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训与惩罚——以发条橙为例，窥探科技与人文结合所产生的知识、肉体、权利与命运

目录：

1.序言

2.导读发条橙

3.规训的历史，和惩罚的历史。

4.谱系学

5.纯粹理性批判

6.结语

摘要

本文的了理论框架主要以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一书的理论为出发点，结合发条橙的电影细节作为例证的补充，探讨科技与人文的复杂关系。其中，序言部分介绍了本文的主要思想核心；“导读发条橙”与“规训的历史和惩罚的历史”则是对本文的两个对象：电影发条橙的电影情节与规训与惩罚一书中的大致内容进行概括。谱系学与纯粹理性批判两部分则是探究文本背后的底层逻辑理论。结语部分会补充两个文本未提及的细节，并再次结合科技与人文的主题。

一。序言

“1757年3月2日，达米安因谋杀国王而被判处“在巴黎教堂大门前公开认罪”，他应“乘坐囚车，身穿囚衣，手持两榜中的蜡烛”，“被送到广场，在那里搭建邢台，用烧红的贴钱撕开他的胸膛和四纸上的肉，用硫磺烧焦他的手，再将融化的铅汁，松香，蜡和硫磺灌入撕裂的伤口，然后司马分肢，最后焚尸扬灰“。（P3）1972年，问题少年亚力克斯在斯坦利-库布里克指导的电影发条橙中被科学家控制在研究机构里接受反暴力行为治疗。我们可以看到，达米安的案件：一场公开的、耗资巨大的公开处刑旨在通过盛大景观在民众心目中制造符号意指作用以象征君主对侮辱君主尊严之人的直接报复与后者在现代公共封闭设施中用知识与技术改变肉体以达到“治疗”肉体消除犯罪为目的，前者的酷刑与后者的治疗，标志着人类的历史走过了第215个年头。在此期间，人类在19世纪发明出了“人文主义”，又在20世纪幻想着将科技与人文主义结合，能够真正地治愈肉体。可以说，规训与惩罚贯穿了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它在不同时期起到了不同作用，但又远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用途单一。恰恰相反，它是极其复杂的，它是一种有关操纵肉体与人心的技艺。

 

1950-1980年间，是欧洲后现代哲学高度繁荣的时期。在面临重建战后经济、福利制度与消费主义崛起下，新时代青年们对未来愈发迷茫，其中，良久的压抑终于于1969年伴随着以法国五月风暴、美国反越战运动与日本东大纷争等事件到达高潮。而斯坦利-库布里克也敏锐地到了社会的裂痕所在。库布里克“未来三部曲”的主旨便是“人类的未来应该何去何从？”，《奇爱博士》的答案是：在激情中毁灭；《2001太空漫游》的答案是：在德性中超越人类；《发条橙》的答案是：好好做一个人，人过去是怎样，将来也应该是怎样，不要妄想成为神，也不要甘于堕落成兽，自然地认识包含了人类的世界，就是自然对人类的定言命令。

  五月风暴运动对让人们意识到“结构主义已经走到了大街上”（拉康语），对法国政府强大权利的压迫使米歇尔-福柯对监狱制度产生了好奇。（）

  因此，本文将致力通过电影发条橙的剧情与细节，来梳理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对现代灵魂与一种新的审判权力之间相互关系的历史，论述现行科学——法律综合体的系谱。在这种综合体中，惩罚权利获得了自身的基础、证明和规则，扩大了自己的效应，并且用这种综合体掩盖了自己超长的独特性。（第一章 P24）

 

二.导读发条橙

   亚力克斯出生于英国的一个工人家庭。在白天，他伪装成一位优秀青年，在晚上则是一位无恶不作的暴徒。他的特殊喜好是边听贝多芬的交响曲边奸淫女性，某次他进入一所别墅抢劫一番后，打残了该别墅的主人——一名小说家，并用特殊喜好蹂躏了其妻子。后来因为杀了一名单身女子，亚力克斯入狱并接受了特殊的医学“治疗”：通过向他注射药物使他一旦想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便会生理性难受，只有打消这样的念头身体才会好受。

   但当亚力克斯回到家时，周围人群不仅没有改变对他的看法，那些曾经被他欺负的人反而借此机会狠狠的欺负了他。在种种歧视的重压下，他跑到郊外一所别墅想喘口气，不想这所别墅正是他以前抢劫过的小说家的那所。而作为反政府组织首领的该小说家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软禁了亚力克斯。在种种折磨下，亚力克斯自杀未遂，重伤住院。然而，那些曾经的治疗对此时的亚力克斯突然失去了效果，亚力克斯又回归了以前的模样。负责这个项目的英国政府负责人为了掩盖自己的丑闻，与亚力克斯达成了交易，亚力克斯只要假装自己仍然被“治愈”便可获得不错的报酬。在影片的最后，亚力克斯面对媒体，一边幻想着暴力淫乐的场面，一边高喊着“我被治愈了！”

 

 

三.规训的历史，和惩罚的历史

    

   发条橙中，典狱长不支持通过技术改造犯人这个计划，他的看法是“以眼还眼，有人打了你，你不打回去吗？被你们这些流氓痛击后，国家还击回去，有何不可？新的观点是要把坏的变成好的，这一切我看来极为不公平。”可见，典狱长对惩罚的观点还停留在古典时期，殊不知，哪怕在18世纪时，一种关于精密、有效和经济的权利的技术学，与那种君主权利的奢侈使用早已形成对照。

   在王权时代，酷刑是王权对个体实施惩罚的主要形式。王权的神秘性通过对个体进行隐蔽的审判实施表达，公开盛大的“处决仪式”、从个体口中公开展示罪行和刑具等一系列对犯人肉体展开的权利物理学是其基本表现形式。这种仪式包含了三个作用：1.使犯罪者成为自己罪行的宣告者 2.沿用、复活了忏悔的场面 3.将公开受刑与罪行本身联系起来 4.行刑的缓慢过程、突如其来的戏剧性时刻、犯人的哀嚎和痛苦可以成为司法仪式结束的最后证据。（P46-48）

   同时，这种仪式是一种政治仪式，用于展现君主权利：公开酷刑代表着君主对那些践踏君主底线的人的直接报复，这种报复的力度要远超过犯人伤害君主的力量。福柯认为，公开处决具有一种“司法——政治”功能：它重建一时受到伤害的君权的仪式。它使用最壮观的情景来恢复君权。它应被列入表现失而复得的权利的重大仪式之列（加冕仪式、入城仪式、叛民投降仪式）等（P51）。它通过君主与平民间完全不对等的力量展示，来体现君权的强大，它展示了君主固有的优势：打击反叛者肉体的力量。

   公开酷刑与处决仪式也包含一整套具有冲突情节的戏剧成分，是一种惩罚的艺术，是一种展现早已决定胜负的武装仪式。在仪式中，通过刽子手、犯人与民众之间的较量，展现富有戏剧性的冲突情节。同时，国王可以随时叫停刽子手的行刑，因此国王仍是这场表演的最终掌控者。

   这种大型景观旨在通过将权利与暴力的结合，在观众心中留下深刻的意指作用，没有观众的景观毫无意义。然而，民众被召来观看旨在恐吓他们的场面，他们则可能会表现出对惩罚权利的排斥，尤其是对犯人的同情。“在这种危险仪式化的暴力中，双方都超出了正当形使权利的范围。在他们看来，暴政面对着叛乱，二者互为因果，这是一种双重的危险。因此，刑事司法不应该报复，而是应该给予惩罚。”（P78）这种对公开处决的改革在拿破仑帝国时期变得迫切：18世纪初的法国经济高速发展，大量国民个体富裕指数不断上升时，打击对私有财产的侵犯者变得愈发重要。过去的制度不再能任胜这一需求，它的缺点有两方面：1.处决仪式仅仅是对君王权利的展现，在资产阶级逐渐兴起的时代显得不合时宜。2.旧处决仪式的运作不规范、不标准，各个司法机构之间出现权利重叠与空白。这种不系统的制度不仅会造成大量漏网之鱼，也会出现冤假错案。3.处决仪式耗资巨大，成本效益极低。新的惩罚制度则主张是用最低的成本造成犯人经受的惩罚仅比犯人犯罪的成本高一点点，用最少的开支最大可能地减少犯人或潜在犯人的犯罪企图。一种新的犯罪经济学诞生了。“这种新的政治解剖学将会允许在18世纪展露头脚的两种背道而驰的对象化路线进行不驳的存在：它将从另一角度，即用自然本性来反对自然本性的角度，排斥犯罪；它将力求用一种精心计算的惩罚经济学来控制罪犯。对新的惩罚艺术扫视一眼，便可以洞察到惩罚的符号——技术如何被一种新的肉体政治学所取代。”（P109）

   因此，惩罚的艺术建立在一种表相技术学上：通过将惩罚纳入自然机制中的一部分，从而将惩罚权力隐藏起来。惩罚不具有任一性。正如电影中，亚历克斯接受的治疗原理便是通过药物与暴力色情片段建立起的条件反射的恶心而阻止他将想象的冲动变现为现实：“在一场实力的较量中不再使用恐怖来反对恐怖：这种机制不再是对称的报复，而是符号对其所知的东西的直接指涉了。这种符号系统应该干预暴力机制，减少人们犯罪的欲望，增强人们是刑法变得可怕的兴趣，是人们的欲望和兴趣的强弱发生逆转，是关于刑法以及其上海的表象变得比关于犯罪以及其兴趣的表象更活跃。通过让罪犯去犯罪的力量反对自身。是兴趣发生分裂，利用兴趣来把刑法变成可怕的东西，让惩罚此机器的兴趣大于犯罪的诱惑，反之，刚给他们的肉体施加痛苦，反而是无效的。”(P113-114) 亚历克斯在接受治疗时被强制观看他兴趣所在的视频：暴力，色情，纳粹德国，以及他最喜欢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在药物的刺激下，对自己喜欢的事物首次感到生理性难受的亚历克斯大叫道：“这是罪恶，像这样使用贝多芬交响曲，他对任何个人都是无害的，贝多芬只是作曲的。我知道这是错的，因为这是反社会，因为每个人都有权利快乐的活着，而不被殴打和伤害。“  同时，对于犯人而言，

刑法是一种关于符号，利益和时间的机制。基于以上技术的指导，整个十八世纪期间，对犯罪者的惩罚方式主要变为公开展示的“惩罚剧场“与淡出公共视野，通过空间分化起到改造犯人心灵的监狱制度，然而又因为某种原因，大部分惩罚措施都演变为了后者。

然而，在古典时代，便形成了一些惩罚性监禁的重要范例：如设立在阿姆斯特丹的劳动教养院：通过日常画的劳动与严格的作息时间表，“使他重新进入一种勤劳胜于懒惰的利益系统，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微观的，简单化的强制社会。“”刑罚的期限只要在能够改造犯人并能在经济上利用被改造的凡人的情况下才有意义。“因此，监禁以及改造人的心灵和行为的目标进入了民法体系，监狱的任务不单单是惩罚罪犯，而是将罪犯的肉体再次纳入社会再生产体系。(P136-137)

 

  

在亚历克斯进入监狱后，是一整套标准的，军队式的系统，对犯人及其精细的规范（不能过线，轻轻放下。称呼长官，拥有自己的编号），狱警及其详细地记录他的随身物品，预警还“人道“地保留了其他物品，然后”为了犯人身心健康着想“没收香烟与钱。（笔者认为，魔兽行为作为一种象征，旨在为规范与规训权力施加于犯人身上），较广让他脱掉全部衣服，并且仔细地检查他的毛发眼睛颜色（纳粹？），询问心理疾病身体疾病（为更好了解凡人与接下来的规训与惩罚计划做准备？），被警察仔细检查身体，询问一切隐私细节。

历史学家很早便发现，人的肉体不仅是需求与欲望之源，新陈代谢与生理变化的场所，它也被卷入一种政治领域。“权力关系直接控制它，干预它，给他打上标记，训练它，折磨它，强迫他完成某些任务，表现某些仪式或者发出信号。这种对肉体的政治干预，按照一种复杂的交互关系，对肉体的经济适用紧密相连。”（P27）只有政府肉体，他才可能形成一种劳动力，参与经济中的再生产。可以说，规训不仅仅是对肉体的征服，它更具有一种积极的效益。这种效益不断的延申至社会的方方面面，成为了一套标准的技艺，这是一种有关肉体的政治学.

通过17世纪欧洲军队的训练条例的研究，我们可以发现，人的肉体是一种灵巧的，可塑性强的机器。通过将各个动作分解（零碎敲打·），对肢体进行针对性的训练（控制对象）以及运用各种方式调节训练模式，一种温顺的肉体诞生了。这是一种微观物理学吗，对肉体的每一个训练，每一种纪律，都为权力提供了支点。这种有关肉体的政治解剖学不仅仅停留在军队，它随后也在工厂，学校等地出现：它以一种更强调纪律的方式出现。通过划分封闭的空间，组织一个可以被解析的空间，固定以某种评价标准为标准的科层制制度等方式实现了以“单元”为基础的微观物理学。例如工厂将不同车间分割，安排不同的人员监督，不同部门的人在不同位置用餐；土伦港口的海军医院对不同类型的病人进行等级分类，划分到不同的科室进行治疗；学校学校按照年龄划分年级，用分数划分学生，用奖励制度激励学生等，这些技术早已渗透进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余方式例如对活动的控制，对时间的管理（“创生的筹划”）与“力量的编排”，将对象打碎，重组，流动以及固定在各种力学作用下，我们创造出了有用的肉体，以满足其在社会中的某种特殊用途。

   在庞大复杂的规训系统中，通过外在施加的各个条例以固定肉体是不够的，使对象时刻对自己的规训也是一种重要手段。通过“层级监视”，军营以特殊的建筑方式安排不同级别的人的互相监视；医院的建筑方式成为治疗病人的工具之一：其编排方式既要方便医生观察病人，也要方便空气的流通防止传染。学校安排“早读”，“体活”等活动，老师定期进行家访等等。或如电影中，亚历克斯为早日出狱主动成为狱警和神父的帮手，帮忙管理一个单位的犯人一样：在这种分层的，持续的，匿名的监视系统中，权力被催生与监视着与被监视着之间的温床，规范与裁决则以一种评估标准出现，本文遍布详细论述。总而言之，“纪律使一种关系权力得以运作”，这种精心策划的权力取代了公共事件的展示。

   无疑，在经过短暂的纷争后，对肉体规训的技艺以“全景敞视主义”为基本模型诞生在监狱，并随即扩散到社会众多的公共空间中。通过特别的空间设置，对象在狭小的空间内既能被中间的高塔的目光进行清晰的观察；对象又无法看到高塔内的情况。因此，对象被设置于一种随时可以被观察到或者不被观察到的境况中，而对象自身则无法察觉自己是否被目光监视。一种自我规训模式诞生了。正如警察，随机抽查的总管，网络中随机的检测系统一样，纪律不在单单防止人们陷入危险，纪律也被赋予了一种积极的，符合社会再生产的作用作用。

  亚历克斯同意参与实验性医疗治疗项目后被送往了医学机构，在警察系统与改造治疗系统交接除了一大堆复杂程序以外，也体现了两个规训模式的转变。前者强调秩序，威严，而后则看起来更“温和““，以治疗为主。医生对凡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她以一种温和的，亲近的方式接触凡人。（称呼上，前者被称为“犯人+编号”，后者被称为“实验对象 subject”）”你一定要被治疗好“ ”暴力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这就是你现在正在学习的，你的身体正在学习，下午感到不舒服，正是因为你在康复中，当我们健康的时候，我们对可怕事务的反应 ，是恐惧与恶心，你正变得健康，就是如此。明天这个时候，你会更健康的。“ 正如上文所述，先前的一切目标若是以肉体为对象的话，医疗机构的对象则变成了肉体内在的东西，用笛卡尔的话讲，科学家们更在乎罪犯的”心灵“。随着知识不断地扩展与社会不断的发展，过去鲜血淋淋的，以惩罚肉体为主要目标的酷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以剥夺罪犯的经济社会权利为主。现代司法的酷刑不在体现在公共景观上，而是隐蔽于众多知识-认识对象中。”既然对象不再是肉体，那必然是灵魂。曾经降临在肉体的死亡应该被代之以深入灵魂，思想，意志，和欲求的惩罚。“（P17）固然，罪犯的犯罪行为本身为司法条例面对的领域；但是现代司法的判决也针对人的行为，动机，思想，疾病，心理活动等等众多领域。这是一个被不断渗透的对象，这些对象分裂和复制了司法的对象。精神病学，心理学，犯罪心理学等知识体系也被纳入了审判之中。正如治疗的亚历克斯很快便被从新送入社会中而不是被关在监狱中继续观察一样，这些新的知识不仅参与了对罪犯的认识，也参与了对罪犯是否正常与其前景的技术性预测。这种对象以种扩张性的姿态存在于司法领域中，以至于刑事司法要不断指涉自身之外的东西展开工作。”它的命运由知识确定“。（P23）

    在最后一章“监狱”中，福柯通过提出“过失犯”（在特定环境，人群，成长经历下成长的具有不良习惯从而可能拥有犯罪倾向的人，作者注）的概念加以区分，观察了司法-监狱-警察系统是如何将回归社会的过失犯与普通民众加以区分，从而将其隔离，将其放置于“永远无法回归正常人群”的境地，如何对他们加以利用并入和借此构建统治阶级合法性的政治工作。法律具有着明显的阶级倾向。

 

   正如标题”科技与人文“，或者电影中医学技术与罪犯惩罚结合在一起一样，我们的历史便是对知识不断认识，加以运用并不断生成新知识的历史。本文探讨的并不是监狱或者一种考察历史的视域。知识为何文交织在一起，并且将我们放入一种什么样的历史才是需要关注的。

 

 

四．谱系学

 

   福柯的研究方式主要分为两个阶段，前者是”知识考古学“，通过研究主流与非主流的历史资料以挖掘一段时间的内容，但不具备描绘事物的发展。在此阶段，福柯只能对比几个不同阶段的知识型，而不能描述它们是如何演变的；而谱系学则以一种斗争的视角，还原了一个时间段内所有相关对象以一种斗争的方式的发展演变。该阶段的主要代表作为：”规训与惩罚”与“性史”。

   在本书中，我们虽然研究了监狱的历史与其背后的运作逻辑，但我们真正需要注意的，是这种包含战略的各种因素的对象。这种权力运作模式被无限扩大到整个社会结构中，它在一种去中心化的网络中存在，并在不同对象间相互影响。在监狱的发展历史的空白处，我们发现，监狱的形成不仅仅是为了“惩罚犯人，维护社会”，其吸纳各类因素给予考量，并发挥着复杂的社会功能；监狱史，也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是从众多模型中催生出来的。我们可以看到，我们的历史便是对知识加以认识并且进行运用的历史。在这种激进的历史主义之下，谱系学的特点便是否认历史的本质，即历史的本质是没有本质。在福柯眼里，历史的片段便是由不同的碎片以偶然的形式平凑起来的，历史没有一个自身的目的。这种观念下，历史没有一种进步的逻辑，其留下的便只有各种话语和权力的斗争，这一点在“保卫社会”一书中有着清晰的呈现。因此，福柯尝试去以一种脱离不同话语逻辑，以一种更加中立的姿态去看待思想史的发展，一切的一切都是话语权里斗争的结果。这一点在“性史”中更为明显，维多利亚社会将对“性”的种种限制视为划分正常范围和不正常范围的标准；在20世纪的性解放运动的去中心化过程中，这种观念论被打破，人们开始注意性对人类的重要性。但以这种考查方式来看，无论是“性压抑”还是“性解放”，都是在相关话语权里下展开的。

  

   回到“科技与人文”，我们为什么要讨论一段有关监狱的历史？这不仅仅是需要我们关注背后的发展历程，我们更要强调的是，在当今科学高度发展，人们破除过去的经验论转向以实证为标准的考察方式之下，我们确实迈入了一个更加美好的社会。不过，早在17世纪，以康德为代表的哲学家们便提出了对过度理性的担忧。西欧的理性传统起源于偶然，但在之后的几百年里发展的愈来愈快，最终以英国在布尔战争时期的集中营为模型催生出了以纳粹为代表的极端种族主义。事实上，如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阿多诺一样，福柯的研究也一直致力于对西方理性传统中一些异质成分进行批判，通过对启蒙运动的研究，触及历史的内核。

 

 

五．纯粹理性批判

 

    发条橙中，库布里克对观众开的最大玩笑，便是先展现亚历克斯与狐朋狗友欺负流浪汉，利用作家主人的良心强奸女主人，杀害女性的行为激发观众对亚历克斯的极端憎恨感；在亚历克斯被监狱严厉的惩罚，被治疗机构折磨他的灵魂是令人属实感到大快人心。然而，剧情接着一转，当亚历克斯被规训成一种无害的人，从新投入社会中时，那些过去的受害者却反过来狠狠的欺负了他（最有趣的时曾经的狐朋狗友被政府收编成为了警察，作者注）。他被当成泄愤的肉体，被左翼作家利用批判政府，被政客操控只为自己的政绩，这使得观众对亚历克斯的态度从愤怒的一段转变到怜悯同情的另一端。最终当亚历克斯恢复自己的本性，与政客一起欺骗媒体的结局将这一场悲剧变成了诙谐的“喜剧“。

1784年12月“柏林月刊”发表了康德“对这个问题的一个回答，什么是启蒙？”文章，在开篇提出了影响至今的启蒙定义。“启蒙就是人类脱离自我招致的不成熟，不成熟就是不经别人的引导就不能运用自己的理智，如果不成熟的原因不在于缺乏理智，而在于不经别人引导就缺乏运用自己理智的决心和勇气，那么这种不成熟就是自我招致的。’”启蒙意味着人类变得成熟，有勇气自己思考自己判断。近代自然科学的发展便是以启蒙为理论根基，通过对自然界的考察行程相应的实证观点。

   同时，康德也已理性批判的启蒙原则为人类的理性确定界限，理性不应该逾越这种界限。康德认为，启蒙可以确立理性权威的地位，自身的理性能够拜托任何外在力量，康德因此坚信在道德社会历史领域中运用理性，启蒙的任务便能完成。但实际上，在理性推动社会认识论的发展同时，也反之成为了一种社会治理的技艺，限制个体的发展。正如监狱中的罪犯，发条橙中的亚历克斯一样，工具理性的泛滥下造就了一个又一个被知识固定的对象，被权力束缚的个体。人类没有在理性的指导下成为主体，反而成为了启蒙的奴隶。康德认为，其根源在于理性可以裁判其他存在，唯独不能审视理性自身。因此，通过对理性自身不断进行怀疑和批判，使理性不能超越自身的界限，我们才能使每个人成为理性的主体。

  再次，福柯认为，我们只有还原治理和被治理的关系，回归到关怀自身的生存方式，并将其交付现实进行检验，去理解怎样无意识的，普遍的结构决定着我们的生存方式。公共与私人，自由与必然的冲突是人类社会的永恒命题。但无论如何，无论我们赞同何种观点，都必须建立在我们对知识的足够了解上，同时要极力避免知识沦为权力的话语，沦为鲍德里亚口中的“仿真“，我们更不能将某一个学派的观点作为我们的全部立场，或者沦为”启蒙的奴隶“。

  

六．结语

  作者通过福柯对知识-权力-历史的考察，间接接触到了现代，后现代哲学对西方理性传统的辩证批判。学界不仅仅通过纯粹的宏大理论作为切入点进行考察，社会学，心理学等领域也在不断渗透入这个对象中。

  有趣的是，库布里克完成“未来三部曲“，其中的最后一部”发条橙“正式上映于1972年；福柯首次将目光投向监狱发生在1969年的五月风暴期间，并于1977年出版本书。虽然库布里克在拍摄完成时都无机会阅读这本著作，但发条橙中的细节却与福柯的观点契合。电影中，库布里克也对科学技术对人的灵魂这一操控行为进行批判。在监狱中，牧师在深情并茂地布道，讲述着为了快感而放弃天赋权利的灵魂。底下的犯人不以为意，当着预警的面对他做同性恋的下流动作，扰乱课堂记录。牧师对罪犯从善的恳求只好随着“我曾是个迷途羔羊，我不喜爱教会，我不爱听我牧者的声音，我不愿被驯服“草草结束；面对生成能够治愈亚历克斯的新技术，神父质疑到：“这个技术是否真的让人向善？良善是来自心中，良善是一种选择，当一个人无法选择，他也不再是一个人。“狱长视察犯人时说到“把犯人塞在一起得到什么？犯罪的大集合，刑法中的犯罪？“，在手下借机讨要经费时候，他说到”政府不会为过时的规训与惩罚理论买单，接下来我们可能需要所有的监狱来关押政治犯，处理普通罪犯最好以纯粹治疗为主，除去犯罪的本能，就是这样。。。处罚对他们毫无意义。“；在汇报“表演”上，艾利克斯被小丑一样的人殴打。在表演结束时前者像小丑退场一样向观众鞠躬。台下的观众看到实验对象受尽折磨时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在表演结束时高兴的鼓掌。议员说到“我们的实验对象被逼迫向善，暴力行为的意图，会伴随着肉体的强烈不适感，要反抗着=这痛苦，实验对象必须要转变为完全相反的态度。“”选择权！“，牧师说到，“这位孩子没有真正的选择权对吗？自理的心态，对肉体疼痛的恐惧，让他产生古怪的自卑行为，这种虚假的言行再清楚不过。她不是个犯罪者了，但他也不再是一个具有道德选择能力的人”“神父。这只是个细节问题，我们不在乎动机，和更高尚的道德问题，我们只关心消除犯罪！和疏散鉴于的可怕人口问题，他会是你们忠诚的基督徒。。。准备被折磨，而不是准备折磨别人。。。重点是这是有效的。” 可以说，库布里克无论有意或是无意，其批判的思想根源，确实也源自启蒙。用福柯的话来讲“我们的历史便是启蒙创造的”，我们的人文主义，也是历史创造的。

    

 参考：

1.     规训与惩罚 （刘北成翻译）

2.     从“知识——权力”到“直言”_中共上海市委党校哲学教研部__王婷

3.     启蒙与反启蒙：人类理性的自觉 李俊春

4.     何为启蒙 康德

5.     福柯与理性批判哲学 莫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