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梦》连载：108【毒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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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说到，林子诚因战事忧心忡忡，又得知剑阁起义军进逼关中，梁王下令流民撤出长安。非他之过，结果却要他来承受，更是令他心头雪上加霜。
八日后，上官珑回到麒麟阁。林子诚再次登门，终于见到了他。
林子诚脚步匆匆道：“你可回来了。这是上哪去了？”
“有要事。”上官珑看似身体不太舒服，可能是在外面跑了几天，也不知他在外面的时候是否又被光照所伤。反正此时，他只能蜷缩在厚被子里，靠在火炉旁边贪婪取暖。
林子诚问：“什么要事？”
“你不便知道。”上官珑面无表情道。
林子诚道：“你答应过我，不再隐瞒你的伎俩。”
上官珑道：“你瞻前顾后，心虑太重，我告诉你，只会平添你的苦恼。”
“你若不告诉我，后果又与我有关，岂不是又要害我一回？！”林子诚话中带着怨气，显然并未原谅他之前给自己挖的种种深坑。
上官珑低头道：“结果与你无关。一切罪责，都算在我头上。”
“你越这么说，我越是非知道不可。”林子诚道。
上官珑见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也是没了脾气：“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此事已经做了，绝对没有挽回的余地，你休要试图阻止。”
林子诚不耐烦道：“你快说吧。”
“嗯。我前几日易容成一个杨俑十分信任的谋臣，去潼关面圣了。那谋臣本人被我掳来，关在密室里。”上官珑捧着个小暖炉道。
“你去见他作甚？”林子诚诧异道。
“献计。”
“献什么计？”林子诚已经开始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上官珑道：“现在兴军已经失去荆州。朱再青整顿南方、收集秋粮之后，势必乘胜追击，与白孝元南北合力，向李仁进攻。我只不过跟兴帝说，让他充分利用天时地利罢了。”
“天时地利？”林子诚不解。
上官珑道：“我告诉他，想要打赢，不一定只能靠兵马钱粮，还有很多致胜的法宝。真正用兵如神之人，山川江河、草木生灵皆可为兵。真到了危急时刻，就只能用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你净在这给我卖关子。你到底给陛下献了什么毒计？”林子诚急得想拍桌子。
“没了，我点到即止，后面要怎么做，看他的圣意吧。”上官珑道。
“没了？！”林子诚先是不解，后又仔细琢磨了上官珑说的最后一句话——什么叫做“山川江河、草木生灵皆可为兵”？什么又叫做“不是办法的办法”？
不好！大事不好！
“你是在诱导陛下发动水灾，你想让他们毁掉黄河大堤！”林子诚大声道。
上官珑紧紧地闭着眼，暖着手道：“我可没这么说。”
“你分明就是这样想的！”
“可我没这么说。”上官珑一口咬定自己的说法，双眼也一直没有睁开。
黄河中下游河道本就多变，堤口不够稳固，历史上决堤改道了无数次，每次也都会对中原及其东、南的大片土地造成灭顶之灾。兵者采用水攻夺取中原，古已有之，秦灭魏国时的水淹大梁就是如此。扒开黄河大堤，让滔天洪水替自己打仗，所消耗的成本甚小，而对敌人造成的打击甚大。
既然如此，兴帝杨俑又不是傻子，他肯定也知道水攻中原的可能性一直存在，那他为何一直没有动这念头呢？
因为杨俑真的不是个傻子。诚然，他是一个好大喜功的皇帝，他想要的是一统天下，建立丰功伟业。所以他攻打燕国，不是想让燕国所有人都死绝了，而是要摧毁燕国的朝廷，结束东西分裂的局面，他好自己做全天下的统治者。他需要灭燕之后，燕国百姓尽可能接受他的统治，而不是各个咬牙切齿地问他为什么毁了自己的家园。即使杨俑已经撕毁了洛阳和约，成为了战争的发动者，但至少在战争开始时，他绝没打算扒了黄河大堤，水淹中原。直到目前为止，杨俑即使再暴虐，也没有屠杀过燕国的俘虏和平民。他或许是希望把战争涉及的范围限制在军事层面，尽量不要波及民间。这样的话，等打下了燕国，也还不是完全没可能得到燕国的民心。
但是现在，战争的态势已经转变。杨昭惠大败之后，杨俑原先制定的南北双线夹击的战略已经失败。此时兴国势衰，朝堂有凌氏谋反案导致的政局动荡、民间有揭竿而起的剑阁暴民、西线尚有西域诸国残余势力在边境盘桓、北线白孝元屡屡得手、南线杨昭惠溃败回撤、再南还有个大理小国随时可能进犯益州……杨俑知道，大兴的国力本就弱于燕，是打不了持久之战的。现在如果还想着短时间之内统一天下，基本上就是痴人说梦了。
那么，就只能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了。
如果这次没有对燕国造成致命损伤，这场仗就真的白打了。对比两国的实力，燕国从这场战争中恢复过来的速度一定更快。杨俑如果认定此次战争难以取胜，就只好抱着十分功利的心态，用尽可能少的损耗，给燕国带来尽可能大的伤害。一旦他开始这样想了，扒开黄河大堤，就是势在必行。
林子诚当然想得明白这层道理。所以他笃定上官珑暗示杨俑利用天时地利，就是要劝他用这招毒计！
“你为何不睁开眼睛？”林子诚道。
“暖炉里有烟冒出来，熏到我了。”上官珑依旧紧闭着眼。
林子诚道：“你就是心中有愧，愧对那数以百万计的中原百姓。若杨俑真的扒开黄河大堤，中原将变成一片泽国，多少家破人亡……你知不知道我家在洛阳啊？！”林子诚大道理讲到最后，直接暴怒，一掌拍碎上官珑面前的桌子。若洛阳受到波及，多少自己曾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友、街坊和同窗会死于非命？！
“洛阳地势较高，应该淹不到。”上官珑默默道。
“那也不行啊！洛阳淹不到，别的地方就活该被淹了？！”
“你现在想阻止也来不及了。我给他献计，是在三天前。他若真想做，此时恐怕已经做了。”上官珑淡淡地道。
林子诚知道就算把上官珑杀了也于事无补。他一把夺过上官珑手中的小暖炉，逼他睁开了眼睛：“有没有可能，陛下根本不想干这事？”
上官珑目中无光，眉梢低垂，一副老态龙钟之相：“那就要看他自己对形势的判断了。他若觉得兴军还有可能打赢，就不会动这念头；若是觉得必败，那就只能祭出这最后一招。总之一切都取决于他，我就算不跟他提，他自己或者手下的谋臣将领，保不齐也会想到。”
林子诚使劲把暖炉摔了个粉碎，又进逼到上官珑跟前道：“那你何必多此一举，费那么大事跑到潼关，旁敲侧击一番？”
上官珑小心盯着林子诚的眼睛，从他怒气冲冲的眸子里，仿佛看出了百万个冤魂。他幽怨道：“我就是怕他们想不到。我怕他们草草撤兵回国，怕这战事拖个没完没了！我怕这破碎的河山，还要再碎上一百年！”
语毕，上官珑急火攻心，突然咳嗽了起来，怎么都止不住，那劲头好像要把自己的肺都给咳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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