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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的传奇》P3

2021-06-15 15:29 作者:唐装剑侠  | 我要投稿

南征北战

 

1734年5月,正午阳光下的老城,城门大开。护国军的野战兵力带着物资登上刚到手不久的火车,踏上前往南城的路。步兵登车,骑兵们则牵着备马骑行。队伍最前面,正阳缓辔而行,手中牵着琳的马笼头。护国军决定把大本营从偏安一隅的老城迁到南城。林口要塞拿下,护国军的地盘已经与即将沦为孤岛的王都连成一片,后方有足够的缓冲区和后盾,护国军决定继续向前进攻,拿下海边西海人最先登陆的地方之一——滩头堡。

“我们有多少兵力可以用来野战?”刚到达南城,正阳就带着六个将佐进了中央大厅的会议厅。“步骑兵各有五个百人队,再加上三个队的猎鹰和两个队的胡狼。”艾雷向前踏出一步,昂首挺胸站姿笔直如一杆标枪。“留下两个骑兵队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全部进攻。拔掉敌人最先上岸的据点!”正阳拔剑出鞘。

5月11日,南城的校场上,护国军整齐列队,接受狼将军正阳的检阅。中间高台上,正阳手按佩剑,俯瞰着护国军的一个个方队从下面走过。最前面菁英队伍的胸甲反射着耀眼的阳光,战马昂着头踱步走过,鞍边悬带的钢圆盾随着步伐来回摇动,与骑手的铁护膝来回摩擦作响。猎鹰团的战士手中的军刀齐刷刷擎在胸前,刀尖上似乎挑着一缕天际的霞光。胡狼队紧随其后,背上斜横的刺刀刀尖与身上披挂的胸甲银光闪闪,如同一列列钢铁铸就的城墙。一片银色与墨蓝的洪流缓缓流过,灰绿色的潮水涌了上来,骑手精神抖擞,步兵步伐坚定。

台上,琳从正阳背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正阳回头,“怎么了?”“你又要出去打仗吗?”“对。我们要攻下敌人海边的据点。”“一定要回来。我要看见你们都回来。”琳眼中一片晶莹闪动。正阳把手轻轻搭上她肩头,“怕什么。”“我有点担心。。。”琳低下头。正阳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转过身去,向前迈出一步,面对着下面的护国军将士。

“今天,我们护国军就要去拔掉白皮子的滩头堡。今天,我们护国军就要去收复我们中原的土地。今天,我们护国军就要为中原子民争一口气!”正阳拔剑出鞘,台下护国军一齐拔刀,一片银色的浪潮瞬间掀起!“白皮子踏上中原四处侵略的时候,你恐惧过,我也恐惧过,王都的皇帝也恐惧过。短短半年,中原大地大半落入西海人之手,只剩下王都和北境关两座孤岛。但是他们真有那么可怕吗?就在上个月,林口要塞城墙下,他们不也照样被我们一片片砍翻?”正阳举起佩剑挥舞着,“刚刚来的消息,王都会给我们支援马匹和弹药。我们现在已经和王都连成一片,可以和西海人抗衡!只要我们中原子民捏成一个拳头,把白皮子赶走光复河山,指日可待!”正阳高举佩剑指向天空,“弟兄们!走,我们去用刀枪告诉他们,中原子民永远不会被奴役!”

护国军人丛中爆发出一浪一浪的呐喊,声震云天。一把把刺刀高高举起,一片铺霜涌雪之下,一双双炽烈的目光聚焦在高台,聚焦在那面猎猎飘动的红底狼旗上。狼旗迎风舞动,旗枪枪尖直指苍天!

一股铁流从南城城门涌出。正阳一马当先,骆高紧紧相随,鹿玄和步云跟在后面。同时南城的火车站里,满载着护国军步兵的火车也轰鸣着开动。此时老城的校场上,艾雷正在新兵队列面前表演连开三枪枪枪靶心的绝技。南城的城堡大厅,黄武、鲁琦和琳正在窗前目送正阳的大军。

在滩头堡下扎营的第一夜,正阳独自在营地里来回巡视。月光明朗下,正阳抬起头,却见今夜的月亮似乎有些泛红。不知何时,一颗流星的影子从月亮上划过。正阳轻轻叹息一声。低头时,眼前是骆高的帐篷,里面隐见烛火昏黄。正阳迟疑一下,走了过去。

“老骆?”“正阳,你怎么来了?”骆高起身,把正阳迎进来。“老骆啊,咱们护国军一路打过来,顺风顺水。但是我很担心,这一路顺下来,不知道哪天就要碰钉子。”“我也觉得是。”骆高点点头,“应该之前白皮子主要精力都集中在王朝身上,无暇顾及我们。但是如今我们跟王朝连成一片,白皮子可能要全力对付我们了。”“就算他们全力对付我们,我们顶不住,中原的反抗也决不会停止。一个护国军倒了,会有更多的护国军站出来。”看着正阳虔诚严肃的表情,骆高笑了。“唉,你身上永远这么有活力啊。总能看到希望。”“老骆,有时候我想,其实护国军大将军你来当,会不会更合适。你武艺整个护国军数一数二,我都打不赢你,只有艾雷比你厉害。而且你还比我沉稳得多。”“不,正阳。”骆高正色端坐,直视正阳的双眼。“你才是统领起义的天选之子。如果一开始老大就是我,咱们到现在都可能只是山林里偏安一隅的一伙草寇,根本没想过攻城略地收复河山,虽然有时候毛躁,但你的进取斗志是我们都没法比的。”言罢,骆高重重地拍了拍正阳的肩。

第二天一早,攻城拉开了序幕。骆高带着停车在站外的五个步兵队当先,直扑车站。交火几次,骆高断定站内只有百来守军。于是,护国军直接强攻,从车站每一处门窗跳进去,乱枪打死零星几个西海人,却不见另外的几十个。于是,他们分散到车站各处,准备翻遍地皮。

一个步兵队搜到库房紧闭的大门。百夫长拔出佩枪,士兵们毫不犹豫砸开大门,大门“吱呀”一声如风中落叶打开的那一刻,百夫长亲自当先,带着护国军一拥而入!跨进大门,他们就地蹲伏,一个前滚翻冲出去——这是为了避开门后的排枪。

然而这一次,门后却没有响起排枪。前面的人刚挺身站起,正要再往前冲去,但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哒哒哒”急促的枪声就响了起来!最前面的百夫长首当其冲,身中数弹仰面倒了下去,前面的士兵也瞬间倒下去好几个!后面的急着往前冲,可冲不出几米就倒在枪弹之下!不到一分钟,半个步兵队就填了进去,而对面的阵地却连边都没摸到!

里面几十个人,怎么枪声那么密集?百夫长副官小心翼翼贴着地探头看去。面前近百名西海军摆成扇形,枪口朝大门聚焦,他们中间还有一支架在地上的大枪,看来那打出密集枪弹的就是这家伙。

余部听见动静,纷纷赶来。“这样啊。。。”骆高听这个副百夫长讲完,皱起眉头沉吟。“就是我也冲不上去,再硬闯只能是白白死人。”“副将,咱们不是带重炮来了吗?”一个百夫长冒出一句。“可是你打算怎么把它从火车上弄下来,没有车站的器械?就算弄下来了,咱们操作不熟鬼知道打几次能中一下,这车站不就毁了。”

护国军停下了进攻的步伐。两队步兵继续堵着车站,另外三队在城墙正面待命。可谁知,外面的护国军不进攻,里面的西海人反而从堡垒后面冲了出来。

夜里,沉睡中的护国军被一阵枪声与喊杀惊醒——没有人料到,城里的西海人竟然趁黑杀出!最前面的一个步兵队才匆匆赶出,西海人就冲进了他们的阵地!夜色里,他们从黑袍下亮出泛着银光的胸甲与刺刀,好似从天而降,出现在护国军面前!转眼间,三个步兵队和敌人搅成一团,护国军前军乱成了一锅粥!

乱军之中,战马奔腾踢踏,撞翻一个黑袍军。马背上的骆高旗枪一戳,戳穿他的后脑,勒住马,弯身拉过一个护国军步士兵,“快去叫骑兵来!叫骑兵来!”

听见动静之后,左右两侧的骑兵就已经做出了反应。滚滚马蹄声响起,混乱中的步兵回头一望,两道火龙已经一左一右朝西海人后面包夹上去,一把把马刀被火光映照闪闪发亮。

城头上,一声枪响之后,一排火把一齐举起。混战中的西海人见了,连忙掉头,向着城门狂奔。左右翼骑兵只来得及包夹队尾一小撮人,大部还是从容退入了城门。

“来袭的敌人三百人左右。”骆高报上,“骑兵冲上来的时候他们立即就撤了。给我们造成混乱,并且对正面的步兵带来六分之一的损失。”步云站了起来,“那么他们损失了多少?”“跟我们相当。大部分都是最后被骑兵夹住的。”步云和正阳面面相觑,一换一的战损只会让敌人与我们相差更悬殊,明知我们有骑兵随时救场,他们为何要这么突袭呢。。。步云扶着胀痛的头,坐了下去。

老城营房里,艾雷鼾声如雷。他没有看到,此时外面的月色,颜色赤红,红得那么诡异,那么令人心惊。

明媚的阳光下,琳骑着马站在高岗,身边陪着正阳。下面,护国军整齐列队,威仪具足。正阳偏过头,微笑着看向她,牵起她的马辔头,缓步而下,走到护国军前面。

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无边无际的西海人,如红色的洪水,咆哮着冲向孤岛一样的他们!枪声大作,护国军成排倒下,正阳甩开她拔剑就冲了上去,但紧接着一阵密集枪声响起,正阳在飞溅的鲜血中翻身落马,手中还紧握着佩剑。。。

琳又一次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过了半晌,她仍喘息未定。

次日,护国军在城下重新排兵布阵:猎鹰骑兵团和胡狼步兵团移动到正对城门的最中央,紧靠前面的三个步兵队。原先在左右和后侧游走的三个骑兵队也朝中间靠拢,摆在最前。从城头上向下俯瞰,护国军的阵势好似一只铁拳紧紧捏起。

然而,这铁拳这一次却用错了地方。

西海人打开城门,黑袍军当先,线列兵在后,大张旗鼓排枪齐放。护国军的骑兵几次准备冲锋,他们却始终呆在城门里,决不走出一步。城门狭窄,骑兵会堵住,派步兵前往则要面临排枪打击。正阳几次想把猎鹰带出来冲击城门,但西海人一见猎鹰移动,就马上把城门紧闭。就这样,护国军欲战,却始终不得机会,一直被西海人吊着。中军里,正阳挥舞着佩剑频频调令,步云则凝视着城墙,双眉紧锁。

当隆隆炮响从护国军背后传来的时候,正阳他们才如梦初醒。

左右和后队的斥候接踵而至,带来了令正阳和几位将佐几近窒息的消息:数不清的西海人从他们侧后出现,正在铁壁合围!

炮弹呼啸着落在护国军的阵地上。惊慌的护国军四处乱窜,人喊马嘶,步兵趴在地上不知所措,骑兵伏在鞍上来回乱跑。炮弹落处,人丛中间凭空出现一个个满是鲜血的空洞,被气浪推开的士兵如瓶塞子般飞向半空!

炮击并未持续太久。轰了一阵,炮声逐渐稀疏,不再集中连片。惊魂未定,尚未从混乱中恢复的护国军惴惴不安地看向四周,看着无数的西海军出现在视野里。正面的城门也缓缓打开,城里的守军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出来。护国军四周,一圈红色的铁壁渐渐合拢。

正阳从鞍上挺起身子,拔剑出鞘。“所有人集结!”护国军低沉的号角响起。慌乱的将士们渐渐回过神来,朝中军集结,在号角声中重新列成一队队人墙,军刀出鞘刺刀端起。

外面,西海人渐渐压上来,仿佛一只红色巨人的手,把护国军牢牢握在掌心,正在慢慢施加力量,准备把他们捏碎。前面刚从车站里退回来的护国军步兵迎上了压上来的西海骑兵,然后,被淹没,被吞噬,如同岩浆中的一块石头。紧接着,前锋骑兵在枪声和刀光中一排排翻身落马。。。

“拼了!杀,杀进城里!”正阳红着眼睛高举着佩剑,一踢马腹,就要径奔前军。一旁骆高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辔头。“赶快突围撤出去吧!”骆高几乎在正阳耳边大吼。“不!我要用骑兵冲,冲进城里,在城门下跟他们拼了!能换一个是一个!”正阳拼命挣扎,骆高拽着辔头的手却稳如铁钳。“正阳!赶紧走!不然都得死!”正阳挥舞着佩剑,歇斯底里。“老骆,我不会再抛弃弟兄,要跑你自己跑,我死也要跟弟兄们死在一起!冲。。。”

正阳的嘶喊戛然而止。骆高一把将正阳拽过来,一记手刀劈在他侧颈。然后,他把昏迷不醒的正阳推给鹿玄,“小鹿,突围,带着将军冲出去!”

鹿玄惊愕地盯着骆高。“骆大哥。。。”“别的事由步云处理,我命令你,统带所有骑兵,带着将军冲出去!”骆高一字一顿。“是!”鹿玄一答应,带着正阳一拨马头。“小鹿!”骆高又叫住了他。鹿玄回过头,迎上了骆高深沉凝重的目光。“告诉将军,天下可以没有我骆高,不能没有你正阳!”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骆高拨转马头,径奔前军。望着骆高的背影,鹿玄低下头,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正见步云匆匆赶来。“军师!”鹿玄的声音略微颤抖,“骆大哥让我带骑兵送将军冲出去,他。。。”“好,那你就赶快去!猎鹰打头,从那边走!”步云一指,转身便奔胡狼队而去。

护国军的前队,骆高的旗枪下,即将崩溃的步兵瞬间爆发,端起刺刀举起大刀,疯了般冲向西海人合围的铁壁。以骆高一骑马为锋尖,他们像一条尖锐的冰锥,深深插进西海人中间,向着城门越插越深。周围的西海军纷纷开始向城门移动,在城门处越堆越厚,而骆高和步兵队却像冰柱融化一样,渐渐被红色的海洋吞没。。。

鹿玄看着手中的旗枪,又低头看了看被捆在鞍上不省人事的正阳,一咬牙,拨过马头,举起了旗枪。眼前,步云刚刚指的地方,西海人的铁壁前面摆着三四百人的骑兵队伍,后面的步兵则不断在向城门抽调,正在渐渐变薄。

高亢急促的号角声响起!角声响彻战场的瞬间,所有骑兵顿时一振!鹿玄把正阳交给猎鹰的一个百夫长,自己挺起旗枪,寒声高呼,“冲啊!”

猎鹰团的三百胸甲骑兵一齐顶起钢盾。第一排人军刀直挺,后排的则将刀高举,两侧的奔马上前,中间的却稍稍滞后。随着离西海人的锋线越来越近,左右翼的骑手们纷纷端起步枪对着他们整齐的方队开枪乱点,枪弹飞蝗般扑向西海人!西海人的阵上接二连三有人倒下,而阵线却纹丝不动!

锋线近了。近了。又近了。西海人的骑兵迎着鹿玄他们成墙式冲锋压了过来!现在,鹿玄的枪尖离正对着最前面一个西海士兵的枪口只有不到百米!

护国军的中军,胡狼团在步云马后,顶着钢盾闷着头只管前进,紧紧跟着前面鹿玄后队的轻骑兵。枪弹呼啸着四处交错飞过,打在他们的盾牌上叮当作响,不时有人倒下,但其他人却只是默不作声地举着盾补上来。

鹿玄咬紧牙关,旗枪一摆,前面开枪乱点的骑兵同时将马头一拨,朝左右两侧散开并放慢了速度,而中间先前藏在后面的骑兵此时却亮出寒光闪闪的军刀,顶起钢盾举着刀呐喊着加速冲了出来!亮闪闪的盾牌、亮闪闪的军刀、亮闪闪的胸甲,他们如一道钢铁洪流,又如一杆锋利的枪头,迎着西海人的枪口直直戳上去!两翼的骑手们此时也收起枪,拔出刀呐喊着冲了上来!对面的西海骑兵毫不示弱,平举马刀开始加速!

但是,西海骑兵的痼疾再次害了他们。

在中原骑兵面前,还未达到全速的西海骑兵下意识地减速。在他们的意识里,骑兵接战,近距离上减速然后互相砍杀,被击退的一方后撤等援军到来之后反推,这才是常理。

但在中原人眼中显然不是这样。中原千年的历史上,具装甲骑的强冲锋,从来都是战场上的一槌定音之举。重骑兵从来都是战马蒙眼,一往无前,要么不出,一出,则必溃敌。

锋线交错的瞬间,西海骑兵不出意外地被狠狠扫落马下!轻薄的西海马刀砍在铁圆盾上无力地滑开,或在中原军刀的刃口上一折两段,而沉重的中原军刀在两马交错的瞬间却能轻轻松松撕骨碎肉,斩落首级!没有溃退的西海骑兵慌乱中又被后面的中原轻骑扫过,修长的中原马刀虽然不似猎鹰军刀般破坏力强大,也足以砍透西海军服下的血肉之躯。前面零落溃退的西海骑兵拨转马头从侧面远远逃走,在他们后面,西海步兵的阵线严整,有如刀切。中原骑兵击溃对手同行之后毫不减速,挥舞着滴血的刀刃迎头朝西海步兵冲去!

就在此时,西海人纹丝不动坚若磐石的大阵动了。一阵接一阵密集的枪响,足足七次齐射,弹雨一排排扑来,打在钢盾上,打在胸甲上,每一发落处,弧面凸起的盾面甲面上都瞬间凹下去一个大坑,甚至中间一孔洞穿!然而,上马之时他们就已经扣好了鞍上的绑带,呼啸着冲过来的猎鹰铁骑承受排枪打击却无人落马!

猎鹰重骑的前锋在西海军阵前被狠狠一阻,但后排的却丝毫不减速,军刀高举,裹挟着尘土与劲风,转眼这股钢铁洪流就已经重重地撞,然后是扎,深深地扎进了西海军的阵列!马蹄和军刀旋风般卷过,西海人的队列中间被撕开一条血流不止的大口子,然后,这条口子被不断撑大!猎鹰撞透了西海人的阵列后没有丝毫停顿,烟尘滚滚直奔东边。猎鹰之后,三个轻骑兵队也如同一柄轻盈锋利的三叉戟,再次向这道不断弥合的口子中间插来!他们端着枪朝两边迅速合拢的敌人连连射击,抵近之后马刀出鞘,三叉戟的三支尖头直接展平,推土机般朝脆弱的缺口推了过去!

西海人从这连串的铁骑冲击之中恢复过来。两侧的人纷纷朝缺口涌上来,城门处的包围圈里也在不断抽出人手赶往这边。此时,步云带着胡狼团刚刚冲到。

伏鞍躲过一发冷枪,步云翻身下马拔剑出鞘。胡狼队的人马在合拢的铁壁面前迅速列成猪鼻队形,顶着钢盾,紧挺军刀,拼命朝西海人撞过去!前排人人紧握横握把,架在盾上刀尖直指向前,后排的则高举刀刃,随时准备劈砍。步云退到盾墙后面,举起了令旗,挥出第一个旗语。

胡狼团中路在战团中间立定,如一根钉子牢牢钉在西海人军阵上这个刚刚被骑兵撕开还没有完全弥合的缺口里。左右两边则拼命顶上来,直到前排拉齐。步云大旗一招,传下第二道命令。

胡狼重步“豁”地架起整整齐齐的盾墙。第一排人挺刀欲刺,第二三排人从前面的空隙中间端枪,后面的则擎着刀侧挽盾牌。一声招呼不打,他们直接对着面前的西海人来了两轮齐射!虽然密度远不如他们,但两排下去,正对面的西海军前排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两次齐射之后,重步兵齐声呐喊,第一排的盾墙正面招架迎上来的西海人,刺刀戳在盾牌上滑开,军刀却从盾后刺出,直挺挺刺入他们咽喉或胸膛!撞向盾墙的西海人则难逃二三排人的刺刀,锋利的刺刀越过第一排架盾者的肩膀狠狠戳下,一个个滴血的刀尖硬生生在盾墙前面扫出一条真空!胡狼团稳稳推进,西海人一排排倒下,红色的海洋中,一条墨蓝的泥石流径直冲下,冲破重重阻拦,硬是挣脱出来,跟着前面的骑兵直奔东方!

滩头堡已经远在背后。护国军停下脚步,骑手翻身下马倚马喘息,步兵则直接坐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步云骑上鹿玄牵来的马,回头朝滩头堡方向回望。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紧锁的眉间——今天,属于西海人。不属于中原人。

“鹿校尉,将军在哪?”“这呢。”鹿玄直挺挺地转身,抬起左手招呼那个百夫长,牵来载着正阳的那匹马。正阳依旧双眼紧闭,不曾醒转。

“怎么下起雨来了。。。”南城城堡大厅门口,琳抱怨着。天边一道明亮的电光划过,几秒之后一声炸雷响彻天际,吓得琳捂着耳朵惊叫一声。

老城的校场上,艾雷在大雨中把一杆旗枪舞得虎虎生风。一道电光,照亮了他铁板一样的面孔。

南城外,护国军残部所在。电光之下步云看到鹿玄脚下的点点血迹,连忙拉过他。这时,他才看到鹿玄右肩上一个尚在流血的弹孔。此时鹿玄面色惨白,双腿也在微微打颤。

滩头堡前。一片空地上,西海人端着刺刀围在这里。后面,护国军和西海军的尸首交错横陈。西海人围成的圈子中间,倒着横七竖八十多个红衣的尸体。中间血泊中,是满身伤痕,早已气绝多时的骆高,双目犹然圆睁,手中仍紧握着军刀。兀自不敢上前的西海军中间一个将官走出来,蹲下身,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睛。

“这是哪?老骆呢?”正阳刚醒来就急切地喊着。“将军,我们回南城了。”一旁步云答道。“南城?”正阳挣扎着起身,“鹿玄,你小子怎么了,胳膊怎么还吊上了?老骆呢?老骆!老骆!”

“骆大哥。。。他。。。他再也回不来了。。。”鹿玄颤抖着上前一步,伏在正阳肩头声泪俱下。“骆大哥他。。。他临走前,让我带句话,他说,天下可以没有他骆高,不能没有你正阳。。。”

“扑通”一声,正阳双膝跪倒在地。

琳蹲下身,轻轻挽起正阳的胳膊,却拉不起他。

鹿玄也跪了下去,左手紧紧扶在正阳肩上。

步云默默摘下军帽放在桌上,拔剑在手掌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沿着佩剑的血槽一滴滴从剑尖落下。

护国军没有时间在这里为副将骆高感伤。西海人乘胜追击,已经到了南城城下。此时护国军南城只有三百守城兵,刚刚激战勉强脱身的野战军残部折损过半,补充猎鹰和胡狼之后甚至凑不出两个完整的骑兵队。而云集而至的西海军,却有足足千余——两千人的大军团,城下拼掉四分之一,却仍足以保持对护国军的碾压优势。

黄武和鲁琦从后勤走向指挥一线。同时,正阳急召艾雷赶来。

“我们现在步兵不多,骑兵是现在的绝对主力。用骑兵守城恐怕不是什么划算的选择。”步云看着城下。“之前留下的两个骑兵队现在是时候拿出来了。还有守城的一队,关键时刻也要随时调动。车站决不能让给他们,否则他们卸下重炮,我们的末日就到了。此时不能畏缩在城墙后面,而要积极防御,他们的骑兵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我们要在野外用骑兵重创他们,击退他们!”步云拳头紧握,砸在城垛上。

胡狼队尽数前往车站。护国军剩下所有能调动的骑兵也尽数下野前出。距离车站数里的地方,他们在铁路上布下路障。每一个骑手都紧握刀柄,掌心渗出丝丝冷汗——他们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三倍于己的西海军,而且是乘胜追击,士气正盛。

正阳亲自带着猎鹰摆在正面。轻骑兵则在左右翼排开。敌人下车摆开阵势,骑兵固然可以冲杀,而他们的排枪优势也得以凸显。正阳很清楚,护国军疲惫的将士们经不住反复迎着排枪硬闯了。逼上去,必须舍弃冲击优势,才有一线生机。毕竟肉搏战,骑兵居高临下也总有一定优势。

西海人的火车到了。顺理成章地停车,似乎预料到护国军的袭击,熟得仿佛自家后院,西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而护国军的骑兵也早已布下口袋静候多时。

“冲!”虎视眈眈的猎鹰重骑挥舞着军刀,旋风卷地般冲向刚从车上下来的西海人!正阳一骑马一杆枪亲自当先!最前面一个西海人挺起刺刀凑上来,可他的刺刀远远没有正阳的旗枪长,未及他的刀尖碰上对手,正阳紧紧挟在腋下的旗枪就冲过来将他刺了个透膛!甩下这个敌人,正阳横起枪来,双手执枪向左一挑,又一个西海人应手而倒!

紧随在他之后,护国军的重骑兵也没有一个等闲之辈,铁蹄漫卷,一片叮当声中火花四溅,一杆杆刺刀被钢盾架开,军刀横撩砍开一颗颗头颅!另一边的轻骑兵也不甘示弱,马刀一亮,也一齐呐喊着冲上来!车厢下,西海步兵与中原骑兵搅成一团,白刃挥过带起蓬蓬血雾,人喊马嘶如江翻海沸!

可是,胜利的天平却在一点点被扳向西海人。

本来众寡悬殊,趁对面刚刚下车立刻冲击,护国军在刚刚交手时候取得优势。但随着西海人越来越多,渐渐聚拢,护国军又深陷混战,无法冲击,优势不再。密密麻麻的西海人稳住阵脚,一齐往中间聚拢,一座枪口和刺刀筑成的空心方阵迅速出现在战团中间。而此时的中原骑兵则分散在各处,一时无法集中力量进行冲击!

麻烦来了。西海人紧密的人墙,用骑兵去撞,三五层撞得开,六七层也能戳进去,但现在这上千人抱团,骑兵扎进去了肯定会陷住。但是又不能不冲,西海人结阵之后一定会排枪齐射,继续游斗的话,他们朝各个方向来上几轮齐射,护国军就会被打个毛干爪净。

容不得犹豫了。正阳一咬牙,挥起令旗,招呼混战中的骑兵离开战团,列开阵势——还是那集团冲锋的架势!现在我只能拼着吃你几轮排枪,仗着重骑兵集团冲锋打穿你们,也总比被你一阵阵排枪全打死要强!

猎鹰重骑摆开队伍,齐刷刷亮出血淋淋的军刀。钢盾挽在左侧,军刀擎在肩前,人人怒目圆睁。轻骑兵在后面两翼摆开,马上斜横步枪,枪口上刺刀寒光闪闪,手中马刀迎风滴血。中原人座下的战马双眼上紧紧扎着黑布,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对面的西海人也毫不逊色,严整的大阵上,一片高举的刺刀反射着刺眼的天光。

高亢急促的号角吹响,骑兵一齐放马前进。中路重骑放慢速度,两侧轻骑则开始小跑。而西海人的大阵仍不动如山——他们的杀手锏让他们磨砺出了岩石般的定力。

两边的锋线越来越近。此时护国军中路的重骑兵开始小跑,侧翼的轻骑兵则加速突出!轻骑兵纷纷举枪射击,枪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西海人前排接二连三有人倒下!

鬼门关来了。无论是对护国军还是对西海人。大旗一招,又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轻骑兵一拨马头放慢速度朝两边散开,后面的重骑兵加鞭纵马,全速冲出!最前面的铁骑顶着盾架起刀尖,盾边与刀背摩擦出尖锐的啸响;在后者则斜合盾牌,长刀高举,一片刀刃白花花的挥舞着,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钢铁巨兽,要把面前一切拦路者统统咬碎吞噬!

西海人的线列上顿时爆发出一排火光!密密麻麻的一轮齐射,正阳俯下身子顶起钢盾,一发枪弹正打在盾边,震得他手臂顿时一阵发麻!刚抬起头,下一排枪弹又尖啸着飞蝗般扑上来!盾面斜横弹开一发枪弹,正阳再次抬起头时,马头离敌阵已经是咫尺之遥!

两边的锋线在这一刻互不相让,结结实实撞在一起!西海人坚若磐石的大阵前锋,一瞬间硬生生被三百把军刀和一千二百只马蹄狠狠地撕个粉碎!重骑兵滚滚如雷的前锋面前,西海军成片被推倒撞翻,一条条刺刀徒劳地刺向骑手,却被钢盾稳稳拍开,随后到来的军刀一挥之间便带走了刺刀后的人头!三百胸甲骑兵此时好似一架绞肉机,如同一股泥石流,几息之间西海军前锋就被撕得粉碎践踏成泥,严整的大阵竟硬生生被打穿!

后面的轻骑兵此时也加速冲来,骑手们把步枪往背上一甩,反手抽出马刀举过头顶挥舞着,从重骑兵刚刚撕开的缺口里纵马穿过!

但两侧的西海人仍旧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密集的排枪声中,没有胸甲和钢盾护体的轻骑兵纷纷落马!

然而这来不及阻挡他们的步伐。西海人没来得及再次齐射,后面的轻骑兵就一头撞了上来!刀刃与枪管碰击出点点火星,骑手被挑落马下,战马依然顽强向前,把拦路的敌人踢翻踏倒;马儿被刺倒,骑手爬起来高举着马刀,更加疯狂地扑向敌人!

轻骑兵没有重骑兵那样强大的冲击力。他们陷入重围,左冲右突不得脱身。不能扔下他们不管!正阳双眉紧锁,面容紧绷,旗枪一举,刚刚冲出修罗场的重骑兵拨转马头重整队列,在一片号角声中,一片银色的浪潮再次涌向混战之处,精锐军刀又一次劈进西海人的重重线列之中!战场中间,一杆旗枪上下翻飞,旗面溅满鲜血,染得那红旗更加鲜红耀眼!

现在,护国军的所有骑兵又一次陷入肉搏之中!铁路旁边方圆数里,枪声阵阵、刃口碰击、刀刃切近血肉之躯的撕裂声、战马嘶鸣和人的呐喊响彻天际!混战中护国军骑兵被三面包围脱不开身,优势无从发挥,拖得越久损失越大,迟早会寡不敌众被彻底淹没!

枪杆呼呼地一股上抬,正阳一枪杆抡翻一个西海人。紧接着,转过枪尖一记下戳,那西海人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戳穿背心。一旁步云纵马奔来,佩剑一挥放倒一个窜上来的敌兵,跑到正阳面前。“将军,说什么也得脱出身来!”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几次左冲右突,但混战中间没有足够的距离给他们加速,重骑兵也撞不开西海军的重重壁垒。几轮厮杀下来,护国军已经人困马乏。

正阳手中的旗枪低低垂下。他绝望地向南城方向回手顾望。

但下一秒,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地平线处,一片骑手的影子出现在明光之下,正当中一杆狼头红旗飘然而至!

“援军到了!”欢呼声如浪潮在护国军中间爆发开来!已经筋疲力竭的护国军望见援军,竟又迸发出无限的能量,军刀狂舞,在西海人中间砍出道道血浪!而西海人等来的却是对手的援军,已然怯战三分!

三刻钟前,南城城头,黄武鲁琦和琳焦急地望着西边。“老黄,你快去帮正阳他们吧!”琳拉着黄武的胳膊央求。“我们贸然出城,城里空虚,敌人来偷城怕是不好办。。。”黄武挠挠头。“黄武,我支持琳小姐的观点。我去吧。剩下所有的骑兵都由我来带,我去支援将军。”鲁琦站了出来。

此刻,鲁琦带着最后的两百来骑兵,在滚滚烟尘中呐喊着冲向战团!中原军冲透重围聚在一起,捏成一个铁拳,西海人逐渐退却,最后如雪崩溃散!

在西海人仓皇撤退的背影后,筋疲力尽的护国军纷纷翻身下马,甚至握不住手中马刀。

折损近半的骑兵退回了南城。回到南城之后,正阳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任步云黄武把门敲得多响就是不答应。门外,他们能听见里面不时响起的喃喃低语。

房间的门又一次被叩响。这一次响声很轻。缩在墙角里的正阳抬起头,缓缓起身。

“正阳?”外面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可以把门开一下吗?”

他转过身去,又颓然坐在地上。

“正阳,骆大哥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门外的琳贴着门缝,“但是,你这样一直窝在这不出来,他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很生气。而且,要是敌人又来了,你这个将军不出来,你想让另外几个校尉也随骆大哥而去吗?你想让我也。。。”

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后,眼窝深陷,面色蜡黄,正阳显然憔悴了不少。

琳一愣之间,正阳就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埋头在她肩膀,颤抖不已。冰冷的泪,悄然浸湿了她的衣衫。

琳用另一只手轻抚着正阳后颈,在他耳边低语。“别忘了骆大哥对你的话。天下没有谁都行,唯独不能没有你正阳!”

滩头堡到南城的这场大战之后半月,斥候来报。西海人的大军又一次来犯。这一次,目标不是南城,而是林口要塞。从他们地盘到林口要塞的铁路不在他们手中,这次西海人是从王都的正面出发,向南开进,意图让王都重新变成一座孤岛。据斥候的消息,他们规模在一千四五百,似乎还有两百左右的精锐黑袍军。

老城的校场高台上,正阳的身影虽较之前单薄,却仍然如标枪般笔直。下面,护国军全部的野战兵力云集于此,人人身披白袍。

“骆大哥走了。他舍身为我们挡住敌人。”正阳的声音中透着缕缕寒意。“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天下可以没有一个骆高,不能没有这护国军!我们这些活下来的,更不能辜负骆大哥的期望!否则,他岂不白死了!现在,敌人又集结起兵力朝我们的林口要塞而来。”正阳眼眶潮红,“拔剑!”

校场上一片铿锵的刀剑出鞘声。雪白的战袍,雪白的利剑,台下一片银浪舞动!

“我们现在去死!在之前,先叫他们下地狱!杀!”正阳手中的长剑朝着北方狠狠劈下!

马蹄声响,城门烟尘滚滚,护国军战骑的身影在苍凉的号角声中慢慢消失。

此时的王都,城头烽烟四起,周围一片荒凉。西海人的大军在城下云集,城中不断有斥候纵马飞出,却无一例外飞蛾扑火。

护国军最前面三队轻骑兵的统领是鹿玄。出征前,他带着伤来到正阳面前请缨。面对正阳的劝阻,他重重地说,我永远忘不了骆大哥临走前回头看我的那一眼。我对他有愧。

正阳和步云居中,统领麾下猎鹰。最后的艾雷带着三个步兵队,作为后续的力量。

此时,远处风中似乎传来阵阵枪声。“鹿玄是不是已经跟他们交上火了?”正阳举起镜筒。北边,一道黑烟出现在他视野里。这是之前约定的信息,一旦前锋遇到敌人就骚扰阻挠,并燃放黑烟。正阳拔剑出鞘,“去帮他!”“将军,不可恋战,我们的目标只是击退!”步云连忙赶上。

当护国军的后队赶到时,前锋的确已经和西海人交火多时。三百轻骑兵绕着他们来回游走,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与西海差不多对等数量的骑兵对峙。

后续的大部队赶上来,鹿玄忙带着前锋骑手撤到他们身边。步云加鞭而出,在鹿玄耳边低语几句。

紧接着,护国军的大旗招动起来。三个步兵队上前列阵,轻骑兵分列左右两翼,重骑兵则在最后。号角声起,整个大阵缓缓移动起来。

两边的锋线越来越近。号角声戛然而止,护国军停下了步伐。最前面三队步兵,第一排单膝跪地端枪瞄准,第二排稳扎马步枪托抵髋,第三排人侧身直立端起枪口,后面的则叉开一步挺起刺刀。两边前排,俨然是一模一样的阵势。阳光照在前排的刺刀上,反射出刺眼的寒光。

护国军没有犹豫,直接就是三排齐射!枪声乒乒乓乓响成一片,无数点火光闪过,西海人的前排顿时接二连三有人栽倒在地!然而,他们也只是后面的人默默补上来,整个方阵仍然纹丝未动!

护国军主体继续向前移动。而重骑兵,则往前走了一段之后就停在了原地。

第一排步兵离西海人近了,又近了。前面西海人的大阵,仿佛就是地狱的深渊。一声急促的号声响起,护国军步兵解散了阵型,拔出刀来一拥而上!西海人就在眼前,他们碧蓝的瞳孔已经清晰可见!

西海人动了!密集的一阵枪声响起,冲过来的步兵瞬间成排被割倒!

西海人动的同时,护国军的轻骑兵也动了!他们从左右两翼加鞭纵马而出,旋风一样卷向西海人侧翼!此时西海人前锋已经与护国军步兵开始肉搏,根本无暇组织齐射拦阻,几息之间这些轻骑兵就挥舞着马刀冲到他们面前,如一束尖锐的麦芒深深刺进他们的步兵大阵!高举的马刀割破西北风朝西海人头颅劈下,飞舞的战旗被西海人的鲜血染红!

转眼间,轻骑兵就和西海人搅成了一团。但他们不像猎鹰那样韧劲十足,拖上一会就会在步兵海中间丧失战斗力。而后面那些披甲战马,正焦躁地打着响鼻用蹄子刨着土。

正阳的剑凌空劈下。

一锤定音!护国军的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轮冲击开始!

图源滑铁卢战役(应该是吧)

猎鹰团缓缓移向战场。一排排具装马甲如一堵黑压压的墙朝西海军压过去。距离战团还有两百来米的时候,他们一齐放开马速,纵马狂奔!上千只铁蹄踏过大地隆隆作响如天雷滚滚,几百军刀指向天空呼呼有声似电光灼灼!转眼间,他们如一只铁锤,敲进了战场中央!西海人一直不敢放出来冲锋的骑兵此时只得硬着头皮迎战,为步兵主力延缓中原人的兵锋。肉搏对抗中原轻骑,他们还能不落下风,但在重骑铁蹄的横冲直撞下,西海骑手显得无比脆弱。一个交锋直接将骑兵击溃,溃散的骑兵又冲乱了后面的步兵,西海人再也守不住阵线,纷纷转身溃逃!轻骑兵趁机抽身,重整队伍,绕了个圈对准溃军队伍一刀横截!前面跑出去的没有人回头,后面被截住的迅速被护国军包围!然后,就是马踏和刀砍。正阳有令,不抓一个俘虏。

这一片修罗场终于安静下来。看了看西海人溃退的背影,血溅满身的正阳佩剑一挥,马鞭一甩,“鹿玄!我们追过去砍光他们!”鹿玄也是一刻也没犹豫,令旗一指,轻骑兵重整队伍,朝着溃败的西海军就追了过去。身后步云刚从人群里钻出来,正阳他们已经在烟尘中跑没了影。

“正阳你这个疯狼!刚还口口声声说不能让骆大哥白死转眼你。。。”步云气得一句话噎住。“还好我拦住了猎鹰没让他们跟你一起犯傻。。。”又嘀咕一句,步云也放开马,带着后面大部跟了上去。

“艾教头,将军和鹿校尉冒进很可能掉进敌人陷阱。敌人一共一千四百,可在这里我们只看到差不多不到一半,一个黑袍都没看到。要是他们被围了,你一定要带重骑兵冲进去救,不用管我。”步云对艾雷反复叮嘱,然后掉头来到步兵队伍中间。听了步云的话,艾雷也眉头紧锁。也许,过一阵子自己就要独挑大梁了。

不,不是过一阵子,是现在。

“教头!”前面一个浑身浴血的轻骑兵冲过来,“教头,将军他们被围住了!”艾雷铁板一样的脸庞抽动一下,一语未发,只是反手拔出军刀,高高举起。猎鹰重骑也都将刀出鞘,紧紧跟上。

前面,人喊马嘶和枪响越来越清晰。最终,这一片响动的源头,黑压压的西海人如一片洪水,已经将正阳鹿玄的二三百轻骑淹没!他们在中间左冲右突,却牢牢陷住动弹不得!

艾雷毫不犹豫,挺起军刀就冲向战团。身后猎鹰团骑兵也毫不示弱,挥舞着军刀如一股泥石流冲进了红色的海洋!护国军轻骑望见他们,已趋绝望的眼睛里再次焕发出光芒!

正阳迎了上来。艾雷二话不说,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麾旗。战场上的护国军骑兵纷纷向他聚拢,在高亢的号角声中列成纵队。艾雷一面策马向前,一面举旗号令,护国军骑兵艰难地如破冰船穿行于冰海,在人丛中冲开一条路!

艾雷拨转了马头。他带着整条队伍转身向左。骑兵的队伍甩过头来,划过一道圆弧。转弯外侧的骑手们此时也正好是右侧对着外面,右手举起马刀正好居高临下朝对手劈砍。艾雷没有放马直冲,而是继续转弯。终于,骑兵队伍首尾相扣结成一个圆环!这个圆环缓缓转动,不断把靠上来的西海人磨碎!

圆阵旋转越来越快。虽然是原地踏步,可不知不觉骑手在这里已经达到了几近冲锋的速度。此时,这个圆环已经成了一个马蹄和刀刃组成的巨大车轮,把一切靠上来的敌人原地碾碎!

终于,西海人被这个血肉的“磨盘”逼退!艾雷令旗一指,一阵急促的号角,骑手们沿着圆环的切线直线冲出,“车轮”变成“长蛇”,从重围之中钻了出来!此时这“长蛇”整个身体右侧几乎尽染鲜红!

他们终于钻出战团,头也不回地直奔林口要塞。

城头一片雪白。旌旗密布,卫列森严。天空中也仿佛压着一片阴云。出战的人马回到城里,短暂休整之后立即就调上了城墙。城里的骑兵也不间断地向外哨探。而正阳回到城中之后就把自己裹在白袍里,终日失魂落魄。

当斥候带来西海军大部撤退的消息时,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瞬间松了下来。

城头上,正阳拄着城垛,伏在墙边,呆呆地凝神远望。

不知何时,一只纤细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很累。。。”正阳没有回头,只是闷声吐出这么一句话。

“正阳,领我去校场转转嘛。”清脆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正阳缓缓回过头,目光正好与兴冲冲的琳一碰。

“都说了我很累。你自己去。”正阳又趴在城垛上。“可是,校场上他们都是刀啊枪啊的,我怕。”正阳耸了一下被琳推来推去的肩,笑出了声。“那你还要去?”“不去校场也许,你就陪我转转,要不,教我骑马。”琳忽闪着大眼睛,拽住正阳衣襟。正阳轻叹一声,仍是埋头不动。

琳靠了过来,趴在正阳旁边。“正阳,骆大哥走了,敌人也一次次来攻城。我知道你很累,但是军师、鹿校尉、老黄他们,还有战士们,他们难道不累吗?抬起头来,看着我!”

正阳一脸无奈,“我的大小姐啊,你也来教训我了。”“之前你一次次出征,那时候你眼睛里的光彩呢?现在怎么只有一片死灰?你是我们的护国大将军,如果你垮了,我们不全垮了,之前那么多辛苦不都白费了吗?”琳抓着正阳的胳膊,劈头盖脸一阵逼问。

“是不是步云那小子让你来的?”正阳点头“嗯啊”半天,蹦出一句。琳顿时一愣,支支吾吾:“嗯。。。不光是军师,还。。。还有教头他们,都决定让我来劝你。”

正阳叹息一声,撑起身体,转身走下城墙,走向城堡大厅。

“将军,你终于来了。”会议厅前,步云迎上。“接连两次防御,我们步骑大都打残了,守城尚且困难,遑论再去发动进攻。”正阳走向会议厅主位,“军师,你有什么计划吗?”

“不能让敌人看出我们元气大伤。否则,一旦他们倾力进攻,必将势如破竹。里面恢复规模的同时,外面要派骑兵去巡逻哨探。总之,架子上必须拉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天护国军都会有一个骑兵队在林口要塞之外巡哨,也不时会与西海人的斥候交火。三座城的校场里,每天马蹄声和刀光枪响从未停歇。而王都附近的西海人也比较安静,没有什么太大动静。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咱们的安稳日子又没了。”街边,小贩和路人坐在一起闲聊。“唉,我这货都卖不出去喽!还是之前护国军刚来一阵子时候好啊。”“没办法,不能怨护国军啊。护国军给咱带来的好日子,现在护国军要是被打跑了,咱不又被白皮子管。”“妈的,被白皮子管,简直不像人过的日子。”

西海军前进的消息在6月1日传来。外出巡哨的这个骑兵队遭到西海大军全力攻击,只有寥寥数人逃回。回来的这几个浑身带伤的轻骑说,西海人的大军正在移动,看样子是要攻打王都!

“王都看来要危险了。”正阳眉头紧锁。“唇亡齿寒。不能看着王都沦陷。黄武,艾雷,你们两个带上卫士轻装前往王都,拜见皇帝陛下。然后,”正阳把头低垂,咬了咬牙,“帮他们守住城!”

“是!”艾雷将身一挺,朝正阳行了个礼。黄武一拱手,“放心将军!”

夜里,林口要塞大门缓缓打开,一群轻骑人衔枚马勒口疾走而出,直朝北方而去。城头上,正阳、步云和琳久久矗立,目送他们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王都外,王朝军的营寨里,一支支火把来回穿梭,人马奔走的脚步声马蹄声响成一片。王都城头,火把通明。无数王朝军将士伏在城垛后,一双双紧张的眼睛注视着外面那一片夜色。城门正上方,一个苍老而挺拔的身影在无数卫士中间似乎高出一个头,如一尊雕像立在那里,身上的金盔金甲反射着火光,背后的龙凤披风在寒风中猎猎舞动。

忽然,营寨门口吹响了一阵号角。一队轻装快马的骑手如风一般奔至辕门,打头一杆狼头红旗。他们在辕门门口翻身下马,一个白净微胖的骑手上前,对着营寨高喊:“我们是狼将军正阳的护国军派来的!开门,我们要见你们管事的!”说着,他掏出一个木筒,扬手扔进辕门。

不久,辕门打开,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把他们迎了进去。

林口要塞城头,伤还未全好的鹿玄坐在城垛后,身边靠着步枪。寒风吹过,他打了个冷战,站起身,提起枪,舞了两个花。肩膀的感觉已经轻多了,至少不耽误使枪了。回过头,望见迎面走来的鲁琦,鹿玄笑了笑,上前拍了一下他,转身走下了城墙。望着他的背影,鲁琦目光凝重。

王朝军营地里,将校士兵的眼中满是迷茫彷徨。但望见护国军的时候,大部分人眼中还是焕发出了光彩。

王都大殿里,王朝丞相看着着桌上的地图,背着手来回踱步,焦躁的背影遮住了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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