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三景》第15回：酒中谪仙

刘景松的故事先避之不谈，却说那三弟刘景灿，自被泥石流冲走后，失了方向，摸索到一处城镇里，又没个谋生手段，只得每日乞讨为生。民众见他可怜，也常有施舍接济。 一日，刘景灿逛到一处酒肆，想要讨些剩饭剩菜，于是找到账房先生：“店家，可怜可怜我，舍些剩饭吧。”店家看着刘景灿一身狼藉，叹气道：“可怜的孩子，我上后厨给你要几个白馒头吧。” 景灿谢过，店家转过后厨。刘景灿在前台无聊，就看着酒徒们喝酒划拳。他注意到店小二正在和一个醉汉纠缠。那汉子虽喝得大醉，但眉清目秀、面白须长，显出不同常人之英气。那小二道：“客官，您还没给钱呢，走不得。”那汉子道：“小二，你…放我回去，我…我有钱，我…忘带来。我告诉你，我有钱，我有…嗝…一车的黄金，就搁在城西客舍，你等我…给你拿去。”店小二仍劝他莫说胡话，那汉子倒不管，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要走，店小二伸手要拦，却只拦下上半身，两条腿还在往前走，只摔了个踉跄，惹得旁座皆笑。 店家已拎了一袋馒头，刘景灿接过馒头道过谢，就跑到那小二边上：“小哥消消火，你看这汉子都这样了，何必同这穷途末路之人较劲。我拿两个馒头抵他的酒钱，您看行吗？”小二叹气说：“难得这孩子一片好心，可他喝的不是黄酒米酒，是本店珍藏二十多年的杏花酿，，他还干了一大坛，你这一袋馒头也抵不起啊。”那汉子却插一嘴：“好孩子！仗义！我喜欢！”随后便是一阵大笑。 大笑引得众人一齐大笑，还引进来一个小姑娘，十四五岁年纪，生得秀气非常，好一似：  赤壁枭雄南下，洛水王孙停走，  美人一笑荔枝来，幽王西塞纵火。  太液壮士拉裙，地道天子常走，  南飞鸿雁忘摇翅，鱼沉水底不惊波。 那姑娘进了店，也不问话，直奔那醉汉子：“先生，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还不带钱。”汉子笑脸相迎：“不好意思，麻烦烟儿了。”姑娘走到柜台，掏出一沓银票来，数出一张五两的，递给账房。账房是个实诚人：“不不不！他喝的不值那么些钱，您这五两的银票小店实在找不开，要不先记在账上，等下回您来再…”姑娘打断说：“那就莫找了，我们家先生行走江湖，不在此地多停留。”说完话，熟练地扶起醉汉要走，刘景灿追上去说：“我帮你吧。”姑娘点头应允。汉子整整头上的幞头，掸掸身上的白色长袍，带上随身宝剑，让景灿和姑娘搀着，径直往城西客舍去了。独留下小屋子惊讶的看客，有人讲：“我就知道，那醉汉不是一般人！” 待三人到了客舍，姑娘侍奉那汉子睡下，才和刘景灿道谢：“小哥，多谢你了，我叫许烟，你呢？”刘景灿抱拳行礼道：“在下刘景灿，和两位兄长走散了，才流亡到此，敢问这位先生是？”许烟笑着答：“我们家先生啊，是朝廷的前文瀚阁大学士，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天地三玄之一，酒中谪仙柳青。”刘景灿抬头想了一会，转而应答：“恕在下涉世尚浅，不知其名。不过既为朝廷大学士，江湖上的大侠，如何沦落至此？”刘景灿虽游荡江湖近十年，但有什么事俱是两位兄长应付，虽然聪明，但对江湖上事情知之甚少。 许烟脸上显出几分自豪神色：“我们家柳先生，早年间驰骋江湖，未有敌手，天下豪杰以礼敬之。不仅如此，先生的文笔也相当好，连务民堂的孟老儒人也自愧不如呢。朝廷请他入朝为官时，皇上领着文武百官亲自到宫门前迎接。”刘景灿惊了：“皇上都这么给面子！”许烟接着说：“是啊，不过柳先生性情洒脱，经常违背宫中条例，整天在京城里不是自己喝酒，就是找朋友一起喝酒。有时候喝醉了，皇上都得等他迟来，才开始研究文书。皇上他老人家宽宏大量，不在意，但是却惹恼了东厂的常公公和户部尚书唐炎大人，他们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什么柳青与皇上宠妃崔贵妃有私交。皇上迫于压力，只能赐了柳先生一车黄金，叫他去游山玩水，以此平定朝中的怨愤。” 刘景灿才明白一车黄金不是酒后疯话。许烟有些说累了，她问刘景灿：“先莫说我家先生，说说你呗。”刘景灿就把十年来怎么逃难，又如何遭了泥石流的事都告诉了许烟，惹得许烟共情了：“却叫我碰见比我更惨的人。”不禁掉下泪珠。刘景灿起了慈悲心，递过去一张手帕：“你又有如何遭遇？”许烟抹干眼泪，接着说道：“先生虽被放逐，反而不再为朝廷礼法牵绊而开心了。刚出京城，就游玩了城外小汤山。打山上下来，就遇到了父母被山贼打死，自己要被送进山寨当丫鬟的我。柳先生救了我，又闯进山寨，与山贼一顿交流，劝得他们下山做良民。先生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就跟随先生游历四方，帮先生处理生活琐事，已报答先生恩情。”说到这，许烟回头看看胡乱躺在床上的柳青，眼里闪烁着微微光芒。 “也是个可怜女子。”刘景灿如是想。柳青的好心态颇有感染力，许烟瞬间忘却了烦恼，同刘景灿谈起一路的风光趣事来。刘景灿被柳青的生活打动了，竟大喊出来：“我也想成为柳先生这样的人，不受外物所羁绊，过闲散逍遥的生活。”许烟先是一愣，随后“噗哧”笑了：“我们家先生快意江湖靠得是一身好剑法，你呀，先学些本事吧！”就这时候，卧榻上的柳青突然喊出梦话来：“我的…本事，就是…喝酒！”引得刘景灿和许烟都笑了。楼外月亮正明，风拂动柳梢，影子斑驳在一旁的花树上。 刘景灿就在这家客舍里睡了一夜。起来后，柳青已全然不记得昨天之事了，和刘景灿唠了一会，听了他的身世。“景灿 ，”柳青问他，“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刘景灿满口答应：“不过，我两个兄长说不定还在找我，我就这么走了，他们找不到我怎么办。”柳青说：“这不打紧，我已知晓你两个兄长去向，你大哥刘景松在无为军当兵，你二哥刘景润情况特殊，不方便讲。他们现在好得很，我也告诉我的朋友们，说你在我这，也让你的哥哥们省省心。”刘景灿谢过先生，于是一起驾车走了。 路上，刘景灿问柳青：“先生可否教我武功剑法。”柳青回答：“我只会打架，不会教徒弟。你等着，以后给你找个好师父。”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