他的士兵继续往往东边走，这时太阳光已经很强烈了，但山顶的空气依旧寒冷，士兵们的呼吸引起了阵阵雾气。
安纳尔的士兵们穿梭在树丛和岩石之间，阿里斯断定自己已经来到了邪教徒阵地的北边，便下令士兵们向西往那些安列克的职业军人布阵的地方前进，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所有的别动队成员都来到了一个陡峭的小山坡下，从这里他们可以俯瞰到安列克军的帐篷。
阿里斯让他的两个士兵——安拉内尔（Anraneir）和基尔拉里昂（Khillrallion）和他一起爬上山坡去查看一番，安列克军依旧在有条不紊地继续操练。阿里斯十分紧张，因为他不确定安娜德丽尔是否已经准备就绪，这时从西边飞来一只猎鹰，这令阿里斯长出了一口气，他伸出一只胳膊，那只鹰十分乖巧地停在了上面。
“去告诉我父亲，我们这就动手。”阿里斯道，猎鹰立即点了点头，拍打着翅膀飞上天空，随即就消失在了西边的树林中。
阿里斯对两个士兵示意了一下，他们一翻身就从山坡上滑了下去，回到队伍中后阿里斯下令所有人藏身在山顶的野草丛中，做好放箭射击的准备，而他自己则半蹲在草丛中，继续看着他的目标们，而就在营地外面，有十来个哨兵正在盯着阿里斯他们藏身的小山坡。
“放箭！”阿里斯喊道，他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哨兵射了一箭，那人立即应声而倒，阿里斯的箭射穿了他的银色胸甲，与此同时更多的箭从天空中呼啸而过，射倒了其他站在营地外放哨的卫兵。
安列克军们立即意识到了有敌人来袭，但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军官们马上下令迎击，眨眼之间就有千余士兵结成了盾阵开始向小山坡那里快速移动，安纳尔人的箭虽然毫不停歇地射向这些士兵，但只造成了几十个人的伤亡，对于他们的快速进军并没什么很大的影响。
就在这些先头部队之后，更多的安列克军人从营地里冲了出来，他们的战斗号角的声音令阿里斯很不舒服，就是这相同的号声曾经在千年之前号召纳加瑞斯的军队们去和恶魔们战斗，但现在阿里斯和他的部下们也同样被视为入侵安列克的侵略者。
这时在营地的另一边又发生了一阵嘈杂，阿里斯看到安列克军的西侧也同样遭到了安娜德丽尔指挥的弓箭射击，虽然开向阿里斯的先锋队伍还在继续前进，但随后的军官们明显有些疑惑和犹豫哪一边才是他们应该攻击的敌军主力。
“继续放箭！不许停下！”阿里斯索性站了起来，这样可以射得更快一些，但这时安列克军已经很接近他们了，敌军中的弓箭手也开始拔箭还击，随着几声惨叫，阿里斯左边的几个精灵被射倒在地，有两个命丧当场，安列克人离他们只有七十来步远了，两边展开了激烈的对射，而安纳尔人的射击又造成了十几人的受伤。
“把尸体抬走，治疗伤员！”阿里斯转身放出最后一箭，招手下令所有斥候开始向东北方向撤退，将这些安列克的士兵从凯恩信徒的营地周围引走，所有安纳尔家的士兵一边放箭一边跟着阿里斯从山坡处移动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土堆边，到了这里之后阿里斯下令停止撤退，因为这时他们已经离开了敌人弓手的射击范围，于是安纳尔人再一次开始向那些已经占领了刚才那座小山坡的安列克军射击。
遭到又一次骚扰的矛兵们只好又退回去躲在弓手的掩护下，而阿里斯就这样不断地打打退退，他只想知道安娜德丽尔的任务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那些邪教徒是否已经做出什么反应来了，他盯着眼前的敌人，意识到这个上午将会很漫长。
那只传信的猎鹰这时已经来到艾斯利尔身边，艾斯利尔得知阿里斯和安娜德丽尔即将开始攻击，便下令安纳尔家的主力军也准备攻击山脚下的凯恩信徒们，他一手拿着安纳尔家族的战旗，另一只手上拿着外号“拂晓的复仇”的名剑——赛亚里斯，这把剑锋利的刀刃上正闪耀着魔力的光芒。
卡瑟拉斯拿着一只镶嵌着银环的公羊号角站在艾洛兰身边，安纳尔家的主人示意他开始下令之后，卡瑟拉斯便连吹了四次悠扬嘹亮的号声，那声音在山谷和山下的营地间回荡了很久。
过了没多久，浑浑噩噩的邪教徒们就纷纷好像大梦初醒一样被这号声唤醒了，那个凯恩的祭司从一个血迹斑斑的帐篷里走了出来，那个金属面具还在他脸上戴着，祭司开始疯狂地吼叫，把所有他周围的邪教徒尽可能的叫醒，就在这时，艾斯利尔扬起了手中的旗帜，安纳尔家族的旗号在山峰上清晰可见。
艾斯利尔将旗子插在草地里，这时卡瑟拉斯又吹响了号角，确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所在的山头上。
“你们这群贼寇正在强大的艾洛兰·安纳尔，这片土地的主人所注视之下。”艾斯利尔大喊道：“安纳尔家的主人要求你们这群衣衫褴褛的匪徒立即离开他的领地，滚回你们幽暗的老鼠洞里，他不是一个残忍好杀的人，但绝对敢于让他那些微不足道的敌人领教一下安纳尔家族的厉害。他也可以表现得宽宏大量，只要是认罪伏法，祈求他宽恕的人都会得到宽大的处置，凡放弃堕落，虚假的信仰的人都可以得到来自爱莎的和平。”
卡瑟拉斯又吹了一次号角，艾斯利尔说完这番话，后退了一步。
“这应该会管用。”艾洛兰笑道：“尤其是那个‘来自爱莎的和平’估计会令他们火冒三丈。”
艾斯利尔闻言也笑了起来，他刚才的话本就是在嘲弄这些邪教徒，接着他回头确认了一下，成千上万的安纳尔家弓兵已经在周围的山丘上布下了阵势，弓箭手身后的枪兵也都做好了准备，阳光从长矛的枪尖处散射在地，身着深蓝色军服的这些军队看上去就像一片阳光下的湖泊。
“他们来了。”卡瑟拉斯道。
艾斯利尔往山脚下看去，发现已经有几百个凯恩信徒张牙舞爪地从帐篷里冲向了安纳尔军所在的山头，这反而给他有点整不会了，他摇了摇头，自己都不太相信就这么几句话就可以把这群邪教徒激怒，看起来安纳尔军的敌人们都已经放弃了身为正常精灵所应有的理智和文明。
艾洛兰下令弓箭手都做好准备，他自己也转身下山加入了右侧的士兵们，这时第一批邪教徒已经冲近了山脚，这些满身血迹的疯子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只是拿着刀剑往前狂奔，艾斯利尔听到了艾洛兰的指令，他看着如同飞蝗一般的箭雨落在这群邪教徒身上，把这一批敌人全都解决了。
但那个凯恩祭司似乎不紧不慢地聚集着周围的信徒们，他和自己的手下在散乱的凯恩信徒周围走着，向他们泼洒鲜血，他发出嘶哑的嚎叫声，要求信徒们去杀死冒犯血手之神的罪人，就像前一天夜里的那些仪式一样，那些信徒也发出疯狂地嘶吼，有些是在赞美凯恩，也有的只是单纯地在发泄自己内心的黑暗。
这些叫声夹杂着鼓声和呼啸的风声，在山坡上形成了一股打雷般的节奏，这动静令艾斯利尔的心跳加快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愤怒正在被唤醒，必须靠理智抑制住冲往敌军阵中杀人的念头，就在这绵延不绝的声音中夹杂着一股魔力，卡瑟拉斯和其他安纳尔家的士兵也都受到了同样的影响。
“冷静！”艾斯利尔大喊道：“等我的命令！”
他举起了手中的剑，但胳膊还在不住地发颤，那把古老的魔剑在他手里变得越来越烫，艾斯利尔心中的感情波动激发了它的魔力，令它开始从周围的空气中汲取亚空间的能量。
凯恩的祭司光着脚，伴随着鼓声走在所有信徒的最前面，慢慢地所有信徒的吼声似乎开始变得统一起来，形成了一首曲调奇特的赞歌：“凯恩！凯恩！凯恩！”伴随着这曲调，艾斯利尔觉得自己的皮肤好像正在被空气中看不见的什么东西的利爪抓挠一般，虽然天气晴朗，但实际上天空中的黑魔法力量已经越来越多，清晨的阳光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红，在精灵们的头顶上像是一块巨大的深红色的裹尸布一般。
那个祭司越走越快，他动作夸张地从腰间抽出了两只匕首，在看到它们的一瞬间，艾斯利尔几乎有些恐惧了，虽然安纳尔军离那个祭司还很远，但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匕首上的符文，那代表凯恩的力量的符文令他的脑子开始发热。
手持两把匕首的祭司快速地往自己身上划了两刀，血顿时从伤口里喷涌而出，那些猩红色的液体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漂浮在空中，慢慢地变成了一片片血色的雾气，将所有的凯恩信徒都笼罩了起来。
艾斯利尔感到一阵不适，他意识到这些邪教徒很快就很被全部隐藏在这些血雾里。
“继续射击！”艾斯利尔看着他的父亲大喊道。
艾洛兰点点头，命令弓箭手们继续向山下嚎叫着的邪教徒们射箭，尽管有很多凯恩信徒被射死，但还活着的已经全部躲在了祭司制造的血雾之中，虽然弓兵们还在向雾气射击，但他们已经无法确定具体目标的位置了。
艾斯利尔意识到这片山区很快都会被魔法淹没，远程攻击也即将失去作用，便转身指挥所有枪兵赶紧准备列阵迎敌，他将自己的剑举过头顶，催促着所有士兵上阵厮杀，过了没多久，山坡上就响起了数千人的列队行进声。
这时那片红雾已经弥漫过了山顶，艾斯利尔可以闻到空气中浓密的腥味，这古怪的云雾像是一片红色的深渊一样将他吞噬，雾气在他的脸上凝结成血滴，滴滴答答地掉在盔甲上，又在地面上聚集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血洼。
艾斯利尔的指甲把他的手都刺破了，在他周围的血雾中突然出现了一些黑影，艾斯利尔大惊，但他马上就认出了那都是他熟悉的安纳尔家的战士，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举起自己的白色盾牌，聚集在艾斯利尔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