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恶

每次想起脸都会发烫,自己也犹豫要不要写,因为实在不光彩。但写作不能总向着光彩,也要照向难言的角落。
小学,前桌女生衣服脏了,下午要洗,或许是抱着恶作剧的心态,我和同桌在她后背上用笔划了几道。反正要洗,那就不如多划几道。我们居然越来越兴奋,像是着迷,在她后背划了几十道。直到她突然哭了出来,一下意识到闯了大祸。班主任很是生气,将同桌狠训一顿,以为他是罪魁祸首,但实际上还有我。同桌回来,说下午要叫家长来。我一下慌了,他带家长来肯定会撑不住,将我也供出来。情急下我只好苦口婆心地劝同桌,叫他别和他妈说,不要将事情闹大。我一直是乖乖孩,怎么能被发现做出这样的丑事?下午究竟怎样,现在已经记不清了,脑海中只有慌不择路的自己。我与同桌向女生划道子,刚开始是恶作剧,到后边则演变成了一种霸凌,隐秘的霸凌,女孩不敢反抗,最后只能哭出来。
如果能再遇到那个女生,我想和她道歉,但小学后再没见过,她不见了,我只能想起一次,愧疚一次。
记得刚上高中,与初中班主任聚餐,我和他道歉自己当时很任性,做了蠢事,他说没关系后,我心里更加愧疚。恶就像一个界限,你可以跨进去,然后走出来,但永远无法洗刷掉它。我诧异自己的“成长”,觉得当时的自己与现在判若两人,但我难以面对这种跃迁,也解释不清跳跃的动力从何而来,只是后知后觉。我想观察当时的自己,他为何会做那样的事,他应该是个“善良的孩子”,但这个面具为什么不牢靠。
当时的那个女孩,她在何处?我向她道歉,这并不能改变她当时受伤的心理,以及随后受此影响的人生。决绝一些,我该一枪崩了自己,了解这桩愧疚,但这只是逃避。只好负着这份沉甸前行。如果要说生命的精华由什么组成,我想说它由心灵的震颤组成。人用思维做功,来摆脱震颤,但它冷却下来时候,任由感情冲刷。
善恶似乎是一个极易松动的事物,审视善恶,角度不同,结论也容易不同,这种万花筒悄悄走入人心智的深处,这个深处隐秘又让人害怕。在更早的奴隶社会,甚至没有正义可言。我们凭着自己的心智塑造善恶,又时刻越过它,探索未知的领域。如果将善恶归为人类向高处攀爬的绳子,我担心这股绳子太细。万一我们拽断了它,会掉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