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行记Day4

    第四日早上出发，下午一点到达了色达天葬台。其实在到达现场之前，我一直以为将要参观的是一场“天葬表演”，比如讲述“天葬”这种丧葬形式的舞台剧之类的。直到天葬仪式开始之前我才相信，这种在我心中颇具神秘和神圣色彩的葬礼，如今真的在对游客开放参观。时代不同了。或许这样的“开放”正符合天葬的精神——死生无常，身体只是皮囊。

     天葬台下的广场上有一个石窟，里面是整齐垒放着骷髅。石窟的洞口做成恶魔的嘴巴的样子，还带着獠牙。洞口异常低矮，得猫腰低头才能进去，里面的阶梯陡峭向下。我就站在洞口往里望了一眼，还是没敢进去。石窟边是一个塔形的架子，上面挂满了发辫，很多头发都是乌黑的，少数是苍苍白发。对死亡的恐惧可能是写在人类基因里的。望着前人遗骨，心下凛凛，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愈加肃穆。

     站在观礼的平台上，开始漫长的等待。期间，过一会儿，就聚拢过来一群秃鹫。当你仰起头，看着秃鹫伸展的羽翼掠过天际，便会觉得天空属于这种动物。有时是黑压压的一片，像轰炸机群，密集得仿佛遮蔽了太阳。有时候是一只孤单的巨大的秃鹫，在人们的头顶上盘旋，它轻巧的滑翔，既优美又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等到逝者的亲人们带着他们的躯体走上天葬台，空气里的血腥味浓重了起来，秃鹫们突然一阵躁动。这种躁动很神奇，像是可以看到，可以摸到的实体。我产生了一种恐惧，突然庆幸秃鹫只食腐食。它们一个挤着一个，扑楞着翅膀，急切地跳着向前，受着鲜血的吸引。逝者们最后栖身的地方，是一个蓝色的塑料桶，是一个麻袋，或者是一个薄薄的木箱。所有华丽或简陋的物质，富有或贫瘠的灵魂，在走到终点的时候，都湮灭了。天葬师在那里磨着刀，等一下会手法娴熟地将遗体拆解。遮拦秃鹫的东西被一下打开的时候，它们从山坡上扑了下来，漫山遍野地扑了下来。疯狂地抢食，撕扯、争夺。血腥味一下子到了令人难以承受的程度，一个游客坐在台阶上吐了出来，我用围巾捂住了口鼻。我们离茹毛饮血的日子太远太远了……

     离开的时候，总觉得人群沉默着，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面对死亡，不同的时期，不同的民族，有各异的处理方式，但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很久很久以前，人类的祖先，就曾在同伴的尸体边驻足，围拢起来不舍地吟唱，也曾不断的游徙，远离遗体和遗体腐化带来的疾疫。葬礼，安亡者灵，安生者心。我们只有草草的一生，但也不甘心只草草一生。

     晚上住的酒店房间特别小，简直可以用逼仄来形容。我打开窗拍外面的景色，黄昏、子夜、清晨各来了一张。我看到对面人家的阳台上放着一盆红色的花。妈妈说想到白天的事有点害怕，睡不着。我连看了两部电影，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