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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们染起粉发,向针对女性的“微小”恶意宣战

2023-04-09 09:09 作者:橙雨伞公益  | 我要投稿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网上有很多女孩把头发染成了粉色?


这是为了纪念一个叫做郑灵华的女孩。


2022年7月,她po出染着粉色头发看望重病爷爷的照片却遭遇网络暴力,与抑郁症抗争了半年之后,郑灵华还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图 / 微博


这个故事本来有一个美好的开始。一个爱美的女孩染了粉色头发,拿到了心仪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在疫情中医院封闭的情况下,幸运地获得了看望病重爷爷的机会,并带着录取通知书和爷爷合影。


她将这个幸福的瞬间分享到了社交媒体上,却被其他博主盗用。随后,她遭受了诸多谩骂和羞辱:陪酒女、妖精、夜店舞女……什么难听的都有。几个月前,她在采访中表示“我不会倒下的,更不会自杀”,但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网络暴力也在一时间成为了热词,很多网友纷纷染上或用AI替换上粉色的头发,“pink up”对这个女孩寄予哀思,也表达了反击网络暴力的决心。

在“PinkUp”的相关话题下,许多女孩发出自己的粉发照片,反对网络暴力。


然而,我们还需要关注到 ,这场最终导致粉色头发女孩离世的暴力,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针对女性的网络性别暴力。


什么是网络性别暴力?


我们再来回顾这起网络暴力事件的细节。

在郑灵华所遭遇的辱骂中,“ 陪酒女”“妖精”“夜店舞女”等词 ,全部是针对她的女性身份的羞辱—— 男性永远不会因为染了粉色头发而受到荡妇羞辱;即便遭到“指指点点”,也是因为这种发色可能会损害他所应有的“男子汉气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基于性别/性别表达的暴力。

国际妇女研究中心将网络性别暴力定义为“一个或多个人基于其性别或性别认同或通过施加有害的性别标准对TA人施加伤害的行为,这些行为通过使用互联网或移动技术来完成,包括但不限于跟踪、欺凌、性骚扰、抹黑、仇恨言论和剥削”。 郑灵华所经历的恰恰是基于她性别的抹黑与仇恨言论。

而在很多案例中,网络性别暴力最终会演化成为线下的肢体暴力或侵害行为。 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国际新闻工作者中心发布的《网络暴力:女性记者的新战线—#JournalistsToo24》研究报告,参与调查的女性记者中有20%因网络 暴力而遭受了线下攻击。


因此,网络性别暴力不仅会对个人的心理健康造成伤害,还会对个人的生命安全带来潜在的威胁。

在郑灵华事件中,性别暴力与网络暴力同时存在,网络成为了施暴者实现性别暴力的手段和途径。

所以,我们实在无法忽视这起暴力的性别属性,甚至无法忽视网络暴力的“性别偏好”——女性往往更容易受到攻击,从普通女孩到明星,从衣着打扮到行为方式,任何一点“出格”的行为都会遭致无端的谩骂:

2014年,美国皮尤研究中心发布了一份关于网络欺凌(暴力)的报告。该报告揭示了女性是网络暴力的主要受害者,其中有26%的18-24岁女性表示遭受过人肉搜索和追踪,25%的女性则表示在网上遭遇过性骚扰。此外,2/3的受害者表示她们曾在社交网络和移动APP上遭受侮辱和谩骂。


曾因“天台吃水果”被网暴的博主@韩雪的快乐老家(反网暴版),现在仍在遭受网暴。她的主页写着“从现在起我要把反网暴进行到底”。

网络性别暴力某种程度上是线下空间性别暴力的延伸,它的来源就是性别不平等观念。我们强调这是基于性别的网络暴力,并不意味着否认广泛网络暴力的存在。所有的暴力都应当被消灭,但性别暴力的属性不应当在这件事上被模糊。

这个社会无疑对女性有着更多的规训,这种规训从线下顺理成章地延伸到了线上,在女性客观上处在弱势地位的今天,在几乎匿名的互联网上,对女性的攻击变得更加“顺理成章”,也更加容易。

有无数女性在网络空间遭遇了性别暴力,并为此承受者身心痛苦,但她们仍会常常陷入自我怀疑与自证漩涡:是不是我小题大做了?这真的如此严重吗?

而施暴的那一方,似乎对此还一无所知。


“愧疚不剩太多”的施暴者

这段时间,互联网上有一篇帖子受到了许多关注。

在知乎平台关于郑灵华因遭遇网暴患抑郁症离世的提问下, 一名名为“不行不上班”的用户表示他参与了对郑灵华的网络暴力,并详细叙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提到攻击的原因,他称“厌恶所有白染黑之外的染发行为”“厌恶独立女性”;论及是否感到愧疚的问题,他说“这点儿愧疚不剩太多了”。

“不行不上班”的发言。


网友发现,郑灵华生前还曾在微博中反驳过疑似“不行不上班”的言论。

郑灵华去世后,“北青深一度”采访了另一名施暴者“杭州土匪”。

在当时的网暴中,他称郑灵华为“老喷子”“杭州第一骗子精”,说“你爷爷知道你这样肯定不能瞑目,我还是那句话,在浙江,语数英物理化学生物地理政治历史,不会留个粉头”。

而郑灵华的友人透露,自己曾在社交平台私聊过“杭州土匪”。“杭州土匪”表示自己没做错,他认为两人在这件事上都有错,并表示希望能和郑灵华“线下沟通”。

如今,“杭州土匪”在采访中坚称自己的初衷只是“提个建议”,现在自己也遭受网络暴力。他认为自己也成了网暴的受害者,网友将很多他没做的事安排到他身上,让他十分委屈。

图 / 北青深一度

似乎没有人感受到太多的愧疚,“不行不上班”没有,同样地,“杭州土匪”的言语中也透露出他没有——他只是骂了几句人,人就死了,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在这些施暴者眼中,自己实施的暴力行为微不足道,但这就是暴力和恶行的根源,一点点的恶汇聚起来,就很可能酿出恶果。

网络是一个开放的平台,有一定的匿名性,所以人们更可能没有顾忌地与TA人互动,他们往往能够在网上做一些线下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儿,比如荡妇羞辱一名女性。

但这一切的根源,不在网络的匿名,而是他们想要荡妇羞辱一个女性。 网络只是给了他们一个“肆无忌惮”的空间:平日里积攒的对于女性的那些“平庸的”“微小的”恶意,在互联网上就可以释放了。

电影《汉娜·阿伦特》中,阿伦特在课堂上讲述“平庸之恶”概念。


所以,要解决网络性别暴力问题,我们最终需要改变整个社会的性别观念,这样才能避免对女性的系统性施暴从线下延伸到线上。


面对网络性别暴力,

我们能怎么做?

郑灵华做对了所有事,她勇敢地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她花费4000元,将15张微博截屏照片、165张百家号截屏照片以及1份刻录的抖音视频光盘加以公证,留作证据;她在互联网空间积极还击施暴者,努力捍卫自己的权利。 但即使如此,她仍然无法对抗茫茫多的侮辱。

对于郑灵华的离世,“杭州土匪”和“不行不上班”们需要付出代价,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避免悲剧的重演。这需要多方面的努力。

从立法的角度来看,我国目前有8部专门规制网络空间的法律(其中包括《网络安全法》、《数据安全法》、《个人信息保护法》),以及21部涉及互联网的相关法律(其中包括《治安管理处罚法》和《民法典》)。

罗翔针对这一事件介绍对抗网络暴力的法律依据。

图 / bilibili@罗翔说刑法


然而,目前仍缺乏对网络服务提供者监管责任的明确规定;对于情节严重的网络暴力行为,刑法中相关罪名的适用标准还不够明确,这些需要在立法层面进行改善。

另外,互联网平台的责任需要更加明确。对于网络暴力尤其是网络性别暴力,互联网的监管和处罚力度不够。互联网平台需要展示治理网络暴力的诚意,并通过更多的技术手段来避免网络暴力的发生。

更重要的是,每个普通人都应该认识到自己在互联网空间中的责任和能力。

只有在一个更多人认同性别平等观念的社会中,性别暴力事件才会减少。只有在一个更多人认同性别平等观点的网络空间中,网络性别暴力才会尽可能减少。我们需要对每个人进行有关性别平等和媒介素养的教育,让更多人认可性别平等的观念,让更多人有能力发布负责任的信息并尊重TA人。


离开并不意味着脆弱;同时,需要得到教训的,是那些不知悔改的网暴者们。

但在此时此刻,我们或许更应该记住那个考上心仪研究生、染着粉色头发向爷爷报喜的女孩。她一直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固定了97组证据,勇敢地和那些谩骂她的网友对线,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这一仗,我们要同她一起,打下去。


注: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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