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7.17
1845年快到三月底的时候,我借了一柄斧子,来到瓦尔登 湖畔树林子里,就在离我打算修造房子的最近处,开始砍了一 些虽然高大尚属幼龄的箭矢形白松,作为造房用木材。开了 工就很难不向人家借这借那,不过,这么一来,让你的同胞们 在你的惨淡经营中沾一点儿光,这也不失为最慷慨大方的善 举吧。斧子的主人把斧子递给我的时候说,那是他的宝贝疙 瘩哩,殊不知我归还他时,那斧子比我刚借到时还要锋利呢。 我是在景色宜人的山坡上干活,那儿满山坡全是松树林,透过松树林我望得见瓦尔登湖,还有一小块林中空地,在那里,松树和山核桃树像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湖里的冰凌还没有融化,虽然有好几处化开了的窟窿,全是黑黝黝的颜色,湿漉漉的样子。 我在那里干活的日子里,还稀稀朗朗地飘过好几 回雪花;不过,在我出了树林子、打从铁路走回家的路上,只见大部分地方还是绵延不绝的黄沙堆,在灰蒙蒙的云气暮霭里 微微闪光,铁路轨道则在春天艳阳之下闪闪发亮,我听到云 雀、小鸽和别的鸟儿在歌唱,跟我们在一起迎接新的一年了。 在春回大地的日子里,令人不快的冬天正在跟冻土一块儿消 融,而蛰伏的生命则开始自我舒展。 有一天,我的斧头从柄上脱落来,我砍了一段碧绿的山核桃树枝做楔子,用石块把楔子 嵌入斧头眼儿,稍后连柄带斧一块儿浸泡在湖水里,以便木头发涨,这时,我看见一条花蛇蹿入水中,显然毫无不适之感,潜 伏在湖底,竟然跟我待在那儿的时间那么长,大约有一刻多钟;也许它还没有从蛰伏状态中完全苏醒过来吧。依我看,人 们之所以滞留在目前低级和原始的状态,也出于同样的原因 吧。不过,如果说他们感受到万木之春的影响,使自己奋发起 来,那么,他们必然会崛起,到达飘飘欲仙的人生最高境界。 前一阵子,我在霜冻的清晨看见过小径上有好几条蛇,蛇体有 些部分依然麻木,欠灵活,等待太阳出来融化它们。 4月1日 下了雨,冰凌融化了,在浓雾弥漫的前半天,我听到一只失群的孤雁在湖上四处摸索哀鸣,好像是迷了路,或者说又像是浓雾中的精灵。 就这么着,我连续干了好几天,砍伐树木,切削立柱和橡子,全靠我这柄小不点儿的斧子,既没有多少可以告知诸君 也没有什么学者式的思想,只是独个儿哼唱—— 人们都说自己是见多识广; 瞧啊,他们长出了翅膀—— 艺术呀,科学呀, 还有上千种技艺呀, 其实,只有一阵吹过的风, 才是他们见识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