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外】（十五）无尽的道别
海风猎猎,旌旗招摇。太阳开始西沉。数十只中等大小的轮船正渐渐向这艘主船靠拢。
“呐，索菲娅，再为我吹一次英国管吧。”
“你……当年我吹的那些曲子，你还记得多少？”
“别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有一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是……哪一首？”
“你该知道的。”
“最后的那一首……吗？”
“最后的那一首。《大海的女儿》。”
“看来，你已经知道它的名字了。”
“大英帝国的公主索菲娅远嫁法国前夜，对威尔.斯科特吹了一首他不知道名字的曲子，她说，那，便是最后的道别。”
“水手根据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所谱的，人鱼之歌。”
“……是啊。索菲娅。再……吹这曲子一次吧！”
“……好。你等一下。”
“今日有远客到访，所以，今晚我要开一场宴会。请诸位各自尽兴。”索菲娅沉着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到了这片海域的每一艘船上。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回荡在辽阔的海面。
海上的日落，辉煌灿烂。云朵发出玫瑰色的光，将天空染红。于是整个天空变成了一朵鲜红的花。
一朵殷红似血的玫瑰。
在这如血的光辉下，一场盛大的欢宴开始了。
音乐声响起，夹杂着清越的歌声。
夜幕降临，为这场宴会拉起漫天星斗的布景。
一片欢歌乐舞之中，L悄悄来到船尾。
他不想打扰渡。就算是再亲近的人，有些事也是不能分享的秘密，他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此刻，他也确实倍感孤寂。
附近的船上有水手轻声歌唱。
“Are you goin'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For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在宴会的嘈杂声响中，这轻轻的歌声如丝般缠绕耳畔，久久不散。
他蓦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知道你会来这儿。”
“雪姬。”
雪姬在他身边坐下，微微一笑。
“你听。”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On the side of a hill in the deep forest green.”雪姬轻声接了一句。
此时，船头忽然又传来一阵隐隐的吹奏声，紧接着那轻轻的歌声。
那是英国管的声音。
在这尽情挥洒欢乐的星夜里，这一声英国管是多么的凄凉啊！
歌声骤停。
宴会的声响也戛然而止。
这一刻，只有广袤深沉的大西洋用风浪声为这支曲子伴奏。
一曲终了，附近船只上的歌者又开始轻声吟唱。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work.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Between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s.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reap it in a sickle of leathe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And 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For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群星间有没有一双永恒凝视凡俗人世的眼睛？这双眼睛此刻此夜是不是正在看着这片海域？
如果有的话，他们会不会为这歌声曲调流下眼泪？
冰冷的海风到了，所有的船只都在海上摇晃；
冰凉的雨滴落了，像极了悲伤的眼泪；
遥远的星辰湮没在漆黑的宇宙中，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船只纷纷竖起风帆，在大西洋的雨夜中颠簸前行。
“看呐，我们的人生，就是在这雨夜中航行的船。”雪姬迷茫地凝视着远方漆黑一片的海平线：“呐，L，我想，我们很快......就要离别了吧。”
“看不清前路的，雨夜中的船。他们，很容易触礁的。”
“沉没的船只，不过是去往另一片未知的海域。所以，到了那个时候，请不要悲伤，不要流泪。最后，要让我看到微笑的你。”
“好吗？”
......
“好，到了那个时候，我会笑着，向你告别。”
“你也要......笑着，对我说再见。”
“恩，约好了哟，我们谁都不能反悔哦。”
“恩，我们约好了，不会反悔的。”
长夜漫漫，雨声潇潇。
此外，唯余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