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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哐当

2022-01-25 05:43 作者:砚白墨  | 我要投稿

  在通往德玛西亚雄都的路道上,几个风尘仆仆的旅行家在小溪旁的树荫下歇住了脚,正在准备生火做饭。

  顶大的太阳悬在头上,一路来自然不缺抱怨。

  “嘿,快把你那坚冰收起来吧。咱们还有谁有魔法物品的?全收起来放在一个地方好了。”

  身为德玛西亚人的罗克站起来向着同伴们说道,围着坚冰而坐的那个大个子蛮族撇了撇嘴,“你们这儿的人事真多,等进城的时候再想个办法藏吧。”

  “你们啊,先前能躲过检查就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而这次可是要到雄都了啊,雄都!来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没听说过?国王遇刺,那个戴着锁链的混蛋又纠结了一群法师。全国上下风雨飘摇万一……”

  “把心放肚子里吧,罗克。”

  罗克将头低下,看向了身前的那个矮小的约德尔人。

  “有我在呢,嗯……我是说有我在。”

  “你这家伙,要不是你会隐藏的魔法我都不知道你该怎么和我们一起来德玛西亚。”

  “可因为我是最有魔法天赋的人所以才会被拦住吧?我是说……看在我是约德尔人的份上相信我一次?”

  “好吧好吧服你们了,小心!再小心。”

  拿着鱼叉的布鲁在三位男士的谈话之前就已经去往了上游。她判断说那里会有鱼,于是便先走了。

  众人的身前是一条清澈到可以看见水底的溪流,溪流和道路的两岸是连绵不断的麦田。此刻正是丰收的时候,要说现今环境的好处,就是那一阵令罗克熟悉的麦香与田土气息。

  蝴蝶在阳光下打转,金色的光被树叶剪成了圆点扔在地上。也好在有那块不知从哪得来的坚冰。在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觉得岁月静好。甚至连那个没有笑脸的蛮族也打了个哈欠。

  鸟儿叫唤的声音,潺潺不尽的流水,还有……一个奇怪的响动。

  这个响动令所有人感到了一惊,那是一种奇怪的“哐当”声。“哐当……哐当……”就像是生了铁锈的机器被强行运作,刀剑砍在了盾牌上一样。

  声音是从身后的灌木丛里传来的,那里放着众人的行李。有小懒虫泽姆负责看着,但她很有可能睡着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难道是贼?”

  约德尔人这样轻声说道,三人面面相觑互相点头表示了认可。蛮族人攥紧拳头就准备起身,却被罗克压了下肩膀。

  “这里还算是偏荒地带,是有盗匪在的。万一是一群呢?”

  “管不了那么多!干他!洛克法的力(量)——!”

  约德尔人赶忙用魔法束缚住了蛮族人的嗓音。

  “嘿,伙计你得听罗克的。来,我们先藏起来然后慢慢靠近吧。”

  说话间,三人的身体被魔法覆盖都变了透明。除了被压倒的杂草外这里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遇见,可也毕竟是有关性命的冲突。其实声音只有那么几声就停下了,三人都怀疑说那只是一个小贼,见着被发现就逃走了。

  可也有可能是一群狡猾的盗匪正在等着他们露面,不论怎样。蛮族人的双手放在了灌木丛上,准备挤进去看个清楚。他没有顾虑说这样会被发现,也看不见同伴惊恐的表情。

  罗克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了,人在极端的时刻总是有极端的力气。约德尔人抱住了他的腿,罗克则拉住了他的手。实际上还是蛮族人知道有人在拦住他因此才停下动作。

  “哼哼哼……好多麦子啊!哦!我要多割些麦子回来!”

  “是泽姆的声音……泽姆?刚刚的声音是你在拿东西的声音吗?”

  “我要割些麦子回来!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啦啦啦啦啦……蝴蝶!等等我!”

  耷拉着肩膀的罗克重新出现在了草地上,“她完全没在听吗……”

  “毕竟是孩子,我们虚惊一场了。坐下吧。”

  罗克和约德尔人重新坐在了坚冰的旁边,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肚子发出了些令人不悦的声音,盖过了一些更加轻微的,更加令人不悦的事物。一点不被注意的“哐当哐当”。

  “咱们是不是少了……”

  “泽姆……?”

  突然从灌木丛后传来的声音十分的轻微,可因为紧绷过后松弛的神经和安静的平和。两人都听到了这略带疑问气息的呢喃。

  “他还会这样说话呢?”

  “快回来吧!泽姆只是去割个麦子你就不要那么担心了吧?毕竟也不算太小了。”

  奇怪的是,并没有声音回答。两人站起来走到了灌木丛前,视线从脚下呈直线移动到了面前的远处。

  杂草上有着被大脚印践踏的痕迹,可怜了小小的花横遭了灭顶之灾。但上面会有甲虫和蚂蚱飞过,到处被阳光粉饰得绿油油的。麦田中也被挤出了一条小道,像是一道出现在平整地面上的裂谷。

  “泽姆……小心点……你这样会把蝴蝶吓跑的!”

  “哈哈哈!蝴蝶!哇……!好独特好多的稻草人呀……!”

  罗克耸了耸肩膀斜视着约德尔人说道,“你看,想不到那大个子还是大小孩呢。他挺擅长陪孩子的。”

  “是啊,不说谁会料到洛克法那种地方会有这样的人呢?”约德尔人坐回了坚冰旁边,“只是这不是件坏事。对吗?”

  “对啊。”罗克也坐了下来,并再次感慨这个队伍组成的不易。

  一个没有力量的诺克萨斯小丫头,一个年纪还不过六十的极年轻约德尔人……相对于约德尔人的寿命来说。还有一个在一心求死以战死为荣的部落中成为逃兵并生存在下来的大个子。一个只会捕鱼为人正派的比尔吉沃特人,她还算正常。除此外是自己了,一个不会过度重视王国大事,不会天天喊着“德玛西亚万岁”却在四处旅行的德玛西亚人。

  这个队伍在不知觉中已经有了那么多地方的人了,他们的最终结局会是如何呢?

  就像是一幅画挂在墙上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可终有掉下的一天。那天会是因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那实在是想象不到。

  “你听说过一个恐怖传说吗?在比尔吉沃特的远海环礁上站着一个什么东西,所有靠近的人都有去无回。”

  “这是什么吓小孩子的故事?让他们乖乖睡觉?我老妈也给我讲过一个,说是麦田里有个被法师制造的恶魔在四处作乱,还有具体名字呢,想听吗?叫费德提克。”

  “嘿,这可不好笑……泽姆和……”

  “嘿!嘿!嘿!什么恐怖传说?什么费德提克?那都是吓唬小孩子的。”

  “好吧,兴许你说得对。”

  两人还在等待着,时间从去抓鱼的布鲁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分钟左右。兴许是运气不好呢?也有这种可能。

  “不如我们去上游看看?”

  就在罗克这句话的话音刚落在河里的时候。水变了,水的上面漂浮着一层令人不安的红色液体,像是悬浮在空中逐渐拉伸的朱红丝绸。

  就在阳光明媚的环境下,随波而动的水草上。有一条不知名的鱼飞快得从上游而下,让人难以注意到它鱼尾处金属造成的贯穿伤。

  两人见到这副景象,就像是见到了房屋失火发出的可以飘上数里的烟雾。急忙跑到了上游的那个小型的瀑布旁。远远得就有一种感觉传递了过来,或是说那是从骨髓中爬满全身的感受。

  一点寒意,足以使任何生物感到不安的凄冷。鼻尖捕捉到的铁锈味和前方的一片狼藉。

  青草被连着地皮上的土壤掀了起来,溪流靠岸的石头上散落着杂草、泥土和微黄色的麦粒。杂乱的秸秆将像是被一双大手从中间撕裂开般的鱼叉深深埋住,只露了木制的把柄。

  红色的血液,河床里的已经流尽了。河岸上的却有骇人的一道,像是有人拿拖把沾着墨水狠狠甩上的一条直线。

  除此之外不见一点人的气息,或是说人的形状?

  “布鲁在哪里!我们赶快去找她!”

  “年轻人,冷静些。就算是凶多吉少,在没见到人之前还是不要妄下定论。往好的地方想,是打跑了什么盗匪被村民邀去家中犒劳了吧?”

  “你还真会安慰人!”

  罗克扭过了脸去,忽然之间眼睛就瞪得大大的。约德尔人看他这样就也将视线扭了过去。

  那里是灌木丛,但不是挤出了一个供人通过的形状。而是令人惊恐的散乱。每一处的土地上都有着拖拽和打斗的痕迹,这是有人想将另一个人拖入麦田里……

  “救命!快救救我!罗克……!大个子!”

  尖叫似的哀嚎像是人能放出的最后声音,大到让人的每一根汗毛直立。罗克冲顺着拖拽痕迹冲进了麦田的深处,可四处环视之下什么也没有……他察觉到可能和这高的没过自己腿部的稻田有关,人只要躺下就可以隐藏起来。

  “好的,布鲁刚刚呼救了最起码她刚刚还活着。”

  他在自己的心里这样安慰到,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冷静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忘却了那个约德尔人。不过他是会魔法的人,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因此还是在混乱的头脑中决定先找到布鲁再说。

  天空的亮红色已然暗淡,东边的紫黑沾染了幕布一角。被熏黄的云下,一望无际的麦田被染了红光,瘦瘦高高的稻草人随着脚步的靠近而逐渐出现在了视野里。它们突兀得站在黄色的植被中,身上偶尔站着一只乌鸦。

  稻草人的手上都挂着点亮的灯笼,在方便视野的同时让人感到了那么一丝的怪异。

  那稻草人,就好像是将铁笼架在枯死的木头上后随意蒙上块发黄的白布一般粗陋。但也实用。

  “布鲁!泽姆!大个子!”

  已经沙哑了的嗓子却不愿停下呼喊,他相信能再次和伙伴们化险为夷。

  “哐当哐当”,一阵风过,稻草人手中的灯笼来回摆动了起来。罗克清楚了声响的来源,可不知为何却感到更加的慌乱。

  明明是夏夜的时间,土地中散出的凉气使他身上的汗水刺激着神经。这种不适丝毫不亚于弗雷尔卓德的茫茫雪原。

  只是此刻,他是孤身一人。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膝盖被人从后面触碰了一下。

  “嘿,可算找到你了罗克。你怎么跑那么快?”

  听到这种尖锐的约德尔人的声音时,罗克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人只有聚在一起的时候更有些“可以相互照应”而带来的勇气。

  他准备先转身再低头可却只做到了前者,他下意识得站住动弹不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排斥着危险的气息。

  “你怎么了罗克?”

  约德尔人看见了罗克手心中亮出的光芒,那是魔法的痕迹。从来没有练习过魔法的罗克竟然想发动魔法?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他也颤颤巍巍的顺着罗克的目光看去,可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在抬头时看见了成群飞来的乌鸦。成群的乌鸦,成群的。几乎遮盖住了天空,使夜变为了真正的纯黑。

  当天空黑下的时候啊,未归家的人。回家吧,回家吧。回家吧。

  乌鸦成群飞来,乌鸦成群飞来。

  稻草人相互狂奔着撞在一起,灯笼的光芒在漆黑中冲撞想要逃离。迅速逃离的活物,稻草漆黑得被抛到了天上。吱呀……吱呀!哐当……哐当!沉寂过后啊……尖叫!由嗓音发出的不和谐声调。

  乌鸦,乌鸦围绕着恶魔而飞舞。像漆黑之海中的漩涡,猩红色的眼睛随着头颅而颤动,钢铁锈死而摩擦的吱呀哐当,撕裂的大口中吐出的“舌头”在空中享受着恐惧的骚动。

  “哐当——哐当——吱呀——”

  钢铁摩擦在一起,瘦长的双手高举着藏起的镰刀。

  “啊——!”

  罗克的尖叫,罗克丧命般的奔逃。他逃向麦田的远处,他逃向令人安心的光芒。他跨过麦田,被绊倒后再次爬起。

  他回头,稻草人在乌鸦中只有猩红的双眼,然后……双手瞬间砸在地上俯卧,它的躯体在以不规则的抽动样快速摇摆前进,像一匹在浅草间闪过的野狼。

  他站起来冲入面前的小屋迅速关上了门没有理会身后的尖叫声,他听得见那是约德尔人亡命的尖叫。那声音……

  他心如寒刺,他心惊胆颤,他忘乎所以,他无情无义,他……胃部痉挛的疼痛使他吐在了地上。他在灯光下看着自己的呕吐物……你知道为什么有灯光吗?

  桌子上放着和稻草人手中一样的灯笼,他整个人的后背紧贴在门上,他手脚冰凉,他大声喊叫着,“费德提克!费德提克!费德提克!”

  可惜,那不是恶魔的真名。即使呼唤恶魔的真名也无法将恐惧的化身封印。

  自生物的诞生之刻,那感受到恐惧的时刻。费德提克,费德提克!

  王座十张,位极之首!十恶不赦,心生之惧

  “开门……!快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

  约德尔人的声音传来,可罗克根本没有联想友情之类,死死抵住房门。

  “费德提克!费德提克!……什么费德提克?吓唬小孩子的!”

  罗克自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了过来,一股电流击穿了他的全身,从上而下。

  “稻草人!稻草人是活的!”

  令人胆寒的声音。

  “那不是个传说!不是……!”

  沙哑得像是被刀片与骨头损伤过的嗓音,断断续续的诡异之极。灯笼的光透射了整栋房屋。光动摇的时刻,阴影也随之动摇。

  很快,一切寂静下来。

  “你是个法师,怪胎!你是个祸害!”

  从远处传来的最后一次声音。

  灯也不再摇晃,太阳也升了起来。

  幸存者打开房门……

  两声生锈钢铁轻微摩擦的声响。

  “哐当哐当”

  “啊……!”

  “啊!”

  “啊——!啊!”

  ……

  ……

  ……

  “这就是你讲的故事吗?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好,你获得了进入本老爷屋门的资格。”

  ……

  “嘿……!刚刚……有人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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