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路越走越窄,既怪你也不怪你。

手机上瘾的原因是社会网络化对每个人的卷入。
手机只是一个端口,
手机的背后不是由比特组成的另一个次元,而是由原子组成的真实的世界,是由一系列的制度、文化、社会组织,以及成千上万的个人组成的一张网。
在互联网出现的几百年前,自工业革命以来,人们就早已处在网络化的社会之中。我们其实和几百年前的先人都不同程度地体验到了被卷入网之中的感觉。
互联网和手机加速了网络化和每个人被卷入的进程。
自我感的丧失并不直接等同于被卷入社会化的网络之中,成为网的一部分。
网络首先意味着连接,这种连接迸发了巨大的能量。因此有了工厂、法治、大众教育、社会分工,效率以几何倍数提升。
在个人层面,不处在网络中心的绝大多数人,被异化,被迫地席卷入这张网。人和创造物之间的关系被颠倒。我们创造的东西反过来成为我们的主人。
我们创造了大家协同提升生产效率的工作制度,本来是要搞出更多的东西来,大家好吃好喝好玩,结果现在变成了996、007,没时间玩了,甚至没力气玩,这不就是玩完了吗?
现代商业本来是要提供更多的产品以供我们选择,结果大量的各式营销,把人们变成一个个只有“剁手”才能停止的购物狂。
爱情本来是实现自己幸福的一种方式,是要为我们所用的,但在今天,却仿佛被当成了某种宗教,顶礼膜拜它。
社会本来是应该给我们提供力量和支持的,不然我要它干嘛,但怎么出现了“社恐”这种情况?鸠占鹊巢我还得怕它?躲着它?
奇怪,不对劲儿,这就是异化。当这些奇怪,不对劲多到我们觉得太平常,我们就会以为有毛病的是自己,也就不觉得社会异化了。以为是自己的脑子瓦特了。
这种有问题的网络化,影响到每个人。
现代人总是处在一种极端的精神处境之中,那就是既害怕否定,也害怕肯定,还害怕平庸。
害怕外界的批评挑战自己的价值观,挑战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人对自己的批评其实是在篡改自己的价值代码,是在篡改自己的价值观。我既确认他说得不对,我又觉得他说得好像对。在这个过程中间,我对正确和错误的判断,对自我的坚持,受到各种利害关系的干扰。
害怕一放弃自我,那个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自我就随风飘走了,就没有了。
害怕否定是因为觉得自我太微薄,禁不起否定。
害怕肯定又名冒名顶替综合征,就是我做成了,但是我总觉得我不够格,而是别人的帮助或者自己的运气使然。
害怕肯定是因为觉得自我太渺小,受不起肯定。
不甘平庸,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不甘心就是这么一个微末的自我。不想自我就这么悄悄的消失了。
害怕平庸是因为对自我的渺小和微末的不甘心。
这三种情绪让我们不得不放弃自我,跳向虚无的悬崖,也就是躺平,迫不得已地乱来、自欺欺人。
而人是不可能真正地自欺的。
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装作不参与和他人的竞争,就只能压抑自己心里
的和自己的天人交战。
躺平的本质是在跳一个深不见底的虚无的悬崖。
想要的不是躺平本身,而是自由。
而自由需要有自由的能力。
躺平是一种去主体化的行为,是跳入深渊抛弃自我。
没有自我,何来自由?何来自己的自由?
躺平的背后是一种意义的焦灼,是一种强烈的无意义感,意义感的丧失,本质是自我感的丧失。
我自己都不能做自己人生的主人,甚至似乎连一点主都不能做,那我还要这人生做什么呢?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乐趣来自于大大小小的发现和创造。
我们感到幸福的时刻,往往并不是那么盛大的。
很多时候,快乐就是发现了一朵好看的云、吃到了一份好吃的菜、兑现了今天要运动的承诺等,这种极微小的事,都会带来意义感的充盈,
意义感来自于我们对主体和能动性的确认。
意义感的丧失就是主体性和能动性遭遇了极端地限制,被剥夺了自由的能力、被剥夺了自主的空间。
我们遭遇的异化,至少有两个方面。
一个是社会异化,这是一种结构性的困境,如不合理的工作制度、不平等的性别结构等。这是我们要一起去努力改变的。
另一个方面的异化或许更加隐蔽,
那就是我们的自我异化,在社会网络化的过程中间,我们不仅在“被卷入”,而且我们自身也在加速加强这种自我卷入的进程。
体系在要我们的“人”,
而我们却在要自己的命。
社会异化在诱导我们的自我异化,
而自我异化最典型的表现就是注意力的狭窄。
觉察被限制在一个很有限的范围内,看不到更宽的世界,甚至看不到我们自己。
比如,我们看到别人精致的生活,就程式化地认为我也一定要配上相应的鞋子、包包。如果做不到,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羞于见人。甚至不自觉地去看那样精致的生活,把他们当成自己生活方式的榜样。
再比如,我们认为自己的爱情一定要是充满仪式感的,最好是马尔代夫办婚礼、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是标配,如果没有就觉得自己的幸福是次等的、凑合的。
朋友圈看到朋友找到了高薪的工作,
心生羡慕之后,马上进行的情绪是埋怨自己,觉得自己太差劲了,处处不如人,这个时候放下手机,天黑了,发现自己已经在网上耗费了海量的时间,一阵空虚感袭来,又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为什么羡慕他人就一定要变成自责呢?
为什么要觉得爱情和生活只能是一种或者几种固定的模样呢?
我们注意什么、怎么注意、注意之后产生什么样的情绪,似乎都是被规定好的,是自动化的,我们的精神好像被写入了一种,只能朝着某个方向看,只能朝着某种方式想的病毒程序。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处在羡慕→焦虑→失望的死循环之中的原因,因为我们总是处在一个被安排,总是被放在一个去追逐的位置上。
社会的网络化是没有问题的,而社会网络化的方式是有问题的。
本来充满无限可能的自我,被限制在有限的少数几个所谓的选项之中。
我们的创造力被压抑成了奉旨当差。
结构是压抑的,甚至就是想让我们不能动弹,
当有人拿枪对着我们大喊“不许动”,这个时候就更应该把脑子和眼睛给动起来,这样才有枪口逃生的机会。
那怎么动呢?
既然感觉是被限制的,那就解开它。
既然注意力是被狭窄化的,那就拓宽它。
既然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是被模式化成固定的模式的,那就想办法去探索、发现新的模式。
一个总的原则就是重新把握和定义自己的注意力,去建立一种对自我的、和对世界的,完整的觉察。去发扬,我们在连接社会、我们在自我网络化中间,本来就有的能动性。
游览生命胜景的是我们自己,收回属于我们自己的注意力,找回我们自己的能动性和主体性。重建意义感,建立我们跟自己、跟世界总体而完整的连接。
焦虑抑郁是情绪的表现,它的背后是很多人沉浸在网络上无法自拔,在众多社会标准之下找不到自我的一种表现。在这背后是现实的困境和自己的不容易。
所愿不可得,所追非所求。
遇到事儿不知所措。
被诸多现实打击打蒙了,长此以往就会形成不情愿,有一种被强迫被禁锢被异化的感觉。
这种压力超出了能够自然修复和调节的程度,并且因此慢慢累积起来,最终导向了焦虑、抑郁。
正念训练帮助我们在现实生活中间逐步实现改变,平衡和社会的关系。变成一个更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人。
求助不是懦弱,求助是一种莫大的勇敢。
勇敢迈出求助的第一步,但是依然会在之后面临各种困难。
人是作为总体而存在的。
正念不是追求内心平静放松,或者其他什么特殊的状态,而是重新拿回对自己注意力的掌控权、锻炼不被情绪带走的能力。
打开觉察,这恰恰是社会异化要求我们关闭的。
觉察的总体性,
人是作为一个整体活在世界上的,观察自己与周身的联系,应该是一种全方面的生活态度。
只有打开我们对自我的觉察,拓宽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自己的能力更新迭代,才能真正地让自我与社会建立连接。
用系统的方法训练自己的注意力,打开自己的觉察。
想开是一种能力,人在没事的时候都能想开,这种能力也够用。但是在遭遇压力和打击的时候,这种能力是不够的,大脑对积极信号的注意,是要被刻意训练的。只有打好这样的基础,人才有这样的资源和能力,在遭遇压力和困境的时候,拥有更积极的视角,也就是有可能想得开,也就是想得开是一种能力。
逐步恢复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总体的觉察,建立我们与这个世界的总体的关联,这个世界就是由爱恨悲欢交织而成的。有快乐,也有不快乐,也有无聊的,莫名其妙的事。这些都需要我们去听、去看、去感受。感受这些的全部,就是感受世界作为一个整体,感受我们与这个世界的充分的连接,去激活那些被社会异化所关闭的连接通道。
网络化的社会对我们的异化,直观来看,就是我们每个人对世界的感受是被片段化,被有限化的,我们很容易丧失时间感和空间感。这样的结构关闭了我们很多器官,比如让我们感觉平静的器官。
但又放大了一些器官的感觉,比如,焦虑、恐惧。
痛苦必须承受,而且能够承受。
正念训练是帮助我们恢复一种总体觉察和自主选择的状态。
让我们知道自己不仅可以睁大眼睛看,还可以主动选择把注意力放到我主动想看的,而不是被社会异化、诱惑拉扯强迫去看的那些东西上,拥有对摄入信息和灵活行动的主动权。
拓展视域,把原来被有意折叠的世界,摊开在我们的面前,告诉我们,世界之大,悲欣常在,我们每个人都值得拥有快乐,也有能力承受痛苦。
我们应该而且可以去勇敢地面对生活中的愉快和不愉快,去面对这个世界的整体。
一个具有总体性的训练,告诉我们,我们就是自己的主人,不是做一个瞎乐观的盲人,而是做一个勇敢的觉察者,以及在此基础上的行动者。
只有这样,当网络化的社会将我们卷入诱惑,我们才能看见,才能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及时地告诉自己,Stop!暂停下来!
耐心的态度本来就是一种对别人的无形示范和指导。
不被社会异化的能力会体现在自主感、生命力这些指标上。
社会异化最直观的体现就是让我们不要动。
自我感的丧失体现为,能动性的被压抑。
恢复觉察、自我觉醒最直接的过程,就是从不能动到能动。
在生活中,我们会遭遇来自外在,来自自我,诸多方面的不准动不该动不想动的阻止。
要给自己空间,要对自己有所宽容,要让自己动得容易,灵活宽松的设置让完成度提升。先启动,再完成。这既是科学的力量,也是行动的力量。
自我觉察让我们去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工作机器,不是情绪的承载者,不是一个孤立的两足无毛动物,而是一个和社会有连接的独立的人。
类似一个心理健身房,正念训练给我们一种思维方式的启迪和心理肌肉的强壮以及自我感的提升。
正念训练不是那种许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的乌托邦,事实上,这种东西压根儿就不存在。
正念训练是在帮我们形成一种解决问题的能力,成为一个更好的问题发现者和问题解决者,心里有招了,就不会那么怕了。
网络化的社会,对人的卷入是持续的,是潜移默化的。
所以我们应该养成觉察自我,觉察生活的习惯,来重新复原完整的自我,以及自我与这个世界的完整的连接。
自我是自由的前提,自由是幸福的本质。
社会异化很大程度上是通过每个人的自我异化来实现对每个人的卷入和控制。
自我异化很大一部分是限制觉察。
人通常受到两只箭的伤害,第一只箭来自他人和环境,第二只箭来自自己,是对第一只箭的不满、不接受、逃避、挣扎。
这种出自本能的习性,保护人类生存下来。
但过度地使用却让我们困在不想要的境地之中更长更久。
心理学解决的是第二只箭,让应付第一只箭的自己,更灵活更新迭代,可以躲开,躲不开的时候可以更快地获得支持,更快地疗伤,更快地修复。
所谓的终极的自由最终的幸福恰恰是异化世界用来忽悠我们,使我们拜服于他、自我异化的话术而已。
指望通过一个单一的方式,一次性地解决掉生命中所有的问题,这恰恰是一种觉察闭塞,注意力狭窄的表现。
恢复觉察并不是一劳永逸的万灵药,更不是行动的结束,而是行动的开始。
既然异化既然卷入是一种持久的趋势,是每个人无从避免的可能,那么做自己的主,就是一场漫长的对抗那个地心引力的过程。
面对悬崖之境,张牙舞爪和纵身跳崖都是不能够实现我们追寻自由和生活的目的的。
冷静下来,用自己的眼睛和脑子观察周遭,考虑自身,说不定就有从风暴中逃生,甚至掌控风
暴的机会了。
恢复觉察,我们才能更加理性地观察我们自身的处境。
觉察,是理性的开端。
理性,才是更持久的生存智慧。
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有许多善意的,恢复觉察就是恢复一条自救之路。让我们敢于从社会去获得支持,去求助,去喊出那声help。
觉察让我们意识到,我们怎么总是在掐住自己的喉咙,我们怎么总是在做伤害自己的事呢?我们是可以爱自己的,我们是可以对自己好的。我们是自己的主人,我们是有选择的。
提高自己的情绪控制和调节的能力。
提升自己的行动力和幸福感。
通过正念训练获得一套有效的且持续升级的心理武器,用以应对未来出现的压力和变化。
手机上瘾的原因是社会网络化对每个人的卷入。
——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